美丽中国:中国梦的乡土美学维度

2016-05-09 17:21陈雪
青年文学家 2015年32期
关键词:美丽中国中国梦

摘  要:有关乡村的诗意想象,或乡土乌托邦的书写一直是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一种重要传统,通过这种传统,中国知识分子展现了以乡村为依托的中国想象。但现代性所开启的乡土规划仅仅将乡土作为一种物质、经济实体,忽略了乡土在中国人的集体经验与情感中的丰富多义性。也许我们不仅要通过城市来改造乡土,也需要通过乡村文化来反思城市化进程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

关键词:美丽中国;中国梦;乡土美学

作者简介:陈雪(1980-),女,重庆人,湖南吉首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文学史、美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2-0-02

在十八大之后,“美丽中国”成为我们理解中国未来建设的关键词,但“美丽中国”到底有什么样的具体内涵呢?“美丽”到底美丽在哪些层面了?我想自然美、人性美与艺术美的统一是“美丽中国”的题中应有之义,三者缺一不可。我想,这种美丽中国的图景,以及自然、人性与艺术的统一性可以放到乡土美学的视野下进行观照。不仅因为中国具有悠久的农耕文化传统,更重要的是乡土美学的旨趣与美丽中国梦想具有内在的相通性。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中华文明是一种乡土文明,而中国古典美学是一种以乡土意识为基础的美学。这种乡土意识弥漫于中国古典绘画、诗歌、戏曲、音乐、建筑等各门类艺术之中。这些艺术中所表达的去国怀乡之感、羁旅思妇之愁、山水田园之趣、穷通出处之思,无不与这种乡土意识息息相关。乡土文化还影响到中国古典艺术的表现方式,那样一种长期与土地,与土地上生长的草木庄稼,与山水、与自然界的风云变幻打交道的方式,使得中国古人的思维方式从来都具有某种与自然物象相互感应的特征,无论是“立象尽意”还是“托物言志”,中国艺术从来都与那些围绕着人的乡土风物血肉相连。这一点使得中国古典艺术从来没有走向某种抽象表达,也没有过于细碎的刻画与罗列。艺术所呈现的世界始终是一个我们身体所感受到的生机勃勃的大千世界。这就是中国古典世界观中所谓的“万物”、“天地”。很显然,中国古典美学精神背后所依托的终极性的存在正是这种整体性的自然-生命共同体。人总是将有意义的生活落实到自然天地中,中国艺术所表达的理想也正是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随着现代性的开启,这种共同体意识被打破了。建立在现代技术基础上的空间观念使得自然不在成为与人冥契一体的存在,而成为操控和规划的对象,“即自然以某种可在计算上确定的方式显露出来,并且作为一个信息系统始终是可订造的。”[1]与此相关,自然被祛魅,乡村也不在成为诗意的家园,而是整个国家的现代性设计的某个可以操控的某种几何学空间,某种可以加以利用的资源。城市与乡村进一步分离和对立。在传统社会,无论是农民还是读书人往往有着深刻的乡土生活经验,有着与乡土世界的血脉相连的关系。而在现代性规划中,城市虽然不得不依赖于从乡村提供的种种资源(人力、物产)而得到发展,但是城市生活却更多地建立在资本的流动上,资本抽空了人与土地的感性联系,也抹平了人与人之间的具体的身体化的关联。现代性的空间意识源于笛卡尔从几何学的角度对空间的界定,在这里,没有什么不能被纳入一个可计量的几何学的框架下被计算,在几何学的模式中,空间不再是含混多义,而是清晰透明,均质化的,“天上和地下的物质都是一样的,而且世界不是多元的。”(笛卡尔)正是在笛卡尔这里,世界才不再是人生在世的场域,而成为摆置于人面前的一个客体。

现代性的普世价值威胁着前现代那种扎根于土地的具体经验,使之贬值。人不再通过与空间建立起某种本源性神话联结而获得生活的价值与意义,现代性带着其“沥青理智主义”(asphalt intellectualism)不断祛除源自乡土、故土的神话、诗性与情感的力量。这种均质性的空间观念在金钱资本夷平一切差异的流动中现实化(西美尔),并随着印刷资本主义对古典书写神圣性的消解而走向那种以语言为联结的现代民族国家意识(想象的共同体,)。在一种以金钱、共同语言为中介形成的共同体经验中,那种人与其环境所本有的那种直接的“人身”关系被抽象化(或被某种普遍性所“中介”)了。现代性空间经验最终取代了前现代那种空间感知。于是,在现代视野中,乡土的美学维度被乡土的经济学维度所取代,以此为基础,乡土不再是生存的家园,而是国家经济发展的手段和对象。

中国乡土的现代性改造从晚清、民国时期所推行的一系列乡村行政改组,再从抗战到新中国成立后所实行的一系列土地改革政策,特别是1950年实施的这次土改旨在为农业生产的发展和国家工业化开辟道路。这些政策无疑大大地解放了农村生产力,使得国家得以迅速地发展工业,并为经济发展、城市建设打下坚实的基础。这也使得农村逐步丧失其在传统社会中那种相对的独立性,而成为整个国家宏观规划的一个环节,农业合作化政策的实施最终是为了实现整个国家的工业化目标。而再到后来随着改革开放,农村进一步为城市化建设提供大量剩余劳动力和生产资源。大量农村人口背井离乡涌入城市,他们居无定所,往返于于城乡之间,为推进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汗水,但在心理和情感上却很难融入城市生活。与此同时,大量妇女儿童及老弱病残则留守乡村,带来了众多的社会问题。而且,在这种城市化进程中,田地闲置、荒芜,乡村的生存环境被破坏。

有关乡村的诗意想象,或乡土乌托邦的书写一直是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一种重要传统,通过这种传统,中国知识分子展现了以乡村为依托的中国想象。但在近20年来,乡村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所遭受的摧毁和破坏成为一个重大的主题,我们看到森林被大面积的破坏(阿来《空山》),地下的土地资源被一点一点地耗尽、淘空(张炜《九月寓言》),更重要的还有那种乡土伦理被消解, 像阎连科、刘震云、贾平凹、尤凤伟、刘庆邦等人的一些作品中,呈现了乡村整体性的破败沦陷、人心不古,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被资本所异化。在所有这些作品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贾平凹的《秦腔》。这部作品呈现了一个被耗尽、被遗弃的乡村图景:农田被现代化的高速公路、农贸市场、酒楼等侵蚀,清风街的老农们放弃了他们传统的生活方式,从事经商,而年轻劳动力则放弃土地进城打工。整个乡村世界一篇凋零,只剩下一个老人、一个哑巴、一个疯子在卖力气。传统的艺术形式秦腔不得不以走向市场的方式苟延残喘。女人们成为引诱者和偷奸者,兄弟亲情被金钱所征服。这是乡村图景的全面的破败,现代化所带来的是城市的发展与乡村的沦陷。可以说,乡村所遭受的重创不仅是现实生存层面的,更是一种文化层面的整个延续了几千年的集体经验、情感与想象的瓦解、分裂。它使得我们对我们心灵归宿、对家园的想象变得失去了现实依托。

可以说,现代性所开启的乡土规划仅仅将乡土作为一种物质、经济实体,忽略了乡土在中国人的集体经验与情感中的丰富多义性。虽然中国经济得到了飞速发展,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空气污染,水资源短缺,土地荒废,荒漠化,温室效应,以及贫富分化、拜金主义等问题。海德格尔在对现代性的“空间的祛魅”所导致的虚无主义进行反思时,借助于古希腊神话中有关土地崇拜的神话,试图重新赋予土地某种原生性力量。海德格尔对现代性的均质性空间体系,及其带来的普遍主义、都市主义、世界主义的后果展开了批判。在他看来,土地不是地理意义上的某种坐标,或法律、经济范畴,而是人生在世的基础、根基、本源:“因为人类居住在大地之上,他们就构成了一些空间,这些空间的轮廓并不仅仅是领土性的(在拉丁词terra的词源学意义上),并不仅仅是作为人类在其中设置边境的空白图表。毋宁说,‘大地变成了古希腊人所谓的‘chthon,在那里人们居住着,并形成了一个故乡(homeland)。”[2]同样,对于中国文化而言,乡土不仅是一个现实的地理空间,而且也是诗性的想象空间,还是人与自然相互协调的生态空间,而且它还意味着一种神话的本源。

也许我们不仅要通过城市来改造乡土,也需要通过乡村文化来反思城市化进程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需要在一个更大的均衡的视野中来处理乡村与城市的关系。中国的发展并不仅仅体现在GDP指标上,也体现在都市与乡村、人与自然、人与人、身与心之间的和谐程度上。“乡土美学通过诗性乡土、审美乡土、神性乡土的建构,直接为下述三部分人筹划着人的全面发展,启迪着诗性人生、审美人生的高远追求,营构着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3]因此,中国梦不仅仅是都市梦,不仅仅是发财致富之梦,而且美丽中国梦也是一个美丽乡土梦,它追求的是一种整体、全面的发展,是一种自然、人性、艺术的统一所形成的大美之境。在这种“大美”的追求中,乡土美学能够给我们启迪,在发展“生态文明、绿色经济”的语境中,我们不仅要意识到乡土的经济维度,更需要在这种语境中恢复乡土的诗性维度,生态维度,和神话维度,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才能找到我们赖以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

注释:

[1]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第941页.

[2]美查尔斯·巴姆巴赫.海德格尔的根[M].上海:上海书店,2007,第42页.

[3]简德彬.乡土美学何为?[N] .文艺报.2005(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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