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兰
(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红色经典”的影视剧改编对当代文化建设的意义
周小兰
(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红色经典”繁荣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伴随着小说兴起的是据此改编的“红色电影”,发挥着政治性的社会教化作用。在消费主义意识与政治、审美意识相统一的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红色经典”的“改编热”再次突出了其价值,多种因素的影响使得“红色经典”的革命历史叙事在“后革命”时代与当下叙事产生了冲突。通过对这种冲突的调和,确定“红色经典”在当下的新价值通过改编体现出来,进而分析这种改编对当代文化价值的影响,指出其在当代文化建设中的意义。
红色经典;改编;革命;后革命;规训
作为一个约定俗成的概念,“红色经典”一般用来指称中国当代文学中“十七年文学”时期的革命历史小说。在20世纪60年代和90年代以来出现过两次“红色经典”的影视改编高潮,但这是两次完全不同的改编历程。它经历了从尊重原著、严肃改编到对“红色经典”进行消解和娱乐化改编的转变。市场和传媒给了这种转变以契机,从而使我们思考:对这种革命历史叙事的影视剧改编究竟应该如何规训?从该角度入手,对“红色经典”影视剧改编的文化价值以及对当代文化建设的意义进行探析,可以了解这种改编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红色经典”的界定较为宽泛和模糊,陈福民在《惊鸿一瞥:文学中国1949-1999》一书中第一次对“红色经典”进行理论性概括:“1949年新中国开国,最早构成中国当代文学骨架,并且赢得盛誉的是一批被称为‘红色经典’的长篇小说。……其中绝大部分作品是通常意义上的‘革命战争历史题材’作品,比较多地描写了大规模的战争、冲突场面。”[1]23闫浩岗在《“红色经典”的文学价值》一书中提出:“本书所谓‘红色经典’,是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十七年’间那批发行量巨大、社会影响广泛深远的长篇小说。”[2]程光炜在此书序中认同“红色经典”就在“十七年文学”当中。这个观点也是目前学术界存在的最普遍的看法。作为一个时代的典范性作品,“红色经典”的创作目的是“力图在‘史诗’的意义和境界上为一个崭新的历史形态确立记忆的合法性”[1]23。作为既定意识形态内的革命历史题材的作品,“它们承担了将刚刚过去的革命历史经典化的功能,讲述革命的起源神话、英雄传奇和终极承诺,以此维系当代国人的大希望与大恐惧,证明当代现实的合理性,通过全国范围内的讲述与阅读实践,建构国人在这革命所建立的新秩序中的主体意识”[3]。
除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少数改编之外,“红色经典”改编的繁荣期是在20世纪90年代前后。在市场经济和市场文化的推动下,“红色经典”的影视剧改编开始成为一种流行模式,尽管“红色经典”的文本以及主题思想过于僵硬和政治化,与时代的发展潮流常常背道而驰。然而“红色经典”中的这种国家思想、民族意识、精神内涵以及正面的人物形象都是对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的浮夸、金钱至上、奢侈等等以金钱为根本目的的市场经济下的市场文化给予一定的冲击和纠正的。因此,当下“红色经典”的影视剧改编对当代的文化建设具有一定的重要意义和影响。
作为“十七年文学”中的主流文学,“红色经典”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政治为主流意识形态的大环境下形成了第一次的接受和研究热潮。当“文化大革命”的风潮来临之际,与政治密切相关的“红色经典”作品也难逃被批判的厄运。随着20世纪80年代意识形态对文学控制的松动,“红色经典”又一次被发现,这是夹杂着理性反思的一次复苏。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迅速发展,大众文化和消费文化逐渐兴起,“文学的生产和传播,已经无法与市场、大众、消费以及大众传媒毫无关系”[4]68。市场与大众传媒的发展使得“红色经典”掀起了第二次研究热潮,这一次的关注点在于以消费主义意识形态为主的影视剧的“改编热”。正如罗伯特•达恩顿所提:“启蒙运动存在于别处。它首先存在于哲学家的沉思中,其次则存在于出版商的投机中——他们为超越了法国法律边界的思想市场投资。”[5]这里把哲学家与市场、出版等消费主义文化的关键词相联系,共同成为启蒙运动的关键词,文学与市场内部的关系显而易见。
一些外部因素常常给文学的变化造成很大影响,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市场经济的繁荣发展产生了新的消费主义,文学几乎成为一种快餐式的文化。文学的市场化使得20世纪80年代以来所提倡的“纯文学”难以维持,文学开始和商品一样变成一种消费品,“外部变化为各种新的生产者及其产品提供了消费者”[6]。而新的传播媒介则为文学的传播拓宽了渠道,文学消费者也相应增加,新传播媒介的普及使得文学开始转变自己的传播方式,纸质文本开始被改编成图文结合的影视产品。作为具有所谓“正能量”教育意义的“红色经典”抓住这一契机,出现了“红色经典”的影视“改编热”,“红色经典”重新成为影视文学界的宠儿。
2014年上映的徐克执导的3D谍战动作电影《智取威虎山》曾经掀起过一时的热潮,它由当年“红色经典”的代表作“三红一创,青山保林”的《林海雪原》中的一个部分改编。也许中年人可能脱口而出“这是一部革命样板戏”,但不管是电影还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都是“红色经典”小说《林海雪原》一个精彩的部分。在电子媒介盛行的今天,纸质媒介逐渐“边缘化”。观看一部影视剧作品时,也许你会知道《甄嬛传》《盗墓笔记》《花千骨》等影视剧的原著是某个网络小说作家写的网络小说,很多人甚至阅读过这些网络文学,但更多的人则是对《智取威虎山》《苦菜花》《红岩》等作品的原著知之甚少,只把观影当作一种消遣性的娱乐。在文学(精英文学、大众文学)如此发达的今天,“红色经典”小说已经逐渐退出公众的视野,只有少数学者仍进行文本研究,而被消解了崇高的“红色经典”和所谓的“拟红色经典”①拟红色经典:也称红色原创,主要包括《激情燃烧的岁月》《历史的天空》《亮剑》等作品。参见王瑾:《红色经典改编热读解》,《文艺理论与批评》2007年第4期,第99-103页。的影视剧作品开始频繁进入人们的视野。“红色经典”的载体不再是通常意义上的纸质版小说作品,而是以影像的形式出现。
在“红色经典”的代表作中,《铁道游击队》和《林海雪原》是影视剧改编次数最多的作品,多数人也都是从影视剧的观看中了解这两部作品的。据统计,到目前为止,这两部小说至少五次被改编为影视剧作品,这在当今“快速消费文化”的环境下,是值得关注的现象。这两部作品的“走红”透露出大众消费文化的一种偏爱:神秘性、惊险性和传奇性。的确,《林海雪原》作为“‘当代’最重要、影响最大的‘革命英雄传奇’小说,……一是艺术方法方面的‘民族特色’,即借鉴中国古典小说如《水浒》《三国》《说岳》等的结构和叙事方式。另一是夸张、神奇化赋予的故事、人物的‘传奇性’,这包括人物活动的环境(深山密林、茫茫雪原)的特征,故事情节上的偶然性,以及人物性格的‘浪漫’色彩”[7]116。其独创性为《林海雪原》赢得了好评。《铁道游击队》的许多情节同样引人入胜,“夜袭洋行、飞车夺枪、撬铁轨、炸火车、化装成日敌潜入临城等,都是富有传奇性的情节。在笔法、情节设计等方面,借鉴了侠义小说的表现方法”[7]115。可见,这种异于普通人生活的传奇性体验正是大众所关注和喜爱的,它“既暗示了另类生活方式,也承续了文化传统中对越轨的江湖世界的想象与满足”[3]70。为了满足大众对这种另类生活的想象,编剧们开始用自己的笔对“红色经典”的叙事进行模仿和创作,被称为“拟红色经典”的《历史的天空》《激情燃烧的岁月》《亮剑》《雪豹》等作品延续着这种传奇性和惊险性的元素,这也是大多数“红色经典”影视剧改编的一个亮点。此外,《红岩》《红日》《保卫延安》《青春之歌》等作品也是人们较为熟悉的“红色经典”。
“红色经典”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改编热”现象很大程度上受到市场化的推动。此外,作为确立新中国历史形态合法性的有效传播手段,“红色经典”中所宣传的光明的社会主义思想必然受到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大力支持。作为一种革命历史的叙事,“红色经典”的“改编热”还承担了缅怀往昔战争岁月的怀旧功能。当一段被亲身经历过或者在长辈的叙述中间接经历的艰难的战争与创业年代的历史被搬上屏幕时,那些储存在记忆中的遥远场面瞬间具象化,因此,“红色经典”作品中饱含的厚重历史感也是引发其“改编热”的一个重要原因。
无论如何,包括“红色经典”在内的一些经典作品的影视剧改编是一种趋势。优秀的作品只有经过千百年的传播和沉淀才能存在于历史当中,新的影视等传播媒介的兴起为这些作品提供了一种更为广泛的传播渠道,影视的普及代替了古代民间的说书、评书等传播方式。一些作品经过反复的重拍和播放,加深了群众对这些优秀历史遗产的了解,这是“红色经典”影视剧改编的一大贡献。
“1949年是一个重要的年份。以这一年为标志,中国的政治格局有了巨大的变化。由于中国当代文学与中国当代政治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在很多的时候是,政治‘运动’文学,文学‘配合’政治——所以,这种政局的变化对于文学的影响,几乎就是决定性的。”[1]2此中透露出中国当代文学从一开始就与政治密切相关,作为“十七年文学”主流的“红色经典”处在无数革命运动频繁的年代,其写作本身也可算是一种“文学革命”了,因而作品带有一种在政治意识形态控制下的崇高的革命美学,通篇都充斥着一种革命正义性和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的英雄主义形象。在主流意识形态指导下的“红色电影”同样遵循着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的“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二”[8]的文艺创作和批评标准,这些“红色经典”电影在当时的作用主要是引导社会道德。事实上,在这个标准下的“红色经典”最缺乏的是“哲学之思的意义层面上的人文关怀和作为现代哲学的基本问题的‘人’的自觉意识”,“尤其是当作家们的形象思维的焦点落实到现实关系中的‘人’上时,这种哲学之思的弱化和缺憾便迅即导致一种思维和操作的简化倾向。即往往将‘人’仅仅定位在政治(阶级)属性上,将具有无限丰富性的‘人’机械地简化为阶级(群体)的符号,简化为历史硝烟中的道具”。[9]这一点在20世纪90年代之后的改编剧中有了较大突破。
20世纪90年代之后,新的文化视域下的“红色经典”改编热很大程度上超越了五六十年代,人们已经能够理性地看待那段特殊的革命历史时期,观看“红色经典”影视剧作品时只是把那段历史作为一种怀旧的记忆,而非追求“回到现场”的一种大历史感。这种“作为美学范畴的怀旧是历史意识退化的产物或替代品,弥漫在‘红色经典改编剧’的生产、消费过程中的怀旧情绪在一定意义上显示了我们的‘历史记忆的空洞化’”[10]。因此,在远离那段革命历史的当下,改编者以自己的思维方式进行“红色经典”再创作,借此迎合大众的口味;观众同样用自己的阅读经验或是亲身经验来接受这种“红色经典”改编剧,成为市场化背景下的文学消费者。为了赢得收视率,改编者在改编过程中必须有所顾虑。
20世纪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革命话语渐渐弱化,革命风行的时代也渐渐远去了。西方文艺思想及其他资源的传入使得文艺界进入一种现代性的“后革命”时代,对“红色经典”影视剧再一次改编的热潮是在后革命时代的革命叙事的重述。“无论在价值立场还是叙事方式上,它都不同程度地具有反思革命、修正革命、重新定义革命甚或解构革命、消费革命、戏说革命的特点。后革命时期的革命叙事是一种瓦解传统革命叙事的叙事。”[11]作为一种崇高叙事的“红色经典”被批判甚至消解了,在崇高美学之下的政治思想为中心、人物形象的简单化处理、性别模糊的模式化、人文关怀的缺失等缺点都被挖掘出来,并进行新的修正。作品中的人物不再是非正即邪的极端化叙述,好人不再是绝对地好,坏人亦非绝对地坏。随着西方人文主义精神的传入,这些改编者们赋予了“红色经典”中的各类人物以更多的人性关怀,他们致力于让这些只生活在文本中的人物走到日常的现实生活中来,把他们真正当“人”来塑造。善恶的二元对立被消解了,如由李文歧执导的2003年版电视剧《林海雪原》,将人性添加到了匪首“座山雕”身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居然会收养孩子,更多的是一种人性的散发。作为反面人物,他也不再像“红色经典”小说中描述的那样愚蠢、无能,不再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一味嘲笑,更多是作为一种“人”的智慧的争斗。而英雄人物杨子荣也具有了普通人的缺点,身上甚至流露出一股流氓习气。伟大、高尚、威严式的完美英雄已经不符合当代人的审美了,如果塑造了这样一个英雄形象反而显得虚假,因为更多的人甚至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英雄的缺点并不是歪曲英雄形象,真正的英雄并不是高不可攀的,而是有血有肉的。[12]在后革命时代的革命重述中,胜利者不再拥有话语的专制权力,而是更加理性地描述革命历史的现实。
当代中国受到西方资产阶级文化的影响,虽然很大程度上推动了中国文化的发展,随之而来的一些负面思想同样充斥着社会的各个角落。尤其是一些堕落腐化的享受思想:金钱至上、肉欲享受、功利性等等,使得当下文化在思想价值领域有了很大缺失,而影视剧的普及恰恰是这些思想宣传的最好工具。以“红色经典”为例,其改编剧为了追求市场利益,不断使其适应这种浮夸的社会口味,其教化功能已不复存在,甚至还出现很多暴力、血腥、色情的重口味的“红色经典”改编片,如1987年版电视剧《一代风流》,据传是因为被拍成了“桃色经典”而被禁播,还有2015年上半年播出的“抗日神剧”《一起打鬼子》中因演员葛天“裤裆藏手榴弹”而被禁播。这些充斥着庸俗化、桃色化的“红色经典”改编剧的功能是否与其原本崇高的美学思想和教化功能相距甚远呢?退一步说,单单这种情节的观看即可能对人的价值观产生不良的引导作用。
“红色经典”改编事实上是一种文学的再创作,改编者们有责任在这一过程中适当地保留其原有的教化功能,引导当下的社会文化建设,不应该为了追求利益使其变得庸俗化。针对其本身人文精神的缺失,应该加以补充,适当引导,因为人文精神“就是以人的权利人的尊严为旨归,所有艺术作品无论是原创还是改编的内容,都要归结到符合可提升当代人文精神,通过艺术之美,让人思考,让人反思,提升人们心灵境界”[13]。这既是一种有益于当代文化建设的因子,也是所有艺术作品努力追求的最高精神境界。
在市场经济不断繁荣的背景下,人们的文化需求相应增加,加之传播媒介类型的增加,市场化背景下的消费主义意识形态渐渐活跃起来。然而国家对市场经济有着宏观调控的职能,市场并不是无序的,但也非严格的制度化之下的,因而,“90年代在某种意义上是模糊的,主流意识形态和消费主义意识形态都没有能够在价值体系方面形成新的统一论述”[4]63。这个时候的文化结构是多元变化的,甚至可以说处于一种无序状态。“大众文化的迅速崛起、文学与传媒关系的凸显、文化研究的多元趋向”,促使中国当代文学史书写关注“文学生产、文学传播和文学消费”。[14]不仅仅是文学史的书写,影视剧也应该注意在改编过程中受到的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影响,作出妥协和重新选择,达到与政治、审美意识的统一。由于本身的政治烙印,“红色经典”在市场化推动下的改编必然要处理好多方面的统一关系。
当遥远的战争历史已经成为逐渐远去的记忆时,人们似乎忘记了那段艰难的战争岁月,开始享受今天的安逸生活。当下的欲望追逐使一些人忘却了历史留下的惨痛教训,金钱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他们可以为此贪腐百姓的血汗钱,甚至也可以为此泄露国家机密。在金钱面前,国家和人民变得软弱而无力。“红色经典”的影视剧改编正是虚浮社会的一剂良药,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艰难的战争岁月,不要忘记前人为今天的社会所作出的贡献。同那些革命旧址和纪念馆的作用相似,作为一种记录革命历史的文学,“红色经典”作品同样具有社会教化功能。
“红色经典”的当代教育意义,正像周扬在《继往开来,繁荣社会主义新时期的文艺》中所说:“全国解放后十七年文艺创作的成果是相当可观的。它们对鼓舞人民群众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培养青少年一代的社会主义道德情操,满足人民的审美需要,丰富人民的精神生活,起了重大的作用。我们的文学艺术不愧为伟大时代的镜子,同时也是我国人民从中吸取智慧和力量的生活教科书。”[15]作为“十七年文学”的主流,“红色经典”必然是这些意义集中的典范作品。不仅仅在“十七年”时期,在当下的影视剧改编中,“红色经典”同样具有这些意义。然而,当下的“红色经典”传播并不像以政治意识形态为主流的“十七年”时期那么顺利。伴随着市场和消费出现的大众文化和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给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文学带来了严峻的挑战。作为政治与文学相结合典范的“红色经典”,它更多体现的是一种主流意识形态,与当下的大众文化与消费主义意识形态必然会产生冲突。文学到底该偏向政治化的主流意识形态还是偏向市场化的消费主义意识形态,抉择变得尤为困难。在当下这种主流文化、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三足鼎立的多元化时期,不同的文化价值观必然会发生冲突。
20世纪90年代以来对“红色经典”的接受就陷于这样的复杂、矛盾、冲突当中。当下的“红色经典”接受主要通过影视剧改编的方式进行再传播,在当今“后革命”时代,主流文化对这种“革命叙事”的消费保持着一种宽容的态度,容许大众文化娱乐至上倾向的广泛传播。“红色经典”的影视剧改编中存在的很多对原著的消遣和解构,仍被主流文化所容忍。作为历史叙事的崇高性,当下的影视改编已经将其消解,曾经的“高大全”转而被一种“流氓式”的消遣文化所解构;曾经顽强斗争、饱受酷刑仍坚守秘密、坚贞不屈的革命英雄主义形象被“圆滑”式的小人物所取代。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非常符合当下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文化需求,既消解了政治诉求,又保留了大众话语。
如果说中国当代文学的前三十年是被文艺政策束缚的集体创作时期,作家失去了自由写作的权利,那么改革开放的到来,是否意味着自由创作时代的到来呢?恐怕未必如此。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市场化经济的飞速发展,人们的大众化趣味开始迅速扩张,随着广告和各种传媒的兴起和炒作,在巨大的市场利益的诱惑下,作家们开始服从于利益化的市场,创作商品化的文学,同样失去了遵从于内心的创作自由。作为一种精神文化建设产物,文学必然会庸俗化、消遣化,必须进行适当的引导。
针对“红色经典”改编过程中出现的“媚俗化、消遣化、桃色化”现象,国家广电总局2004年出台了《关于认真对待“红色经典”改编电视剧有关问题的通知》:“一些观众认为,有的根据‘红色经典’改编拍摄的电视剧存在着‘误读原著、误会群众、误解市场’的问题。……为此,各省级广播影视管理部门要加强对‘红色经典’剧目的审查把关工作,要求有关影视制作单位在改编‘红色经典’时,必须尊重原著的核心精神,尊重人民群众已经形成的认知定位和心理期待,绝不允许对‘红色经典’进行低俗描写、杜撰亵渎,确保‘红色经典’电视剧创作生产的健康发展。”[16]就这些改编存在的问题进行规训,要求这些影视剧改编作品应该忠实于原著所表现的精神核心,不可远离原著的思想内涵,不可为了收视率的市场利益驱动而使改编作品媚俗化。“权力所推行的规则同时也是制定运作结构的准则。因此,规训权力的功能看上去与其说是简化不如说是综合,与其说是剥削产品不如说是与生产机构建立一种强制联系。”[17]173作为权力中心,其发布的一些政策正是宏观调控市场发展下的一些偏颇。国家行为虽然被多数人认为是一种限制自由的行为,然而更深层次地考虑我们会发现,这是作为一种推动文学向更自由方向发展的强制力。虽然“在规训中,各种因素是可互换的,因为各个因素都是由它在一种系列中所占据的位置,由它与其他因素的间隔所规定的。”[17]173比如“十七年”时期的政治意识形态主导文学发展,20世纪90年代之后市场消费主义意识形态又取代其成为主导因素影响文学,但他们始终是共同存在的,其影响力没有哪一个会消失。
作为一种重要的现象——“红色经典”改编热传播影响着当代文化建设的方向,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因此,对“红色经典”改编的有效规训和引导尤为重要。那么,应该如何对待这种“经典”影视剧的改编呢?戴锦华曾经对改编片作了一个精彩的概述:“名著的改编片,一如其他改编或原创电影,‘重要的是讲述神话的年代,而非神话所讲述的年代’。即,阐释改编选取的依据,不仅是原作自身的审美或社会意义,而且是改编片自身所提供的不同审美趣味与社会意涵。就这一层面而言,重要的不是讨论是否‘重视原作’,而是展现原作与改编片间有趣的多重互文关系。”[18]这的确是对影视剧改编提出的一条适用原则,对“红色经典”的改编不要求有多出色,只是希冀在改编过程中能够追求符合当下文化建设的良性审美和更深层次的社会内涵。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文学逐渐脱离政治的范畴而与市场产生密切的联系,那么,如何更好地规范“红色经典”之类的革命历史题材影视剧改编,必将是一个值得不断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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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石 娟)
The Significance of “Red Classic” Film Adaptation to Contemporary Cultural Construction
ZHOU Xiaolan
(School of Humanity,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215123, China)
As a mark of an era, “Red Classics” boomed in the 1950s and 1960s. Along with them, the “red movies” arose, which were adapted from these novels. They played a role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education. The unity of consumerism, political awareness, and aesthetic consciousness began in the 1990s, in which the“Adaptation” of “Red Classics” once again highlighted its value. Affected by many factors, the revolutionary historical narrative of “Red Classics” conflicts with the current narrative in the “post-revolutionary” age. The paper discusses the reconciliation of the conflicts, points out the new value of “Red Classics” is reflected through the adaptation, analyzes the impact of the adaptation on contemporary cultural values, and states the significance of contemporary culture construction.
Red Classics; adaptation; revolution; post-revolutionary; discipline
I206.7
:A
:1008-7931(2016)06-0010-06
10.16217/j.cnki.szxbsk.2016.06.003
2016-07-20
苏州大学大学生课外学术科研基金(KY2015013A)
周小兰(1990-),女,福建三明人,硕士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周小兰.“红色经典”的影视剧改编对当代文化建设的意义[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6,33(6):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