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矩阵下的《麦克白》

2016-04-27 02:01李青宗
红河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麦克白

李青宗

(四川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重庆 400031)



符号矩阵下的《麦克白》

李青宗

(四川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重庆 400031)

摘 要:通过格雷玛斯的符号矩阵理论对莎士比亚名剧《麦克白》的分析,文章意在揭示剧作当中所交织的善恶力量和主人公内心的善恶两面,指出决定主人公悲剧命运的主客观因素,从而加深对剧作悲剧性的理解。

关键词:符号矩阵;《麦克白》;善恶力量

《麦克白》①作为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中篇幅最短,却也最震撼人心,感情最激烈的剧作之一,从其诞生之日起,便受到了来自无数评论者和观众褒贬不一、视角各异的评价。宏观上看,有从心理分析,新历史,女性主义,悲剧性等角度出发来探究作品的主题和意义,微观上则是从人物形象,伦理道德,命运无常等方面来观照作品的人物和情节。诸如此类,都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对作品进行了条分缕析,细致入微的分析。总体来看,诸家分析的角度虽然各有不同,但最终的落脚点却都与主人公悲剧的命运和引起悲剧的原因及其造成的可怕后果相关。对邪恶本质的探究及邪恶行为后果的评价是研究《麦克白》无法绕过的中心话题。本文试图从格雷玛斯符号矩阵的角度对《麦克白》做一解析。通过对剧中善恶势力的归类及其相互关系的明确,旨在对《麦克白》在分析上有新的发现,对作品所蕴含的意义有新的认识。

一 《麦克白》中的符号矩阵模式

符号矩阵是法国结构主义理论学家格雷玛斯提出的一种研究文学作品时可采取的符号方法。它源于亚里士多德在逻辑学当中提出的两类命题。格雷玛斯受法国另一位结构主义大师列维-斯特劳斯在人类学研究中所采用的结构主义的二元对立思想的影响,将两类命题和二元对立思想进行融合和扩充,形成了自己独到的符号矩阵模式。符号矩阵的提出使得结构主义惯常采用的二元对立变成了四元,这样便丰富了结构的内容,使从结构的角度对文学作品进行分析变得更可行。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是这样的:设立一项为X,它的另外一方即为反X,但它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它与X矛盾但不一定对立,可以称为非X,同样也存在反X的矛盾方即非反X,这样就构成了如下的矩阵模式图:

图1 矩阵模式图

在格雷玛斯看来,“文学故事起于X与反X之间的对立,但在故事进程中又引入了新的因素,从而又有了非X和非反X,当这些因素都得以展开,故事也就完成。”[1]结构主义认为,二元对立是产生意义的基本方式,也是文学作品的最根本的深层结构。在《结构语义学》、《论意义》中,格雷玛斯认为,人们对对立物的感觉构成了他所谓的“符号指示的基本结构”的基础。由于二元对立,“我们感觉到差异,正是由于这种感觉,世界才呈现在我们面前,并为我们的目的而存在。”[2]《麦克白》故事的所有意义即来源于故事中四个主要语义素之间的二元对立关系。

麦克白的故事情节是这样的:尊贵的麦克白大将与其同僚班柯将军讨伐叛逆后胜利归来。路上,他们遇到了三个女巫,女巫称麦克白为考特爵士和未来的国王,并且说班柯的子孙会君临天下。很快,国王就授予了麦克白考特爵士的头衔,这无疑证明了女巫的预言的准确。麦克白惊喜之余,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于是在国王邓肯当晚造访麦克白的城堡时,麦克白与妻子密谋杀死了邓肯,从而不出意料的登上了国王的宝座。但是女巫们关于班柯的预言却让麦克白心中难安,于是不久之后,他利用邀请班柯来参加国王的宴会的时机,派人暗杀了班柯,但是班柯之子却逃离了。班柯的鬼魂在宴会上出现令麦克白大惊失色,他变得有些神智失常,差点说出了谋杀邓肯的阴谋。事后他又一次拜访了女巫,寻找解救之法。女巫告诉他没有人能打败他,除非勃南的森林向邓西嫩移动,也没有妇人所生的人可以伤害他。这之后麦克白就变得越来越残忍冷酷了。为了树立威信,巩固政权,他排除异己,杀害无辜,而这让他站在了越来越多的人的对立面。许多人都纷纷背离他而去,并且起来反对他。终于,在磨刀霍霍的讨伐声中,麦克白死在了麦克代夫的剑下,从而也从另一面印证了女巫的预言。麦克白这个曾经英勇威武,尊荣华贵的国之栋梁,就这样因为权力的贪婪,一步一步的陷入了欲望的魔鬼之手,最终落得身败名裂,身首异处的下场。这样的结局不免让人感叹,罪恶的力量如此的可怕,让人一旦陷入其中,就再难全身而退。

故事中,麦克白作为主角,是矩阵中的X,反X则是处在麦克白对立面的麦克代夫等人。麦克白夫人作为谋杀案的策划者和合伙人是非X,而女巫诱惑麦克白产生了罪恶的念头,在麦克白谋杀邓肯及后来的一系列杀戮罪行上皆有诱导和蛊惑的作用,所以也应属于非X的范畴。故事当中,麦克白并非一个彻头彻尾,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也有善良的一面,这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他的良知和道德。在谋杀邓肯时所表现出的犹豫,紧张,内心反复的思量就说明了这一点。包括麦克白夫人,在剧中她是一个心狠手辣,异常残酷的女人,可是最后却有点发疯了,精神失常,最终悲惨的死去。这其实间接反映了麦克白夫人善良的一面。恶的力量在故事中占据了统治地位,人性深处的善也时不时闪现其身影。这样,人性之善这个在故事中隐蔽极深的因子就成了矩阵中的反非X。故事的符号矩阵便形成了:

图2 《麦克白》的符号矩阵

在矩阵图中并没有出现邓肯国王这一形象。从故事情节的发展来看,邓肯之死是一切祸端的起因,邓肯死后,麦克白与麦克代夫等人的矛盾才开始一步步形成和建立,而这是最终导致主人公悲剧命运的更重要和直接的原因。如果说麦克白谋杀邓肯只是为了获取王位,这在一定意义上还可被原谅(弗洛伊德认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所有的儿子都象征性的杀死了父亲),那么他后续进行的一系列残忍的杀戮,则直接将他投入了罪恶的地狱,使他成了一个罪不容诛的人。相反,如果麦克白仅仅谋杀了邓肯一人,后续的血腥事件并没有发生,那么麦克白的悲剧就不会存在了。所以,《麦克白》悲剧故事的重心不在邓肯之死,而在邓肯死后所发生的一切。

从矩阵图我们可以看到,麦克白,麦克白夫人及女巫与麦克代夫等身处A、B两个世界,分别代表了人性之轴的善恶两端,呈直接对立的关系。两个世界黑白分明,针锋相对,之间不存在任何可调和的余地。麦克白与麦克代夫等人的对立是故事的主要矛盾,也构成了故事的主体叙事框架,故事的主要情节都是围绕这一对矛盾展开的。麦克白夫人和女巫处在A世界,与麦克白呈矛盾又统一的关系,正是他们的诱惑和鼓励为麦克白开启了通往邪恶世界的大门。人性的善在B世界,与A 世界也呈对立关系,这种对立虽然不是直接的对立,但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着人心的变化,进而影响着故事情节的的变化与发展。《麦克白》的故事便是在符号矩阵所呈现出的各种矛盾的对立与统一的关系基础上展开的。

二 符号矩阵下的故事叙事

《麦克白》的故事是从A 世界开始的。故事的开篇显得异常的阴郁,凄疠和恐惧。雷鸣电闪的荒原弥漫着一种令人感到晦暗而压抑的气氛,女巫的出场则更加增添了一种不吉祥的感觉。女巫的话语显得荒诞不经,让人不明所以。但是她们最后的合唱却似乎隐隐的暗示了将要有非常之事发生。“美即丑恶丑即美,翱翔毒雾妖云里。”这句话道出了一个黑白颠倒,丑恶不分的世界。真善美被藏匿,假恶丑在横行。人类世界里的道德观念形同虚设,变得不堪一击,取而代之的则是人心深处潜伏的黑暗与罪恶。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场的。首先发生的事件是麦克白与女巫的相遇。从故事的发展来看,女巫的预言是激起麦克白心中欲望的关键因素之一,使得麦克白在思想深处“偶然浮起了杀人的妄念”(麦克白,2009:18)。欲望之焰一旦被点燃,就再难熄灭了,这为A,B世界矛盾的建立早早埋下了祸根。等麦克白把女巫的预言以家书形式告知妻子时,麦克白夫打算谋杀邓肯的罪恶行为也就开始了。麦克白夫人深知自己丈夫的天性中“充满了太多人情的乳臭”(麦克白,2009:22),于是痛下决心要把自己的精神力量给予麦克白,扫除一切前进道路上的障碍,让他得到国王的宝座。在谋杀计划已经确定,谋杀时刻就要来到之前,麦克白显得犹豫不定,甚至有了打退堂鼓的倾向。“我们还是不要进行这一件事情吧”,“假如我们失败了”(麦克白,2009:29),对此,麦克白夫人对丈夫冷嘲热讽,用各种极端却充满了力量的话语激励麦克白,重新点燃了麦克白的野心,致使麦克白终于以身犯险,犯下杀人罪过。为此,有些评论者认为麦克白的悲剧命运是因为女巫的蛊惑和妻子的激励所致。这样说也不无道理,但是罪恶产生的根本原因还在于麦克白自己。对于这点,我们可以在文中找到证据来说明。当女巫预言麦克白会成为未来的国王时,麦克白的反应并不像班柯知道自己的子孙将来会君临天下时那样的平静自若,相反,他表现的非常的“吃惊”(麦克白,2009:13),好像有人揭穿了他心中的秘密一样。这里我们可以大略猜到麦克白想成为国王的想法早已有之。后来,当麦克白在谋杀邓肯前夕,心存犹豫,有些反悔时,麦克白夫人说道:“那么当初是什么畜生使你把这一种企图告诉我的呢?”(麦克白,2009:30)这句话让我们明确的断定麦克白欲当国王的想法由来已久,而且想法源于他自己。所以,麦克白杀邓肯一事,从表面上看似乎和女巫与麦克白夫人有着极大的关系,但其根本原因依然在于主人公深埋心中的欲望。在矩阵当中麦克白处于X的位置,是故事矛盾双方当中的主要一方,与反X 直接相对,这也从形式上说明麦克白是罪恶行为的主要承担者。

邓肯之死使A,B两世界之间的矛盾关系陡然出现,故事的大幕也正式揭开,A,B 两世界斗争的锣鼓敲响了。谋杀国王的罪恶将麦克白推到了其自身道德良知的风口浪尖上,也让他处在了所有正义之士的对立面,使他成为了众矢之的。麦克白谋杀邓肯,看似不露痕迹,成功的瞒过了众人的眼,其实罪恶的行径昭然若揭。得知父王被杀,作为皇子的马尔康和道纳本当即决定远走他乡。因为他们知道,“人们的笑脸里都暗藏着利刃”(麦克白,2009:49),越是血统相近的人,越是想喝他们的血。而班柯则几乎直接点出了麦克白得来王位的手段的不正,他对麦克白说:“你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了……你得到这种富贵的手段恐怕不大正当”(麦克白,2009:53)。至于麦克代夫,剧中一开始并没有他对麦克白怀疑的描写,但是后来他拒绝参加麦克白的宴会和逃往英格兰的行为间接证明了他对麦克白罪恶行为的憎恶和不齿。麦克白谋杀邓肯使A,B两世界成为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矛盾双方,但是此时的矛盾才刚刚形成,并不激烈。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无辜杀戮则无异于逐渐拉紧了绷在A,B世界之间的矛盾之弦,使得这两者之间的矛盾渐渐的再也没有了可以回旋的余地。班柯是个老好人,不仅忠贞爱国,对麦克白这位老搭档也算是网开一面,对他所做的罪恶之事只是含蓄提醒,并不直接戳穿,但就是这样一个包容体恤,通情达理的老朋友,麦克白还是痛下毒手。杀死班柯,不仅使众人完全看清了麦克白罪恶的真实嘴脸,也使麦克白自身陷入了恐慌罪恶的境地。紧接着便是杀害麦克代夫的妻儿子女,而他们则完全是无辜的。不仅如此,对于那些善良的老百姓麦克白也高悬霸王之鞭,致使他们敢怒不敢言,使得越来越多的民众纷纷起义,站到了麦克白的对立面。到此,故事的矛盾被彻底激化。讨伐麦克白大军的蹄声已经响起,许多人都纷纷倒戈,起来反抗麦克白,麦克白陷入了一种孤立无援的境地。故事的结局是:麦克白死在了麦克代夫的剑下,在凄凉与绝望中结束了一切。A,B世界不可调和的矛盾最终以正义获胜而告终。麦克白的悲惨命运让人不免慨叹。一位英勇尊贵的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因为虚妄的权利欲望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之渊。试想想,如果没有追求至高无上的地位,只是简简单单的生活,麦克白生前的品德,也会像“天使一般发出喇叭一样清澈的声音。”(麦克白,2009:28)当然,麦克白性格中的善良的一面也是让我们为他感到叹息的原因。

三 《麦克白》符号矩阵的抽象模式

《麦克白》故事表层叙述的是麦克白因为利欲熏心而进行了一系列杀戮,最终被部下推翻并杀死的事。其深层的蕴含却是邪恶与正义,恶与善之间的斗争与交锋。《麦克白》符号矩阵的抽象模式可以概括如下:

图3 《麦克白》符号矩阵的抽象模式

作为故事的主人公,麦克白既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麦克白的悲剧命运是由邪恶的一面所导致的。麦克白虽然有想当国王的野心,但其理智和道德的一面却多次从他的脑海中浮现来阻止他罪恶的念头。在他一开始有了杀人的想法时,他就“全身震撼”(麦克白,2009:18),胡思乱想,以至于希望命运替他加上王冠,用不着他自己费力,这其实表明了麦克白的良知和道德。尽管想当国王,但却有行事的底线,这个底线隐隐的在阻止他采取罪恶的手段。后来在谋杀邓肯的计划制定后,麦克白表现出极大的犹豫和不安,他徘徊不定,道德的一面和邪恶的一面在内心激烈的争斗。他从世事因果和社会道德的角度思索和反省,试图说服自己放下屠刀,但是能够成为一国之主的罪恶念想最终占据了上风。在谋杀行为实施之前,他精神恍惚,虚实难辨,仿佛看到眼前有刀子在漂浮,又看到上面滴着鲜血,这是主人公内心极度恐慌和焦虑所引起的幻象,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麦克白心中依然存在的良知,正是这种良知或者说人性中善的存在,让他在罪恶面前举棋不定,深感不安。但是麦克白的善念在谋杀邓肯之后就基本消失了。“从这一刻起,人生已经失去它的严肃的意义,一切都不过是儿戏;荣名和美德已经死了,生命的美酒已经喝完,剩下来的只是一些无味的渣滓,当作酒窖里的珍宝。”(麦克白,2009:46)也许正是这种对生命的绝望让那些一直栖息在心灵深处的善念突然之间便失去了寄托的港湾。这之后的麦克白,性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先前的优柔寡断和“人情的乳臭”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嗜血、冷酷和残暴。随着班柯和麦克代夫的妻儿的被杀,麦克白的心灵也被黑暗彻底的笼罩了,再也看不到半点儿阳光,而生命也真的变成了“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麦克白,2009:118)麦克白最终死在了麦克代夫的剑下,但是毁灭麦克白的真正凶手是他内心的罪恶。从杀死邓肯那一刻起,或许麦克白的心就死了。

麦克白夫人的结局和麦克白看似不同,其实如出一辙。麦克白夫人在故事的一开始是个狠毒异常的女人,但是故事的后来却莫名的发疯了。大多评论者一致认为,麦克白夫人发疯的原因是她把“心理的力量给予麦克白之后,压抑许久的本性终于在梦游,绝望和自杀中爆发出来。”[3]这里的本性是指人性的善的一面,这说明麦克白夫人的内心深处也埋藏着善的因子。当麦克白夫人发疯后,请来的医生说“这是心理上的一种重大的纷乱”(麦克白,2009:105),这种纷乱是病人内心深处思想争斗所引起的。这里不难想到,这应该是麦克白夫人内心深处善恶斗争的结果。故事里,麦克白夫人让侍女在她的寝室里通宵点着灯火,这说明她惧怕黑暗,这也间接的说明善念在她心中在不断挣扎。善念在她心中萌生,但是力量尚小,面对无边的黑暗,生命感到的只是恐惧和绝望。麦克白夫人就是在这种善恶斗争,但又毫无取胜的绝望中死去了。

作为麦克白的对头,麦克代夫等人是正义的代表,是社会正能量的承载体。从麦克白谋杀邓肯开始,这种正能量就悄然而生,与麦克白所代表的的邪恶处在了对立面,正义对邪恶的斗争也逐渐开始。从故事我们看到,邪恶的力量越大,正义也随之道高一丈。邪恶代表了个体,而正义却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从这点看,正义战胜邪恶实属必然。故事当中,女巫的预言虽然是些“模棱两可”的骗人的话,但也间接说明了正义力量的强大,邪恶在正义面前终究独木难支,注定了失败。故事的结局是以麦克代夫杀死麦克白而告终,正义战胜邪恶,这不仅是作者惩恶扬善的价值观体现,也顺乎了天理人道。就故事情节来看,如果没有女巫的蛊惑和麦克白妻子的怂恿,麦克白可能会在罪恶实施的最后一刻,放下屠刀。环境的恶的力量对人物内心的左右和影响显然是巨大的。麦克白的几次内心的自省都被外界的力量硬生生的挡了回去,等待他的只有与邪恶为伍,然后一步步走向罪恶的深渊。《麦克白》之所以是一部悲剧,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一位原本心存善念的主人公被邪恶所诱惑而最终毁灭了自己。所以,有评论说道:“我们所看到的实际是两个麦克白,一个善良的麦克白和一个丑恶的麦克白,丑恶的麦克白随着他的身体被消灭了,善良的麦克白还留在我们心中。”[4]

四 符号矩阵的启示

《麦克白》是莎士比亚创作生涯中期偏晚的作品,这也是英国文艺复兴开始由盛及衰的时期。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社会矛盾日益尖锐,野心家、冒险家、暴发户使社会风气腐败,拜物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已成为社会的毒瘤。在这种形势下,《麦克白》中所表现的主人公对权力极致的追求在很大程度上是对当时社会情形的真实反映,是作者关于荣誉,权利,道德,人性,罪恶等一系列与人密切相关的因素的思考。应该说,这种思考在麦克白之前的悲剧作品中就有体现,比如《哈姆雷特》和《奥赛罗》等。而在《麦克白》中,这种思考则趋于成熟。在前面两部作品中,作者对人物贪婪自私邪恶的刻画,基本传达的是人性之恶,这种恶似乎与生俱来,定格在人物的身体当中而与外界无关。比如哈姆雷特中的克劳狄斯,这个人物是很不讨读者喜欢的,因为他散失了基本的伦理道德,狡诈而邪恶。关于他的悲惨下场,读者会自然的认为克劳狄斯罪有应得,他的死是自己的险恶行径造成的。但是和克劳狄斯做了同样弑君篡位之事的麦克白却让读者在看完故事后难免慨叹,对麦克白的悲剧命运有所怜惜,“麦克白内心所遭受的痛苦,深深触动了读者,使读者对他的憎恨得到了缓解。”[5]仔细想想,其实克劳狄斯通过谋杀手段取得王位和麦克白获取王位的故事基本是一致的,二者都是因为对权力的追求犯下了罪恶之事,但是为什么两个人在读者心中的反应却会截然不同?他们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对比一下,我们不难发现,导致麦克白悲剧命运的因素不仅有主观原因,也就是他自身对于权利的渴望和追求,还有客观原因,故事中表现为女巫的诱惑和麦克白夫人的鼓舞,这在克劳狄斯身上是找不到的;除此之外,对人物内心善的一面的刻画也是《麦克白》的新颖之处。这不仅使得人物的性格显得更加的饱满真实,摆脱了对人物单一的面具式的刻画,也是麦克白区别于克劳狄斯等人的地方,显然在克劳狄斯身上,读者并没有看到人性中善的一面。以上两点的共同效果让人物具有了一种命运的悲剧性,它所能表现的意蕴之一是,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善良的一面,可是人性一旦被邪恶所控制,生命就注定万劫不复。正是这种悲剧意蕴成就了读者对麦克白的惋惜和怜悯。布雷德利在评价《麦克白》时认为,《麦克白》中具有莎士比亚剧作风格向后期过度和形成的明显的痕迹,在《麦克白》中,“主人公从产生思想到重大决定及付诸行动的过程都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6]这种“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过程其实正是主人公内心复杂的矛盾表现,是人物性格的多样性和作者关于人物命运的多元思考的结果。这是《麦克白》在人物的刻画方面和其他作品相比的超越之处。所以有论者说:“莎士比亚的其他悲剧,如《哈姆雷特》和《奥赛罗》潜心探讨了主人公所面临的认知困境和性格差异,而《麦克白》则寻找到了结论。”[7]

符号矩阵中的四元关系是对《麦克白》中人物性格的多元性和故事情节的复杂性的最好说明。符号矩阵清晰的展现了影响和决定人物命运的主客观因素,人物的故事就是在符号矩阵所构建的四元关系网络中发生的。作为一种群居动物,人的基本属性是其社会性。生活于世,每个人都难以逃脱社会所构织的这张网,可以说,基本每时每刻人的身心都受着来自外界的影响。作为故事主人公的麦克白正是生活在这样一张复杂的社会之网中,受其影响,又为其制约。他的欲望,他的抉择,他的命运都和这张社会的网密切相关,此时,人作为一种宇宙当中的存在,多少显示出了他的无奈和渺小。麦克白的所作所为固然源于自身的贪欲,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客观环境对人物抉择的影响是巨大的。作为英国文艺复兴后期的著名剧作家,面对社会的纷扰与混乱,莎士比亚通过麦克白等一系列作品,在娱人耳目的同时也告诫众人,对名誉权力的追求本身固然没错,但是一旦越界,必然会遭受惩罚,不管这种惩罚来自自己的内心还是群众雪亮的眼睛。做一个朴素而正直的人,像故事中的班柯,麦克代夫,也像麦克白那善的一面。

五 结语

莎士比亚的戏剧从诞生之日起,研究文献便开始络绎不绝的出现,迄今为止,对其作品的研究书籍可谓汗牛充栋。但是文学作品的魅力之一就是总能够在不同的时期对不同的读者呈现不一样的意义。个人的阅历往往决定了对文学作品不同的理解。本文借助符号矩阵的方法对莎士比亚的名剧《麦克白》做了一番分析,通过寻找故事中邪恶与正义的深层二元对立,在一定程度剥开了剧中人物奇特命运的面纱。用符号矩阵的方式分析莎士比亚的作品是一种新的角度,当然更重要的应该是自己对故事的理解。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只希望本文能为莎翁作品的阐释填一块砖瓦。

注释:

①本文对《麦克白》原文的引用,使用版本均为威廉.莎士比亚著.《麦克白》[M].朱生豪译.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

参考文献:

[1]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253.

[2]格雷马斯.结构语义学[M].蒋梓骅,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88.

[3]肯尼斯·麦克利什.莎士比亚戏剧指南[M].曹南洋,刘略昌,译.上海:上海文字出版总社,百家出版社,2008:148.

[4]张泗洋,徐斌,张晓阳.莎士比亚引论[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9:459.

[5]阮珅.莎士比亚论稿[M].香港:中国文化出版社,2006:226.

[6]安·塞·布雷德利.莎士比亚悲剧[M].张国强,朱涌协,周祖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309.

[7]程雪猛,祝捷.解读莎士比亚戏剧[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236.

[责任编辑 龙倮贵]

An Analysis of Macbeth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miotic Square

LI Qing-zong
(Graduate School,Sichu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Chongqing,400031,China)

Abstract:Through the analysis of Macbeth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miotic Square,this paper aims to reveal the good and evil in the play and point out the subjective and objective factors that influence the protagonist's destiny,thus,to have a clear understanding of the tragic features of the play.

Key words:Semiotic Square; Macbeth; Good and evil

作者简介:李青宗(1987-),男,甘肃武威人,硕士生,研究方向:英语文学。

收稿日期:2015-06-29

DOI:10.13963/j.cnki.hhuxb.2016.02.025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128(2016)02-009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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