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宏
(福建中医药大学思政部 福建 福州 350000)
革命时期“群众路线”三要素分析——以福建政和为个案
黄金宏
(福建中医药大学思政部福建福州350000)
【内容摘要】群众路线是党的最重要的路线、方针和政策。本文以政和为个案研究,探讨革命战争时期,贯彻和执行群众路线的三大要素:经济利益的趋同性、组织的有效性和思想文化的动员性。以史为鉴、可明得失,本文为在新形式下,贯彻执行群众路线提供了宝贵借鉴。
【关键词】革命时期群众路线要素政和
政和县位于闽北山区,是一块具有神奇色彩的红土地。从土地革命到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发动群众运动,创立了建松政、屏南、寿政庆革命根据地和游击根据地;开展土地革命、建立苏维埃政权;创立农会,开展“抗租、抗税、抗丁”运动;组建革命武装,加入新四军第三支队第五团、第六团,北上抗日;成立闽浙赣游击纵队,开展游击战争,成功的抵御了国民党顽固派的三次围剿。
1944年闽浙赣省委在《关于群众工作的几个问题》的文件中有这样的记载:希腊神话中有一著名的英雄叫安泰,他的父亲是海神波赛尔,母亲是地神益姬。他非常敬爱这位生育养育他的母亲。安泰是个无敌英雄,任何人都不能战胜他。为什么他这么强大?因为每当他与敌人决斗或者遇到困难时,他总是在地上,依靠在生育抚养他的母亲边,获取得母亲的力量。可是他终究有一个弱点,生怕离开地面。敌人知道这个弱点后,就时刻等待机会。终于设计使安泰走入空中,无法与地面接触,结果在空中把他扼死了。我以为布尔什维克也好象这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安泰一样,它之所以强而有力,就是与生育抚养教导了他的母亲——群众维持着联系,只要他们与他们的母亲即群众,维持着联系,他们将仍有必胜的可能。一但脱离了群众,就要灭亡。[1](P155)
群众路线是中国共产党一切工作的根本路线。在革命战争时期,正是依靠着群众路线,中国共产党从一个只有十几人的小党成长为统帅四万万同胞的执政党,从偏远的农村革命根据地发展到统一全国的政权。本文以政和县为个案,分析党在革命时期如何有效的贯彻和执行群众路线。
群众参与政治多以维护个人利益为出发点,理性自利的个体行动者计算参与集体行动的预期收益和成本以及规避这种成本的可能性。[2]因此要动员和发动群众,执行群众路线,关键是经济利益的一致性。毛主席的一句话最为精辟;“一切空话都是无用的,必须给人民以看得见的物质福利。”
政和是福建省的一个山区贫困县,山高水冷,几乎没有工业,90%的人口为农业人口。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
根据《政和县志》,民国时期全县地主、富农占全县户数的7.34%,占有全县耕地的29.99%,而贫农雇农占户数的50.66%,仅占有耕地12.82%。地主、富农平均占有耕地43.31亩,是贫农、雇农(平均占有耕地2.68亩)的16.2倍[3](P15)。在这样土地占有制下,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地主利用高地租、高利贷等形式对农民进行残酷的盘剥。地租的主要形式是实物地租,分为分租制和定租制。分租一般是“倒四六”(佃四主六)、“倒三七”(佃三主七)、“倒二八”(佃二主八)。定租是确定每一年要交的租额,农民交租后所得与分租制一样。所以农民辛辛苦苦一年,所剩无几,生活十分艰辛。政和地区流传着这样的民谣:“穷人种田无寸土,世代耕种白辛苦,不向地主还(要)田地,永远不会来幸福”。
农民除了负担地主的地租外,还要负担民国政府的契税、渔课、酒税、随粮捐、丁粮、附加捐、附加税、串票费、逾忙费、逾年费、附加一成、征收费、铺屋捐计等十三项。[4](P251)这样的社会状况,无疑使民生凋敝,阶级矛盾尖锐,犹如处于火药桶之上。
解决这一矛盾的关键是土地,土地是农民生存之本,衣食之源。1934年8月政和县西北部的建松政苏维埃政府成立,以凤池为中心,拥有500多个村庄,9万多人口。新政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执行赣东北特区苏维埃政府在1931年颁布的《土地分配法》,没收所有地主、富农、贪官污吏及其他大私有者的土地,按人口平均分配土地。分配的政策是,地主不分田、富农分坏田,贫农、雇农和红军家属分好田。具体办法为:以乡或村为单位进行,全乡或全村有劳动生产能力的农民和红军指战员,每人按2致3个人口计算,老幼病残作1个人口计算,然后再按人口总数平均分配全部土地。在农民土地“原耕不动”的基础上,采取抽多补少、抽肥补瘦、好坏调剂的办法。分田有清册存底,发给土地凭证。[5]
10月,土地分配工作全面铺开。东平区所属各乡村,松溪的路下桥、黄屯、溪尾、青山、锦田、常埠、梅口等地,浦城的上洋头等地,建阳的姜地、龙安、北孟坑、抗头、樟墩、外屯等地,土地登记造册完毕,分配方案已拟定;政和风池、东乎、西表和建阳姜地等村,土地分配首批完成,有的还按人口每人分配了500至700斤的青苗。山林也进行了分配。[6](P30)建松政苏区的土地革命,分配了十万亩土地,使占人口50%以上的贫农、雇农、苦力和其他无土地者获得了土地,他们的利益和苏维埃政权呈现一致性。①
对于占总人口20%以上的中农,苏维埃政府也采用了统一战线的策略。“……我们要防止大杀富农,动摇中农的错误政策,我们必须巩固工农联盟,不要侵害中农的利益”[7](P217)“在土地税的征收上,规定中农与平农一样的减税谷百分之三,即是每石税谷减少税谷三升,中农与贫农得到同等减税的利益。”[8](P480)这样就使占人口70%以上的人民支持新生的政权。
分配完土地,新生的政权也需要开支,特别是重敌环伺,庞大的军费开支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而这些都主要来自土地税。建松政苏维埃政权执行的是1933年颁布的《闽浙赣省苏维埃政府土地税征收法》:
“全年收谷五石以下免收税。全年收谷五石以上至十石,每石收土地税谷五升半。全年收谷十一石以上至二十石,每石收土地税谷七升半。……全年收谷二十一石以上至三十石,每石收谷九升半。……以此累加。……凡红军(独立团营、游击队、警卫连、保卫队、红军医院等都当着红军看待)之官兵本身及其父母妻子无劳动力之弟妹,一律免税。凡工人、雇农、苦力本人免税其妻子为贫农或中农,按贫农、中农之例税,应纳税百分之三。赤卫队、少先队的积极分子,免其本人纳税。凡贫农、中农,于他应缴纳额减少百分之三,即一石谷减收三升。凡各红军医院驻扎地附近各村组织的救护队队员,免其本人纳税。共产党、苏维埃、共产青年团及各项工作人员本人应纳的税谷减半征收。[8](P480)
从税收政策上我们可以看到的是税率低,实行等级税制,收获量越少,缴纳的单位税收越低,维护的是贫农、雇农、红军及其家属的利益。这就使他们的利益与新生的政权高度一致。只有保存政权,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否则一切丧失殆尽。这种的利益预期与收益,使他们积极参与一切集体行为。据统计,分田以后中共党组织、游击队的规模都大为扩大。中共党员从3名发展到200多名。苏区内80%的青壮年都加入了各种武装组织。游击队总人数达到400人以上。
在广大苏区、游击区内如何有效的组织和管理占人口绝对多数的农民,最大限度地进行社会动员?党创造性的发明了政党——农会的运作模式。农会(农协、贫农团)是农民自觉自愿组成的群众性组织,有独立的组织机构和章程,维护的是农民自己的利益。由农会出面领导农民,更容易获得农民的支持,形成自下而上的群众运动。
政和县的农会开始于1928年,共产党人杨则仕在政和凤池村串联了贫农、雇农十多人成立了红色农民协会。1929年在凤池村福王庙秘密召开了第一次农协代表大会,正式成立政和县农民协会。到会代表有杨则仕、杨则震、陈机水、杨则定、杨承烈、杨则意、池均儒、池觅水、叶文诚等十余人。[6](P107)会上选举了农会的领导机构,杨则仕被推举为会长。制定了会员规则,颁布了“抗租、抗捐、抗税、打倒土豪劣绅”等行动纲领。此后农会活动就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民国时期政和县的农民组织及其活动
如上表所示,农会组织的主要活动都是围绕地租、捐税、壮丁来进行。如凤池农协的“登门退佃”、“破仓廒分囤粮”;仰头贫农团的“五抗”:“抗租、抗粮、抗债、抗税、抗捐”。寿政庆贫农团“抗丁、抗租、抗税、抗日”。这都与农民的切身利益休戚相关,极易引起农民的共鸣,以最大的热情参与到集体行动中。农协的主要组成人员是贫农、中农、贫苦的知识分子以及独立的劳动者,严防地主、富农混入。在解放战争后期,农协甚至起到乡和村的人民代表会议的政权作用。[9](P821)农民的组织化,使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形成一股强有力的力量,产生巨大的社会效用。而牢牢控制这股力量的,正是中国共产党。
党对农会的领导,是通过在农会中工作的党员来实现的。为了统一非党组织中共产党员的行动,并经过他们去实现党的领导,凡非党组织中有三个党员以上时,就要成立党团。人数多的党团就要成立干事会。对党团的决议,党团中每个党员都必须一致执行。这样经由党团来实现对群众团体的领导。[10]如上表所示,政和县农会组织的创始人是中共党员(薛遇祖的农联和张义顺的大刀会除外),而农会中的骨干分子又会被吸收为中共党员,通过党员团队去发动群众,执行党的决议,实现了党对农会的领导。
除了农会外,党还建立了其他的群众性团体,如妇女组织、共青团、儿童团。由于处于革命战争时期,男人成为兵源,劳动力匮乏。女人就成为生产劳动的重要力量。1934年成立东平妇女会,这是政和县最早的妇女组织。在凤池、西表等地颁布《婚姻法》,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反对封建压迫,解决婚姻财产纠纷。“妇女过去分土地是分人口田,以及妇女离婚而与另一男人结婚时,她应把土地带去。她应得的土地不是原来的人口田,而是以他原夫全家人口平均分应得的田。”[7](P164)这提高了妇女在家庭中的经济地位,因为妇女老人是按一口计算分田,男丁是三口计算分田,按全家人口平均分的田应高于一口计算分田,这保障了妇女的经济利益,大大提高了妇女的革命热情。1938年李銮枝、占金銮、范金玉等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政和县最早的女党员。1940年5月,建松政特委设妇女部,王金娟、陈珠钦、张爱美负责妇女工作,陈珠钦为妇女部长。占人口40%以上妇女被组织起来,由妇女会中的女党员领导,成为生产劳动,军队后勤的重要力量。
除了成年的男子和女子外,还有一部分人需要组织,这就是青少年。政和特支号召18岁以下的青少年参加儿童团,18—25岁以上参加青年队,而青年队中的骨干可以加入共青团。1932年在凤池村成立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支部,成员有20多名。1935年成立政和县东平区团委,团委书记陈贵芳,1937年成员达600多人。
通过农会(农协、贫农团)、妇女会、共青团、儿童团等群众组织,形成一个整体的、坚韧的、张弛有道的网络。而共产党员就象这张网络中的经线和纬线,通过他们,党实现了对社会人力资源的集中和有效管理。同时也使政党的发展和民众的需求结合起来,产生强大的社会效应。
人性是自私而趋利的,因此每个人参加政治活动都在计算收益和成本。参与革命的成本是高昂的,很多时候甚至是生命的代价。所以除了经济利益的一致性、组织有效性外,还需要一种精神力量——信仰。用信仰的来培养无私奉献的精神,用信仰来培养为了革命不惜牺牲一切,包括肉体与灵魂的品质。
在建松政、屏南、寿政庆苏区,面临的情况是99%的群众都是文盲,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变成一个很朴素的任务——扫盲识字。“用工农补校、识字班、列宁小学教育识字读书的方法,扫除苏区内多数的文盲,启发群众阶级觉悟,提高群众文化政治水平,加强群众对革命工作的能力。……不理解文化教育工作的重要作用,把文化教育工作,和战争对立起来,取消教育工作,忽视教育工作,中央教育人民委员会第一号训令已明白指出,对于文化教育的怠工,简直是革命的罪人。”[11](P151)建松政各级苏维埃政权均建立了扫盲工作小组,苏区内各村都办了扫盲班,抽调有文化的红军战士到各地开展扫盲工作,扫盲一般都在晚上进行。在扫盲运动中出现了许多子教父、弟教兄、父教妻、媳教婆的动人事迹。[12](P166)
为了适应当地农民的情况,党组织编写了许多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歌谣,在口耳相传中宣传革命思想。这些歌谣虽然直白却很管用。如有一首由陈贵芳、张翼作《被难曲》:
“大哥啊,真伤心,自从敌人来进攻,痛苦说不尽。
顽固派不讲理,三光政策抢烧杀,屋物一笔光,大哥呀屋物一笔光。
一家人被杀光,只留一男一妹妹,逃难无亲人,大哥啊逃难无亲人。
小妹啊听歌言,家破人亡受人欺,仇恨如海深,小妹呀仇恨如海深。
这笔仇总要报,革命成功来算账,哪怕敌人逃,小妹呀哪怕敌人逃。
同志要知道嗨,这笔仇不报,等到那时候,敌溃我胜利,仇恨才能消”。[13](P194)
苏区还有各种的文艺活动,通过唱歌、跳舞这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形式宣传革命思想。如1939 年1月—5月,由闽西南特委组织的“厦门青年战时服务团”到政和进行抗日宣传活动。厦青团排练了活报剧《放下你的鞭子》、话剧《一家人》、歌剧《送郎出征》,他们歌唱的《救亡进行曲》、《牺牲已到最后关头》、《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悲愤壮烈、慷慨激昂,大大地激发了人民群众同仇敌忾,抗日救国的热情。“厦青团”在政和巡演的时候,还在每个乡镇、村庄《宣讲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编写壁报,刷写“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武装保卫我中华,”“打倒日本侵略者”等标话,在偏僻的乡村,点起了熊熊的抗日烈火。[14]
党利用各种形式,宣传打倒反动派、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思想。宣传平均分配土地和一切社会财富的无产阶级的思想,要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社会。这给苦难深重的中国农民以希望,就像一束阳光照亮他们悲苦而灰暗的生活。为了这个希望,要打倒一切反对势力,为了这个希望,他们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这就是精神信仰的力量。信仰使收益和成本的定律无限泛大,收益成了全人类的福祉,而个人的成本就微不足道了。
综上所述,在革命时期,通过土地革命获得经济利益的趋同性、通过群众组织获得团体的社会效应、通过思想文化的动员获得精神信仰的力量。这些使群众路线得到贯彻和实施,取得巨大的成功。党的十八以后,群众路线强势回归,在新的社会形势下如何开展群众路线,革命时期的三要素提供了经济、组织、思想文化上的宝贵借鉴。特别是经济利益的趋同性,党只有代表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才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强大力量。
注释:
①建松政苏区的贫农、雇农、中农的具体数字无处可考,此处采用的是整个政和县的数据,建松政苏区处于政和县的偏僻山区,贫农、雇农、中农的数量应高于整个政和县的数量。②农联和大刀会不是中共领导的农民组织,是受到中共影响下的农民组织。特别是张义顺、范仁喜大刀会后来正式被编入建松政游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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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福建省政和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工作组.政和文史资料(第五辑)[C].1986.
*作者简介:黄金宏(1979—),女,福建中医药大学思政部讲师,福建师范大学硕士,研究方向为思政政治教育。
中图分类号:D231;D2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9106(2016)03-001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