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虹, 郑瑗贞
(昭通学院 人文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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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鲁甸县回族语言词汇分析
马 虹, 郑瑗贞
(昭通学院 人文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中国回族文化是一种综合性极强的文化,而鲁甸县回族语言所具有的语言特点,正好反映了回族文化多元一体性的特点。这种融合了阿拉伯语、波斯语、突厥语的多语混合现象,表明了回族母语的多样性,而汉语词汇的伊斯兰教化体现了回族语言与其它民族语言所具有的别同性。伊斯兰文化是鲁甸县回族文化的核心,作为一种外来文化,阿拉伯语是其传承和表达的基本工具,通过对云南鲁甸县回族语言语音、词汇和语法方面的特点分析,可以看出回族在保留和使用具有伊斯兰文化特点的语言的同时,又通过对汉语的改造利用或者同化、融合,从而形成了具有地域特色的回族语言。
云南鲁甸县; 回族; 语言特点; 常用语; 经堂语
“位于滇东北高原上的昭通地区,素有‘锁钥南滇,咽喉西蜀’的美称。”[1]52鲁甸县是云南省昭通市的一个县城,据《鲁甸县历年人口统计表》的相关数据统计,1996年全县人口338 816人,而回族人口占54 257人,占总人口的16.01%。回族主要集中在桃源回族乡,茨院回族乡,大水井乡,龙头山乡,文屏镇,而其它乡镇分布相对分散。鲁甸县回族与其它地方的回族一样,都以汉语作为本民族的共同语言。“鲁甸县回族先民在元朝移居鲁甸时,还使用着各自原来的民族语言,如阿拉伯语、波斯语。后来在回族形成的过程中由于与汉族杂居,生活上与汉族密切交往,文化上受汉文化强烈的影响,故自明代初期起,鲁甸县回族已开始通用汉语进行交流,以汉语作为他们的日常生活用语。”[1]365鲁甸县回族历史悠久,由于与当地汉族的交往及受本民族宗教信仰的影响,鲁甸回族语言自成一个土语群,与主体方言既有联系又有差别,从而形成了独具地域特色的民族语言。
回族信仰的是伊斯兰教,伊斯兰教在传入中国时,阿拉伯语及连同它书写的《古兰经》一起,被传播到中国的四面八方。至到现在,《古兰经》不仅在中国,在世界各国都以阿拉伯语诵读。伊斯兰教教义中明确规定穆斯林在履行宗教义务时必须使用阿拉伯语,因此阿拉伯语、波斯语等外来语词汇在回族日常生活的交流中占有一定比例,且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
(一)阿拉伯语词汇的保留
回族是中华民族中重要的一员,由于其形成过程的特殊性,决定了回族文化必然受阿拉伯文化的影响,回族语言便是最好的例证。
在对云南鲁甸县回族语言的现状调查中,发现由于信仰的宗教感情和特殊的民族情结,该地区回族语言中融合了大量阿拉伯语词汇,主要表现在一些常用语词汇和经堂语词汇上。
常用语词汇如下:
“顿腰”(世界)
“阿米乃”(祈祷用语,求主恩准)
“尔林”(学者)
“阿给里”(知识)
“者那则”(殡礼)
“安赛俩母尔来库母”(问候语,真主赐您平安)
“卧尔兹”(宣道,劝诫)
“伊玛尼”(信仰)
“主麻”(聚礼日,星期五)
“埋特”(亡人,遗体)
“卡凡”(裹尸布)
“哲母二体”(群体,集体,教坊)
“鲁亥”(灵魂)
“鲁汪”(油)
“梭哈卜”(主人)
“乌苏里”(沐浴,每次礼拜前都必须净身)
经堂语词汇主要有:
“讨白”(忏悔)
“阿訇”(教师,伊斯兰教中的学者、掌教者)
“古尔邦”(伊斯兰教节日,又译做忠孝节、宰牲节)
“海里发”(继承者,接班人,指经堂教育的学生)
“呼图白”(讲演,宣讲教义)
这些阿拉伯语词大量的被当地回族用于日常交际和经堂教育中,与回族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俗息息相关。
(二)波斯语词汇的保留
今天云南鲁甸县回族使用的语言中,除了阿拉伯语词汇外,还搀杂着为数不少的波斯语词汇,波斯语是伊朗的官方语言,据相关历史文献记载,通过“丝绸之路”中国与伊朗交往密切,特别是云南穆斯林文化与伊朗文化更是相近。对于波斯语词汇,阿訇在清真寺的讲演中,保留得更多。不论是居住在城市、农村,不论他们是否受到过高等教育,他们都能用一些带有波斯语词汇的句子进行交流,丝毫不觉得生疏。如:
“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大概虎夫坦(夜间)后到的。”
“去清真寺里宰鸡,必须在撇申(中午)以前,沙目(日落后)就不要去了,阿訇不在。”
这些充分体现了回族穆斯林运用波斯语音译的拜功名称来表示时间概念。常用的波斯语词汇还有如下:
“阿布代斯”(洗手 洗脚)
“外来斗”(孩子)
“来麦”(盐)
“阿海勒特”(后世)
“邦克”(召唤)
“太丝米”(赞主词)
“包歹货”(假货 差货)
这些波斯语词汇的运用,一方面方便回族宗教生活和联络民族情感,另一方面也便有别于使用汉语的其它民族,从而强化回族民族认同感。
“经堂语是一种在汉语基础上形成并通行于回族宗教教育中的语言,回族的宗教教育在于传习伊斯兰教的各种经典和功课,向所有穆斯林传授和普及教义、教法等宗教知识,培养宗教人才。”[2]261因为经堂语是在进行经堂教育的过程中用以解释、阐述伊斯兰教教义的语言,所以其主要存在于两类材料中:一类是汉译伊斯兰教的经典,如《古兰经》,另一类是阿訇或其它宗教人士等撰述的伊斯兰教宗教著作。其特点主要表现在:直接翻译阿拉伯语、波斯语词汇;阿拉伯语、波斯语音译、意译词和汉语词汇伊斯兰教化所构成的词汇。如:
“托靠”——是指依仗、仰慕之意,穆斯林在使用这个词语的时候,只限于对唯一的真主使用,不能用来指现实中的人。如:
“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只能托靠主了。”
“这事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托靠主了。”
“举意”——指的是回族穆斯林在从事某项宗教活动之前所立的心愿,并在心里祈求真主的接受或者是回赐。
“准承”——是准许、承认的意思。指某项诚意善举被真主承认、接纳。如:
“主啊,求你准承我的做法!”即求真主准许、承认自己的心愿。
“为了达成心愿,我举意,望主准承!”
“领受”——指安拉赐给人的一切好的东西、福分。如:
“他真有福气,领受好呀!”
“大能”——指无所不能,专用以描述和感赞真主。如:
“这真是主的大能呀!”通常指意想不到的好事情发生。
“前定”
指真主安排好,定下来的。所有穆斯林都认为,一切现存的自然和社会现象,都来源于真主的安排。
“显迹”——迹象、征兆。穆斯林在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的时候都会使用这一词语。如:
“难道这是顿腰临近的显迹吗?”(难道这是世界即将毁灭的征兆吗?)
“羞体”——回族一般都把不可外露的身体部位称之为羞体。
这类词汇用汉语的语素构造出来,但主要是由阿拉伯语、波斯语的词汇意译而来,在汉语体系里又不可理解和查阅。除此之外在经堂语词汇里有些词汇虽然和普通汉语有联系,但词意发生了转移,它所要表达的意思与原有词汇所要表达的意思不同,这些所要表达的本意只能被回族穆斯林间相互理解。如:
“穿衣”——指受经堂教育的学生升为阿訇的毕业仪式。满拉在清真寺里学习,当他们学完规定的课程,教长考核后觉得已经达到阿訇的水平,就准许毕业,于是就要经过“穿衣”这一仪式。它的意思与平时所理解的“穿衣”(穿衣服)意义上有了很大的差别。
“换水”——指沐浴,又称为作大净。穆斯林在参加宗教活动时都要求要有水江,所以都要换水,这与汉语原意又有了一些差别。
“拿水”——指给亡人洗礼。
“搭救”——拯救 ,援救,指亲属纪念已经归真的亡人时,通过用念经祈祷、宰牲施散钱财等方式,祈求真主赦免亡人生前的罪过。
“有水”——指有大净,或是做过了大净。
“没水”——指没有大净,不可以参加宗教活动。
“散学”——指清真寺里的坐寺阿訇不在继续担任该寺的教职,而宣布退职的活动。
“看守”——指宗教公修(善行、善举)多、品德高尚,按照《古兰经》的经典办事,而普通汉语的意思是看着,守护。
“提念”——指对逝去亲人的提及。
除了上面的这些词语外,回族穆斯林为了表达的需要还有向其它宗教,或中国传统文化借来的能表示伊斯兰教概念的词汇。如以下词汇:
“先知”——来源于阿拉伯语的意义,指受真主启示,能作出预言的人,在穆斯林的意识形态里,这一般是指圣人穆罕默德。
“恩典”——词意义与汉语所表达的意思一样,但特指真主施予的恩惠。如穆斯林常说:“知感主的恩典。这是主的恩典。”不能用于人身上。
“后世”——指现实世界毁灭后的世界,每一个穆斯林都坚信有后世,“信后世”是伊斯兰教六大信仰之一。穆斯林认为今世是短暂的,后世才是永恒的,是人们永久的归宿。然而最先使用后世这一词语的是佛教,表示“来世”的意思。
“无常”——意为死亡,常含有避讳的色彩。
“归真”——它的意思虽然仍然表示死亡,但语意所要表达的实质是“从真主那里来,回到真主那里去”。
这些经堂语词汇在鲁甸县回族内部大量运用,这与当地穆斯林强烈的宗教意识、民族意识有很大的关系,同时也与经堂语文雅、庄重、表达意思准确相关联。“经堂语在全国各地穆斯林中都普遍使用。”[3]190这说明经堂语词汇在全国各方言区的回族中都普遍流行,而且表达意思一致,其具备了“共同语”的某些特征。经堂语词汇大量运用于鲁甸县回族生活用语中,比如宗教活动、婚丧习俗、日常生活等,各个方面都有所涉及,已经大量生活化,因此经堂语词汇的生活化,也说明了鲁甸县回族语言与其它地方回族语言所相通的一面。同时与当地汉族方言相比较,经堂语词汇所表达意思的特殊性又体现出了鲁甸县回族语言所具有的民族宗教色彩。
由于回族受伊斯兰教主导思想的影响及一些外来语词汇的借用,使回族穆斯林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汉语时,存在着一些为其它民族所陌生的语言词汇,伊斯兰教学者、宗教人士在传授伊斯兰教教义教规的时候,将大量的外来语词汇引入本民族语言中,从而成为回族的日常用语,这些常用语不仅涉及到经堂教育,宗教活动中,同时,也对回族穆斯林日常生活用语产生了相应的影响。如鲁甸回族穆斯林相互见面时要互相问道“色俩目尔来坤目”、“尔来坤目色两目”(求真主赐平安)以此表示对对方的尊重,这种直接借用阿拉伯语、波斯语不仅为了交流方便,同时也体现了回族对伊斯兰教的虔诚信仰及阿拉伯语、波斯语在穆斯林心理上的亲近感,这也成为在鲁甸县区分回族与汉族的第一印象。
除了直接借用阿拉伯语、波斯语等外来语词汇交流外,在日常生活中当地回族穆斯林还使用一些独具地域特色的词汇,如“汤瓶”、“铜灌”、“瓜壶”、这是当地回族专门用来称呼所使用的沐浴工具的词语。而有些词语也被当地汉族所使用,这类词语表现在饮食方面较为突出,如“丝窝糖”、“糯米粑粑”、“油面”等,这些语言词汇带有明显的民族特征或地域色彩,蕴含着特殊的民族文化意味。
与当地汉族语言相比较,最具特点的还表现在人名的特殊叫法上。比如鲁甸回族喜欢在人名的名字前面加上一个“干”省去名字的第二个音节,如马小明,就称“干马明”;李小瑞,就称“干李瑞”;这种称谓主要是在相互熟悉的人之间用,特别是同村人,充分表现了人与人之间的亲昵和熟悉。在家里为了表现长辈对晚辈的爱,长辈们通常都叫小孩乳名,常在名前加个词“喜”,如梅梅,称为“喜梅梅”;辉辉,称为“喜辉辉”;露露,称为“喜露露”。对于家里的成年人,不方便叫乳名,就在主名的前面加上“干老”两个词,以表亲切,如马瑞,就称为“干老瑞”;马燕,就称为“干老燕“。这些称谓不仅不同于当地汉族,也不同于云南其它地方的回族,从而成为了鲁甸县回族语言的又一大特色。
中国回族文化是一种综合性极强的文化,而鲁甸县回族语言所具有的语言特点,正好反映了回族文化多元一体性的特点。这种融合了阿拉伯语、波斯语、突厥语的多语混合现象,表明了回族母语的多样性,而汉语词汇的伊斯兰教化体现了回族语言与其它民族语言所具有的别同性。伊斯兰文化是鲁甸县回族文化的核心,作为一种外来文化,阿拉伯语是其传承和表达的基本工具,通过对云南鲁甸县回族语言语音、词汇和语法方面的特点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在回族穆斯林强烈的宗教认同心理作用下,回族在保留和使用具有伊斯兰文化特点的语言的同时,又通过对汉语的改造利用或者同化、融合,从而形成了具有地域特色的回族语言,成为了一道独特的语言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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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cabulang Analysis on Muslin Language in Ludian Counly Yunnan Province
MA Hong, ZHENG Yuan-zhen
(School of Humanities, Zhaotong University, Zhaotong 657000, China)
Hui culture is a kind of culture with intense comprehensivenes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Hui language in Ludian County contribute to diversification and integrity of Hui culture. The multilinguistic phenomenon, combined with Arabic, Farsi and Turki language, shows the diversity of Hui language. The Chinese phrases, related to Islam, indicate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Hui language and other national languages. Islamic culture is the core of Hui culture. As foreign culture, Arabic is a basic tool for inheriting and presenting. The essay aims at discussing the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of Hui language through analyzing phonics, phrases and grammar of Hui language. We can conclude that Hui language not only displays Islamic elements but also fuses with Chinese.
Ludian County Yunnan Province; Hui nationality; characteristics of language; phrases; language related to Islam
2016-09-05
马虹(1975— ),女,云南昭通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汉语言文学研究。
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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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408(2016)06-004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