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万林,张洪英,燕操
(1.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济南 250100;2.济南市基爱社会工作服务中心,济南 250100)
多元主体的参与式发展与社会治理——以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为例
赵万林1,张洪英1,燕操2
(1.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济南250100;2.济南市基爱社会工作服务中心,济南250100)
济南市“大爱之行——能力建设视角下老年人的社区参与”是受民政部与李嘉诚基金会资助的全国重点示范项目。自运行以来,项目以参与式发展为理论支撑,积极动员社区老年人参与社区活动和社区发展议题,力图通过老年人的社区参与实现老年人的能力建设目标。项目实践结果表明,在来势凶猛的银发浪潮下,聚焦社区老年人的参与式发展不仅有助于成功地实现积极老龄化,而且在动员多方力量共同面临银发浪潮的过程中,还能实现社区老年人自组织的发育以及多个社会治理主体的能力建设。正是自组织发育和多元主体能力建设等目标的达成,项目展现了社会工作通过提供社会服务推进社会治理的崭新可能。
多元主体;参与式发展;社会治理;大爱之行
数据显示,2014年末我国大陆总人口为136782万人,60周岁及以上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达到15.5%,其中65周岁及以上占比10.1%。[1]面对来势凶猛的银发浪潮,国务院在2011年印发了《中国老龄事业发展“十二五”规划》。同年,民政部出台《社会养老服务体系建设“十二五”规划》。除此之外,各个省份也相应出台了《规划》,如山东省2011年出台《山东省老龄事业发展“十二五”规划》。从这些出台的文件来看,都强调了“老年人的社会参与”或“建立健全老有所为体系,大力提高老年资源开发利用水平”“社区养老”等内容。这说明,人口老龄化已引起政府部门的高度关注。近年来,政府已经开始关注老年人的社会参与,以及对老年人社会价值的开发,并正在逐步接纳与实践“积极老龄化”(1)的理念。
2006年中共十六届六中全会报告中提出要“建设一支宏大的社会工作人才队伍”,201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突出了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重要性,紧接着,2011年民政部出台《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建设中长期规划(2011—2020年)》,进一步明确了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的主要任务以及相应的体制机制和政策配套。自此之后,中国社会工作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实务领域逐渐拓展到老年人服务、青少年服务、学校社会工作、农村社会工作、残障康复等多个方面。社会工作的发展积极地回应了来势凶猛的银发浪潮。政府方面:民政部在2014年举办了“老年福利机构社会工作介入示范培训班”;同年度首批全国专业社会工作领军人才选拔活动中,从事老年社会工作的社会工作者入选;2015年民政部社会工作司王金华司长提出深化包括老年群体在内的四项服务。职业共同体方面:2015年中国社会工作联合会印发《注册老年社会工作师职业能力标准体系(试行)》;中国社会工作联合会下设社会养老工作委员会。在社会工作实务和研究方面:逐步开发出社区照顾模式、自助与互助养老模式等新型养老模式;优势视角、生态系统理论、叙事治疗等各种理论与方法被运用到老年工作之中。
2013年,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总目标。自此,我国由社会管理过渡到社会治理阶段。[3]与社会管理相比,社会治理将社会组织、企事业单位和公民也视作治理的主体,且强调社会组织活力的激发。[4]王思斌教授认为,社会工作参与社会治理是一种“基础—服务型”治理,且社区是社会治理的核心所在。[5]通过对上述宏观背景以及部分学者对于社会治理的学理探讨进行回顾,我们不难发现:治国理念的社会治理转向,将社会工作置于一种新的情景之下,即社会工作如何通过自己的服务以及凭借何种方式(途径)参与到社会治理之中。
综上所述,银发浪潮是当前我国不得不面对的一大挑战,社会工作的发展与我国的银发浪潮相互呼应。一方面,社会工作的发展为我国积极老龄化的成功实现提供了助力,另一方面,银发浪潮也刺激了老年社会工作不断走向成熟。而在执政党提出社会治理的治国理念之后,社会工作又被置于一种新的情境之下。这一新的情景势必要求社会工作做出回应。因此,本行动研究至少面临着两个方面的任务:一是,在积极老龄化的理念下,承继业界已有的实务经验、介入模式和理论积淀,回应我国的银发浪潮,在满足老龄人口基本生存需求的基础上,促进其能力建设与社会(区)参与;二是,在社会治理的语境下,探寻一条从社会服务走向社会治理的路径,以回应时代所需。在这样的任务指引下,项目引入了发展干预领域的“参与式发展”作为理论依据,依托项目扎根之社区,将老年人的社区参与和能力建设设定为项目的直接目标,同时在项目运行的过程中,致力于推动多元主体的参与与发展,从而力图通过社区老年人自组织的培育和多元主体的能力建设实现从社会服务向社会治理的跨越。
2014年6月17日,民政部与李嘉诚基金会合作的“大爱之行——全国贫困人群社工服务及能力建设项目”在青岛启动实施。[6]“大爱之行”以城市流动人口、农村留守人员和贫困老人等10类人群为主要服务对象,共有110个立项项目,其中20个为重点示范项目,90个小额创新项目,项目实施期限为2014年7月到2015年12月底。济南市“大爱之行——能力建设视角下老年人的社区参与”(2)是受民政部与李嘉诚基金会共同资助的行动研究项目,也是唯一一个落脚在山东省的全国重点示范项目。该项目由济南市基爱社会工作服务中心(3)承接,最终选定在济南市历下区LH与XDX两个社区扎根开展服务。项目经费来源于“大爱之行”项目办资助的20万,以及项目所在地民政部门按“1:1”配套20万,总共40万元人民币。
项目将“参与式发展”作为理论基础,利用社会工作的个案、小组和社区工作等专业方法,以行动研究的方式,推动老年人在社区活动、社区公共事务和社区志愿服务等方面的参与。通过老年人的社区参与,项目致力于推动老年人从“被动的接受服务者”到“主动的个人发展者”,进而发展为“积极的社区互助者”,最后实现“积极的社区发展参与者”的角色转变。从2014年7月项目实施以来,项目取得了可观的成绩。在完成项目量化指标的基础上,项目开展了包括以社区老年人兴趣为出发点的小组活动,搭建老年人互动平台,推动老年义工队、舞蹈队等自组织的发育,以及旨在促进老年人和社区间联结的一系列活动。老年人通过参加这些活动,基本实现了在社区文化、体育、教育、经济、卫生、环保、福利救济等方面的参与,且在参与的过程中实现了能力建设的目标。同时,在实施过程中,项目充分动员了高校专业教师与实习生、企业、同类社会组织以及社区资源合力完成项目目标,形成了多元主体的参与和发展的格局。
按照Gerald Susman的观点,行动研究的周期可以分为五个阶段,即问题的诊断和界定、行动计划的制定、行动规划的推动、问题的再评估以及研究发现并从中学习,然后进入到行动研究的第二周期。[7]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结合行动研究的规范和项目实际,将项目具体化为五大实施步骤。第一阶段是筹备预热阶段。建立健全相关保障措施,保证项目负责人和一线员工到位,完成前期宣传和先期培训。第二阶段是项目具体实施阶段。依据各社区的特点和需求开发“子项目”,如生命故事、电脑能力建设与社区事务参与等,通过能力建设培养“种子志愿者”,搭建老年人服务和交流平台。第三阶段是中期评估与计划修订阶段。初步完成相关研发成果,并宣传推广。第四阶段是服务提升阶段。在中期评估与再计划基础上,继续进行服务对象能力的建设,扩大服务对象参与社区事务的范围和人数。最后是项目总结评估阶段。在确定“分阶段/步骤”实施的基础上,项目采用了三个主要的发展策略:以兴趣参与为出发点;以互助参与为平台;以居民议事为发展。以兴趣参与为出发点就是从社区老年人的兴趣着手,组建老年人兴趣小组,这是对后期工作的铺垫。以互助参与为平台是从兴趣小组中发展老年社区自组织,实现老年人的社区参与和互助。以居民议事为发展旨在促进老年人参与社区公共事务,使老年人获得对环境资源更强的掌控力。
参与式发展最早是在一些西方先发国家对第三世界国家进行援助的过程中逐渐摸索出来的一套发展理念和模式,这一模式的主要特征是外部力量的发起和促动,以及在地民众和地方性知识的充分参与。[8]虽然参与式发展强调的是目标群体和社区的参与,但不可否认的是,被置于该语境下的“外来者”也是重要的参与者和发展主体。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在实践过程中强化了“多元系统参与的项目实施模式”和“多元系统的项目发展模式”等目标,这种多元系统的目标设置,最终推动了项目参与主体的多元化与发展主体的多元化,建构了囊括多元主体的参与式发展体系。
(一)参与主体的多元化
袁方成认为参与式发展需要各个社会角色的平等参与,但他所提到的社会角色的平等参与反映的是参与式发展对社区异质性的敏感性,而本文要说明角色的多元性不仅源于社区的异质性,还来自于参与主体的多元性。[9]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自实施以来,一直十分重视目标群体即社区老年人的充分有效参与,同时也以资源链接的形式推动社区居委会、社区内的事业单位、高校教师、实习生以及大学生志愿者等多个方面的群体参与到项目发展之中,形成了包括目标群体和各种内外部协助力量在内的参与体系。
推动老年人的社区参与以及在参与过程中实现老年人的能力建设是项目发展的首要目标。透过项目发展的五个阶段和三大策略(4),可以发现社区老年人是最重要的参与主体。首先,各个兴趣小组之所以建立,是基于社区老年人的真实需求,且小组活动的开展和运作依靠的是老年人的自主性和自觉性,老年人通过参加小组活动提出建议,然后由社会工作者跟老年人进行商讨确立解决方案。其次,通过小组活动,老年人参与意识得到了提升,产生了更为丰富的参与愿望,如通过志愿服务的形式更深入地实现社区参与,于是社区老年义工队得以诞生,义工队的组织规范、活动内容、日程安排等都由团队成员自行设定。再次,社区环境保护成为老年人关心的议题,老人希望以义工队的力量来倡导和推动环境问题的解决,在社工的协助下,老年义工队分化出环保分队,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老年人对社区公共议题的参与。
社会工作组织、项目工作人员、社区居委会、老年公寓、高校教师、高校实习生和志愿者等“外来者”也是重要的参与主体。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依托于济南市基爱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及其工作人员。一方面,基爱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争取到项目资源,并根据对社区的评估、服务经验的积累和文献梳理,选定了XDX和LH社区作为目标社区,并以参与式发展作为项目的理论基础,因而作为项目发起者的服务中心是不可缺少的主体之一;另一方面,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作为项目的负责人和实施者,无论是在项目预估、跟社区相关个人和组织建立专业关系、项目方向的把握、协调项目所涉及到的各利益相关方间的关系,还是具体推动老年人的参与行为都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尤其是向社区居委会和社区老年公寓成功争取到资金和场地支持,不仅为老年人的社区参与提供了基础条件,还推动了居委会、老年公寓(事业单位)在参与式发展项目中的参与,从而拓展了参与的主体。项目主要由一名服务中心副总干事和4名项目社工负责实施,另有高校实习生和志愿者充实项目的人力配备。实习生和志愿者通过参与项目的日常运作,包括参加兴趣小组、协助老年人组织活动等,成为项目参与的主体之一。除此之外,在项目发展过程中,高校教师和香港督导通过现场督导、集中督导、线上督导等多种方式为项目社工提供各种业务上的指导,也参与到了项目进程之中。
(二)发展主体的多元化
宋丽玉等人认为,所谓能力建设,即增能,发生在个人、人际和环境三个层次,并由此衍生出三种社会工作的干预形式:心理层面的干预、人际层面的集体行动以及对服务对象各个生活系统的干预。[10]424在承继既有增能理论的基础上,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在项目前期明确了“多元系统的发展目标”,包括服务对象的能力建设、服务提供者的能力建设、社会工作机构的能力建设以及探索多元综合的老年社会工作服务模式(学科建设)等。这样在实现服务对象三个层次的能力建设的基础上,将能力建设的主体从服务对象扩大到了更为多元的主体身上。
随着项目的开展,老年人在参与的过程中基本上实现了能力建设。心理层面,老年人的自我效能感、归属感和幸福感得到了提升。有服务对象说:
“LH社区居委会社工……她们热情认真,不怕苦累,多次邀请老师跟我们分享,我们学会了很多,我很感谢社区的社工”(服务对象Z阿姨)
“我们得到了快乐和幸福……”(服务对象W阿姨)
在人际层面,通过小组活动、社区活动的开展,服务对象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社会支持网络得到了拓展。环境层面,义工队等老年人自组织的成立,每周五清洁活动以及健康分队一系列活动的开展,使得老年人对社区环境的掌控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另外,项目为社区老年人设计的“‘老同学’电脑学习/复习班”、“‘智能乐世界’长者智能手机学习小组”、“‘百姓大舞台’演出平台”等活动以及为社区老年人领袖提供的“伏枥社”老年领袖培训课程也都为社区老年人习得特定技能、知识的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社区层面的能力建设表现为社区氛围的转变和社区自治能力的提高。一方面,各项小组活动和社区活动的开展,如社区老年运动会、中秋做月饼送月饼活动、义工队清洁社区行动等,向社区展示了老年人的积极风貌,使得老年人赢得了社区民众的尊重,从而有利于整个社区扭转对老人“老而无用”的刻板印象,形成了尊老的社区文化氛围,提升了社区的“社会资本”;另一方面,居委会、老年公寓等作为参与的主体,在参与的过程中受到社会工作者的影响,接受了一些新的理念和方法,有利于社区自治工作的更好开展。
服务提供者包括社会工作者、高校实习生和志愿者。社会工作者是项目运作的重要参与主体,通过参与项目的整个进程,增强了其理论应用能力、实务技巧、项目管理能力;通过学习运用成效导向的项目方案逻辑梳理项目思路,提升了社会工作者的项目思维;且通过长时间扎根在社区,拥有了“社区实践的感受力”和继续委身于社工事业的强烈职业认同。[11]一位社工这样写道:
我将继续用我的真诚态度、热情服务、专业水准,去守护更多的社区老年人的幸福晚年(项目社工ZXY)。
作为专业教学的一个环节,实习是社会工作专业学生的必修课,通过实习,实习生对社会工作专业方法的掌握、理论反思能力、文案整理能力、人际交往能力等得到了锻炼。
“通过实习,我学到了入户探访的知识和技巧,学会了文案整理工作,积累了工作经验,体会到做实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学会将自己所学的理论知识运用到实践中,逐步积累经验,在于老人的交流中,提高了我人际交往的能力,更有效的挖掘到社区资源,能够更好的服务社区”。(实习生YJQ)
济南市基爱社会工作服务中心通过承接“大爱之行”这一重点示范项目,既展示了服务中心的服务能力,也进一步增强了中心的项目管理能力,积累了老年人服务经验。一方面,“成效导向的项目逻辑”在机构层面的推广使用,提高了机构项目整体的逻辑思维和运作能力,在历下区第一次中期评估中不单“大爱之行”项目获得第一名的成绩,其他四个项目也表现突出;另一方面,借助“大爱之行”项目的工作梳理,机构明确了参与式社区老年服务的机构服务定位与发展策略。再次,随着项目的推进,机构在项目团队运作、项目监管、督导机制、实习生管理、自媒体宣传、“上墙制度”等方面都实现了机构的标准化探索。
随着项目进入后期总结阶段,多元综合的老年社会工作服务模式逐渐成型,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社会工作专业的学科建设。笔者认为,这一服务模式的创新点至少包括:第一,参与主体和发展主体的多元性,项目从开始就定位于多元系统的参与和发展,在实践过程中,不仅有社区老年人的参与,也有社会工作者、社区居委会、社区组织和高等学校的参与,在参与式发展的理念下,参与主体的多元性决定了发展主体的多元性;第二,服务内容和介入方法的综合性,项目旨在推动老年人的社区参与,使老年人实现“老有所为、老有所乐”,在项目实施中,建构出由文化、体育、教育、经济、卫生、环保、福利救济等组成的参与体系,在方法上,运用到个案、小组、社区工作、社会工作行政、社会工作督导等多种方法,并以行动研究的方式实现了社会工作实务、教育和研究的结合;第三,社会工作在这种多元综合服务模式中主要扮演着协调者角色,正是参与主体的多元性突出了社会工作在协调上的功能;第四,多元综合服务模式的意义在于从经验上验证了“基础—服务型”[5]治理的有效性,并为我们展现了社会工作通过提供社会服务推进社会治理的新的可能性。
社会工作参与和推进社会治理的路径或方式是多样的,“基础—服务”型治理是社会工作参与社会治理的其中一种方式。结合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实践,本文认为,在“基础—服务”型治理的基础上,通过促进社会自组织化和加强多元主体的能力建设,社会工作能够寻找到一种新的从社会服务迈向社会治理的可能性,即通过自组织的发育和多元主体的能力建设推动公民和公民团体治理能力的提升。
(一)社会工作的“基础—服务”型治理
王思斌教授认为,在建构新的社会管理格局中,社会组织被赋予“社会协同”的角色,社会工作参与社会治理创新是一种“基础—服务”型治理或服务型治理。[5]服务型治理是一种主要通过服务而实现的社会治理,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一是通过服务解决社会问题,促进社会秩序;二是通过服务促进社会治理创新;三是通过政策倡导促进善治;四是社会工作领域内部的良好治理。[12]社会工作参与社会治理,可以在理念、主体、机制和原则等方面实现创新,即理念上的源头治理、主体上的系统治理、机制上的综合治理和原则上的依法治理。[5]透过王思斌教授等人对服务型治理的论述,可以发现社会工作参与社会治理是一种间接性的参与,社会工作充当了政府与社会之间的“桥梁”。与以往单向指令不同的是,社会工作对下可以通过“源头治理”和“综合治理”解决社会问题,对上通过“系统治理”而成为民意传递者或政策倡导者。
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是一个社会工作服务项目,其参与和推进社会治理的方式也具有“基础—服务”型治理的特点。
首先,来势汹汹的“银发浪潮”带来了许多社会问题,而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以社区老年人为服务的目标群体,能够有效地推动由此带来的社会问题的解决。项目前期对目标社区和群体进行需求评估的时候,发现社区老年人生理老化、慢性病较多;心理上因为社会角色转变等存在着孤独、焦虑与无能感等负面情绪;老年人社区互动交往较少,缺少非正式和正式的社会支持网络。项目通过扎根社区为老年人提供专业服务,有效地回应了社区老年人在生理、心理和社会层面的需求(5),通过“源头治理”的方式促进了社会问题的解决。
其次,项目致力于老年社会工作服务的标准化建设和政策倡导。在项目实施过程中,通过媒体与自媒体对项目进程和经验进行宣传和推广,接待政府视察4次,同行机构参访4次,纸质媒体宣传7次,自媒体微信宣传35次,在山东首届第一次慈善展、山东大学民政部门培训课程等场合进行项目宣传,得到5家相关企业、地级市政府关注。在项目终期,通过对项目实践进行提炼,探索出了多元综合的老年社会工作服务模式。
最后,项目团队内部的良性治理以及同社区居委会、老年公寓形成的“系统治理”格局推进了社会治理进程。项目团队由管理团队、实施团队、督导团队、行动研究小组等构成,在明确分工的基础上能够充分发挥团队的协作功能。同时,项目与在地社区的居委会、老年公寓等形成了良好的协作关系,多方互动使得社会治理主体上的“系统治理”成为可能。
(二)社会自组织培育与社会治理
社会自组织主要包含两个方面的含义,即公众自我组织且以组织化方式参与治理。[13]方舒认为社会工作通过倡导和发起志愿服务活动、组织学习实践活动、协办居民集体性活动等能够促进社会自组织的发展,且在促进社会自组织发展的过程中,互助精神、社会责任感与归属参与观念等道义价值得以实现和回归,而社会自组织培育的现实路径和道义价值对于推进社会治理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13]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在实施过程中,从社区老年人的兴趣入手,组建老年人兴趣小组,并在此基础上推动了社区老年志愿者团队(爱心老年义工队)、“大爱”文化艺术团、“老骥智囊团”组织策划委员会以及“聚仁馨”居民议事会等老年自组织的形成。社区老年自组织的形成为项目从社会服务的提供者向社会治理的参与者的跨越奠定了基础。
爱心义工队是在项目实施过程中由目标社区老年人组成的社区老年人志愿服务组织,该志愿团队后来分化出两个团队,即“青松创美”小分队和爱心义工队健康达人小分队,前者主要承担社区的环保志愿工作,而后者主要负责向社区老年人传递健康理念、分享健康知识以及承担节庆日的康庆活动。老爱心义工队的成立,促使社区老年人之间形成了互帮互助的关系,并能自发组织和参与相关的学习实践活动。“大爱”文化艺术团由项目前期的文化、体育兴趣小组发展而来,通过定期开展“百姓大舞台”(6)活动,艺术团成员得以代表项目和社区外出参加表演,从而将项目服务经验推而广之,让更多的人了解“大爱”项目,也使得服务对象在表演中获得了自我价值的肯定。而“老骥智囊团”组织策划委员会作为社区老年人活动的中枢,对于充分发挥社区老年人的积极性和能力优势具有重要的意义,并使得老年人的主体性得到体现。
方舒在《社会工作促进社会自组织化》一文中指出了社会工作促进社会自组织化的三条现实路径和三大道义价值,但其没有涉及到社会自组织对于权力结构的影响,或者社会自组织对于社区(会)决策的影响。在“老骥智囊团”组织策划委员会成功开展的基础上,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积极引导社区老年人从参与社区活动的筹备逐步转向对社区公共议题的关注,形成了“聚仁馨”居民议事会。自2015年4月27日开展第一次居民议事会,到2015年11月30日,议事会共开展议事工作4次,其中主要包括楼道引进物业、安装天然气、建造换热站、县学街商铺改造等贴近日常生活的议题。成立由社区老年人组成的居民议事会,意味着社区老年人能够对社区的决策和行动产生一定的影响,成为社区治理的主体之一。
(三)多元主体的能力建设与社会治理
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的直接服务对象是历下区LH和XDX两个社区的老年居民,但正如前文所述,项目在初期就设定了“多元主体的参与”和“多元主体的发展”的项目实施模式,因而项目实施的最终结果是多元主体的能力建设。多元主体的能力建设在推进社会治理创新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一方面,多元主体的能力建设植根于参与的过程,这种多元主体的参与与社会治理的“系统治理”是契合的;另一方面,多元主体的能力建设作为一个客观结果,使得各个主体参与社会治理的能力得到培育和强化,从而更好地融入到社会治理创新的事业当中。李强教授认为,社会治理的主体既可以是政府机关,也可以是社会组织、企事业单位和公民个体。[4]相应地,能力建设的主体也逃不开政府机关、社会组织、企事业单位和公民个体等范畴。
从社会组织来看,在机构整体层面,济南市基爱社会工作服务中心通过承接“大爱之行”这一全国重点示范项目,更加明确了机构的未来发展方向与发展策略,并借助项目运作经验促进了机构的标准化建设;在机构工作人员层面,社会工作者无论是对社会工作通用过程模式、项目逻辑思维与应用、理论与实务的衔接等的掌握程度,还是以及自媒体宣传、社区资源的利用与活化等特定技能的掌握程度都得到了提升。社会工作作为社会治理的重要主体,其最终的承担者还是具体的社会工作机构和社会工作者,因此,社会工作机构和社会工作者能力的提升是实现社会治理体系和社会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保障。
从社区自治组织和企事业单位来看,项目落地的LH与XDX社区居委会、企事业单位(如LH社区的老年公寓)与项目社会工作者建立了良好的互动关系,并在与社会工作的互动中实现了自我能力的提升。王思斌教授曾经撰文论述中国社会工作的嵌入性发展,他认为由于传统的非专业的行政性社会工作覆盖了几乎所有领域,因此中国社会工作将沿着嵌入到传统社会工作之中的路向发展,在这个嵌入的过程中,虽然社会工作群体解决某些社会问题的能力不如在岗的基层工作人员强,但在创新服务方面,由于社会工作群体受到专业训练,在这方面的能力要比基层在岗人员强一些。[14]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在实施过程中,既得到了居委会和老年公寓的支持,也在相互协作的过程中向其传递了社会工作的价值理念和工作方法,比如强调居民的参与以及如何动员居民参与的积极性。因而,在专业社会工作者的影响下,社区居委会以及企事业单位参与社会(区)治理的能力也得到了提升。
从服务对象——社区老年人来看,服务对象不仅在具体的活动当中掌握了更多的信息、知识和技巧,也通过参与活动的过程扩展了自身的社会交际圈和社会支持网络,同时,由于项目注重促进服务对象对社区公共议题的讨论和介入,服务对象的主体性得到了激发,主体意识不断被唤醒,从而能够对社区环境乃至社会环境中权力议题有所觉察。老年人作为公民,其主体意识的觉醒对于实现社会治理目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自1999年我国步入老龄化国家的行列以来,“银发浪潮”就成为政府和社会各界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在应对这一“银发浪潮”的过程中,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文件,采取了许多旨在促进“老有所养、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措施,并对“积极老龄化”给予了高度的关注。与此同时,不论是在实务展演还是学术研究方面,社会工作的发展都很好地回应了我国的养老压力,优势视角、互助自助、叙事治疗等专业理论和介入模式不断涌现。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之后,我国开始从社会管理向社会治理迈进,社会工作对此也进行了回应:社会工作在社会治理中扮演的角色主要是协同者,主要通过服务参与社会治理。2014年,民政部与李嘉诚基金会资助发起的“大爱之行”项目启动,在全国110个立项项目中,济南市基爱社会工作服务中心承担的“能力建设视角下的老年人社区参与”是全国20个重点示范项目之一。项目在回应“银发浪潮”“积极老龄化”和“社会治理”的基础上,以参与式发展为理论基础,采取行动研究的方式推动了项目的发展。项目实践的结果表明,参与式发展不仅仅是在地民众(目标群体或服务对象)的参与和发展,而且是包括“外来者”和在地相关方的多元主体的参与和发展。同时,多元主体的参与式发展不仅有助于实现社会工作的“基础—服务”型社会治理,而且,通过促进社会(区)的自组织化以及多元主体的能力建设,社会工作还展现了其在社会治理方面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注释:
(1)“积极老龄化”认为老龄化是话语建构的产物,“消极老龄观”并不是对自然化的生命历程的描述,而是特定历史文化的反应,积极老龄化并不是要确定老龄化的真理,而是要展现更多的“可能世界”。在此基础上,格根夫妇将“生理、心理及社会方式上的自我提高”“社会关系网络的拓展”“广泛的社区参与”作为积极老龄化的有效方式[2]。
(2)以下简称济南市“大爱之行”项目。
(3)济南市基爱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于2007年10月在济南市民政局正式注册成立,是山东省内首家正式注册成立的社会工作专业服务机构。目前机构拥有15个服务项目点和30多名专职社工。
(4)参见本文第二部分对项目及其运作过程的介绍。
(5)社会工作的服务是一种“需求为本”的服务,因此社会工作提供专业服务,不仅有利于社会问题的解决,还具有促进社会治理创新的功能。
(6)项目发展到第二阶段,在老年人兴趣发展方面,服务对象向社工表明,经过长时间的文化、体育参与,他们希望代表项目和社区外出参加表演,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们参与后的改变。同时,项目也整合目前项目发展资源,推出“百姓大舞台”演出参与平台,期望可以借助外出表演的形式,对已经发展的各类文化、体育兴趣参与团体进行整理包装,并形成固定演出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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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宁
C9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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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238(2016)05-0041-08
10.3969/J.ISSN.2095-7238.2016.05.008
2016-04-16
本文是民政部与李嘉诚基金会资助的“能力建设视角下老年人的社区参与”行动研究项目(P140209162406)阶段性成果。
赵万林(1992-),男,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农村社会工作与社区工作;张洪英(1965-),女,博士,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社会工作督导、社区工作;燕操(1986-),女,济南市基爱社会工作服务中心总干事,主要研究方向为老年社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