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枳之间——西方翻译理论再思与批判》评介

2016-04-13 05:01叶友珍
陕西教育·高教版 2016年9期
关键词:译者理论语言

叶友珍

《橘枳之间——西方翻译理论再思与批判》评介

叶友珍

近几十年来,我国学界引进了大量的西方翻译理论,极大地拓展了视野,有力地促进了我国翻译理论的研究和发展。然而,我们对待西方译论存在一个普遍的问题,即,引进的多,反思的少,继承的多,批判的少。《橘枳之间——西方翻译理论再思与批判》一书中的八位作者秉承学术的批判与创新精神,对当代西方翻译理论进行了反思与批判。在我们建立“中国话语”,倡导“中华文化走出去”的今天,这部著作更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西方翻译理论再思批判海峡两岸

引言

翻译在西方国家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有文字记载的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世纪。据记载,安德罗尼柯(LiviusAndronics)翻译的拉丁版的《奥德赛》(约250BC)是西方翻译历史上最早的译作。(刘军平,2009:289)中世纪出现了《圣经》翻译高潮,文艺复兴之后,宗教、政治、文学、艺术、建筑等都影响到西方的翻译活动。二战之后,西方翻译研究呈欣欣向荣之态,翻译流派纷呈,翻译大家层出不穷,翻译思想、翻译方法、研究角度日新月异。近几十年来,我国翻译界大量引进西方翻译理论,大大扩大了研究的视野,对我国翻译理论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进作用。然而,现代西方翻译理论植根于后现代意识形态的土壤之中,其中也不乏糟粕。我们在引进和借鉴西方翻译理论的同时,更应该保持理性的思考。《橘枳之间——西方翻译理论再思与批判》已于2015 年11月由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该书由台湾“国立政治大学”张上冠教授主编,协同海峡两岸八位文化学者共同完成,是反思与辨析西方翻译理论学理的一部力作。在我们建立“中国话语”,倡导“中华文化走出去”的今天,这部著作更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内容介绍

本书共包括八篇文章,出自海峡两岸的翻译学者。台湾“国立政治大学”张上冠教授以《橘枳之间:西方翻译理论的“来生”》为本书的序言。作者将“橘逾淮而北为枳”这句话视为“后设暗喻”(meta-metaphor)。一来晏婴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作为暗喻来讽刺楚国之教化,二来作者将此暗喻加以引申,作为对西方翻译理论之后思考的起点。作者将晏婴隐喻为译者,淮河隐喻为差异中的差异和变化中的变化,而橘枳则为西方翻译理论和逾越语言和文化界限后的西方翻译理论。作者认为“理论终究是论理的结果,而此结果永远是另一次论理的开始”。“西方翻译理论总是会不断地逾越语言、文化的界限,而逾越后其所转化的‘来生’也总是会象征性地在橘枳之间变化万千,而变化的结果到底为何,恐怕终究还是将取决于译、释者的举止之间。”(p.16)

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蔡新乐教授,以《“圣人”不再,译者何为?》为题,将儒家的“圣人观”引入翻译研究。他认为,进入“现代”,儒家的“圣人观”被大加鞭挞,诸如圣人之为文化创造者、道德典范以及“通”的化身等要义被排斥在翻译研究之外,而中华文化不得进入理论思考的范围,造成了“主体性”的泛滥以及跨文化交流之中伦理维度的缺席,在翻译之中对理想人物的描述再无典范可依。“主体性”和“主体间性”分别代表的“现代”以及“后现代”的西方思想因沉迷于过分沉重的地域性和科学主义——基督教的“西方”而不再适宜于描述翻译研究中的“主导力量”。因而有必要改弦更张,在中华文化之中寻找资源。儒家思想中的“圣人观”不仅可以有效地解释翻译中译者的作用,译者趋向原著的创造性,而且对跨文化交流中译者的“通”具有启示。

在《对文化派翻译观的系统思辨》一文中,天津外国语大学赵彦春教授对文化派翻译理论进行了系统的质疑、思辨与证伪。文章指出,以巴斯奈特(Bassnett)和勒斐维尔(Lefevere)为首的文化派基于后哲学的非理性主义强调文化对翻译的制约作用,致使传统理论思想和语言学派建立的翻译理论体系被消解。文化派对权力关系、赞助者、意识形态等文本外因素进行系统分析和论述,试图以此否定传统翻译观、翻译方法和翻译成果以支持“翻译即改写”或“翻译即操纵”并不反映翻译本质的命题。作者通过论证、说明文化派的理论转向及研究上的不足,以及过分夸大文化制约因素,并将种种制约因素归为一类进行论述,违反了逻辑矛盾律,藉此不可能总结出预测翻译现象和过程的基本规律。文化虽然对翻译具有制约作用,但翻译的根本使命要求译者以作者和原语文化为准,译入语因素只在某种程度上起着调节作用。翻译与文化是相互作用的,文化制约翻译,翻译促进文化,但是我们应该明白,译入语文化方面的制约不是翻译本身所要求的,翻译对文化的促进却是翻译的根本使命。

台湾“国立中兴大学”李育霖教授以《翻译作为皱褶》为题,尝试将当下的翻译研究与德勒兹的皱褶概念相连接,讨论翻译褶皱的美学伦理与生命政治。在《皱褶》一书中,德勒兹将莱布尼兹视为巴洛克时代与艺术的哲学家,并以皱褶概念诠释莱布尼兹的单子论哲学,皱褶因此成为德勒兹描绘世界构成与经验感知的重要依据与典范。该文透过翻译行为与皱褶运动的联结探索翻译研究的几个重要层面,包括在何种程度上翻译可被视为一次褶皱运动,译文如何透过褶皱生产复本,翻译的褶皱运动如何构成主体,以及翻译作为褶皱运动可能启发的美学伦理与生命政治等。

在《翻译中的差异与空间概念》一文中,淡江大学陈佩筠副教授试图重探“差异”概念在当代翻译理论中扮演的角色,并综观过去三十年间的发展,探询“差异”是否还能发挥其效力。作者认为“差异”在翻译理论中虽已有精致的处理,德里达式的延异(différance)仍有值得思考之处。作者试图细察延异的“空间”层面,并据以延伸至当代翻译论述中一再出现的“边界”与“线”的比喻。划分边界、线(bordering)作为一个展演式的行动(performativeact)与差异的概念密不可分。划分边界、线就是区分,而任何区分都可能带有政治意涵,在语言中划分边界、线就是本文所理解的翻译活动。若福柯所言属实,“当前的时代或许是空间的时代”,那么翻译理论的发展也不应回避当今思潮正经历的“空间转向”(spatialturn)。翻译研究中的空间转向如果可能,我们必须同时考量两个层面:在微观层面上,须处理语言的差异化过程,翻译本身就是在语言之间划分边界、区分差异的动作。在宏观的层面上,须面对文化的地缘政治(geopolitics)的问题,文化之间的权利关系与翻译活动密不可分,因此翻译活动具体呈现出全球不同文化之间的地缘政治分布状况。无论是在微观还是宏观层次,翻译由差异而来又产生差异。这个理解下的翻译,不再是为了因为全球化时代更频繁的沟通需求而发展的工具,而是积极介入全球化时代权力空间布置的关键动力。

淡江大学邱汉平教授在《班雅明的翻译与科技论述:从〈论语言本体与人的语言〉谈起》中从科技层面联结班雅明在《论语言本体与人的语言》所呈现的翻译概念,探索翻译与发掘事物潜在奥秘之间的可能关联。本文由《论语言本体》抽离出来的翻译概念,搭配一系列相关联的文章,并以组合起来的观念解读文本《科技复制时代的艺术品》《论普鲁斯特的影像》与《拱廊街计书》。在《科技复制时代的艺术品》里,科技的发展显示远离自然、身体与宗教层面的倾向,也有违《论语言本体》所揭示的翻译概念。在解读复制技术对艺术品的影响时,我们看到电影透过不断测试试验寻求改善的动作,而非一举达到完善的境界。《论语言本体》里用适切语言命名的理想翻译模式,在此已为透过判断找寻合适翻译的喋喋不休所取代。复制技术也导致距离强遭拉近,氛围遭到毁坏。

台湾世新大学的刘建基教授的论文《对话论与译者的角色:班雅明〈译者之职〉再思》,旨在从巴赫汀“对话论”中有关读者与作者的互动关系来阐释翻译过程中译者所扮演的角色,并阐明译者即是读者(重新)书写着的概念。通过分析班雅明的《论译者之职》所隐含的对话观,并阐释其翻译理论与当代文学、文化理论之间的关联性。《译者之职》所隐含的“对话论”的基本精神(反本源、去权威、重他性、容差异、褒互文),以及其所揭示的“碎片论”“切线论”与“来世论”,可与“去原文化”“反本源”“差异性再现”“去中心”等当代文学批评、文化理论的重要主张相互扣连、辉映。

勒弗维尔强调翻译对文化建构的重要作用,他和巴斯奈特总结出西方翻译的三种模式,即哲罗姆模式(TheJeromeModel)、贺拉斯模式(TheHoraceModel)和施赖尔马赫模式(TheSchleiermacherModel)。中国海洋大学任东升教授在《西方翻译“三模式”批评——兼论马丁·路德翻译思想的“模式”性质》一文中首先分析了这三种模式的本质和区别性特征,进而厘清“三模式”说的建构逻辑,发现三模式在民族语言意识对文化建构的重要性方面有所疏漏,而这恰恰是马丁·路德翻译思想的本质和体现。我们指出路德翻译思想的“模式”性质、特征、价值和影响力,尤其是其现代表现,提出为“三模式”增添“路德模式”,明确“四模式”的合理逻辑及其对译学研究以及翻译教学和翻译实践的指导价值。

最后,张上冠教授以《裸眼:韦努第的译者之隐》为题,对韦努第的《译者之隐》(TheTranslator’sInvisibility)进行了再思与研究。韦努第反对以“流畅(fluency)”为原则的英译,主张以“异化”(foreignizing)代替“归化”(domesticating),以使译者不再隐形而译文不再透明。韦努第的翻译理论以及实践这种理论的“另类翻译”(alternativetranslation)是否得益,尚无定论。作者在本文中从“透明翻译”(transparenttranslation)与“透明可译性”(transparenttranslatability)的角度重新审视翻译行为中“隐”和“显”(invisibility&visibility)的问题。并从解构的角度对韦努第理论中有关翻译的隐形和透明的论点提出批判与反思,并进一步探讨了西方翻译理论中围绕“可译性”(translatability)和“不可译性”(untranslatability)的一些症结。

简评

本书是首部海峡两岸学者共同探讨翻译理论问题的一部力作,是两岸学术文化交流、融合、共同发展的体现。近年来,我国的翻译研究有了长足的发展,这与引进借鉴西方翻译理论不无关系。然而,如果只是引进和借鉴,没有新的思想、新的视野,中国的翻译学研究必将蒙上“空洞”的阴影。新时期的翻译理论研究必将在反思和批判西方翻译理论的理性研究中构建中国话语。该书中的八位学者正是秉承学术的创新精神,对西方翻译理论进行再思与批判。

首先,“再思”体现为对已有理论的进一步思考,发现新的视角或启示,并对现有的理论进行补充和修正,这也是理论创新的一种途径。在《翻译中的差异与空间概念》一文中,作者通过重探当代翻译理论中的“差异”概念进而得出翻译不再是全球化时代沟通的工具,而是积极介入全球化时代权力空间布置的关键动力。《班雅明的翻译与科技论述:从〈论语言本体与人的语言〉谈起》和《对话论与译者的角色:班雅民〈译者之职〉再思》都是通过对已有文本的重新解读而发现新的启示。

其次,该著作还体现了对现有西方翻译思想的批判。“批判”体现为对现有理论的理性反思。《对文化派翻译观的系统思辨》一文系统分析了文化派的理论转向及研究上的不足,对文化派所提出的翻译的制约因素进行了系统的梳理和厘清。《西方翻译“三模式”批评——兼论马丁·路德翻译思想的“模式”性质》一文对勒弗维尔和巴斯奈特提出的西方翻译的三种模式提出了批判,提出“路德模式”的价值和影响力以及“四模式”存在的合理逻辑。《裸眼:韦努第的译者之隐》从解构的角度对韦努第关于翻译的隐形和透明的论点提出批判和反思。

除此之外,该书还体现了对西方现有理论的新发展。在《“圣人”不再,译者何为?》中,作者将儒家的“圣人观”引入翻译研究,以期规范译者的作用,克服“后现代”思潮下翻译中“主体性”的泛滥和伦理维度的缺席。是在西方翻译理论体系中融入中国文化元素的有效尝试。对我们进一步创立中国特色的翻译理论研究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翻译作为褶皱》将当下的翻译研究与德勒兹的褶皱概念相连接,讨论翻译褶皱的美学伦理和生命政治不乏为一种新的尝试。

当然,该书中也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观点。比如在《对话论与译者的角色:班雅民〈译者之职〉再思》一文中,作者以杜玲(SusanWanDolling)所英译的王文兴《家变》(FamilyCatastrophe)为例,来探析杜玲英文译本与王文兴中文原著的文化对话议题。文中指出,在《家变》英译本中,译者为了让译文贴近读者,透过“规划”(domestication)策略,将现代主义经典大众化,创造了一种既能产生去“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又能达到“重新建构”(reconstruction)的英文译本,并且淡化《家变》原文所欲彰显的现代主义色彩。(p.198)作者所倡导的“反本源、去权威”的基本精神正是文化派翻译理论的基本论调。姑且不论文化派翻译理论的存在是否合理。文中提出的译文违反原文的风格,对原文进行“重新建构”,敢问这样的译文还是翻译吗?这样的译文已经不能再被定义为“译文”,而是根据原文文本用另一种语言进行的文学再创作,和翻译分属两个不同的领域,彼此不可代替。

结语

近几十年来,我国学界引进了大量的西方翻译理论,极大地拓展了我们的研究视野,有力地促进了我国翻译理论的研究和发展。然而,我们对待西方译论存在一个普遍的问题,即,引进的多,反思的少,继承的多,批判的少。引进和借鉴并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结合我们自己的翻译研究和实践进行新的创造。要创造就离不开对现有研究的反思,再思与批判。所幸,我们有这么一批学者,他们已承担起文化批判的学术责任,对西方翻译理论进行“再思”,取其精华,并纳入到中国翻译理论的构建之中;进行“批判”,对西方翻译理论进行理性的认识和研究。这对我们的学术建设和理论应用将起到积极而深远的作用。

[1]刘军平:《西方翻译理论通史》,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

[2]张上冠:《橘枳之间——西方翻译理论再思与批判》,台湾商务出版社,2015。

作者单位:延安大学外国语学院陕西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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