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阿敏
(安徽大学 文学院,合肥 230039)
自我与理性的抗衡
——论莫言小说的疯癫描写
储阿敏*
(安徽大学 文学院,合肥 230039)
摘要:在莫言的小说中,疯人、疯语、疯事随处可见。更为可贵的是,作者摆脱了文学叙事的传统桎梏,另辟蹊径,以狂欢化的叙述作为最基本的文本话语,寄托对人性与文明的渴望。莫言在小说中对疯癫的描写及揭示,恰恰与福柯的疯癫理论不谋而合。围绕疯癫与理性的关系,分别从自我与他者、自我与社会、超越与平衡三个方面展开,论证莫言小说中的疯癫理论与其存在意义。
关键词:疯癫;理性;他者;社会;超越;平衡
莫言步入文坛之初,以短篇小说《春夜雨霏霏》崭露头角。这部小说采用书信体展开叙事,以婴儿初生般的声音展现了莫言另类的文学姿态。从《红高粱家族》到《丰乳肥臀》,再从《蛙》到《生死疲劳》,莫言描写了一个个在强大的社会压力下变异的疯人,其行为与现实格格不入。正是这些小说,奠定了莫言大胆求新的小说创作风格,正如他自己所说:“创作者要有天马行空的狂气和雄风。无论在创作思想上,还是在艺术风格上,都必须有点邪劲儿。”[1]
福柯在他最早的著作《疯癫与文明》中,以考古学的方法阐释了疯癫的成因、发展和归宿。研究疯癫的成因,首先要对理性加以确定。福柯在《愚人船》一章中指出:“那些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疯人乘客是去寻找自己的理性。”[2]7理性既是研究疯癫的起点,也是其核心,它作为反疯癫的象征,串联着疯癫发展的全过程。疯癫表现出的自我意识,与他者和社会所定义的理性观念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同时,对自我的追求虽挣脱了理性对它的命令,但也有底线节制其任性发展。这种颠覆传统、反叛理性的观念,在小说文本中发挥着强烈的化学混合反应。
莫言小说中,疯人的形象都被“他人”统一地加以认定。现实存在的孤立,迫使“他人”拉开了与“自我”之间的身份。“我”与“他人”虽为同一物种,却差别明显,性别年龄、地位阶级等因素决定人和人思维的不同。福柯指出,麻风病人是最早被他人孤立和排斥的对象。待麻风病消失在历史中,疯人便沿袭了麻风病人被他人排斥的结构方式,成为一种新型的排斥文化并一直延续下去。愚人船、禁闭院、精神病院等场所,都是对疯人实行身体和精神排斥的有力证明。
“我”与“他人”都认为自己掌握绝对真理,绝对真理的掌握,一方面显示了人类自身狂妄自大的弱点,另一方面揭示了落后的知识更新速度。假如他者从出生就一直受到相同的社会与伦理的规训,那么这类人的行为表现会趋同。“我”从未“同流合污”,并未像他者一样听从所谓理性的召唤;“我”曾经作为他者的一份子,受到某种因素的影响,突然清醒。在这两种情况下,“我”竭力追求自我的满足和自由的放纵,与他者划清界限。这时,自我在他人眼中已经丧失了掌握真理的权利,而“我”却被自始至终掌握真理的他者冠以“疯子”的称号。
(一)自我的坚持
在莫言小说中,随处可见异于常人行为的疯癫形象。文本人物和作者合为一体,作为“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反叛者,散发着特立独行的高调光辉。这种疯癫不仅展现在个性的思维层面,还体现在脱离了具体意义的语言层面。
《生死疲劳》中,作为西门闹家的长工蓝脸,在解放后娶了西门闹的二姨太迎春,消解了寡妇应该为丈夫守寡的落后婚姻观念。他是一个质朴而又聪慧的农民,不顾他人的强烈反对,坚持不加入合作社,一意孤行守护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村长洪泰岳为了劝服蓝脸入社,拉拢鼓动全村村民排斥蓝脸,甚至剥夺了他最起码的人格尊严,对其进行残酷的权力压迫和精神逼迫。养子西门金龙为了维护自身安全,撇下蓝脸带上母亲迎春加入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时期,全国唯一的单干户蓝脸被游街示众。最后,就连亲生儿子蓝解放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也抛弃蓝脸加入人民公社,成为红卫兵的一员。村民和家人的相继背叛和打压,并没有使蓝脸放弃,他在沉默中耕自己的地,在喧哗中维护自己的应得利益。蓝脸为证明自己是真理掌握者,拒绝跳入他者所定义的理性范围,并与他者进行坚持不懈的斗争。而这场斗争的巨大代价是,蓝脸被认定是精神病患者,并被他者彻底孤立,成为社会边缘人。
据莫言在获诺贝尔文学奖时的演讲所述,蓝脸所遭遇的种种磨难,是他在童年时期亲眼所见。蓝脸的原型是他童年时期所厌恶的邻村的一位农民以及自己的爷爷,现实生活中单干户最终被强行公社化,而在文本中作者给予蓝脸强大的精神能力,以毕生反叛他人和社会的不公。作为隐退在文本故事之外的作者角色,并不能使莫言完全展现自我意图。将作者角色呈现并介入到文本故事中,创造出的“莫言”这个人物形象,不直接参与文本故事情节的发展,以全知全能的视角表达了对事件的某种立场倾向,但这种倾向恰恰与文本描述的故事不同,甚至相反;有时也补充了文本情节交代的空白。这种自讽的叙述方式,在既定荒诞的故事情节中提供了真实。蓝脸的命运归宿以及“莫言”的人物创造,说明莫言创作小说,坚持在日常生活实践基础之上进行大量想象虚构的写作方式,展现了他独特的文学审美。不得不说,坚持自我创作风格的莫言,凭借漂亮灵活的语言表达,抵抗了科幻或写实的固定创造形式,具有感性艺术的张力。
(二)自由的放纵
对理性的反抗,首先要坚持自我,才能更进一步获取自由的目的。自我与自由作为不同层级的共体,针对与之对立的道德伦理观念进行革命性的斗争。如果说《生死疲劳》从自我欲望满足方面阐释了自我与理性的关系,那么《丰乳肥臀》更为大胆,从情欲放纵的角度表明对理性的反叛。
上官鲁氏先后与近十个男人发生性关系,生下八女一男。这种不恪守妇道的放纵行为,表面上直指女人的贞洁被破坏,实际上感叹女人伟大的繁衍能力。只有打破他人既定的伦理观念,才能发掘人类原始的闪光点。孕育本能不会随着战乱消失,不会与时代共同成为历史,它转移给下一代人,继续承担人类种族延续的任务。大女儿上官来弟、二女儿上官招弟、三女儿上官领弟、五女儿上官盼弟、六女儿上官念弟只为心中所爱之人,先后背叛家庭,抛弃母亲,受尽他人鄙夷。自由的感情选择,不仅限定在打破媒妁之言的婚恋方式,还延伸在瓦解男性社会对女性身体的严格要求上。虽对所爱之人感情忠诚,但因各种缘由又与他人结合,情欲的火焰越过他人的眼光,熊熊燃烧。
文本中赤裸裸的情色语言虽引起许多读者的质疑,使儒雅的文学意境之美消失殆尽,却用丑陋的语言表达方式营造出另一番美景。性语言并没有停止于朦胧的性欲想象和浅尝辄止的身体试探,而在大量笔墨处勾勒女性身体,直接描写男女交合的场景。文学历史上的性爱描写,从极力逃避到隐晦描写,再到直接坦白,经历从无到有,从有到美的过程。莫言将性爱语言又上升到一个极致,使原本具有所指的语言富有多义解读性。对女性乳房和臀部的赤裸描写,既刻画人物形象,展现心理状态,又使其颠覆传统的审美观念,表达反对理性的主题。信马由缰的语言表达,是对束缚的强烈抵抗,是对自由的极度渴望,是对文学之美的极力诠释。莫言抛弃他人设定的道德观念和文学观念,利用自由之笔书写一方人生。
无论是作为作者身份的莫言,还是文本故事的人物,在他者眼中的“自我”都是疯癫的象征,具有极大的破坏性,又散发着迷人的吸引力。通过对上述两部作品的探析,可见莫言具有破坏重构、再破坏再重构的创作能力。隔离他人的认识,将自我凸显,自由升华。但这种自由的放纵有没有极限,是不是需要理性反过来加以节制,是接下来所要探讨的重点。
自我受到他人孤立,是社会环境引导的结果。社会定义的伦理规范,通过他人对自我施加压力,而自我作为纷繁复杂的社会关系中的一环,自由的行动又不同程度地受到社会的影响。就连被称作“疯人”的这类群体,在被他人排斥孤立之际,就已经受到社会施加的不公平待遇。在之后的被隔离的生活环境中,也是生活在社会所提供的封闭场所内。没有社会,就没有“疯人”,因此,疯人群体也具有一定的社会烙印。小说文本中,“自我”生活在具有现代意义的社会环境中,有政治动乱也有阶级压迫。而社会对自我的过度干预,出现在事件发生之前和之后,无论如何,个人也难以摆脱代表理性的社会对“自我”实施的影响。于是被孤立后的自我,与理性进行了第二次的较量。
(一)理性的介入
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引导,将具有个性的群体放逐,身体和心灵远离正常的社会秩序,却跌入了另一个非正常的差别待遇的社会漩涡。这种差别待遇主要表现在对精神的摧残。人类出生以来,早已习惯了群居生活,并竭力追求在世价值。他人和社会的排斥和否定,既加重了孤独感,又唾弃了人的尊严和价值。自我被孤立之后,无论自我意识有没有向理性意识转变,出于修复自我的主动和无形理性的被动,都受到理性的介入。
蓝脸最终也没有加入合作社,但是这一结局并不能说明他从未受到社会强加观念的影响。他最初希望全家人和他一起单干,共同享受自家丰衣足食的快乐。但好景不长,曾作为蓝脸拥护者的西门金龙、迎春、蓝解放,都因不能承受社会的压力,为了响应政府的命令过上好日子,先后背叛蓝脸加入合作社。原本可以对亲人加入合作社持反对意见的蓝脸,最后却选择了让步,并分给他们一部分家产同意其加入合作社。这一举动表明,蓝脸承认个人与社会的紧密联系,社会为个体提供了赖以生存的必需条件;他否定了社会的价值观念,却承认了社会的实用功能。而社会的实用功能,作为社会所定义的理性的一部分,被自我认可。可以说,在自我认识中,理性会在某个阶段介入,以强迫性的力量使个体承认其存在的意义。
任何作家创作一部作品,对人物形象、故事情节、话语表达等都要有预先的设想,莫言也不例外。在创作《生死疲劳》之前,莫言受到了佛教的影响,且主要人物有原型存在。轮回式的故事情节和章回体的小说模式,使这部小说气势磅礴,有力地揭示了作者对生命的敬畏和赞美。莫言对文章主旨和受众群体,以及读者接受心理的估计,都需要理性协助其完成。没有理性只有感性的作品,只能孤芳自赏,而不能达到传播的目的,无法实现文学的艺术价值和功用。
(二)理性的全面回归
莫言在塑造蓝脸时,并没有将蓝脸刻画成为一个极度激进的单干户,他并没有以己之心干涉他人的选择。理性的介入,使蓝脸表现出对家人的责任感。从理性介入的角度看人物行为,如果说蓝脸对理性认可具有非彻底性,那么秦河和王肝则是个彻底的理性主义拥护者。二人都因理性的引导,自我意识恢复正常。
秦河因爱慕姑姑而发疯;王肝因爱小狮子而精神错乱。二者因为主体无法实现对客体的完全占有,而暂时遮蔽心智,丧失理性,做出了一系列非正常的行为举止。但在若干年后,秦河和王肝不再发疯,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秦河成为东北一带著名的民间工艺大师,王肝成为精明的商人。再谈及当年的执念时,二者却已淡然。秦河和王肝发疯,并没有受到社会的影响,是自我偏执作用的结果。但是,二者由疯变为不疯,却是由于理性的引导。文本中并没有过多交代二人疯癫痊愈的过程,只用了极少的篇幅将疯和不疯的状态以强烈对比的方式呈现出来。疯和不疯之间转变的急促性,从内涵来看已经消解了疯癫的所指性。价值观念和实用功能的统一,使自我意识摆脱了闭门造车的禁锢,理性全面回归,使个体成为正常的社会人。
《蛙》以姑姑的人生经历为主线,揭示了中国计划生育的弊端,以及在这种社会环境作用下所表现出的复杂人性。从创作技巧来看,这部小说更注重对历史现实的书写,幻想色彩相比而言较少。姑姑的人生和命运在社会环境的变迁中呈现出不同的状态,而其他被计划生育政策压迫的人也受到身体和精神的煎熬,这些内容都被作者以平铺直叙的方式叙述出来。理性的人物塑造和事件铺排,使《蛙》更具可读性。从创作时长上来看,这部小说花费了莫言很多心思,十多年的酝酿时间、四年的写作时间、三次修改,才成就了一部《蛙》。可见,莫言在创作《蛙》时,理性的思考多于感性的抒情,并占据主导。
在疯癫发生的整个过程中,首先是自我意识占据主导,理性被抛弃,被孤立后的自我又受到社会所定义的理性的评价。莫言在处理自我与理性的对立矛盾时的初步尝试,显示出中庸的态度,即既有理性的掌控,又有自我艺术风格的呈现和艺术形式的任意发挥。在福柯看来,疯癫与理性处在完全对立的状态。因此,最终是自我意识超越理性,促使疯癫完成,并使“艺术作品的真实性开始出现”[2]269。自我和理性进行螺旋式的相互作用,没有尽头的抗争会不会停止,即感性的放纵有没有极限,这是福柯被质疑的重点之一,也是文学需要明确的。而在莫言小说文本中,对疯癫的描写显示出理性与感性相互交织、相互依存的状态。只有达到平衡,才能使文学具有永久的艺术魅力。
(一)超越理性
只有将上官鲁氏刻画成一个不守妇道的女性形象,才能将她伟大的母亲光辉全力展现;只有将西门闹几世轮回的经历描写得血腥残暴,才能将人生的沧桑感深刻呈现;只有使用不堪的粗话脏话,才能将农民的性格形象地刻画出来……莫言任性的写作超越了大众的传统认知和文学期待,使作品具有丑陋之下的不朽之美。
在《红高粱家族》中,有勇有谋的戴凤莲面对日军的侵犯,想出用装疯的一招逃避厄运。自我行动呈现的背后,隐藏着理性意识的选择和衡量。如果直接和日军斗争,那么小命不保;不和日军斗争,只能任其蹂躏。戴凤莲必然要反抗,而这反抗无情地揭露了日军的残忍暴行。经过理性的比较和思考,戴凤莲装疯的行为被推上故事舞台,有效地处理了难以解决的叙事矛盾。在这一点上,福柯与莫言的立场有相似之处。在《疯癫与文明》中,福柯描述《梅丽特》男主人公以及《疯人院》少女的疯癫行为时,认为二者也是运用了虚假的疯癫解决问题。自我意识已不是作为最初的欲望追求表现在个体,它吸收了理性意识,并且超越理性,成为解决问题的有力工具。
“对一本书而言,我不愿意赋予它这样一个文本身份,即它既可以作为教学法也可以作为批评的结果而简化处理,相反,我更乐于承认,一本书对于将它呈现为话语,同时也是战争和武器、计谋和冲撞、斗争和伤口、事态和痕迹、不规则的相遇和可重复的场景等显得无动于衷。”[3]52福柯将文本和社会、历史等因素联系起来,以此坚持自己的观点,消解他人的质疑。这种非理性的观念,其实内涵理性的思想,并且已经超越理性,呈现出自由的形态。
(二)自我与理性的平衡
莫言在小说文本中,试图将理性和自我认识结合,消除二者单一的弊病,使其发挥最大功效。这可以看作是,莫言对于个人特色与文学审美的独到见解。《蛙》中,姑姑最初是人人爱戴的接生医生,为高密乡延续生命与希望。当国家计划生育的措施下达时,对党、人民、社会、工作拥有极大热情和忠诚的姑姑,变成了杀害无辜生命的刽子手。她嫁给拥有精湛手艺的郝大手,是为了创造死在她手里的九千八百八十三个孩子,用泥娃娃的躯体来安度这些孩子的亡魂。她赋予没有生命的泥娃娃以灵魂,利用余生陪伴并赎罪。姑姑杀害这些孩子,是受到社会定义的理性的引导,而忏悔同样是受到理性形式的引导,只不过这种理性对人生具有积极影响。姑姑在忏悔的形式下,实现了自我与理性的平衡。道德伦理引导她的良心回归,自我接受理性的批判,并通过自身的努力达到道德规范。
与莫言的中庸态度不同,福柯作为固执的理性反叛者,主张自我至上,强烈反对道德伦理观念对人施加的各种束缚,割裂了自我和理性的关系。“福柯之寄希望于自我的极限体验,寄希望于自我对自我反复尝试,寄希望于各种各样的僭越实验。”[3]327由此可见,福柯虽在终极目标上反对理性,却承认个人认识的局限性,并试图以自身的不断努力作为追求真理的方式。福柯从目标角度切入,主张不断实践可作为弥补自我认识不足的一种方式。
理性的出现会弥补感性造成的凌乱缺陷,从而使自我认识具有逻辑性和合理性;而自我意识会打破理性意识的机械化、模式化、教条化的特性,使达到真理的路径变多,探索方式更为简易和灵活。任何事物都是把双刃剑,如何选择成为至关重要的一环。众多事物的有机组合,才能使真理逐渐浮出水面。莫言的努力,不仅仅是对“自我”与“理性”关系的探索,更是对文学艺术形式的大胆尝试与创新。在黑暗中摸索着的人,终有一天会证明其存在的真正意义。福柯的坚持己见与莫言的大胆创新,都表示出极大的追求真理的决心和毅力。我们从中学习的,不仅是解决问题的答案,更是探究问题之源、之果、之过程的具体方法和科学方式。
参考文献:
[1]朱向前.天马行空——莫言小说艺术评点[M]//朱向前文学理论批评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74.
[2]米歇尔·福柯.疯癫与文明[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三联书店,2003.
[3]汪民安.福柯的界线[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Struggle between Self and Ration: Mo Yan’s Description of Madness
CHU A-mi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Anhui)
Abstract:Mo Yan’s novels are filled with mad men, and crazy things. More importantly, the author gets rid of the literary narrative of the traditional shackles, and uses the Carnival narration as the most basic discourse in text, expressing desire for humanity and civilization. The description of madness and its revelation in Mo Yan’s novel agree with Michel Foucault’s theory of madness. The paper focuses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dness and reason, demonstrating the theory of madness and its existence in Mo Yan’s novel from such three aspects as self and others, self and society, transcendence and balance.
Key words:madness; reason; other; society; transcendence; balance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4310(2016)02-0078-04
DOI:10.14096/j.cnki.cn34-1044/c.2016.02.19
*收稿日期:2015-12-27
作者简介:储阿敏(1989- ),女,安徽阜阳人,安徽大学文学院研究生,主要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