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外来工的层次构成及其对市民化的期盼调查

曾学龙（广州科技职业技术学院 思政部，广东 广州 510550）



广州外来工的层次构成及其对市民化的期盼调查

曾学龙
（广州科技职业技术学院 思政部，广东 广州 510550）

摘 要：从外来工的收入及社会地位的角度看，外来工有层次之分，包括金领外来工、银领外来工、白领外来工、蓝领外来工、灰领外来工和黑领外来工。处于社会低层的外来工对推进农业转移人口有自己的期盼，如希望与市民一样享受同等福利待遇、希望增加收入、希望解决孩子享受义务教育等要求。建议高度重视低层次外来工的市民化问题，给他们以更多的人文关怀。

关键词：外来工；层次构成；市民化；广州

外来工，主要是指户籍在外地、工作在城镇的务工人员。为了更好地了解外来工对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的意愿，促进外来工市民化的有序推进，我们在从化、番禺、海珠、白云、增城分别对600名外来工进行问卷调查与访谈。调查内容涉及广州外来工的层次构成及其对市民化进程的意愿。问卷采取随机取样的方式，以单项选择题的形式进行，去除无效问卷后，有效问卷为506份，有效率为84.3%。尔后采用SPSS软件进行统计分析，得出调查分析结果。

一、广州外来工的层次构成

2009年，笔者参与的调查发现，广州外来工的构成有层次之分，按外来工的工作特点，大体可分为体力劳动型、经验技能型、管理型、体力劳动型四个层次①。而在最近的调查中，我们发现，从外来工的收入及社会地位的角度看，广州外来工的层次构成还可分为金领外来工、银领外来工、白领外来工、蓝领外来工、灰领外来工和黑领外来工等六个层次。

（一）金领外来工。指早年来广州务工的普通外来工包括外来农民工，后来抓住机遇发了财而在广州开厂经商的投资者或经营者。这类人虽然不多，但他们确实是从打工开始积累资金，其中不少是外地来的农民工出身，来广州的时间有10几、20年，基本上在广州买了房，有的已经入户广州。由于赚了钱，发了财，因而生活富裕，可以说是外来工中的佼佼者。按理说，不能再将他们称为外来工，但因为他们最初也是外来工出身，而且广州市有关部门也将其列为外来人员管理，因而还是归之于此。

（二）银领外来工。指那些凭借自己的技术来广州开店做生意（如开饮食店或修理店）的小老板。他们很多人最初也是通过自己的一技之长在广州谋生，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和刻苦经营赚了钱再转向开店做生意。因而他们的收入都不错，月收入一般在万元以上，不仅在老家买了房，少数人为小孩着想在广州也买了房，来得早的已经入户广州，事实上成为了广州市民。

①谢伟杰，曾学龙.广州不同层次外来工的素质对其生存发展的影响研究［J］.青年探索，2009（06）：55-60.

（三）白领外来工。特点是有技术或有职称有学历，文化水平较高，收入相对也高，一般月收入在6000元以上，是企事业单位中无广州户籍的技术业务骨干或中青年白领。这部分人有的户籍在农村，有的则在外地的城镇，他们不同于一般的外来农民工。他们中的多数人在广州结婚成家，不少人在广州买了房，暂时没买房的也希望在市内或郊区买房，多数人希望落户广州，成为真正的广州市民。由于各种原因，他们没有享受应届本科以上毕业生入户广州的基本待遇，也需要按照积分办法办理入户。如民办高校非广州籍的教师以及民营企业非广州籍的管理人员就属于这类外来工。

（四）蓝领外来工。特点是有技术专长但不一定有职称或高学历，主要以初、高中（包括中专、技校）毕业后来广州务工的青年外来工或一部分有技术或有资历的中年业务骨干为主，如司机、企业的技术工、企业紧缺工种的务工人员。他们的收入也不错，不会比白领外来工的收入低，根据工龄长短及技能水平的差异，月收入一般在5000元以上，高的也有6000到8000元的。他们中不少人很想落户广州，但是否落户广州，主要看小孩能否在广州发展，或看自身的经济积累能否在郊区买得起房或在市区内买个二手房。但中年人中不少人愿意叶落归根，回老家养老。年轻的蓝领外来工则要看未来的发展如何才能确定是否落户广州。

（五）灰领外来工。主要指那些以从事普通餐饮服务或保安工作为主的外来务工人员。这些人文化程度不高，多为初中毕业，也无技术专长，只能做做打杂之类的工作。由于本身的工作技能要求不高，工作也不太累，因而收入不太高，月收入一般在3000元到4000元左右，但工作相对稳定，特别是国有企事业单位的外来工，单位都为其购买了职工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这类外来工中的年轻人都希望学点技术，积累经验，再寻找转机。年纪大的，基本上是图个安定的工作，能够增加收入，到退休时再回老家养老。

（六）黑领外来工。特点是缺技术、没文化且多数人的年龄大，主要是以初中以下文化或无业务特长的普通农民工为主。他们从事的往往是技术含量低、业务比较简单也比较脏和累的工作，如环卫工等。这类工作收入相对较低，在2015年5月最低工资标准调整前，月收入一般在2000多元，至多也不到3000元，工作条件相对艰苦，但财政发包环卫工即有编制的环卫工比非财政发包环卫工即物业小区和办公场所的保洁员工的工资略高一些，而且有社保。市区物业小区的环卫工工资则高一些，一般在1800到2000元，多为外地来的老年农民工。年龄在56岁到65岁之间，因为身体好还能做事，还在广州继续务工。财政发包环卫工虽然有编制，但毕竟收入不高，很难买得起房，只能租住民房或靠单位租的房子居住，他们的小孩多数在老家读书，对未来的归宿考虑基本上是回老家养老。除非今后的政策对其有利，才可能考虑入户广州的问题。

一般来说，金领、银领及白领外来工的收入相对较高，蓝领外来工的收入次之，而灰领和黑领外来工的收入则相对较低，工作更辛苦，社会地位也比较低。需要说明的是，之所以做出这种分类，一是说明外来工不等于农民工，二者不能混为一谈，但农民工肯定是外来工的主体；二是说明外来工是有层次差别的，占外来工主体的外来农民工主要是那些户籍在农村、文化程度不高又缺乏实际技能的灰领和黑领外来工，很多学者说的农民工实际是指这两类外来农民工。当然，不排除有少数农民工经过努力已经成为金领、银领及白领外来工的一部分。

二、广州外来工对市民化的意愿

本次调查覆盖了上述六个层面的外来工，其中，前三个层次约占30%，后三个层次占70%。因此，下述广州外来工对市民化的意愿主要反映了低层次的外来工即蓝领、黑领和灰领外来工的意愿。

（一）希望与市民一样享受同等待遇。外来工对广州的印象总体不错，认为广州这个城市的包容性强，不排外。比如，在“你来广州后有没有受歧视的感觉”的问题中，认为“没有这种感觉”的占45.1%，认为“有一点但不严重”的占36.8%，感觉严重的占18.2%。但低层次的外来工比高层次的外来工的感觉要差。比如，对环卫工的调查发现，感觉受歧视严重和有一点受歧视但不严重的分别占总调查人数的24.7%和45.1%，明显高于其他外来工。在“什么情况下有广州市民感觉”的问题中，认为“与市民一样享受同等福利待遇”的最多，占50.79%，认为“在广州买了房”的占28.66%，认为“户口落户广州”的占17.79%，未填写的占2.76%。可见，外来工对户籍是否入户广州无所谓，最主要的是与市民一样享受同等福利待遇。

（二）希望入户广州的外来工不到一半。调查发现，占47.04%的被调查者希望入户广州，表示“不希望”的占19.57%，表示“没考虑”的占33%。这说明，近一半的外来工有入户广州的意愿，但主要是高层次的外来工有此意愿，占1/3的外来工主要是低层次的外来农民工之所以没考虑入户广州，主要是三个原因：一个是户籍政策的限制，尤其是那些黑领、灰领外来工觉得入户广州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二是部分外来工对以后是否继续在广州打工还有待考虑；三是一些人主要是出于对小孩的考虑，看小孩的发展再定。

在“关于未来的打算”上，选择“先在广州工作，以后再考虑”的最多，占32.41%；其次是选择“在广州工作，回家养老”，占26.48%；再次是“做一段时间，再看在哪里发展更好”，占20.36%；真正选择“在广州工作、生活一辈子”的只有20.55%。个别访谈也发现，低层次的外来农民工对进城落户都有“前瞻有愁、后顾有忧”的心态，即使在城里站稳了脚跟，也存在乡土情结。进得了城、回得了乡是多数人的意愿。

（三）过半外来工对积分入户政策不了解。在“你对入户广州的积分制是否了解”的问题中，知道的占16.21%，知道一点的占29.45%，不清楚的占53.75%。主要原因是来自农村的外来工很多人是想回家养老，加上现行积分入户政策对来自农村的外来工不利，因而这些人对积分入户并不太关心，真正关心的是那些有积分资格与条件的白领外来工。在“你对入户广州的积分制是否有利于外来工”的调查中，认为“比较公平透明”的人还是较多，占30.6%，认为“对外来工不利”的占16.4%，认为“说不清楚”的占53%。

（四）认为外来工入户广州存在三大障碍。在“您觉得外来工要入户广州，最大的障碍是什么”的问题中，选择“买不起房”的最多，占36.36%；其次是认为“户籍政策限制”的占24.35%；再次是认为“收入太低”的占20.36%；而认为“积分制门槛太高”的占17.79%。这就是说，对普通的外来农民工也就是一般的蓝领、灰领和黑领外来工而言，入户广州的最大障碍是户籍政策、买不起房以及收入太低。调查也发现，蓝领、灰领和黑领外来工的月收入大体在2000至5000元之间的比例最大，占了82%。因此，外来农民工对在广州工作的收入满意度并不高，其中，认为“一般”的占52.94%，表示“不满意”的占28.46%，而感到“满意”的只有16.21%。

（五）多数人能接受5000元以下价位的住房。在“假如在郊区地铁沿线建立外来工公寓，以下哪个价位的购房您能承受得起”问题中，认为5000元以下能接受的最多，占55.73%，其次是能接受6000元左右价位的，占18.77%，能接受7000-8000元左右价位的占13.04%，能接受1万元左右价位的占5.34%，还有7.11%的人未填写。这个数据说明，高层次的外来工能接受1万元以上价位的商品房，而对于多数处于低层次的外来工而言，只能接受5000元以下价位的保障房。

（六）希望解决孩子在公立学校读书的要求最多。子女接受义务教育的问题是大部分外来工关心的话题。问卷调查也发现，他们最希望政府为外来工解决的问题依次是“孩子读书与市民同等待遇”，占37.35%；希望“增加工资收入”的占32.81%；希望“建设外来工保障住房”，占19.76%；希望“改善社会保障”的占9.68%。从访谈中也得知，他们最希望子女能和广州市民的孩子一样上公办学校，但由于没有入户，他们的子女要想在广州的公立初中和小学读书，就要交纳2万到4万不等的择校费。这一点，无论是高层次的外来工还是低层次的外来工都有同感。

（七）希望继续增加工资收入。增加工资收入几乎是所有外来工的共同心愿，尤其在灰领和黑领外来工中更为明显。比如，在“最希望所在单位为外来工做些什么”的调查中，主张“增加月收入”的最多，占45.5%；主张“改善福利待遇”的占38.1%；主张“改善员工住房”的占9.9%；主张“丰富文化生活”的，占6.5%。从总体看，增加工资收入与入户广州比，还是前者更多。比如，在“你对在广州生活最期待解决的是什么问题”的调查看，排在第一位的是“提高工资收入”，占54.35%；其次是希望“工作更轻松”，占13.83%；希望“入户广州”的占8.5%；而希望“单位能为自己买社保”的占8.1%；希望“解决孩子在广州读书问题”的占7.11%；希望“工资不拖欠”的只占5.53%。总体看，除了“工资不拖欠”的需求最少外，其他问题都是希望解决的问题。但值得欣慰的是，广州拖欠工资的现象虽然有但不是很严重。目前外来工的主要需求还是增加收入，改善福利。

（八）希望改进社会保险服务。调查发现，除了40%左右的金领、银领、白领外来工以及国有单位的外来工在广州购买了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及医疗保险外，近1/3的外来农民工是在家乡购买农村养老保险和新农村合作医疗（新农合）保险，少数人在老家的城镇购买了当地的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及医疗保险，还有1/3的外来农民工主要是灰领和黑领外来工没有购买任何保险。

目前，很多外来工在社保问题上碰到一个麻烦问题，那就是上世纪90年代来的外来工最初都没有办养老保险，2006年后按政策的要求，企业为一些人补办了养老保险，但在多个城市的参保记录都没有超过15年，到了退休年龄却因年限不够无法领取养老金。虽然政府允许他们补缴，但他们在补缴社保的过程中却遇到追溯时效的难题——外来工和企业提供了相关合同、入职表不够，还需要通过仲裁进行劳动关系确认，同时还有2年行政追溯时效的关卡在等着他们。很多外来工最后无法补缴社保，多是因为过了追诉时效。此外，目前社保年度缴费工资下限标准是2408元，个人就要缴200多元，不少外来工感到压力大。他们希望实行弹性扣费，根据个人情况调整扣费比例。

三、推进广州外来工市民化进程的若干建议

（一）高度重视低层次外来工的市民化问题。有序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的进程，必须把外来工的市民化列入政府的重要议事日程，因为外来工是农业转移人口的主体。而外来工也是分层次的，目前广州的积分入户政策实际上对层次高的金领、银领、白领及部分蓝领外来工有利，而对低层次的灰领及黑领外来工不利，没有完全体现市民化的公平导向。因此，在积分入户政策中要对低层次的外来工给予更多的人文关怀。

（二）有针对性地改进积分入户办法。针对广州的实际，当前要优先考虑扩大两类外来工的入户范围。第一类是广州紧缺工种的外来工，如焊工、维修电工等；第二类是在广州打工20年以上且其本人愿意入户广州也有条件定居广州的外来农民工。在现有方案的基础上，可以采取两套方案操作：一套方案是采取分类计分办法，对不同类型的农业转移人口采取不同的积分办法，尤其是对外来农民工采取特殊的积分办法，即原先偏重于金领、银领及白领外来工的积分办法不变，另外单设一个专门对普通外来农民工或政策性照顾的积分办法。这一套方案不分类型，统筹考虑，在原有积分办法的基础上进行完善。

（三）改进外来工的社会保障管理。优先将工作年限长而尚未加入社保的外来工纳入社保体系。尤其是要将已经在广州就业、生活和居住15年以上的外来农民工及其家庭对教育、医疗、安全、文化娱乐等公共服务的需要纳入城市整体规划统筹考虑，将农民工及其随迁家属纳入社区卫生服务体系，免费提供健康教育、妇幼保健、预防接种、传染病防控、计划生育等公共卫生服务。相关部门可采取更灵活的社保办法。比如，外来工到了退休年龄但仍有足够的工作能力，可以让其继续工作直至缴满15年。对于那些离15年缴费期还有一定差距的中老年外来工，可以参照当地老年职工参保那种灵活变通的办法，通过补缴的办法来获得城市养老。

（四）有效化解外来工安居广州的难题。对于在广州就业、生活和居住15年以上的外来工，在保障性住房上应优先给予市民待遇。参照广州市不同区镇的实际情况，应优先给那些在广州务工多年的外来农民工提供廉租房、经济适用房、限价商品房。尤其是对广州发展急需的特殊工种的外来工设立安居绿色通道，通过积分分房、共有产权购房以及企业建设外来工集体宿舍的办法，解决外来工入户广州后的安居问题。

（五）切实化解外来工随迁子女享受义务教育的难题。一方面要依靠政府扩大师资配置，充实公办教育资源，在现有中小学的基础上，按照各区地段生源的摸底，规划增设一批新的中小学或对原来的学校进行增容改造。另一方面要通过政府购买民办教育服务，或对现有专为外来工子弟服务的民办中小学（少数条件较好的贵族学校除外）进行改造，让民办教育发挥更大作用。此外，要建立义务教育的财政支付转移机制，要以中小学生的学籍信息为基础，在全市范围内实现教育补贴经费“钱随人走”，提高对接纳随迁子女就读学校的资金补贴。

参考文献：

［1］谢建社.农民工分层：中国城市化思考［J］.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5（10）：44-49.

［2］魏后凯，苏红键.中国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进程研究［J］.中国人口科学，2013（05）：21-29.

［3］廖洪乐.农民市民化与制度变革［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13.

［4］王竹林.城市化进程中农民工市民化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肖训生）

作者简介：曾学龙，男，教授、主任，研究方向：农村社会发展。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4年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十二五”规划一般课题“新型城镇化视域下有序推进广州市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研究”（14Y36）的研究成果。

收稿日期：2016-03-07

中图分类号：F323.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2697（2016）02-002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