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明
人们常说“习惯成自然”,其实这话最早出自孔子。据《孔子家语》记载,孔子有两个弟子,一个是叔仲会,一个是孔琁,二人要比孔子年轻五十岁。每当有学童在孔子身边执笔记事,他们常常轮流服侍左右。孟武伯问孔子:“这两个小孩年龄这么小就来学习,怎么能知道他们长大以后的情况呢?”孔子认为能知道,他说:“少成则若性也,习惯若自然也。”
年少时的行为养成如同人的天性,习惯了就好像自然而然。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境界与格局,与人生关键时期的教育密切相关。教育就像养花,一边养一边静待花开,实现内心的丰富和心灵转向,引导人们转向爱、善与智慧,需要“少成”的功夫,叔仲会、孔琁虽小,但正如蝶之恋花,木之向阳,天性养成,就成为自然而然。因此,为年轻人提供或者营造良好的成长环境,使之在人生起步前接受正确价值观的熏染,对一个人影响极大。孔子研究了人性问题,认为“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人的性情本来是相近的,只是由于后天的学习和实践,才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逐渐变大。这句话被总结在《三字经》中,激励了无数的人。
孔子的这种“习性”思想渊源有自,如《尚书·太甲》说:“兹乃不义,习与性成”《逸周书·常训》也说:“天有常性,人有常顺。顺在可变,性在不改。不改可因,因在好恶。好恶生变,变习生常”,都认为后天的习染可以影响人的性情,所以人要注意修养自己的德性。孔子以后,他的孙子子思继续阐发孔子学说,例如,郭店楚墓竹简《性自命出》中也有“习也者,有以习其性也”“养性者,习也”等说法,都注重对人性的后天培养教化。人的一生常常面对“天理”与“人欲”的斗争与纠葛。人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都天真而纯粹,所以《礼记·乐记》说“人生而静,天之性也”。然而,人不可能不受到环境的熏染,而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样,如果“人之好恶无节”,就会被外物所“化”,成为物的奴隶。
怎样避免“人化于物”,堵塞“大乱之道”呢?最好的办法是“从娃娃抓起”。 我们的先人对此有一系列的思考、一整套的设计。比如《礼记·学记》说要“适时而教”:“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比如从小进行“发乎情,止乎礼义”的教育,在童蒙将启的年龄,就在孩子的心灵中埋下“礼”的种子,使之逐步明礼知耻,好恶有节,举止有度。《大戴礼记·保傅》说得好:“夫习与正人居,不能不正也;犹生长于楚,不能不楚言也。故择其所嗜,必先受业,乃得当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常言说:“与凤凰同飞,必是俊鸟;与虎狼同行,必是猛兽!”你能走多远,看你与谁同行!当然,人要学会放大别人的优点,欣赏别人的长处。这其实也是心态问题,若把身边的人都看成宝,你就是“聚宝盆”;若把身边的人都看成草,可能就成了“草包”。人要懂得尊重与协作,相互支持,一起成长。
古代非常重视人在成长中“与善”,就是与良善为伍,与美善结缘。人知礼义,先“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从细微处着手,从基本的行为方式做起。成人要知“爱”知“敬”,懂得“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之礼”。《国语》有一个精彩说法:“戒之,此谓成人。成人在始与善,始与善,善进善,不善蔑由至矣;始与不善,不善进不善,善亦蔑由至矣。”真正的“成人”,在于明是非、别善恶、知荣辱,为此,要把握人生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在这时亲“善”近“善”, 远离“不善”。 一旦“与善”,就会“善进善”,“善”就会在心灵中扎根。中国传统的成人礼,男子行冠礼,就是为了“与善”,用“三加冠”的形式砥砺志气,使之“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去除孩子气,固定和充实其成人的德行。
结了善缘,越来越知善明善。只有平庸的人才“困而不学”,不能知止以定。心无所定,计无所守,不知“择贤以托其身”,就有可能碌碌无为,平庸一生。儒家强调人要孝悌,也是注重行为养成、德行提升,孔子说:“立爱自亲始”“立敬自长始”,既是看到了“爱”与“敬”的重要性,也是看到了人自年轻时德性养成的关键意义。《郭店楚简》中有这样的话:“始者近情,终者近义”“凡人虽有性,心无定志。待物而后作,待悦而后行,待习而后定。”这些说的都是与良善结缘、培养德行、成就习惯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