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器乐理论研究的新视界
——评苏雅《个体•传统与新视界——吴云龙四胡艺术研究》

2016-04-03 23:52乌兰杰
内蒙古艺术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云龙基础性音乐学

乌兰杰

(中国音乐学院,北京 100101)

蒙古族器乐理论研究的新视界
——评苏雅《个体•传统与新视界——吴云龙四胡艺术研究》

乌兰杰

(中国音乐学院,北京 100101)

2014年10月,中国科学院出版社出版了蒙古四胡演奏家苏雅的专著《个体•传统与新视界——吴云龙四胡艺术研究》(以下简称《个体•传统与新视界》)。苏雅通过十几年的四胡演奏,熟悉了大量的科尔沁民歌、说书调和器乐曲,在此基础上,作者采取口述史、田野调查、比较音乐学、民族音乐学等不同研究方法对此书进行撰写。《个体·传统与新视界》一书,由绪论和六个章节构成。分别阐释了现代科尔沁地区的社会变迁、民间音乐的传承流布、四胡文化的历史渊源、乌云龙的个人历史、演奏、创作、教学活动,以及独特的四胡套路等,多有独到见解和闪光点。结构合理,逻辑清晰,篇幅均衡,语言流畅。对于一个少数民族青年学子来讲,实属难能可贵。

蒙古族;器乐理论;研究;四胡

2014年10月,中国科学院出版社出版了蒙古四胡演奏家苏雅的专著《个体•传统与新视界——吴云龙四胡艺术研究》(以下简称《个体•传统与新视界》)。苏雅女生是蒙古族青年四胡演奏家、内蒙古艺术学院音乐系青年教师。

《个体·传统与新视界》一书,由绪论和六个章节构成。分别阐释了现代科尔沁地区的社会变迁、民间音乐的传承流布、四胡文化的历史渊源、乌云龙的个人历史、演奏、创作、教学活动,以及独特的四胡套路等,多有独到见解和闪光点。结构合理,逻辑清晰,篇幅均衡,语言流畅。对于一个少数民族青年学子来讲,实属难能可贵。

四胡是蒙古族重要的弓弦器乐之一,与马头琴齐名,成为民族器乐艺术中的主要乐器,流行于内蒙古东部地区的科尔沁草原、中部的察哈尔,以及西部的鄂尔多斯地区。吴云龙先生则是蒙古族老一辈四胡演奏家、教育家,被公认为是科尔沁四胡流派的主要代表者之一。据我所知,内蒙古音乐理论界目前还没有研究吴云龙的理论专著。因此,这部苏雅女士专门研究吴云龙先生四胡艺术的专著,可以说填补了一项学术空白,具有理论意义和现实作用。我和吴云龙先生比较熟悉,上世纪60年代即已相识。通读《个体·传统与新视界》,给我的突出感觉是:资料翔实,内容丰富,真实生动,准确地描绘出吴云龙的人生道路和艺术成就,让我感到十分亲切。显然,苏雅下了很大功夫,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才能写出这样有分量的专著,苏雅这种求真务实的学风,值得鼓励和称道。

从治学态度和研究方法的角度来看,苏雅的这部专著也是好的,给人以不少启迪。作者撰写此书,主要采取口述史、田野调查、比较音乐学、民族音乐学等不同研究方法。总结概括前人成果的基础上,适当借鉴国外有益的研究方法。资料、观点、方法、叙述结合较好,达到较高的学术水准。作者运用“社会史——艺术史——个人史”相结合的方式,将吴云龙的成长轨迹和艺术特色放在大的历史背景下加以考察。书中指出,少年吴云龙之所以走上音乐道路,并日后成为一名杰出的四胡演奏家,离不开科尔沁地区传统音乐的滋润;离不开先辈艺人的教诲;离不开火热时代的感召;更离不开革命队伍的关爱与培养。通过追溯吴云龙的成才经历,作者令人信服地说明:蒙古族四胡的民族风格——地域风格——时代风格——个人风格,相互依存,彼此促进,为辩证统一的关系。

西方音乐理论界有一种流行的观点,似乎研究方法自然具有高低之分,经历了一个由低到高、由粗到细的发展过程。例如,中国的民族民间音乐研究方法被西方的比较音乐学所取代,比较音乐学则被民族音乐学所取代。那么,按照这样的逻辑,似乎民族音乐学最终也要被文化人类学所取代。总之,旧方法即意味着落后过时,新方法则必然是正确先进的。难道,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当然不是这样。

“方法在对象之中”,只要对象客观存在,其研究方法便不会过时。在人类认识客观世界的漫漫长河中,每一种研究方法,都是通向相对真理的一座桥梁。人类通过各种研究方法所取得的成就中,均包含着“绝对真理”的颗粒。唯有通过无数大小长短不等的桥梁,人类才能不断接近“绝对真理”。因此,无论民族民间音乐学、比较音乐学、民族音乐学;还是音乐形态学、音乐考古学、文献资料学等,其实并无高低粗细之分,各种方法均处于平等地位。宏观把握,微观烛照,十八般武艺各尽其能,缺一不可。

苏雅撰写《个体·传统与新视界》,并不是采取单一的研究方法,而是根据不同的研究对象,综合运用不同的研究方法。诸如,民族民间音乐学、比较音乐学、民族音乐学,以及文化人类学等。同时,阐释和描绘具体问题时,还需运用历史学、社会学,以及音乐形态学的方法。当然,高低粗细之分也是存在的,但只存在于运用方法的人,而不是方法论本身。由此可见,那种人为地评断方法论等级,前后对立,过河拆桥的做法,不是聪明人所应采取的态度。

对于青年学子来说,如何理解和处理继承与创新、基础与前沿、专题与综合三者之间的关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对立统一是世间万物中客观存在的普遍规律,做学问同样如此。“继承——基础——专题”与“创新——前沿——综合”,构成彼此对应的三个范畴,是对立统一的关系。根据我的经验,“继承——基础——专题”,始终是治学问道的根基。至于“创新——前沿——综合”,则是前三项的延续和升华,犹如沃土上生长出的大树,结下丰硕的果实。俗话说,“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没有继承就没有创新,没有基础便没有前沿,缺少专题则自然谈不上综合,个中道理是显而易见的。因此,继承民族音乐传统,打牢学问基础,重视专题研究,乃是治学问道的根本途径,取得成就的前提条件。

通过《个体·传统与新视界》一书,我们可以看出,苏雅在理解和处理“继承——基础——专题”与“创新——前沿——综合”三者的关系方面,做得是比较好的。例如,苏雅在专著中特别提出蒙古族传统器乐演奏艺术中的“套路”概念。所谓套路,即是四胡演奏家用来处理乐曲的特殊技法体系,诸如,曲调加花,节奏变化,常用指法、弓法,以及整合民歌联奏套曲的模式等。当然,套路并不是单纯的技法,而是演奏家音乐审美理念的外在体现,也是形成独特个人风格的重要因素。

苏雅指出,吴云龙的四胡演奏套路中,有一个特殊技法,就是在二把位上用三指奏出泛音,再用小指奏出打音或滑音。孙良大师的套路则与吴云龙有所不同,用四指在三把位上奏出泛音,因不用三指,故很少用滑音,即便有滑音,也是幅度很小。苏雅所论述的“套路”,汉族音乐理论中多有提及,但在蒙古族器乐领域中,则很少有人提及。如果不懂传统四胡演奏技法,没有扎实的基本功,没有专题研究,则很难归纳出套路之说。如果说创新的话,这便是一个闪亮的创新点。那么,苏雅为何能做到这样的创新呢?

首先,苏雅通过十几年的四胡演奏,熟悉了大量的科尔沁民歌、说书调和器乐曲,继承民族音乐传统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为今后从事理论研究打下坚实的资料学基础。其次,苏雅参与音乐系“民族音乐传承基驿站”的工作,采访知名民间艺人,采集民歌、民间乐曲,撰写艺人口述史。两年多时间内,驿站先后接待了40多名杰出的民间艺人,其中不乏大师级人物。通过亲身实践,苏雅检验了自己所学到专业知识和理论方法,真实地体验到理论到实践的飞跃,积累了一定的课题研究经验。再次,在杨玉成教授指导下,苏雅系统学习了民族音乐学理论,熟悉国内外的相关信息,知己知彼,视野开阔,为著书立说,准备了理论条件。由此可知,苏雅之所以能综合分析、有所创新、走在前沿,恰恰是得益于继承性、基础性和专题性方面的知识积累。

当前,国内音乐理论界流行一种观点,认为基础性、专题性,概论性研究,是大学本科阶段应该做的事情。反之,作为硕士生和博士生,便只能从事创新性、前沿性、综合性研究。如果有哪位硕士生、博士生撰写基础性、专题性、概论性的毕业论文,便被看做是陈旧落后,跟不上学术潮流。难道,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当然不是这样。

从中国古代文人和近现代学者的治学经验来看,继承性、基础性、专题性的研究,不分年龄和阶段,须臾不能中断,更不可废弃,是一辈子都要做的功课。我国近现代的许多学术泰斗,诸如王国维、陈寅恪、陈垣;以及我区蒙古学大家亦邻真等人,无不是资料学专家,分别在资料性、基础性、专题性研究方面多有创新,发前人之所未发,从而取得突破性的成就。从某种意义上说,继承性、基础性、专题性研究的深度,往往决定着创新性、前沿性、综合性研究的高度。两者犹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大凡在继承性、基础性、专题性研究方面功夫下得不够的人,创新性、前沿性、综合性研究方面就会受到局限,难以取得更大的成就。因此,那种把继承性、基础性、专题性研究,与创新性、综合性、前沿性研究对立起来的看法,显然是片面的。

恩格斯说过:“社会一旦有技术上的需要,则这种需要就会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社会科学何尝不是如此。就当前情况而论,内蒙古音乐界需要加强继承性、基础性、专题性的研究。这种需要是现实的、客观的、迫切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全国而言,学术发展的整体水平是不同的,明显存在着不平衡现象。比起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内地汉族的学术发展程度相对较高。传统悠久,人才雄厚,学科齐全,成果显著。经过几代人的努力,资料性、专题性、概述性的论著已经大量出现,为后人的创新性、综合性、前沿性研究,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学术资料。

相对而言,我们蒙古族音乐界有关继承性、基础性、专题性研究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其中,音乐资料学和文献学,大概是学术领域中最短的短板。诚然,蒙古族的口传文化十分丰厚,但书面文化却相对薄弱。就资料学、文献学的现状而言,音乐界几代学人所挖掘、整理和运用的资料,应该说比较丰富。遗憾的是,均散见于每个作者的著作之中,没有梳理、归纳和分类,尚处于个体化、手工化、零散化阶段,缺少系统性、科学性和完整性,还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资料学。因此,我们的共同任务,就是和时间赛跑,趁老一辈民间音乐传人尚健在时,尽量把他们所掌握的资料抢救下来。为后人留下更多有价值的学术资源。在此基础上,有计划地开展继承性、基础性、专题性研究,且将研究成果迅速转化为教科书,大量引入艺术院校的课堂,进而再将教科书中所总结提炼的规律转化为艺术创造力。

我们需要优秀的民族音乐学家,凡是人家有的,我们也应该有,而且必须是一流的。但是,从可持续发展的观点来看,我们更需要各类优秀的专门家。诸如,资料学家、形态学家、音乐史学家、美学家、比较音乐学家,对蒙古族传统音乐的各个领域,进行全面的专题研究。上世纪50年代,我国曾展开大规模的地质普查工作,摸清了家底,并编写出各类矿产资源分布的专题报告。在此基础上,才有可能开发地下矿物资源,大庆油田钻探出数千米的深井。这个例子生动地说明,继承性、基础性、综合性与创新性、前沿性、综合性之间的辩证关系。确实,如果我们无视自己民族和地区的学术状况,盲目追随内地汉族和国外的学术潮流,一味强调所谓“创新性、前沿性、综合性”研究,忽视甚至鄙视继承性、基础性、专题性的研究,其结果必然是脱离实际,脱离本地区和本民族的学术发展需要,滋生浮躁虚夸之风。令人欣慰的是,近年来内蒙古地区民族音乐学家们的理论和实践,更加强调继承传统,注重音乐形态,已经与外国的民族音乐学有所不同。相对而言,所有这些变化,均有积极意义。

长期以来,蒙古族四胡向来是男子一统天下,很少有女子学习此门技艺。然而,苏雅女士毅然选择学习钻研四胡专业,其胆量和决心值得赞赏。从附中到升入本科,苏雅一直师从蒙古族老一辈四胡演奏家、音乐教育家赵双虎,演奏技艺有了长足提高。我们知道,女子学习四胡困难要比男子大得多,成为一名女演奏家,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然而,苏雅却通过自己的天赋和勤奋,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自己的成功。早在附中、大学本科学习期间,苏雅即多次参加全区、全国器乐比赛,屡次荣获金奖,从而跻身于蒙古族知名青年演奏家。

近年来,内蒙古音乐理论界新人辈出,形势很好,已初步形成学术团队,集中力量办大事、实事,发挥与展现出人才优势。苏雅女士即是这个学术团队中的一员,成为民族器乐研究领域中的一颗新星。艺海无涯,学无止境。希望苏雅继续努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写出更多更精彩的论文和专著,为蒙古族音乐理论建设添砖加瓦,做出更大的贡献。

【责任编辑 徐英】

A New Vision of Theoretical Study of Mongolian Instrumental Music : An Evaluation of “Individual, Tradition and New Vision——Research of Wu Yunlong’s Four-string Fiddle Art”

Ulalji
(China Conservatory of Music , Beijing 100101)

The monograph “Individual, Tradition and New Vision—Research of Wu Yunlong’s Four-string Fiddle Art” by Mongolian four-string fiddle performer Su Ya was published by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Press in October 2014.With experience of playing four-string fiddle more than a dozen years, Su Ya made herself a master of Horchin folk songs, Uliger tunes and instrumental music.On this basis, she used research methods such as oral history interview, field work, comparative musicology, ethnomusicology to write this book which includes an introduction and six chapters.In this book reflecting original views and shining ideas, Su Ya respectively interpreted social changes of modern Horchin area, folk music inheritance and distribution, history origin of four-string fiddle culture, personal history of Wu Yunlong, and his experiences of performing four-string fiddle, composing, teaching four-string fiddle, especially his unique four-string fiddle routines.Su Ya also proved her outstanding writing abilities by reasonable structure, clear logic, balanced length and language fluency.For a young minority student, all these are praiseworthy achievement.

Mongolian minority; instrumental music theory; research; four-string fiddle

J05

A

1672-9838(2016)02-133-04

2016-05-01

乌兰杰(1938-),男,蒙古族,内蒙古自治区扎赉特旗人,中国音乐学院博士生导师,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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