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中又现“耿长锁”

秋冬之交，寒意日隆。从兰州出发，踏上了广袤的冀中平原，当我们来到河北饶阳县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温室大棚，汇成了雄浑壮阔的交响曲，演奏着红色老区的欢畅；一排排景观苗木，铺就了五彩斑斓的锦绣，书写着冀中平原的传奇。眼看就要作别秋季的最后一天了，可这里的花儿依旧在绽放，树木也不急于褪色，花团锦簇，翠绿摇曳，朔风掠过，层层绿波似的叶子翻滚飞动，那飞动的灵性传感着脚下这块遒劲有力的大地。

饶阳县位于河北省东南部的冀中平原，既是革命老区，也是全国重点贫困地区。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却诞生了全国循环农业示范基地——河北衡水众悦农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和全国农民专业合作社示范基地——河北饶阳党恩蔬菜种植专业合作社，当从央视新闻联播和《农民日报》的报道中得知这样的消息后，作为报告文学作者，我们异常兴奋。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驱使着我们在蒙蒙的秋雨中急匆匆地探寻秘籍。县委常委、农工委书记张钰热情接待我们，这位浑身透着青春朝气的年轻人滔滔不绝，他从习近平总书记关注“三农”及“十三五”规划纲要的制定到京津冀协同发展再到饶阳全面脱贫致富，尤其他说到饶阳县大力发展现代设施农业并积极推广“众悦模式”等一系列举措时，我们突然想起在这块土地上曾经诞生过《平原枪声》等不朽经典，也诞生过全国第一个“土地合伙组”的传奇。那是1943年，衡水饶阳人民永远铭记的伤痛年。这一年，日寇在华北平原实施疯狂大扫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年景又遭遇前所未有的旱情，粮食竟然颗粒无收！如此横祸压得饶阳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时，有一个人勇敢地站了出来，他毅然决然联合了3户农民搞起了全国第一个土地合作组，仅仅一年的合作互助，同样是原来的一亩地，可产粮能达200多斤。尝到了甜头的农户纷纷请求加入合作社，合作社的规模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几年后，合作社里的粮食亩产就提高到了510斤，超过了当地其他村的一倍多。这个勇敢的站出来带领大伙搞合作社的人就是耿长锁，他因此而成为那个年代农业战线的杰出代表，他的“农业生产合作社”被誉为“开在冀中平原的社会主义之花”，毛泽东主席亲切的称他是“群众所信任的领袖人物”……

一

神奇的土地诞生传奇的人物，传奇的人物延续神奇的故事。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叙说。

2008年最后一场秋雨不失时机地潜入了冬季。已经富裕起来的常海峰正和爱人在屋里谋划着来年，突然，有人敲门，但见已经卸任多年的老支书常伟成拉着二尺长的脸，气势汹汹破门而入，海峰小两口子顿时懵了，这是咋了？平时那么眉慈目善的一个人，怎么就变脸了？原来老支书并不是妒忌海峰发了财，而是生气全村仍然那么穷、那么愚昧。老支书发话了：“峰，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您老要我干什么？”“当然是做村支书！你不能光顾自己致富，还要带着大家伙一起干才是啊。”老支书的一句话，使常海峰的眉头拧成了细麻绳，似针一样扎在了他的心头。

常海峰的父亲穷，娶不起媳妇，倒插门来到了母亲的这个村，母亲娘家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从记事起到14岁，海峰就出东家、进西家，吃百家饭、住百家床，如果没有村里父老乡亲的接济，他早就不存在了。14岁那年，海峰走进在朝鲜战场屡立奇功、赫赫有名的38军军营，4年的部队生活，锤炼了他坚强的意志。1990年复员回村后，海峰尝试创业，经过10多年的摸爬滚打，他富裕了，成为村里的能人……现在，老支书代表乡亲们登门请他出山，这使他很犯难！一边是自己正在兴隆的生意，一边是乡亲们热切期盼的眼神。屋子里安静得出奇，他在思考。突然，海峰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咬咬牙，声音洪亮地答应了常伟成：“干！”这犹如一声春雷的呐喊，震动了房屋的瓦片。好一个“干”字，喊出了村民的心声，喊出了凝聚的力量，这声“干”，让饶阳县大尹村镇大迁民村的乡亲们等得太久、太久了。老支书的脸立马笑成了一朵花，他让海峰拿出了老白干，两个人一杯又一杯，一言又一语，越谈越开心，越谈越有底气。

常海峰出山的消息传到镇上，镇领导异常兴奋。2009年春，镇党委书记亲自主持会议，河北大迁民村历史上第一次选举大会召开了。党员全来了，不是党员的村民也来了，这是自包产到户30年来，大迁民村第一次召开如此规模的大会，也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党员会议。在鞭炮声似的掌声中，78名党员给海峰投出了全票。常海峰的眼睛湿润了：乡亲们还像自己14岁那样深爱着我啊！这爱是多么地温暖！自己是该好好回报大家了。海峰健步走到前面，给大伙深深地鞠躬，他说，过去的历史，咱不提，以后的发展，靠我们齐心干。他当即做出承诺，任职三年内，解决三件事：第一，修路；第二，通电；第三，有水吃。“如果这三件事中有一件没有得到落实，请大家撤我的职”。吃水难，行路难，用电难，这是长久以来困扰村民的心结。海峰硬硬邦邦掷地有声的3句话，再次引发了热烈的掌声。

话虽好说，可事怎么办？海峰接手的是没有分文收入，而有欠款80余万的烂摊子。他走访乡贤拜能人，开党员会议统一思想，号召村委班子成员集资修路。修路得要20万，海峰自己拿出了10万，其余8名村委凑齐了另外10万。一看这些村干部动真格要干事了，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义务修路，不要工钱，不计报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很快村里的路就修通了。初战告捷，海峰大喜。他又开始谋划电的问题了，他亲自跑县电力局申报变压器，局长为难了，全县用电都成问题，你一个村算什么？海峰受过穷、有耐力，当过兵、有毅力。他不怕，白天磨，晚上泡，裹着军大衣，卷曲在车里，守在主管副局长家属楼的单元门口，第二天副局长上班时，发现他在楼下，就问：“你咋来得这么早？”海峰憨憨地笑着说，一个晚上都没回家呢。副局长被他感动了，还没见过有这样的村干部？二话没说，当即就批了2台变压器。接下来，海峰又解决了吃水难问题，使得乡亲们再也不用跨县去10公里外的地方抢水了。上任不到两年时间，常海峰就提前完成解决“三难”的任务，兑现了诺言。

农村“新民居”建设开始了。刚参加完有关会议后，常海峰立即召集全村村民开大会，他慷慨激昂地传达着会议精神，踌躅满志地描绘着村里的未来。但到了真正施工“新民居”建设时，上面却只给政策不给钱！这下可难住了一向说话算数的常海峰。怎么办？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脾气火爆的夏日雷雨，这次好像能够理解人的心事了。屋外，大雨倾盆；室内，海峰恸哭！当年那么穷苦，他没有掉眼泪；跑生意那么难，他也没有掉眼泪。可这次，堂堂男儿竟泪流满面。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发愣，妻子心疼地劝他：“咱不干了，好吗？”摊子都铺开了，怎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见丈夫已经铁了心要干这件事，妻子悄悄地拿出了所有的积蓄递给海峰：“拿去吧，大不了我们又回到从前，不也一样能过活”。拿过存折，海峰的眼泪更多了。可他一想，这钱还是不够啊！于是，他狠了狠心，把做生意时在衡水市购买的房子也卖了；于是，他拉下了男人的面子，到战友们那里一个一个地借钱……看着双眼通红的常海峰，镇长刘威心疼地问：“还能顶得住吗？”一句关切的问候，透着的是理解！瞬间就触到了海峰心里最绵软的地方，他猛地抱住镇长，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哇”的一声哭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两个大男人就这样紧紧地搂在了一起，哭成了泪人。这种理解和信任胜过了千言万语。14户村民高高兴兴地住进了新民居，贴对联，宰鸡鸭。村民兴奋地说，还是共产党好哇！在村民眼里，共产党就是具体化了的农村党支部，而这个支部的支书很重要。

看到村里的正气上来了，村民的精气神回来了，常海峰着手进一步凝聚党员的力量，发挥党员的作用，激发党员的智慧，通过党员来带动村民治理村容村貌。大迁民村是全镇最大的一个村，有民谣道：“垃圾靠风刮，污水有政法”正是这个村脏乱差的真实写照。这个村老党员多，海峰就给他们订报纸，定期召开党支部会，学习党的精神，设立党员义务劳动日。这让几十年没有参加过组织生活的老党员感到了温暖，他们自己带着小板凳按时来学习，党员带头清扫垃圾。80高龄的老党员常增行、程轻裕让儿女推着来参加学习，虽然自己没有劳动能力了，但他们也不示弱，凡是义务劳动日，他们一定要派孙子代替参加。常海峰上任时，有党员78名，其中60岁以上竟然有60名，现在共有党员118名，新发展了40名，这40名新党员中最年轻者23岁，以80后为主体。令老党员们真正感到欣慰的是党的好作风又回来了，人心变了，村容村貌当然也发生了变化。在大迁民村，“共产党员”这个光荣称号带着温馨，闪着光亮。他们学习，他们劳动，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建设着文明祥和的幸福生活。

二

说农民的话，做农民的事。农民的话，农民能听明白；农民的事，农民也能够感受得到。由此，常海峰成了村民心中的“神”。

2011年年底，又到了村支部、村委会换届的时候了。一批又一批的村民前往镇里说情、请愿：留下常海峰，不能换了他！

结果，海峰又一次全票当选。

一个目标实现了，又一个更新、更高的目标正在酝酿。

2011年3月4日，早春的清风轻轻地拂过冀中平原，大地微微春意浓浓。饶阳县隆重召开三级干部会议，专题传达中央关于土地流转方面的精神。对于这一新鲜的提法，海峰认真地听着、记着、理解着，多年的生意历练，使他敏感的意识到，提倡土地流转、搞大农业，这不是中央要给咱老百姓办好事吗？带着春天的喜讯，海峰急忙赶回村里，星夜召集村委会干部商议。大家异口同声：干！

村干部意见统一了，海峰的底气就有了。第二天，召开村民大会，常海峰讲政策、讲想法、讲愿景，村民听得很激动。会后，他又每家每户挨着帮村民去算账，如果你自己种植，每亩地至多收入500元。海峰说，土地流转后，每亩地我给你800元，外加合作社收益的15%分红，你还可以来合作社打工领工资，大伙舍地不离地，又由农民转为体面的农职工。他说着，村民思考着，村民当然也不傻，他们压着指头扒拉着：嗨，很合算！就这样，不到三个月时间，竟然流转土地1500亩。土地流转了，启动资金哪里来？海峰去饶阳县供销合作社求助，找儿时的玩伴和曾经的生意伙伴筹集。大家一听，常海峰要搞土地流转、搞合作社，不是为了个人谋私利，而是为了村民奔富裕，这是正道。人们不约而同想到了68年前的耿长锁，咱农村缺的不就是这样的领头人吗？于是，县供销合作社乐意领办，入股35%，参股不分红；儿时的玩伴程艳民拿来了400万、常西岩拿来300万，曾经的生意伙伴常鹏龙和徐二广每人拿出500万，常海峰自己也拿出800万。地有了，钱也有了，地里种什么？刘威镇长说，海峰做过生意，眼界开阔，有联系专家的门路，他利用自己广博的人脉资源，跑到北京邀请来了中国农业科学院张树青教授，张教授现场把脉、指导，大伙心里很踏实。这时候，有人提议，是不是该给合作社注册个名称呢？大家七嘴八舌、畅所欲言。海峰说：“我从小贫穷靠接济，后来当兵学本领，再后来致富奔小康，这都是党给予的。我们农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也是党给予的。我看就叫‘党恩合作社吧”他的一席话得到大家一致拥护。对，我们是要报答党的恩情！大伙儿鼓掌通过。

2011年11月，“饶阳县党恩蔬菜种植专业合作社”正式成立了。地权变股权，村民变股东。合作社成立的当天，十几台挖掘机齐刷刷进驻现场施工，运送建材的车辆络绎不绝，忙碌的村民穿梭不息。常海峰要在这片土地上建设96栋有机蔬菜、食用菌智能化温室大棚，采用南菜北菌的新式棚室格局，建造全国首创的属于新研制的大棚。中国农业科学院专家评估认为，这种大棚的效益是传统种植模式的3到4倍。梦想让实现的过程充满了美好，海峰用激情和热血，去寻找农民盼望着的致富路。

时年6月15日，河北省在省委党校举办培训班，作为省重点龙头企业的饶阳县党恩蔬菜种植专业合作社董事长常海峰应邀参加培训。有学员就问海峰：“你是不是有后台？”海峰说：“对，我有后台，我的后台太大了”接着他又说：“我一般不告诉别人的，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后台是咱全村的老百姓，你说这个后台大不大？”问话的人很尴尬，再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参加这个班的都是吃皇粮的正统官员，一个村支书怎么和他们一起上党校呢？这难免使人疑虑。其实，县上组织部门已经找过常海峰4次了，想把他转为公务员，直接提为副乡长，而每次都被海峰所婉拒。他的理由很简单：当初出山，不是为做官，也不是为做公务员，就是想真心带着大家奔富裕。

2012年上半年，合作社已经有了收益，海峰首先想到的是农户，他急着提前兑现，要给土地流转的农户吃个定心丸。经过测算，合作社给流转土地的农户每亩地分红300元，再加之每亩保底的800元，村民从一亩地里一下子就拿到了1100元！同样的一亩地，入社比单干多收入了1倍多。看到了真金白银实实在在的效益后，村民纷纷找到常海峰，争着要流转自己的土地。常海峰坐在办公室，外面的人排成队；他在田野，有人贴在身后；他往家里走，也有人在跟随……如此这般，又流转土地1500亩。先后两次，320个农户，他们自愿入社，流转土地3000亩。老百姓虽然流转出的是土地，但寄托的却是信任和希望啊！村民和合作社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常海峰深深地感受到了压力！村民这种极高的热情，常海峰没有料到，县乡领导没有料到，省市领导更是没有料到！但这事，倒让我想起了改革之初的安徽小岗村。看来解决“三农”问题的招在中央，根却在农村。

看到村民拿着沉甸甸的兑现金，常海峰心头暖洋洋的，这比自己原来做生意时每月赚到的20多万还要开心。突然，他想到了贫困户常江河，常江河曾经患脑溢血，又不慎倒地致使左胯骨折，出于无奈，他把自家的6亩地全部流转了。由于身体原因，他没有来领取兑现。海峰决定亲自到常江河家，除了带去他应得的土地流转兑现金，还买了些营养品。走着，走着，常海峰眼前发黑，两腿发软，他实在支撑不住了，顺势坐在马路边。闻讯赶来的乡亲们背着他，再拦车把他送到县医院。经诊断：糖尿病！大夫说，这病是长期处于疲劳状况所致。村民们这才想起自己当家人往日的情形，他经常到处奔波，吃不好睡不好，为了解决水电路，为了新民居，为了党恩合作社，为了众悦公司……常海峰的妻子郑金杏只顾掉眼泪，她平生第一次抱怨海峰：“我们有房、有车，不愁吃、不愁喝，你为啥非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妻子越说越伤心，村民越听泪越多。遵县医院大夫叮嘱，常海峰住进了北京309医院接受手术，麻醉师请家属签字时，郑金杏手在抖，泪在流，脑子一片空白。乃至于过了两年时间，当我们面对面采访这件事时，郑金杏仍然泪眼婆娑。手术进行了4个小时，很成功。稍微清醒，常海峰做的第一件事是叫妻子打电话询问众悦公司。住院不到两周时间，病情刚有所好转，常海峰就按耐不住了，他索性自己开车从北京直奔饶阳，直奔耿长锁纪念馆，岂知那是240公里的路程啊！伫立在耿长锁塑像前，耿长锁含笑扬眉对视着常海峰，两位不同时代的农民领头人，他们心与心在交流，灵与灵在交融，他们用理想互勉，用信仰取暖。望着塑像，常海峰心中升腾起了一股强大力量，他决心要丰满耿长锁在冀中大地的传奇。

三

河北大迁民村风生水起、虎虎生威。常海峰乘势而为，他在饶阳县党恩蔬菜种植专业合作社的基础上注册了衡水众悦农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合作社+公司+农户”的经营模式来实现农业现代化，来合理规划流转的土地。他用300亩地种植设施蔬菜，用2700亩地种植各种观赏苗木。苗木分苗圃区、树林区、黄桃及樱桃等林果采摘区、旅游观光区，在树林区养殖鸡、鸭、鹅，再用鸡、鸭、鹅的粪便做肥料种植各类蔬菜和食用菌。为了减少对河北省的环境污染，常海峰主动收购农业秸秆，然后加工成青储饲料，用这些饲料来养殖牛和羊，用牛、羊产的粪便作为设施蔬菜的肥料，达到了循环利用。常海峰说，中国农产品屡屡出现食品安全问题，关键是没有把好上下游的关口。大农业涉及许多农资，于是，他紧紧依靠供销合作社，统购统销，确保优良品种，种子安全了，才能生产出优质产品。

目前，众悦农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已经建成高标准温室24组48个，平均每组年产绿色蔬菜20吨左右，主要供给津京地区，像洋葱、西红柿等还远销俄罗斯等独联体国家；葡萄供俄罗斯；黄梨主要供韩国；猪羊肉年产230万吨，主要保障津京地区需求……2013年1月，合作社给流转土地的农户每亩地分红450元，再加保底800元，一亩地1250元；2014年1月，每亩地分红500元，再加800元，一亩地1300元。这还不包括农户在合作社上班的工资收入。农民富裕了，家家在盖房，家家在买车。

看得眼花缭乱，听得热血沸腾，我们决定要采访农户。晚饭后，车子在细雨中行驶，车灯射出的亮光，撒在干净平整的水泥路面。66岁的常增寅给我们算了一笔账，他岁数大了，没有力气种地，以前请人帮忙勉强种着，可每亩最多收入也就是500元，现在好了，不用操心地怎么种，就有了高收入，他流转了8亩地，现又在合作社上班当工人，每月还另有2800元工资呢，他说：“像自己这么大岁数的人，到哪儿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事呢？”同样给我们压着指头算账的还有36岁的刘艳华，她在众悦公司负责销售，原来在一家服装厂打工，每天工资50元，还要工作12个小时，她看村里发生了巨变，就回流了，现在上班8个小时，每月工资3000元，还有2.2亩流转土地的收入，既上班挣钱，也可以照顾上学的孩子和卧床的婆婆，她高兴得不得了。常江河比较特殊，他自言是村里最年轻的困难户，看见我们时，他仍然在自责常海峰因为给自己送钱而倒在马路上的事呢。他说，如果没有常海峰搞的土地流转，就是有地，他也得挨饿也得受穷；他又说，只有土地流转才能做大农业，才能有现代化，这事农民很认可；他还说，虽然流转了土地有收入，但村里每月还给自己50元困难救济，说起来50元不算啥，可党支部能够想到他们，这是给他们传递着党的温暖啊，他很感动。

是啊，常海峰和他的团队没有忘记村里老弱病残和五保户们，给全村21名此类人员每月50元；他们也没有忘记鼓励下一代好好学习，给考上本科的大学生资助5000元。

这种现代化、专业化、产业化、科技化和绿色无公害的发展模式，在全国还是首创！据2013年5月18日的《农民日报》报道，“成立刚满1年的河北衡水众悦农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规模化和现代化的企业理念及体制，依托农业合作化组织，带领当地农民初步探索出一条从根本上破解‘三农问题的路子，老百姓叫好省领导肯定，被视为贫困地区发展现代农业的‘众悦之路”。这种做法，吸引来了省市领导，惊动了农业部。农业部派出专家组考察后，授予衡水众悦农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为全国循环农业示范基地；授予饶阳县党恩蔬菜种植专业合作社为全国农民专业合作社示范基地。

一时，各路媒体蜂拥报道，各地组团竞相取经。

但常海峰很冷静，他指着眼前一大片土地对我们说，当前才仅仅是一个起步，他的梦想在路上。他还要流转土地1万亩，要建设10栋高标准居民楼，打造1000亩以上北方植物博物馆，再建50个高标准温室，建教授院士楼；还要改善周边生态环境，形成集观光旅游、蔬果采摘、温泉洗浴、垂钓、跑马、野生动物观赏及家养动物于一体的生态旅游园区。看来，常海峰还要不知疲倦地在这块土地上奔走，还要不计后果地付出。望着眼前这位将自己生命的火焰燃烧在冀中大地、燃烧在老百姓心头的小伙子，我油然而生一种崇高的敬意之情！

秋天总那么令人神往，收获也常给人以惊喜。在全国人民的热切盼望中，2015年秋天，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出台了《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和《深化农村改革综合性实施方案》。中央明确了“十三五”期间，农村要通过土地经营权的流转和集中，形成规模化生产，要用多种方式来撬动更多的金融资本、社会资金，来参与有回报的基础设施建设和现代农业开发……这必将开启过去几十年在中国“三农”领域从未出现过的重大机遇！这是国家的希望，这是全国老百姓的期盼！衡水大迁民村的老百姓欢呼着十八届五中全会这一历史性的决定！而令他们高兴的还有，国务院已经批准供销合作总社在河北等4省试点，河北省也把衡水饶阳县纳入了试点范围。并明确提出要大力支持试点地区组建农民合作社联合社，开展新农村现代流通网络工程建设和农业生产全程社会化服务试点等工作……这些对“三农”利好的政策，一个接一个，多么令人期待，多么令人鼓舞啊！这是一个伟大的历史时刻，伟大的政策是指引着农民梦想的方向。这些政策就是有效破解“农村项目投资难见效慢”难题的金钥匙。大迁民村全体党员学习这些精神，他们讨论着如何用好中央的精神使村里发展得更好更快。

凝望青葱郁郁的成片林木，常海峰饱含深情地说：“虽然我们走的是一条发展农业的可行之路，但这条路仍然还很长，也许在有生之年我实现不了梦想，可我一定要倾己所能为后代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使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把这条路走得更好！”这是何等的胸襟啊！这略带悲壮的话语落在我心里，激起了阵阵涟漪。我好像理解了一个能豁出去干事业的人，那是需要无数的艰苦锤炼和苦心孤诣啊！虽然我没有生在耿长锁的年代，可从常海峰身上我触摸到了他高贵的品质。采访就要结束了，我们走在衡水众悦公司的园区内，走在热气腾腾的冀中平原，心中充盈着无限的感慨！尽管中国地域辽阔，尽管南北差异很大，但河北大迁民村创出的路无疑是欠发达地区的一面镜子。

作者简介：

何华，兰州石化学院中文教授、兰州石化学院人文学系教授，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传记文学学会会员，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作家》等发表文学作品300万字，出版报告文学集《共和国长子》、《石化魂》、《静水流深》和散文集《夜语心歌》、《望雁行》等多部著作，主编大学教材《基础写作》，获敦煌文艺奖、黄河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项。

责任编辑/廖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