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廷教育与管理思想及其背后

2016-04-12 01:04
山东高等教育 2016年11期
关键词:校长哲学大学

(湖南大学 教育科学研究院,湖南 长沙 410082)

张楚廷先生今年八十寿诞。作为教师,他从教近60年,既是数学教授,也是教育学教授,讲授过23门课程,指导了120多名研究生。作为管理者,他在湖南师范大学任校长书记18年,在湖南涉外经济学院任校长8年、名誉校长多年。张楚廷先生同时在教育管理实践、教育理论研究、教学实践等多个领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堪称当今中国治校成就杰出、涉及研究领域最广、学术成果最多且思想仍在不断流淌的教授、学者。对张楚廷先生教育与管理思想进行解析,有助于更好地了解张楚廷先生,并从其教育思想、教学及管理实践中得到启示。

一、张楚廷教育与管理思想内涵

张楚廷先生教育与管理思想包括学术、教学与管理三个方面。

(一)张先生学问:著作倍身、领域广泛、批判深刻、注重创新

张楚廷先生的学术活动主要体现在撰写与发表论文、出版著作、开展演讲等方面。在2012年,张楚廷先生在写《思想的流淌》时提到:“我已讲过22门不同的课程,发表过820篇论文,独自撰写的著作63部,加上合著的、主编的,已百部,在100多所大学作过260多场学术报告(不含在本校所作学术报告)。累计约写了1600万字。”[1]601600万字的稿纸垒起来一定超过4米!“人们说‘著作等身’,有谁的身高在4米以上的?4.42米,差不多是姚明身高的两倍了。”[2]71近期有学者统计,张楚廷先生“出版著作近110部(其中70多部为独著),发表论文1300多篇,在全国近300所大中小学和很多教育主管机构做过500多场学术报告。”[3]由此估算,张楚廷先生论著的稿纸累积起来的高度至少是3倍于身,用“著作等身”来描述张楚廷先生的著述极多已不合适,可以说是“著作超身”(韩延明)、著作倍身了,至少在中国教育思想史上无人出其右。

从张楚廷先生的论著可以看出,其学术成果涵盖了数学、哲学、美学、文学、教育学、心理学、管理学、体育学等多个学科,其涉及的学术领域广泛,且成就卓著。另外,学界同仁称张楚廷先生为“教育家”(喻岳青、文东茅),创造教育家、开辟教育家、“教育思想家”(张应强),“学问家出身的校长教育家”(眭依凡),“哲学家”(杨德广),理论家、演说家、社会科学家等。这些“家”不是张先生自己申请获得的,也不是自封的,而是社会和各界人士赠予的。由此可知,张楚廷先生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人物。

张楚廷先生认为:“思想的障碍常常来自某些哲学中潜藏的观念。流行的哲学是贬抑人的哲学,是心中没有人的哲学,换言之,非人之哲学”。[4]269因而,张楚廷先生深刻地批判了这些贬抑人的哲学。例如:1.对“物质决定意识”观的批判。他认为,物质的产生与意识的产生,有先有后。但是,“先”不一定能决定“后”。“精神世界在物质世界里,可是它千姿百态,千变万化,异彩纷呈,光芒四射,一点也不像那些静静躺着的物质。而且,人们还在继续丰富着、创造着、发展着这个世界。每个人生活在物质世界里,却也生活在精神世界里,创造着奇迹”。[5]85张楚廷先生把“物质决定意识”的哲学称之为“唯物质主义”,它与唯物主义不是一回事。他认为这种哲学是很低下、很拙劣的哲学,如果还可称之为哲学的话。[6]3212.对“客观决定主观”观点的批判。“客观决定主观。主观是属于人的,因而这也等于是说:客观决定人。这种哲学将人置于一种被决定的地位。”[7]87张楚廷先生认为,这是一种轻视人的哲学,经过推理论证,张楚廷先生得出了自己的观点:“今日我们所言之客观,是主观意识到了的客观。故而,可称之为主观的客观。我们的意识是客观的主观,我们之外的物质世界是主观认识下的客观,即主观的客观。也就是说,主观与客观是联系在一起的”。[8]883.对“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观点的批判。张楚廷先生用事实论证了人间的规律以人为转移,教育的规律是人创造的。“教育是人创造的吧,教育的规律就不是人创造的,就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了吗?学校是谁创造的?班级是谁创造的?大中小学是谁划分的?一节课只能45分钟或50分钟而节与节之间应有间歇,这是不是按人的意识安排的?先学识字,再去读文章,然后再学写文章,这不是人安排的而是意识之外的什么安排的吗?”[9]322“有好的教师,才有好的教学;教学需要有一定的节奏;教育与人的生理心理发展息息相关……这些不都是教育规律吗?这些规律不是人在创造教育的时候,同时让它们生成或创造出来的吗?”[10]91“物质决定意识”、“主观决定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等观点,是流行于我们社会的“常识”或哲学。张楚廷先生一反流行的许多观点,对这些进行了深度的思考,经过严谨的逻辑推理,列举诸多的判据,对其进行批判与重构。

张楚廷先生不止于批判,更在于他的学术创新。张楚廷先生想他人之未想,写他人之未写,所想所写与他人之不同,与过去之不同。到目前为止,与张楚廷先生的《课程与教学哲学》同名的著作,在中国没有;与他的《高等教育哲学》同名的中国人的著作也没有。张楚廷先生的《高等教育哲学》、《形而上学》、《人论》、《教育哲学》与布鲁贝克的《高等教育哲学》、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卡西尔的《人论》、黄济的、石中英的《教育哲学》,从主要的概念、原理到整个体系,都有自己的创新。张楚廷先生多次讲授过高等教育哲学,出版了两本著作,一本是2004年由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高等教育哲学》,另一本是2010年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高等教育哲学通论》。这两部著作虽然书名基本相同,但内容不同,从叙述的角度到体系都不一样。张楚廷先生以自己的风格表达所思所想,注重观念上的更新与发展,表现出学术上的特立独行。

(二)张先生教学:边教边写、教研融合、走向学问

张楚廷先生认为,大学教授原则上应讲自己的东西。即使有十分优秀的他人著作,但也只用作参考书,仍然应立足于自己。在课堂上,应当展现出一个思想流,而所流淌的,就应当是教授自己的思想,或理论,或观念。[11]279张楚廷先生在给博士研究生们上《课程与教学哲学》的学位课程时,没有相关的书可读,他就边讲边写,在讲授的同时形成了一本同名著作。又如,张楚廷先生教《高等教育哲学》,可读的书也不多,认为布鲁贝克的一个小本子远远不够用,于是就自己写《高等教育哲学》。他说:“我教过数学,教过微积分,故写了微积分;教过复变函数,故写了复变函数;教过课程哲学,故写了《课程与教学哲学》;教过高等教育学,教过多门高等教育学的课程,也就写了多本高等教育学的书”。[12]213除了教什么写什么,张楚廷先生还读什么写什么,做什么写什么,想什么写什么,生活在哪里就写到哪里。故他的学问是他的生活、生命的流淌。

关于教学与科研矛盾的问题,张楚廷先生认为这是一个伪命题。他提出,在高水平之下把教学与科研统一起来的大学,是高水平的大学;对于教师个体,亦是如此,教学与科研和谐于一身的教师是最优秀的教师。张楚廷先生对自己教学的要求是:1.尽量教自己的东西;2.尽量开新课;3.即使同一课程,也不重复过去的内容,从而也讲成新课;4.尽量多开一些课;5.尽量开成高水平的课,至少在国内;6.尽量讲出思想来;7.尽量用疑问句讲话。按这些要求去教学,必定有科研,有高水平的科研,从而将教学与科研很好地融合起来了。[13]351

张楚廷先生认为:“教学、学教、教问与问教是教师生活中美妙的四重奏”。“教学是教人去学,因而,教师要学着去教。所以教学的前提是学教。学问,作为过程是学着去问,作为结果是获得学问。有教学,就需要学教;有教问,就需要问教”。[14]学问,看作一个整体时,与学识、知识同义;作为一个过程就是学着问,通过学“问”而获得学问。所以,关心学,必关心问,同时关心学与问。学与问,学问与学“问”,关系是如此之紧密。因此,教学与教问也联系十分紧密。这样,教学与教问也就联系紧密,乃至于教学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教问。[15]在张楚廷先生的心目中,“想提问题、敢提问题的学生是好学生,善于提问题的学生是更好的学生,能把老师问倒的学生是最好的学生。反过来说,能让学生提问的老师是好老师,能让学生喜欢提问的老师是更好的老师,能让学生把自己问倒的老师是最好的老师”。[16]张楚廷先生还提出了学问三部曲,“碰到一个说法或一个句子或一个命题,首先问‘对不对’;对了,再问‘够不够’;够了,再问‘好不好’、‘有无更好’”。[17]275错了,就另行立论;不够,就进行充实、拓展或扩充;好了,就求更好。

(三)张先生管理:校长非官、“不管”之道、学生第一

张楚廷先生在校长岗位上工作几十年,深谙学校管理之道。他认为:“学校是做学问的地方,教师做学问,引导学生做学问。校长呢?组织安排好师生做学问的各种活动,并为他们提供各种可能的服务。从工作内容来看,校长不是官”。[18]可是,在我们的社会里,许多人把校长看成官,许多校长把校长当作官来做。张楚廷先生认为,这是一个误会。学校外部加给学校的官级是产生这个误会的主要根源。针对这种情况,张楚廷先生曾和学校其他两位副校长带上书面报告到省委组织部去,找到了主管大学干部工作的副部长,说“请把我们的厅级待遇取消”。张楚廷先生明知会失败也要去做,并且真做,认为这至少相当于发表了一个正式的宣言,宣告与本跟他们无关的东西告别。在学校内部,张楚廷先生也进行了改革,从校领导开始,在全校取消行政级别,对于可能遇到的具体问题,比如工资问题和职务晋升问题,做好了预案,拟订了对策,努力还原大学里只有职员,没有官员的本貌。张楚廷先生对于“校长不是官”的认识不可谓不深刻,也没有仅停留于“认识”和“说说”而已,而是从政策上、从行动上去官位化,这不可谓不坚决。

张楚廷先生在管理过程中提出了“不管”的思想。其核心主要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不管”是管理的一个方面。“管”和“不管”都属于管理的方式,是一个事物的两面。“管什么,如何管”与“不管什么,如何做到不管”是学校管理者应该思考的两个问题。其二,“不管”是将人看得更高的管理。张楚廷先生的“不管”思想体现了其哲学观点,是对人的个性与高级心理需要的尊重。其三,“不管”有一定的方法。张楚廷先生认为,学会“不管”是学会管理的重要内容之一,而学习授权,学习选择、学习运用机制、学习隐性管理、学习三大管理(目标管理、民主管理、法规管理)等是实现“不管”的重要方法。

张楚廷先生认为,“学校管理包括校长工作,必须思考它的逻辑起点,这个逻辑起点就是学生。”在他看来,“没有学生,就不会有教师,没有学校,就不会有校长”。“学校就其直接的办学目的而言是为着学生的,学校首先是为了学生存在的。教职工中,‘教’字第一;师生员工中,则应是‘生’字第一”。[19]68“在教职员工中,‘教’是最关键的;在师生员工中,‘生’是最重要的。为了学生是办学的起点,也是教师事业的起点,所以逐步培养起对学生的深深热爱之情,这本身就成了教师的义务。这种情感则应构成教师最基本、最重要的素质”。[20]184因此,不论是在学校管理,还是在办学、教学过程中,学生都是第一位的。

二、张楚廷教育与管理思想的背后

这种教育与管理思想是张楚廷个性特征和个人风格的体现。其背后既有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也有他个人的勤奋与智慧。通过与张楚廷先生的交往、交流及对其论著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书缘和兴趣、思考与责任以及民族与爱国是张先生思想背后的动因。

(一)动力源泉:书缘与兴趣

兴趣与书联系在一起。张楚廷先生坦言,“我的志趣是与书联系在一起的”。因为读书,跟教师打交道;因为教书,跟学生打交道;因为写书,跟读者打交道;因为看书,可以跟任何人打交道。跟中国人打交道,跟外国人打交道;还跟自己打交道,跟天地日月打交道;跟文学家、数学家、艺术家、哲学家打交道,跟无数的智者打交道。[21]59上课与行政管理相比,张楚廷先生更喜欢上课,即使在担任行政职务期间,也基本上未停止上课,看书、读书、教书、写书的习惯一直保留着,还发展着。张楚廷先生喜爱看、喜爱读、喜爱思、喜爱想、喜爱写。因有兴趣而达到了喜爱,因意志而产生了感情。

兴趣是愉快的源泉,并成为张楚廷先生的生命本身。在得知张楚廷先生有上百部著作、上千篇论文,又教书、作报告、带研究生,每天还伏案写作数小时,不少人发问:辛苦吗?哪来的动力?张楚廷先生回答道:“实际上,苦,累,都只是人的一种感觉。对于有些事情,如果习以为常了,如果很有兴趣、很喜欢了,就不会感到很累,更不会觉得苦,反而觉得这是愉快的源泉”。[22]139张楚廷先生就把教书、写书等视为愉快的源泉,每天都会伏案写作数小时,好几千字。张楚廷先生曾坦言:“每天伏案,颈椎病早已缠身了,虽难以修复,但无怨无悔;眼也更差了,有人说会瞎得更快,但我会为我的眼而骄傲,如果有一天瞎了,我会认为是自己的眼睛光荣退休了。这都是写作中给我的乐趣让我这样看待,是苦中之乐让我愿意付出,愿意坚持”。[23]对于写作,张楚廷先生认为,“已不只是习惯,不只是兴趣,它就是我生命本身。这是一种演绎和获得的过程。这个过程虽然尚未到达终点,但它不会再变向,不会再变味,不会再偏离”。[24]141与书结缘,对写作的浓厚兴趣,并从中感受到乐趣,可谓是张楚廷先生“生命的自然之舞”,是他在学术、教育和学校管理上取得丰硕成果的动力源泉。

(二)不竭动力:思想与责任

做什么思考什么,思考什么写什么。张楚廷先生在担任校长之时,就思考怎样做校长的问题,包括校长的观念、校长的素质、校长的管理、校长的角色等内容,把校长当做一门学问来研究,因而在1994年出版了《校长学概论》。基于学校多方面的管理经历,张楚廷先生写成了《学校管理心理学》、《学校管理学》等著作。全国开展素质教育试点,张楚廷先生担任全国素质教育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对素质教育进行过长时间的沉思,对众多的相关问题作过深入思考,先后出版了《大学人文精神构架》和《素质:中国教育的沉思》两本著作。张楚廷先生在教学实践过程中长期思考教育及其学科的根基过程中,写出了《教育基本原理——一种基于公理的教育学》一书。结合对两个儿子的成长历程的考察,他写下了《子女的培育》、《有效的家庭教育》。因思考“课程是什么”,而写出了《课程与教学哲学》;因思考“教学是什么”,而写出了《教学细则一百讲》、《教学论纲》、《教学论概要》等著作;因思考“教育是什么”而写出了《教育哲学》;还因思考“大学是什么”,而写出了《高等教育哲学》、《高等教育学导论》和《高等教育哲学通论》等著作;由这一系列思考引发出对“人是什么”的一般性思考,于是,就写出了《人哲学》、《人是美的存在》、《人论》、《关于人的问题》等著作。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可以说,张楚廷先生笔耘不辍的源头就在于思考不止,想象不止,生命不止。

张楚廷先生的思考是富有责任感和道德感的,这成为了其生命存在的方式。张楚廷先生认为:“祖宗和父母给我最宝贵的是这副大脑。它的基本功能就是思想。唯有充分发挥它的功能,才对得起父母,对得起祖宗。所以,只要醒来,我就开始思考,凡能思考的,我都思考;也特别让自己思考一些特定的对象;并且,许多思考过的问题,我还会拿出来再思考,还会询问自己的那些思考对不对,够不够,好不好”。[25]103“觉得不勤于思考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上天。觉得自己没有权利不勤于思考,没有资格浪费时光”。[26]218他曾说:“我不会刻意追求思想家、哲学家的称号,我刻意做的是不停地思考,不停地追问。只有在我患上老年痴呆症或临终时才会停止。那是上天要我停止了。在此之前,我相信我会一直是一位思想者,是一位自觉地清醒地思想着的人。这大概也就是我生存的方式,生命的存在方式”。[27]227写作着、思想着、生活着,带着责任感的生命也就流动着、跳动着、舞动着、闪动着、灵动着。

(三)情感动力:民族与爱国

有责任感的生命才是道德的存在。民族的需要、国家的发展,深深地促动着张楚廷先生的生存感和责任感。1969-1975年间数次的湘西、湘南行,张楚廷先生真正接触到什么叫做贫穷,什么叫做落后,什么叫做“左”祸,什么叫做国情。这也深深地影响了张楚廷先生,让他意识到我们的民族还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并下定决心努力奋斗。尽管这些似乎是不堪回首的经历,但在今天,仍然是张楚廷先生努力为国家工作,为民族振兴而奋斗的动力。作为一名学者,张楚廷先生自问:“我们拿什么贡献给自己的民族和国家?拿什么贡献给自己的爹娘和祖宗?拿什么去贡献给这个世界?真正的学者,首先是以真正的学术奉献给它们”。[28]215张楚廷先生深信,民族的振兴,必须有哲学的振兴。我们民族所需要的正是大批思想家的涌现,大批既有独立人格、特立独行,又特别能出特别的思想的人。张楚廷先生自觉地肩负起造创出“真正属于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哲学”的责任,并为之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张楚廷先生说道:“如果说动力,我的动力就源于对民族需要的感悟”。[29]103

“我”、“我的大学”、“我的民族”紧密联系在一起,在张楚廷先生的著论中也是频频出现并充满着自豪感。作为大学校长,他说到:“直接调动我积极性的,就是这所大学,就是这一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是960万分之一的这片土地。这就是我的舞台。为了我们民族的这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我就在这个一平方公里的舞台上演绎。在我看来,有什么比办好一所大学更值得的呢?倾注全部的精力和智慧也许还不够,还要挖掘我或许还未挖尽的潜能。我全神专注于这所大学”。[30]82每个学年开始时,一大批学生来到学校,从父母身边,同时也带着父母的寄托来到学校,这都使张楚廷先生深深感受到责任之重大。联系到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未来,这不仅给予张楚廷先生极大的精神鼓励,还促使张楚廷先生不断反思:“我应当不只是尽力,还应当努力磨砺自己的智慧,把精力和可能的智慧贡献给学生,并由此而不愧对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国家”。[31]235大学的发展、人才的培养和民族的需要成为张楚廷先生在学术、教育和管理上取得巨大成就的情感动力。

三、启示

张楚廷先生笔耕不辍、勤于著述、不断超越自我的学人风范与长者气度,为教育后学之士作出了重要的人格示范。[32]他在《自题》中写到:“肩杠朝耕夕作的一把锄头”,把自己自嘲为农民。“农民是耕耘,我是笔耘,我的犁耙是笔。耕耘不止,笔缀不止”。[33]67张楚廷先生年届80,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打球和讲课、讲座之外,全部时间就呆在书房里,不停地思考、勤奋地著述。先生学而不倦,著作倍身犹砺学的精神让后辈汗颜。张楚廷先生认为应当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所谓高调做事,就是在工作上精益求精,力求跨过一个又一个的高度,不断超越,超越既有,超越时空,也随时超越自己”。[34]268张楚廷先生不断地思考,提出一连串问题,写出一本本著作,发表一篇篇论文,就是不断超越自我的体现,是我辈学人敬仰和学习的榜样。这给我们第一个启示:做人要低调,做事要勤奋;当教师要敦品砺学,以身示范,言行一致;当校长要率先垂范,身体力行,服务师生。

张楚廷先生的大学校长角色自觉“去官本位”行动,为学校管理者自我定位、高校去行政化提供了重要启示。校长是官位,还是职位?张楚廷先生对此问题有自己的认识。他在思考校长角色问题时谈到,校长“若真的不视自己为官,就一定不要有官气、有官味、有官腔、有官样……若校长真的视自己为官,那只能危害学校,也危害自己。很可能因校长陷官泥而不能自拔使得行政权力在学校蔓延,使得官本位支配学校,校将非校”。[35]张楚廷先生深知官本位对大学的危害,“始终不把校长看做一个官,而看做是做事的平台,是能实现自己的教育理想的平台”。[36]他对“校长不是什么”,“校长是什么”的思考,对校长角色的自觉和自期,对学校管理者的自我认识和角色定位具有借鉴意义。张楚廷先生在担任湖南师范大学校长时,通过建设积极面,防止消极面,双管齐下,消除学校官本位。一方面用生本位、师本位取代官本位,强调要充分尊重学生,并设法改善教师待遇,提高教师地位,强化教师的学术权力;另一方面,从多处防止行政权力的蔓延或泛化,防止利用行政权力来非法占有学术成果和荣誉。这对于当下高校去行政化也具有积极的意义。这给我们第二个启示:大学里没有官,大学里的人是学人、是学问人、是大学人;大学人、学问人,是大写的人。

张楚廷先生重视人才,重视哲学和基础理论学科的研究,对于建设一流大学具有借鉴意义。他认为:“要想办一流的大学,得从建设一流的师资着手。有了一流的学者,才有一流的学术、一流的学科、一流的学校。而没有一流的学者,一切都没有”。[37]有人评价张楚廷先生,认为他最大的成功是把湖南师范大学办成了“211”。张楚廷先生如是回应:“我觉得这个还是‘末’,不是‘本’。我认为我对大学的理解的‘本’还是在于人,当然在大学里面讲人,就比人还多一个字,‘人才’。我觉得我比较对得起我学校的更根本的东西,就是一种人才观的建立,当然也包括许多具体的行为,包括对人才的重视,和与之相关的策略、政策”。[38]张楚廷先生抓住了一流大学发展的根本,大量引进人才,设法引进知名学者,并为他们创造良好的学术环境。此外,他还认识到,大学肩负科学研究的职责,而哲学研究对大学科学研究起基础作用,哲学与科学具有共生共盛共荣的关系,哲学的兴盛与大学的兴盛也具有某种关联。“大学在让哲学繁茂起来的时候,自己亦必成了哲学的繁茂之地。对于哲学,大学确实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如果这片土地还是贫瘠的,那么,它最好暂时还不叫大学”。[39]关于哲学的功用,张楚廷先生认为:“哲学是最不讲究功利的学问,如果实在要说有用无用的话,那么,哲学实乃无用之大用。……哲学必定是世界顶尖大学上空悬挂的一颗巨星”。[40]这给我们第三个启示:办大学必须由大师来办大学问;大学问是学问中的根本,哲学属根本学问;本立而道生,大学循此道而生生不息。

二十世纪英国哲学家、数学家、逻辑学家、历史学家,无神论或不可知论者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1872-1970),于195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被誉为用“多样且重要的作品,持续不断地追求人道主义理想和思想自由”。其实,张楚廷先生何尝不是写作了这么“多样且重要的作品”?何尝不是“持续不断地追求人道主义理想和思想自由”?不管怎样,只要他活着,他的学问和思想还在一如既往地流淌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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