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财富分配差距扩大的原因分析

杨灿明 孙群力

中国财富分配差距扩大的原因分析

杨灿明 孙群力

本文在分析了国内关于财富分配不平等表现的基础上，进一步从收入分配差距、住房商品化不平等、金融资产分布不均、制度差异以及个人禀赋特征差异等方面分析了财富差距扩大的原因，并提出了缩小财富分配差距的政策建议。

财富差距 收入分配 住房商品化 金融资产

一、我国财富分配差距扩大的表现

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中国居民收入不断提高。国家统计局2015年数据显示，1978年国民总收入为3650.2亿元，2014年这一数值达到634043.4亿元，平均增速为9.7%。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1978年的343元增长到2014年的29381元，年均实际增速为7.4%，而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从134元到9892元，年均实际增速为7.6%①数据来源：《中国统计年鉴2015》，国家统计局。。但是，近年来，居民的财富分配差距问题日益突出，并引起了政府和社会的高度关注。

李实等（2000、2005）以及赵人伟（2007）的研究表明，全国居民净财产的基尼系数在1995年和2002年分别为0.4和0.55，其中，城镇居民净财产的基尼系数在1995年和2002年分别为0.4和 0.48，农村居民净财产的基尼系数在1995年和2002年分别为0.33和0.4。李实等（2014）的测算结果显示，2010年全国居民净财产的基尼系数达到了0.74，并发现房产是财富差距扩大的重要因素。梁运文等（2010）的测算结果表明，2007年我国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净财产不平等的基尼系数分别为0.58和0.62，并发现金融资产和房产是我国居民财富不平等的主要来源。

谢宇等 （2014） 的研究发现，1995年我国财产的基尼系数为0.45，2002年为0.55，2012年我国家庭净财产的基尼系数达到0.73，顶端1%的家庭占有全国三分之一以上的财产，底端25%的家庭拥有的财产总量仅在1%左右。中国财产不平等程度迅速提高的原因主要是市场经济的兴起和扩张使极少一部分人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并认为房产不平等是财产不平等的主要贡献因素，而城乡差异和区域差异是造成我国财产不平等的重要原因②数据来源：谢宇，张晓波，李建新，于学军，任强：《中国民生发展报告2014》，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

甘犁等（2014）的研究表明，在2011年，全国家庭财富的10分位为18565元，家庭财富的50分位（中位数）为191700元，家庭财富的90分位为1647350元；家庭财富的90/50和90/10分别为8.6倍和88.7倍。到2013年，全国家庭财富的10分位为20050元，家庭财富的50分位（中位数）为256000元，家庭财富的90分位为1566100元；家庭财富的90/50和90/10分别为6.1倍和78.1倍。这个结果表明我国家庭财富分布非常不均，尽管相对于2011年财富差距有所缩小，但家庭财富差距仍然很大。其中，2013年城镇和农村家庭财富中位数分别为441300元和131105元，城镇家庭财富是农村的3.4倍①数据来源：甘犁，尹志超，谭继军：《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报告2014》，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2015年。。

这种贫富差距将会带来很多社会问题，是引发社会不安的重要因素之一。贫富差距不仅是由包含收入分配这种收入流量的不均而造成，其中还由财富差距这种收入存量的不均而引起（李实等，2005），尤其是财富差距在近年来越来越凸显出来（郭琎和郑新业，2015）。

二、造成财富分配差距扩大的原因

中国居民财富差距产生及扩大的原因是什么呢？本文总结了以下几方面原因：

（一）工资性收入差距导致居民财富初始积累的不均

改革开放后，工资收入差距迅速扩大，包括不同行业的收入差距、不同区域的收入差距，以及不同所有制的收入差距等，这种收入差距构成了居民积累的财产差距的基础（贾康和孟艳，2011）。国企、事业单位、政府机关以及一些金融机构的平均工资远远高于社会其他部门，造成行业收入分配不均。在地域差异上，东部沿海城市由于政策以及天然的地理优势，使得其与中西部工资差距逐步扩大。这种工资差距的不断积累，导致了居民的财产积累量逐年扩大。

（二）住房商品化不平等及房地产市场的走热造成中国财富差距扩大

房产的分布不均以及近年来房地产的快速升值导致了我国居民财富差距急剧扩大（李实等，2005；何晓斌和夏凡，2012；贾康和孟艳，2011；梁云文等，2010）。国内外也有部分专家学者指出，城镇公有住房的私有化是加剧中国财富差距扩大的最大影响因素。其中，房产的商品化和市场化是家庭财富差距扩大的一个重要渠道。住房商品化是不平等的，住房制度改革初期，干部和国企职工可以按低价从工作单位买到住房，而私营企业主和普通百姓只能从市场上以高价购买住房，这就加剧了国有单位和私营部门家庭之间的财富差距。总的来讲，两个事实造成了财富差距的扩大。其一，1998年住房制度的改革，这次改革使得房产在不同群体之间分配不均。其二，房产价格的上升使得我国居民财富差距急剧扩大，同时房产价格的地域不平衡也会加速这种扩大趋势。

（三）金融性资产分布不均及资本市场收益不均造成中国居民财富差距扩大

金融资产的分布不均加剧了居民财富差距的扩大，这已成为众多文献的共识（何晓斌和夏凡，2012；李实等，2005；贾康和孟艳，2011；林芳等，2014；梁运文等，2010；蔡明超和陈宪，2012）。由于各方面原因，包括资本化收益不公、体制转轨的因素、居民理财意识和水平的差异以及一些历史因素等等，使得中国居民对金融资产的持有量差距很大。我国农村在金融资产水平、总资产净值水平以及财产积累速度上都远低于城市，这就导致了城乡居民财产分布差距的扩大。金融资产作为一种资产，它会给持有者带来财产性收入，而由于近年来金融资产的不断升值，使得持有较多金融资产的收入阶层更加富有，从而加剧了贫富差距的扩大。所以，资本市场的发展也助推了财富差距的扩大。资本化收益不公一般指的是，土地、矿产资源、国有企业、公共产出等领域资本化的过程中所创造的大量社会财富仅被拥有经营权和实际控制权的少数人占有，财富在资本化市场作用下可以获得收益。

在金融资本市场上，股市对于贫富差距的影响尤为突出。由于股市存在风险溢价，其收益超出了同期的储蓄收益率，因此参加股票投资的居民财富增加更快，并且高财富净值者更多地参与股市且更有可能持有相对高比例的股票资产，由于股市存在财富效应，那么富人将会更加富有。从股票市场来看，其造成居民财富差距扩大的原因主要可以从两个角度阐释，即股票的二级市场加大了股市参与居民与储蓄型居民的财富差距，而股票的一级市场则使得有股票资产的居民财富向最富裕居民群体转移。

（四）制度不完善和一些政策倾斜加剧了居民财富差距扩大

有研究发现，城乡分治、公共产权制度以及垄断等均会导致财富差距扩大和财富转移。在城乡分治上，户籍制度维持了低成本的人口城镇化，当然，目前国家正在加快户籍制度改革。土地制度维持了低成本的土地城镇化，城乡贫富差距持续拉大。在公共产权制度上，由于存在严重漏洞，从而使得一些私企能够廉价霸占一些本该属于全体国民的财富，如自然资源的煤炭、矿山等，公共产权也随着矿产开采完而消失，导致部分国民财富流入到了私人口袋里，加剧了贫富差距。最后，就是某些行业或产业的垄断会导致财富的转移，市场上不完善的金融制度会加剧社会的贫富差距。除了制度的不完善外，造成贫富差距扩大的一个比较主要的因素就是政策本身，改革开放后，打开国门建立经济特区，这就无意间造成了东西之间的财富差距。

（五）个体特征差异带来收入差距及其积累的财富差距

造成中国居民财富差距的原因除了上述宏观角度下谈到的住房、金融资产以及制度环境外，还包括微观个体的差异，具体包括年龄、受教育程度、身体状况以及理财意识等等。梁运文等（2010）利用奥尔多中心2005和2007年的调查数据实证分析了居民财产分布不均是如何受个体特征差异的影响的，研究指出，微观个体的年龄、职业、受教育程度以及政治身份等均会显著造成居民财产分布不均。进一步分析，对于年龄的实证分析结果肯定了生命周期理论，财产在退休时达到最大，呈倒U型曲线。但农村的财产与年龄没有明显的相关性。

在职业方面，2005年财富平均值较高的是个体户和私营企业主，紧接着是公务员、教师及科研人员，而2007年财产均值较高的是公务员。至于受教育程度，结论与我们常识一致，受教育程度越高，收入越高，这可能是受教育程度高的人找到高收入工作的机率更高。在个体健康方面，财产与健康呈正相关关系，身体越健康的群体更易获得高收入，另外医疗开销也进一步拉开两个群体之间的财富差距。最后，政治身份也会影响财产收入，这一点也得到了很多文献的共识。除了上述个体特征外，居民的理财意识和理财水平的差异同样影响着财富分配。近年来，在中国金融市场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居民金融资产持有量的不均也是造成财富差距扩大的事实，进一步的分析认为，造成这种不均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微观个体的理财意识和理财水平的差异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六）其他原因

造成中国财富差距扩大的原因非常复杂，除了上述分析的原因外，还包括体制转轨过程中，权力和腐败强化了分配的不公，中产阶层的扩展处于相对停滞状态。地区资源禀赋不同则会造成地区间贫富差距的扩大，有的地区旅游业比较发达，有的地区矿产资源比较丰富等等这些都会拉大地区以及地区居民之间的财富差距。因为存在着财产性收入，财富拥有量越高的居民其收入相对也会越高，进一步加剧财富差距的扩大。另外，财富的代际转移也会影响居民的财富差距，富二代现象在中国已屡见不鲜。所以，有学者提出要完善与财产税相关的税制，比如遗产税、赠与税等，试图从立法层面解决财富差距问题。

三、缩小财富分配差距的政策建议

由于造成我国财富差距扩大的原因非常复杂，涉及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有人为因素也有制度因素，有历史因素也有现实因素，因此，为有效缓解财富分配差距，我们建议：

（一）缩小收入分配差距

收入分配差距是导致居民财富差距扩大的一个重要因素，收入的初次分配不均，以及再分配的相对不均导致居民的财富积累差距不断扩大。因此，若要解决财富差距问题，首要问题就是要缩小收入分配差距。

（二）完善资本市场

金融资产以及资本市场的发展是导致居民财富差距扩大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完善金融及资本市场的相关法律制度对缩小财富差距极为重要。要不断健全金融及资本市场的运行与监管的制度体系，加强顶层设计，不断促进资本市场化，制定措施，有效遏制金融垄断、内幕交易以及腐败的发生。对于银行、证券、信托公司、基金公司等相关金融机构的发展，要有前瞻性，从市场化的角度保证相关行业的健康发展，要让金融资本市场为社会和经济的发展贡献力量，而不要让其成为少数人或者少数群体聚敛财富的工具。

（三）完善相关税制改革

税制是调节居民工资性收入和财产性收入差距的重要工具，不断完善财产税、赠与税等税收制度可以有效减缓财富差距的进一步扩大。在我国财富差距问题中，代际之间的财富转移也是导致财富差距扩大的重要原因，政府有关部门要组织专家，对于税制问题进行研讨，充分吸收社会各方意见，制定切实可行的税收制度，特别是完善与财产税相关的税收制度，要试图从立法的角度解决财富差距问题。另外，我们也可以借鉴国外发达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的先进经验，结合我国实际情况，完善我国税收制度，解决其存在的问题和纰漏。

（四）完善法律制度

我国的法律制度不够完善，收入分配与财富分配的许多环节存在模糊区间和漏洞，立法、执法、监督相互脱节。因此，缩小收入差距和财富差距必须完善我国相应的法律体系。法律规则和法律秩序是社会经济发展和社会财富创造的有力保障。居民收入和财富只有在法律的保护下才能保证其公平、公正。同时，要加强对隐性收入、非法收入等不合理收入的打击力度，规范收入分配秩序，通过完备的法律体系监督利益的公平分配，并做到严格执法，解决我国居民收入和财富差距扩大的问题。

（五）完善相关国有产权制度

某些国有产权制度是导致财富差距扩大的重要原因，因此，政府要不断完善公共产权制度，使得公共财产的产权界定清晰。对于矿产、煤炭、天然气等国有资源的开发与利用，要让全体国民共同享有收益，从制度上解决国家的钱财流进私人口袋的问题。

（六）提高教育公平性，完善医疗制度改革

居民的禀赋差异也是导致财富差距扩大的一个重要原因，而造成禀赋差异扩大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教育。政府要加大对教育的投入力度，要让教育公平化，通过教育资源公平化争取达到教育水平相对公平化，提升国民整体素质的同时，不能让教育资源集中到某一些人或某一些群体。在缩小收入差距问题上，我们提出了完善社保制度，改善二次分配问题。在这里我们要强调，缩小财富差距，要重点完善医疗制度的改革，过去农民因病致贫以及因病返贫问题突出，这给政府解决财富差距问题提出了难题，新农合的推行为农民看病问题带来了福音，推行的成果也值得肯定。但政府有关部门仍需再接再厉，不断完善医疗制度，不断加强相应的制度设计和制度优化，不要再让疾病成为加速财富差距扩大的因素。

［1］蔡明超，陈宪.中国股市是否加大居民财富分配差距——兼论股市制度设计［J］.经济改革，2012（8）.

［2］甘犁，尹志超，谭继军.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报告2014［M］.成都：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2015.

［3］郭琎，郑新业.完善财产税制，促进居民收入分配公平［J］.政治经济学评论，2015（2）.

［4］何晓斌，夏凡.中国体制转型与城镇居民家庭财富分配差距——一个资产转换的视角［J］.经济研究，2012（2）.

［5］贾康，孟艳.我国居民财产分布差距扩大的分析与政策建议［J］.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1（4）.

［6］李实，万海远，谢宇.中国居民财产差距的扩大趋势［D］.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工作论文，2014.

［7］李实，魏众，丁赛.中国居民财产分布不均等及其原因的经验分析［J］.经济研究，2005（6）.

［8］李实，魏众，古斯塔夫森.中国城镇居民的财产分配［J］.经济研究，2000（3）.

［9］梁运文，霍震，刘凯.中国城乡居民财产分布的实证研究［J］.经济研究，2010（10）.

［10］林芳，蔡翼飞，高文书.城乡居民财富持有不平等的折射效应：收入差距的再解释［J］.劳动经济研究，2014（6）.

［11］谢宇，张晓波，李建新，于学军，任强.中国民生发展报告2014［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12］赵人伟.我国居民收入分配和财产分布问题分析［J］.当代财经，2007（7）.

孙群力，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财政税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邢荷生）

Reason Analysis on the Widening of Chinese Wealth Distribution Gap

Yang Canming Sun Qunli

Based on the situation of wealth distribution gap in China,this paper analyzes the reason for it in respect of income inequality,housing commercialization inequality,financial assets distribution inequality,policy difference and individual endowment difference.In the end,this paper proposes policy recommendations on narrowing wealth distribution gap.

Wealth Distribution Gap;Income Distribution;Housing Commercialization;Financial Assets

F124.7

A

2096-1391（2016）12-0005-05

杨灿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校长，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