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服务的专业逻辑:社会工作专业化的本土路径

2016-04-11 08:26童敏
社会工作 2016年3期
关键词:社会工作者专业化逻辑

童敏

项目服务的专业逻辑:社会工作专业化的本土路径

童敏

摘要:在政府的大力推进下,我国社会工作进入专业化和职业化发展的关键时期,服务专业化的不足已成为限制本土社会工作发展的基本难题之一。本文通过对现行三大专业方法并用的专业化推行方式进行逻辑分析,以及对与本土专业化发展的内在矛盾的揭示得出:中国本土社会工作的专业化发展需要遵循项目服务专业化推进的逻辑,即以服务对象的自然生活场景为出发点,注重专业人士之间以及专业人士与非正式支持网络之间的团队工作方式,关注服务对象的能力和资源的挖掘,倡导一种预防为主的综合服务。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本土社会工作处在专业化发展的初期,与高度专业化发展的西方社会工作不同,需要学会处理与服务对象、服务合作者、服务出资者以及服务管理者的关系,保持项目服务具有针对性、转接性、整体性和累加性。只有这样,中国本土社会工作才能从“非专业”的处境中走出来,迈向专业的发展道路。

关键词:项目服务社会工作专业化社会工作本土化

童 敏,厦门大学社会学与社会工作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厦门361005)。

一、问题的提出

自2006年民政部与人事部联合颁发《社会工作者职业水平评价暂行规定》,并于2008年举办全国首次社会工作者职业水平考试以来,全国已有206183人通过了社会工作职业水平考试①民政部,2015年民政工作报告之社会治理创新篇[EB/OL].http://mzzt.mca.gov.cn/article/elyl/gzbg/201512/ 20151200878853.shtml,2015-12-28/2016-2-5.。特别是在2012年中央组织部、中央政法委、民政部等19个部门和社团组织联合发布了《关于加强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建设的意见》之后,社会工作的专业化发展得到有力地推进(李立国,2014),使我国的社会工作服务领域得到快速扩展,服务范围得到不断延伸②中国社会工作发展报告(2015)节选,公益时报,2016年3月8日。,专业的服务机构和从业者也在不断增加(民政部,2015)。在蓬勃发展的背后,专业服务能力的不足却愈加凸显,社会工作服务机构面临专业人才的不足,而且专业服务流于形式,缺乏专业性(米银俊、林惜文、李进民,2014)。

为什么在政府积极推进社会工作的良好发展形势下还会出现服务专业性不足的现象?是社会工作者缺乏经验没有掌握好的技术问题,还是现行的专业化推进方式无法适应本土要求的方向问题?本文拟就目前我国出现的社会工作服务专业化不足的问题进行探讨,通过分析现行专业化推进方式的逻辑以及与本土专业化发展要求之间的内在矛盾,揭示出本土社会工作专业化发展的基本逻辑和技术要求。

二、三大专业方法并用的基本逻辑假设和困境

目前我国社会工作服务专业化主要采用三大专业方法并行的推进方式,即个案工作、小组工作和社区工作共同发展,并各自保障其专业性。因此,整个服务的专业性就表现为:个案工作的专业性+小组工作的专业性+社区工作的专业性,服务评估考核的重点就是查看个案、小组和社区活动的实施状况。这样的专业化推进方式背后蕴藏着4个基本的条件假设:

条件假设1:服务对象在接受服务之前知道社会工作服务的三大专业方法和它的专业要求。否则,服务对象就无法识别自己的专业服务需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什么样的专业服务,更不可能主动联系社会工作服务机构寻求帮助。作为社会工作者,他(她)的主要任务也就不可能是协助服务对象选择所需要的个案、小组或者社区活动等各种专业服务。实际上,在目前本土开展社会工作专业服务时,绝大多数服务对象并不知道社会工作的专业服务要求,有的连社会工作这个名词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选择专业服务。因此,摆在社会工作者面前的主要任务是主动寻找服务对象,并且帮助服务对象把日常生活中的问题与专业服务的要求连接起来,在两者之间建立一种专业服务的逻辑,让服务对象了解自己为什么需要社会工作专业服务。也就是说,本土的社会工作专业服务需要走进服务对象的日常生活,切实解决他们的现实问题。

条件假设2:服务合作者在整个服务过程中认可社会工作专业服务的三大专业方法和它的专业要求。否则,服务合作者不仅不了解社会工作专业服务的逻辑和要求,不知道怎样与社会工作者配合,而且也就自然找不到与社会工作者合作的理由,社会工作的专业服务也就可能失去合作的平台。在实际的服务中,社会工作者很快就能够发现,真正了解社会工作专业服务逻辑并且认可这一逻辑的并不多见。特别在社区,社区工作者的很多工作与社会工作是重叠的,他们也希望能够了解自己在社区中的日常工作与社会工作有什么区别。因此,作为社会工作者不能够假设服务合作者认可社会工作专业服务的三大专业方法和它的专业要求,而需要首先向服务合作者解释,社会工作专业服务与他们提供的服务的异同,为什么两者是一种双赢的关系。显然,在本土开展社会工作专业服务需要具备合作的平台,能够带动服务合作者的改善。

条件假设3:服务出资者认同社会工作专业服务的三大专业方法和它的专业要求。否则,服务出资者就可能怀疑社会工作专业服务的成效和它的社会价值,不仅不会给社会工作专业服务发展提供必要的资金投入,而且还可能怀疑它存在的必要性。有过实际服务经验的社会工作者都知道,个案、小组和社区工作只是社会工作的三大方法,它们本身是相互分割的,并不可能带来整体的专业服务成效。除非社会工作者能够在个案、小组和社区工作中将注重个人成长的微观改变与注重环境改善的宏观改变结合起来,并且让两者相互促进,才能达成社会工作的专业服务成效和必要的社会层面的影响,让服务出资者看到社会工作在社会服务方面的作用。

条件假设4:服务管理者知晓社会工作专业服务的三大专业方法和它的专业要求。否则,服务管理者就无法根据服务机构的发展状况科学安排三大专业方法的服务,合理设置三大专业方法服务的比重以及有效调配社会工作者的人力资源和服务活动的资金。这样,社会工作专业服务就可能失去必要的管理支持和资金支持。实际上,目前服务机构大多采取项目制的运行方式,个案、小组和社区的配比完全根据每个项目的具体要求进行合理组合的,不仅不同的项目都有不同配比的要求,而且即使同一个项目,在实际的服务活动开展过程中,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动调整活动的配比和组合方式。显然,仅仅根据三大专业方法这样的分类是无法让服务管理者把握好实际专业服务要求的。对于中国本土社会工作来说,帮助服务管理者提高把控专业服务的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可见,在中国本土开展社会工作专业服务,不仅仅涉及社会工作者与服务对象的关系,而同时与服务合作者、服务出资者和服务管理者相关联,无法通过三大专业方法并用的方式推进社会工作的专业服务。

三、机构服务的专业逻辑和局限

实际上,借助三大专业方法并用的方式推进社会工作专业服务并不是社会工作与生俱来的,它是有条件的。西方社会工作的专业化最初来源于社区,它包括里士满(Mary Richmond)的社区中的个案工作和亚当斯(Jane Addams)的社区工作,是一种场景取向的服务(DuBois&Miley,2002)。不过,到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社会工作的发展有了急剧的转变,不仅由于受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影响从社区走向了机构,开始了机构服务的时代,而且因为引入了心理学作为整个学科的基础,使社会工作的专业化发展朝向了个人的心理治疗(Specht,1988)。这样,是否具有治疗的元素和成效成了衡量社会工作专业服务水平高低的标准。之后产生的小组工作和社区工作,也是依据这个标准来划分的(Abramovitz,1998)。到了六十年代,社会工作有了三种专业的工作方法:个案工作、小组工作和社区工作,个案工作针对单个个人或者家庭,小组工作针对一群人,而社区工作针对整个社区。

值得注意的是,社会工作的三大专业方法是在机构服务基础上产生的,机构服务关注的焦点是向机构寻求帮助的单个个人、家庭、小组或者社区的需要,而不是人们在日常生活场景中的具体要求。前者以服务对象为关注焦点,后者以生活场景为考察重点(Kemp,Whittaker,&Tracy,1997)。以个案工作为例,在机构服务中,社会工作者只需要在机构接待服务对象,了解服务对象个人的需要,并且针对服务对象个人的心理困扰进行干预,不需要首先走进服务对象的家庭和社区,了解服务对象的日常生活状况,根据服务对象的日常生活场景理解服务对象的需要。小组工作和社区工作也一样,社会工作者只需要了解小组成员的要求或者社区成员的要求,不需要把这些要求放在小组成员或者社区成员的日常生活的社会关系中考察。因此,机构服务不是针对服务对象的日常生活状况展开的,而是针对服务对象的某个方面的需要开展的,它以服务对象对该专业需要的认可为前提,而且与服务对象的实际日常生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种机构服务的专业化逻辑以自我心理学为其哲学基础,突出“人在情境中”人的要素,注重直接从服务对象的角度理解环境的影响,遵循以人为本(person-centered)的服务原则,不仅强调科学知识与日常经验的分界,而且注重不同专业之间的界限(Kemp,Whittaker,&Tracy;1997)。这样,社会工作者只需要了解服务对象需求中属于自己专业的内容,把这部分需求从服务对象的日常生活中抽离出来,通过规范化和程序化的标准服务帮助服务对象满足这些需求。事实上,个案工作、小组工作和社区工作就是这种方式专业化的结果,从而不仅导致个案、小组和社区活动与服务对象日常生活场景的分割,而且还使它们之间相互割裂(Abramovitz,1998)。因此,社会工作者既不需要走进服务对象的日常生活,了解服务对象在实际生活中的发展要求,将这些要求与社会工作专业服务连接起来,也不需要与服务对象身边的服务合作者进行接触,理解他们的服务要求,找到专业服务的发展基础,当然也不需要顾及服务出资者对专业服务成效和社会层面影响的要求,将个案工作、小组工作和社区工作整合起来,提升专业服务的成效,更不需要与服务管理者协商,根据服务对象的实际生活状况和发展要求优化组合个案工作、小组工作和社区工作三大专业方法,保证专业服务的合理配比。

尽管按照自我心理学原则组织起来的三大专业方法并用的专业化推进方式给社会工作者带来了专业声誉和专业地位,让社会工作者获得必要的专业知识和经验的积累,也便于社会工作专业知识和技能的传播以及专业人才的培养。但是这种专业化推进方式也给社会工作造成了无法忽视的困扰,不仅出现了个案工作、小组工作和社区工作的专业分割和冲突,而且很容易产生服务的重复和浪费,直接影响专业服务的成效(Halpern,1995)。更为重要的是,它与社会工作的基本伦理价值相违背,无视环境对服务对象的影响,不再以服务对象在日常生活中的成长发展要求为根本组织安排专业服务,而是根据社会工作者的专业特长和标准化服务的要求裁剪服务对象的成长需要(Adams&Nelson,1995)。这样的服务逻辑自然受到不少社会工作者的质疑。

经历了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的影响以及对弗洛伊德精神动力学派的质疑,社会工作者发现,以往推崇的机构服务过分关注“人在情境中”的人,忽视了人生存的环境,从而开始强调把人放回到日常生活的情境中来理解,追求一种能够将个人与环境结合在一起的整合、一致的专业服务,像系统视角和生态视角的社会工作就是这一服务取向的代表(Germain&Gitterman,1995);特别是八十年代之后优势视角的兴起,根本转变了社会工作者的观察视角,不再以社会工作者的专业服务为蓝本安排标准化的服务活动,而是从服务对象出发,把服务对象自身拥有的成功的生活经验、能力、兴趣爱好、特长和资源等视为专业服务开展的基础(Rapp&Chamberlain,1985)。同时,社会支持网络理念的传播,让社会工作者看到加强服务对象与周围他人,尤其是重要他人联系的重要性(Tracy&Brown;2011)。这样,服务对象不再是可以从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抽离出来的单独孤立的服务对象,而是需要与周围他人形成各种社会支持关系的行动者。

就具体的服务形式而言,西方社会工作在经过了四、五十年代个案工作的兴盛之后,在六十年代开始推行社区工作。由于单种工作方法成效不佳,从七十年代起,西方社会工作开始尝试综合的项目服务方式(Halpern;1995)。到了八十年代,社会工作的专业服务方式有了重要的转变,除了受到大幅度消减服务资金的影响之外,西方政府把服务视为一种消费,越来越重视消费者的权益以及服务中主要照顾者和家庭的满意度。这样,服务对象非正式支持系统的运用就成为综合的项目服务的重要内容(Kagan&Nevill,1993)。进入九十年代之后,在多元福利服务政策的影响下,西方社会工作的服务理念发生了重要改变,走向一种以服务对象生活场景为本、注重服务对象能力和资源运用的综合的项目服务,强调服务中有政府部门、社会组织、志愿者和家庭等多方力量的参与(Sherr,2008)。

四、西方项目服务的经验

综合项目服务的提出正是基于对机构服务过分关注专业化导致的服务分割、浪费以及缺乏人文关怀的批评,它不是简单地将个案、小组和社区工作三大专业方法放在一起综合运用,而是在新的服务理念和逻辑基础上架构综合服务,改变了以往的服务策略和方式(Adams&Krauth;1995)。这种服务方式最早出现在七、八十年代的英国,九十年代后逐渐延伸到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受到社会工作者的普遍关注(Halpern,1995)。

项目服务首先关注的是服务的场景化(localization),不是服务对象到服务机构接受社会工作服务,而是社会工作者走到服务对象的日常生活中开展社会工作服务(Adams&Krauth,1995)。这样,专业服务的开展就需要把服务对象与日常生活中的重要他人结合在一起,可以是家庭为本(familybased)的服务或者邻里为本(neighborhood-based)的服务,也可以是社区为本(community-based)的服务①这里所说的家庭为本、邻里为本、社区为本是指以家庭、邻里、社区为服务的场景。。因此,这样的专业服务具有两个显著的特征:(1)互动。它不是针对某个服务对象,如个人、家庭、小组或者社区等,而是服务对象与身边周围他人之间的相互影响,是服务对象对日常生活挑战的应对,既涉及服务对象,同时也涉及周围他人。(2)整合。由于服务对象与周围他人的互动是在多个层面上展开的,不仅包括非正式的支持关系,而且也包括正式的支持关系,是多层支持关系的结合。

项目服务推崇一种合作的关系(partnership),即认为社会工作者与服务对象不是指导者与被指导者,或者专家与服务对象的关系,而是合作者的关系,两者一起共同协商解决服务对象面对的困难(Adams&Krauth,1995)。整个服务过程既不以服务对象为主导,也不以社会工作者为主导,而是围绕着服务对象面临的困难一起寻找解决的方法,可能有时候以服务对象为主导,有时候又以社会工作者为主导。值得注意的是,项目服务还要求社会工作者与服务对象的周围他人,特别是服务对象身边的重要帮助者也建立一种合作的关系。这样,社会工作者就不仅可以影响服务对象,同时也可以影响服务对象的周围他人,提升服务对象在日常生活场景中的应对能力。在项目服务看来,社会工作者与服务对象的合作关系只是服务对象日常生活中多种支持关系的一种,它不是帮助服务对象转移日常生活冲突的替代品,而是协助服务对象重建日常生活支持关系的催化剂。也就是说,在项目服务中,社会工作者借助与服务对象以及周围他人的合作关系,帮助服务对象重建或者加强日常生活中的各种支持关系。

项目服务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倡导一种能力为本(strengths-based)或者增能(empowerment)的专业服务(Adams&Nelson;1995)。它要求社会工作者不是依据自己的规范化和程序化的服务为标准,针对服务对象的问题和不足开展专业服务,而是站在服务对象的角度,从服务对象能做的开始,根据服务对象的发展要求设计有针对性的、个性化的专业服务。服务的目的也不是帮助服务对象消除问题,回归没有问题的日常生活,而是协助服务对象找到提升自己应对环境挑战能力的方法,包括解决问题能力的提升以及周围环境资源运用能力的增强。正是依据这样的逻辑,项目服务非常注重周围环境资源的运用,特别是家庭主要照顾者、家庭、邻里、社区以及志愿者的参与。这样,社会工作者在项目服务的合作关系中就具有了帮助服务对象发掘自身能力以及寻找周围环境资源的要求。

项目服务是一种团队工作(teamwork)的方式(Smale,1995)。这种团队工作包含三层基本的内涵:(1)它是一种注重多专业合作的团队工作方式,不仅需要社会工作者这样的社会服务方面的专业人士参与,同时也需要其他专业人士的加入,因为在日常生活中服务对象的需求是多方面的,常常涉及不同的专业服务需要。因此,多专业的团队工作方式就成为项目服务的一个显著特点。(2)它是一种关注专业人士与非专业人士共同合作的团队工作方式。在项目服务看来,如果服务对象在日常生活中遭遇到困难,他(她)首先会在自己的非正式的支持网络中寻找帮助者,只有当这些非正式的支持无法满足要求时,服务对象才会寻找专业人士的帮助。这样,社会工作者作为专业人士就需要与服务对象身边的非正式支持的社会成员建立一种团队工作的方式。(3)它是一种强调由专业人士与服务对象共同参与的团队工作方式。由于项目服务不再把服务对象看成是有问题的人,而是日常生活中面临不同生活挑战的参与者。因而,服务对象与社会工作者之间就成为合作者,他们一起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共同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项目服务的关注焦点也有自己的特点,它注重的是一种积极预防的服务(Adams&Nelson;1995)。由于项目服务是以服务对象的日常生活场景为出发点的,风险的识别和危机的预防就成为重要的服务内容,这样的服务一方面可以及时发现服务对象,提前介入,不需要等到服务对象的问题爆发之后再干预,以提高服务的成效;另一方面可以拓展服务的人群,让那些虽然还没有受到问题困扰但风险比较高的人群也能够得到必要的帮助,提高他们的危机应对能力。

可见,项目服务是从服务对象的自然生活场景为出发点,以团队工作的方式,倡导合作和能力为本的积极预防的综合服务。这种服务注重场景对服务对象的影响,推崇的是一种场景服务的专业化逻辑,它与以往强调的三大专业方法并用的机构服务的专业化逻辑形成鲜明的对比。

五、本土项目服务的专业逻辑

虽然中国本土的社会工作也面临自然生活场景中开展专业服务的要求,但是这种要求与西方场景服务的专业化要求不同。西方社会工作的项目服务是在三大专业方法并用的机构服务的专业化逻辑基础上产生的,是高度专业化发展之后出现的一种专业合作的服务方式,目的是为了减少服务资源的浪费和提高服务的成效。而中国本土社会工作则处在专业化发展的初期,如何提升社会工作服务的专业性是其最核心的要求,它需要从“非专业”的处境中生长出专业的社会工作服务。因此,也就需要处理与服务对象、服务合作者、服务出资者以及服务管理者的关系,在与他们的合作中找到专业化的发展方式和路径。

作为专业化发展初期的中国本土社会工作,由于它的社会知晓度不高,而且也缺乏专业身份的认可,因此它的工作场景常常是在服务对象的自然生活场景中。在自然生活场景中开展专业服务,自然需要从服务对象的角度出发,了解他(她)在日常生活中的实际发展要求。这样,中国本土的项目服务就不是直接针对服务对象提出的要求开展服务,而是把服务对象的要求放回到日常生活场景中,从服务对象与周围环境的交往状况出发理解服务对象的实际需要,并以此为基础设计专业的服务活动,保证项目服务具有针对性,以切实解决服务对象的实际生活问题。只有实现这样的针对性,社会工作者才能在自然生活场景中与服务对象建立起专业的信任合作关系。针对性还意味着,不仅服务对象,而且服务对象身边的重要他人,也因社会工作的介入获得了解决问题能力的提升。

就服务的合作者而言,中国本土社会工作也有自己独特的要求,在专业化发展初期,不仅服务对象不了解社会工作,就连社区的服务合作者也不熟悉社会工作。在这样的处境下,社会工作者就需要创建一种具有转接性的项目服务,一方面能够把注重服务深度的个人成长的辅导治疗服务与注重服务广度的环境改善的互助增能活动连接起来,使项目服务能够与服务合作者的要求衔接起来,让服务合作者理解项目服务的逻辑和必要性;另一方面又能够将注重服务广度的环境改善的互助增能活动与注重服务深度的个人成长的辅导治疗服务连接起来,使服务合作者看到项目服务与一般大型活动的区别,让服务合作者了解项目服务的专业性。显然,只有通过项目服务的这种转换与连接,中国本土社会工作才能够既被服务合作者理解,又能够生长出自己的专业性。

在专业化开拓的初期,中国本土社会工作的发展离不开政府的大力推进,政府成了社会工作项目最主要的服务出资者。作为出资者的政府虽然不一定十分清楚社会工作的专业性在哪里,但都希望能够尽快看到服务的成效,他们常常站在社会管理者的角度,不仅需要考核每个具体活动的服务成效,更为重要的是,掌握整体的服务逻辑和效果,特别是在社会层面展现的效果。因此,项目服务的整体性就成为中国本土社会工作开展的一项不可或缺的要求,只有确保了社会工作服务的整体性,政府才能向公众解释和说明社会工作项目购买的必要性和价值。

作为服务管理者,在社会工作专业化发展的初期,由于人才储备和资金给付制度的不完善,往往面临资金短缺、人力不足的现象。面对这样的生存环境,服务管理者就必然要求社会工作的项目服务具有累加性,不仅每个服务活动的成效能够累加起来,而且前一个服务活动的开展能够成为后一个服务活动的基础。这样,通过一个一个小活动,即使处于资金短缺和人力不足的社会工作服务机构,也能够创造出明显的专业服务成效,实现服务的优化组合以及成效的最大化。

简单地说,在社会工作专业化发展初期,中国本土的项目服务逻辑与西方项目服务逻辑不同,需要具备四个特性:针对性、转接性、整体性和累加性。

六、总 结

通过以上的分析可以发现,运用三大专业方法并用的方式推进社会工作专业服务是西方社会工作专业化发展过程中推进机构服务的发展策略,它运用的是以自我心理学为哲学基础的机构服务逻辑。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之后,由于受到系统、生态视角以及社会支持网络理论影响,特别是增能视角和优势视角的出现,社会工作开始关注自然场景中开展综合服务的逻辑,出现了项目服务的专业化推进方式。

项目服务遵循的是场景服务的逻辑,它不同于三大专业方法并用的机构服务逻辑,以服务对象的自然生活场景为出发点,注重专业人士之间以及专业人士与非正式支持网络之间的团队工作方式,关注服务对象的能力和资源的挖掘,倡导一种预防为主的综合服务。这种项目服务的场景服务逻辑给主动走进服务对象日常生活中开展专业服务的中国本土社会工作提供了专业化发展的新思路。不过,由于中国本土社会工作与高度专业化发展的西方社会工作不同,处在专业化发展的初期,需要学会处理与服务对象、服务合作者、服务出资者以及服务管理者的关系,保持项目服务具有针对性、转接性、整体性和累加性。只有这样,中国本土社会工作才能够从“非专业”的处境中逐渐成长起来,迈向专业的发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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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程激清

[中图分类号]C9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828(2016)03-0025-08

DOI:10.3969/j.issn.1672-4828.2016.00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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