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贝克与生态批评家

2016-03-24 02:53徐向英
关键词:斯坦贝克生态批评批评家

徐向英

(闽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斯坦贝克与生态批评家

徐向英

(闽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漳州363000)

摘要:随着20世纪70年代文学生态批评在美国的兴起,斯坦贝克研究获得了新的学术增长点,他的作品被赋予了更深远的意义和价值。越来越多的学者关注斯坦贝克作品的生态品质,包括斯坦贝克生活的西部环境、他对生态科学的终身兴趣、他对人与自然关系和人类生存环境的关注等等。对过去近半个世纪以来国内外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研究成果现状进行述评,期望为国内未来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研究提供一定的启发。

关键词:约翰·斯坦贝克;批评家;生态批评

凭借《愤怒的葡萄》这部小说,约翰·斯坦贝克在20世纪30年代奠定了自己在美国文坛的地位,成为了几乎家喻户晓的人民小说家。因此,在一般人的视野里,他是美国大萧条时期的著名作家,但实际上,斯坦贝克的丰富性远非人民小说家一词所能完全概括。越来越多的研究文献表明,斯坦贝克不仅仅是一位专业的文学家,他还是一位海洋生态科学的爱好者。他的作品不自觉地渗透着生态的法则、蕴含着生态的思想。遗憾的是,斯坦贝克对生态的关注和贡献却被大多数批评家和学者们所忽略。随着20世纪70年代文学生态批评在美国的兴起,这一全新的批评视野给斯坦贝克学术研究提供了一个契机。这位不爱抛头露面、因为在大部分时间里保持沉默而被误读的作家越来越引起学者的兴趣。研究者们关注斯坦贝克作品的生态维度,包括斯坦贝克的生活环境、他对海洋生态的兴趣和贡献以及他对人类生存环境的关注等,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对国内外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研究现状进行述评,以期为国内未来斯坦贝克生态批评更深入更全面的研究提供一定的启发。

一、20世纪70年代:研究的起步

斯坦贝克是一位出生于美国并以美国为主要书写对象的作家。因此,美国学术界对斯坦贝克的生态批评研究有着天然的优势。早在20世纪40年代美国批评家弗雷德里克·布拉彻(Frederick Bracher)在文章《斯坦贝克与生物学视角下的人》[1]183-196中就把斯坦贝克的研究从以往经济的、社会的、道德的和政治的层面扩大到科学的层面,指出斯坦贝克的小说反映了他科学的视野。20世纪50年代,斯坦贝克研究专家彼得·利斯卡(Peter Lisca)在其出版的学术专著《约翰·斯坦贝克的广阔世界》[2]中指出斯坦贝克最重要的成就在于他赋予了文学自然主义题材一个生物科学的维度,即他的自然主义中有生物科学的特点,这就使得大萧条的题材具有恒久的意义。从以上两位批评家的论文中可见他们超越时代的眼光,不过遗憾的是,在生态科学还不为大众广知的20世纪四五十年代,两位批评家深刻的洞察力并没有在学界产生广泛的影响。

20世纪70年代文学生态批评在美国的兴起迎来了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研究的第一次高峰。1971年批评家罗伯特·本顿(Robert Benton)在论文《〈罐头厂街〉的生态特征》[3]131-139中从生态科学的视阈重新解读了这部小说。论文提出这部小说并非只是一部结构松散的二流小说,相反它是建立在共生关系上的一本具有高度完整性的小说。斯坦贝克将自己在潮间带水坑上对海洋生物体的大量研究转移运用到罐头厂街上的各种栖息者及其生活。罐头厂街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动物、建筑、活动、声音,这些都是构成罐头厂街的各个有机部分,这些组成部分彼此之间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如果没有了彼此间的相互联系就无法认识和了解罐头厂街。所以,作者认为从《罐头厂街》中可见斯坦贝克具有超前的生态眼光。他担当着导师的角色,引导学生去理解生活在一个环境中各个生物有机体之间的关系。

1973年斯坦贝克研究专家、时任俄勒冈大学英文系主任的理查德·爱斯特罗(Richard Astro)出版了他的学术专著《约翰·斯坦贝克与爱德华·里基茨:一个小说家的塑造》[4]。尽管之前的斯坦贝克研究学者,比如弗雷德里克·布拉彻、彼得·利斯卡都意识到海洋生物学家爱德华·里基茨(Edward Ricketts)对斯坦贝克创作思想的影响,但全面考察两人之间的友谊并论述这一友谊对斯坦贝克创作的影响,理查德·爱斯特罗是第一人。他公正地指出,以前斯坦贝克研究存在的缺陷,部分原因是由于他们手头缺少关于斯坦贝克其人其作必不可少的资料,不过,更多时候是由于他们视野的狭窄。他认为大多数批评家都是在文学批评模式和传统的有限框架内对斯坦贝克展开批评研究,这种方法对一些作家而言也许是有效的,但对斯坦贝克而言却是灾难性的。所以,理查德提出,想要严肃认真对待斯坦贝克作品的读者必须具有广阔的科学视野,尤其是海洋生物学的视野。通过具体的文本分析,理查德·爱斯特罗发现斯坦贝克的作品背后隐含着里基茨的随遇而安的非目的论生态整体主义思想。他甚至认为,作为斯坦贝克将近20年的心灵伙伴和亲密朋友,如果没有细致研究爱德华·里基茨这位生物学家,那么对斯坦贝克思想的研究是无法进行的。显然,理查德·爱斯特罗在这部学术专著中夸大了里基茨对作家世界观的影响,但不能否认的是,越来越多的研究文献表明里基茨在斯坦贝克世界观的发展过程中的确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该专著的出版给学术界斯坦贝克研究带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在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研究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1974年5月4日,为了给斯坦贝克的爱好者与研究者,尤其是给对斯坦贝克感兴趣的学生们打开一片崭新的研究视域,理查德·爱斯特罗和爱德华·里基茨的朋友、著名生态学家、当时俄勒冈大学海洋学教授乔尔·W·赫奇佩斯(Joel W.Hedgpeth)在该大学海洋研究站基金的资助下在俄勒冈新港海洋科学中心会堂举办了以“斯坦贝克与海洋”为主题的研讨会。参加这次主题发言的有鱼类学家、动物学家、历史学家、电影制片商和包括杰克逊·本森(Jackson J.Benson)与林哲麻吕博士(Dr.Tetsumaro Hayashi)在内的期坦贝克研究专家。虽然这些参与者的研究领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他们与斯坦贝克是一样的,即他们都有在海边生活的经历。第二年俄勒冈大学出版了由理查德·爱斯特罗和乔尔·W·赫奇佩斯两个人一起编辑的学术论文集《斯坦贝克与海洋》(SteinbeckandTheSea)。在收入的7篇文章中较有价值的一篇是杰克逊·本森的论文《约翰·斯坦贝克:作为科学家的小说家》[5]15-28。在这篇文章中,本森提出,一个小说家是否可以是一个真正的科学家?一个真正的科学家是否能够成为一个成功的小作家?他认为正是斯坦贝克的科学观点给他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制造了许多麻烦,因为斯坦贝克对科学的运用让他处于一个孤立的状态,评论界常常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而且,斯坦贝克对科学的运用也与小说的形式和传统产生冲突,给他在小说的人物塑造、情节安排和观察角度上带来了困难,尤其在他跟里基茨交往较密切的那些年里,他的作品注入了大量的自然主义哲学,这与现代小说诗意和神秘的趋向格格不入。本森进而指出,如果斯坦贝克在未来得到读者的认可,那么这份认可大部分将是基于他对科学的关心和贡献,因为在同时代的美国主要小说家中,只有斯坦贝克对自然科学有着持久不变的兴趣并能把这兴趣融入到作品中,将人类视为生态整体的一部分。

二、20世纪80至90年代:研究的拓展期

1984年是斯坦贝克研究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这一年第一部斯坦贝克研究传记《斯坦贝克的作家生涯》[6]在作家去世16年后终于问世。在这部撰写时间长达15年的九百多面的传记中,作者杰克逊·本森不惜笔墨,极其客观详尽地介绍了斯坦贝克作为一名作家从孩童时代到晚年的整个生命历程。就生态方面,本森再一次肯定了他在十年前对斯坦贝克作出的评价。他指出20世纪产生了一个重要的概念,即人仅仅是自然界的一员。这一概念迅速改变了人们对人类自身以及人类与环境之间关系的看法。本森认为,斯坦贝克是美国自然主义文学传统中唯一一位以积极的态度回应科学并热情拥抱科学观点的主要作家。作为一个小说家,斯坦贝克进入到一个未经探测的领地,因为在当时,只有相对少数生物学家赞成这个概念,至于在学术界,这简直就是一个火星宗教。本森一针见血地指出,过去几十年来批评界对斯坦贝克不公平的、错误的甚至是对立的肆意抨击,是批评家本身视域的狭窄导致他们看不到隐含在斯坦贝克作品中的生态法则。

这本学术传记问世后的次年,杰克逊·本森又撰写了另外一篇学术论文《猎手海明威与农夫斯坦贝克》[7]45-64。论文颇有见地地首创了用比较的视角考察了这两位同一时期的作家对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不同态度。杰克逊·本森指出,虽然这两位作家的家庭背景和在文坛上起起伏伏的经历都非常相似,但是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却完全不同,尤其是他们在看待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上,犹如一枚钱币的正反两面。杰克逊·本森非常形象地比喻道,假如欧内斯特·海明威扮演的是美国白种人——猎手的角色,他告诉人们,人类应该学会支配自然并在自然和社会中进行你死我活的竞争;那么斯坦贝克扮演的就是美国土著居民——农夫的角色,他告诉人们,人类有两个选择,要么有节制地使用自然资源并与大地上的万物保持和谐的亲密关系,要么在竞争、仇恨和利己中走向灭亡。

杰克逊·本森的传记与文章证实了斯坦贝克远非只是一个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期的作家,他以其独特的生态眼光和超前的生态视野成为美国文学史上颇有争议的作家而享有经久不衰的声誉。

20世纪90年代,随着生态文学批评的勃兴,斯坦贝克研究也进入了第二次高峰。1991年由斯巴基·伊尼(Sparky Enea)回忆讲述并由奥德里·林奇(Audry Lynch)负责编辑的回忆录《与斯坦贝克在科特斯海的日子》[8]出版。斯巴基·伊尼是太平洋海岸蒙特雷海湾的一名渔民,在80岁高龄时他回忆了自己跟随斯坦贝克、里基茨一行在1940年3至4月份考察科特斯海(即今天的加利福尼亚湾)的整个经过。虽然这只是一本平铺直叙的回忆录,但有助于学者们更进一步地了解斯坦贝克本人和他的这次科学考察经历。

这一时期为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研究做出重要贡献、具有积极意义的事件是,1992年5月,在马萨诸塞大学楠塔基特野外研究站举行了以“斯坦贝克与环境”为主题的研讨会。来自美国、加拿大、英国和日本的20多位从事不同研究领域的专家参加了这次会议。他们当中,既有文学评论家,又有哲学家和包括生物学家、环境问题研究专家、海洋学家等在内的自然科学家。1997年,论文集《斯坦贝克与环境:跨学科研究》[9]出版,收入了1992年在研讨会上各位专家相互间交流的19 篇论文。该书由应邀出席研讨会的斯坦贝克夫人伊莱恩·斯坦贝克(Elaine Steinbeck)作序,3位研讨会的组织者兼主编小韦斯利·N·蒂夫尼(Wesley N.Tiffney,Jr.)、苏珊·希林劳(Susan Shillinglaw)和苏珊·F·比格尔(Susan F.Beegel)分别撰写引言。该论文集论题非常广泛,内容也十分丰富,从各个不同的视角考察了斯坦贝克的相关创作。从这次与会者来自各不相同的研究领域这一事实就足以证明斯坦贝克的的确确拥有跨越多个不同学科的丰富知识,也佐证了斯坦贝克文学作品的影响和魅力。

1994年,斯坦贝克传记作家杰伊·帕里尼(Jay Parini)经过大量深入的采访调查后在传记《约翰·斯坦贝克传记》[10]中指出在某些方面斯坦贝克是现代生态思想之父。他尤其指出,斯坦贝克早年在斯坦福大学分校霍普金斯海洋研究站参加普通生物学暑期课程的这段经历虽然非常短暂,但对作家来说这是一个开创性的时刻,对他今后整个思想的成长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不仅为他对海洋生态科学的爱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为他后来与爱德华·里基茨的终生友谊铺平了道路。

与本森一样,帕里尼也采访了很多斯坦贝克生前认识的人,这些人大部分现在都已经离世,所以这两本传记对未来斯坦贝克爱好者和研究者都具有其他任何资料不可替代的价值。

不管是理查德·爱斯特罗还是杰克逊·本森,他们似乎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斯坦贝克是个达尔文主义者,但都没有深入分析达尔文在斯坦贝克思想发展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第一次全面考察达尔文对斯坦贝克影响的是布赖恩·瑞尔斯贝克(Brian Railsback)1995年出版的专著《查尔斯·达尔文与约翰·斯坦贝克的艺术》[11]。作者通过斯坦贝克阅读过的各种生物学书籍考察达尔文对作家的影响。他考证发现,在斯坦贝克成长为一个小说家的关键时期,他所读过的许多生物学书籍都与达尔文的进化论有关。所以,在他看来,是达尔文直接塑造了斯坦贝克科学的世界观。斯坦贝克作品的重要性和独特性就在于他将生物法则戏剧化,将人类看作一个物种,与其他兄弟动物一样,都在相同的自然法则下挣扎生存,他小说里描述的冲突就反映了人类社会的生存斗争。作者还指出里基茨的非目的论整体主义思想的确影响了小说家寻求真理的方法。不过,相比于里基茨,斯坦贝克更接近达尔文,因为达尔文关于竞争与进化的理论为斯坦贝克提供了关于进化的生物学基础,而这点在里基茨的非目的论世界观里找不到。

尽管与理查德·爱斯特罗一样,布赖恩·瑞尔斯贝克也过于片面地强调了某一方面对斯坦贝克世界观形成的影响,但同样需要肯定的是,他的这本学术专著为斯坦贝克的文学生态批评研究又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与理查德·爱斯特罗的学术专著一样具有创新性的意义。

三、21世纪:研究的多元化、全球化

进入21世纪,随着文学生态批评朝着更具包容性和广泛性的方向发展,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研究呈现了更具多元化的特点,比较有代表性的论著和观点包括:

2001年出版的《潮潭与海星:斯坦贝克大萧条小说的生态基础》[12]是一本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研究专著。作者认为斯坦贝克虽然享誉全球,但在美国现代作家中,他是被误读最深的作家之一。从20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他先后被贴上共产主义者、法西斯主义者、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的标签。作者以作家大萧条时期的创作《胜负未绝的战斗》《人鼠之间》和《愤怒的葡萄》为具体蓝本,从生态视角把斯坦贝克从这种极端单一的社会批评视角中解放出来。2004年,埃里克·塔姆(Eric Enno Tamm)在其研究爱德华·里基茨的专著[13]中指出,就在文学批评界批评斯坦贝克作品的粗俗感伤时,科学界却宣称他是“预示生态学时代到来的第一个美国作家”“生态学先知”“环境保护主义者”。同年,利兰·伯森(Leland Person)在《斯坦贝克的怪异生态学:蒙特雷小说的甜蜜友情》[14]7-21中通过以蒙特雷海湾为背景的“三部曲”——《煎饼坪》《罐头厂街》和《甜蜜星期四》探讨了男性间的友情与生态科学之间的关系,指出斯坦贝克作品中男性之间的关系是构成他生态有机观的重要部分。斯坦贝克在小说中竭力创造一个乌托邦的生态社区,将蒙特雷罐头厂街上男性间的关系从市场交换和传统的异性关系中解放出来,让他们远离利己主义和权利至上的金钱关系和等级关系,平等和谐地生活在各种关系中。

2009年,凯瑟琳·玛格丽特·希克斯(Kathleen Margaret Hicks)在《“这不是我们能不能,而是我们愿不愿意”:从〈愤怒的葡萄〉看约翰·斯坦贝克的土地伦理》[15]397-418一文中,运用土地伦理之父奥尔多· 利奥波德(Aldo Leopold)和他的支持者、著名环境哲学家贝尔德·卡利科特(Baird Callicott)的生态准则对《愤怒的葡萄》进行研究,发现早在奥尔多·利奥波德提出土地伦理的前十年,斯坦贝克就在他的作品中全面地提出了与利奥波德类似的伦理观,揭示了人与土地的矛盾关系,与所有其他动物一样,人类这一动物在本能的驱使下,为保证人类个体和人类整个物种能够成功地生存下来,对土地随心所欲,然而这种生存方式却破坏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最终毁灭了自己。凯瑟琳认为虽然斯坦贝克并不是今天意义上的激进环境保护主义者,但他是“早期生态学的先驱”,是“环境运动的先驱”。

进入21世纪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研究的最大亮点是呈现了全球化的趋势。美国阿拉巴马出版社于2002年出版了论文集《边界之外:重读斯坦贝克》,美国稻草人出版公司于2008年出版了论文集《约翰·斯坦贝克的全球维度》。这两部论文集共收入了来自各国的学术论文共计40篇。其中关于生态方面的研究有代表性的观点包括,日本学者高村增田(Takamura Hiromasa)在《斯坦贝克作品在日本的改编》[16]130-132一文中指出,相比海明威,斯坦贝克在日本更受欢迎,因为在绝大多数日本读者的眼中,海明威代表的是大男子主义的形象,是日本武士和剑客精神在美国的化身,而斯坦贝克牢牢扎根于广大弱势群体,他和平的世界观和人与自然的整体观深得日本读者的认同和共鸣,这也是为什么继20世纪30年代、50年代斯坦贝克研究热后,在20世纪90年代日本又一次掀起斯坦贝克研究热的原因。除了《人鼠之间》外,《愤怒的葡萄》和《伊甸之东》两部小说也同时被改编成戏剧搬上了舞台。印度学者 P.Balaswamy在《和谐的交响乐:斯坦贝克在印度河谷》[17]106-116一文中指出,根据印度一所大学所做的调查,在对美国20世纪小说研究的论文选题中,相比于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兹比》、威廉·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约瑟夫·海勒的《第22条军规》、拉尔夫·埃里森的《隐形人》,学生们更偏向于选择《人鼠之间》,因为他发现斯坦贝克的这部作品似乎能触及学生们的心灵深处,他们对他作品中关于人与人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和谐之调的喜欢是发自于内心深处的。

国内学界对斯坦贝克的生态批评研究始于本世纪初,起步相对较晚,相关论文零星散见于各种学术刊物中。《愤怒的葡萄》《人鼠之间》《菊》都已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18-27]。笔者也先后运用比较文学影响研究的方法挖掘了中国道家经典《道德经》在美国的传播事实以及它与斯坦贝克之间的事实联系,并以《罐头厂街》为蓝本,详细剖析了《道德经》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随遇而安的生存智慧与斯坦贝克非目的论思想的契合,指出《道德经》为斯坦贝克的创作思想提供了宝贵的资源[28-29],并论述了被当时批评家贬为具有“动物化倾向”和“粗俗化”问题的文本写作特色[30-31]。

四、结语

以上国内外学者对斯坦贝克展开的生态批评研究已初具规模,为国内未来更系统更深入地研究斯坦贝克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但从整体来看,到目前为止,对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的已有研究也存在以下不足之处:

斯坦贝克是以左翼作家身份成名的,各种文学史对他的介绍基本上没有超越这个刻板形象,大部分读者对他的认识已经比较固化,所以虽然越来越多的研究文献已经认可了斯坦贝克在生态科学、环境保护等方面的关注与贡献,但并没有得到当代知名生态批评家、理论学家们足够的重视。俄勒冈大学资深教授、生态批评元老之一格伦 A.洛夫(Glen A.Love)在《实用生态批评——文学、生物学与环境》中提及西奥多·德莱塞(Theodore Dreiser)、杰克·伦敦(Jack London)和约翰·斯坦贝克等作家在某些语境下都可称为“自然主义者”,都“等待生态批评学者要么从成熟的进化论、生物学的视角,要么从绿色的马克思主义视角给予重新阐释”[32]39。生态批评的领军人物劳伦斯·布伊尔(Lawrence Buell)在其研究专著《环境批评的未来》[33]中列出了可以从环境批评视野进行重新研究的作家,其中就包括斯坦贝克。美国文学与环境研究会(Ass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Literature and Environment)的创立者和第一任会长斯科特·斯洛维克(Scott Slovic)在《走出去思考——入世、出世及生态批评职责》中提到当今全球气候变暖时指出《愤怒的葡萄》是一部“讲述人们如何在被干旱严重摧残的土地上苦苦挣扎的佳作”[34]139。不过遗憾的是,这些专家学者们都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提到斯坦贝克,鲜有对其具体文本进行深入的探究。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自然保护与资源研究系环境哲学和伦理学教授卡洛琳·麦茜特(Carolyn Merchant)在《绿色对金色:加利福尼亚环境史资源》(GreenVersusGold:SourcesinCalifornia’sEnvironmentalHistory)[35]259-264中将斯坦贝克的《愤怒的葡萄》作为美国从农耕作业到农业企业化这一转变的历史见证编入选集,肯定了斯坦贝克在美国自然环境保护上的贡献,但在生态批评家如帕特里克·默菲(Patrick Murphy)等人的生态文学选集、中国学者夏光武的《美国生态文学》及王诺的《欧美生态文学》中均忽略了斯坦贝克在生态环境方面的贡献。其次,已有的斯坦贝克生态批评研究虽然已经渐渐地呈现出多元化、全球化的特色,但大部分研究或者是笼统地给斯坦贝克贴上诸如生态学先知、环境保护主义者、生态思想之父等标签,因缺乏具体文本的详尽解读而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或者是研究视野过于狭窄,尤其是国内,论者往往都以《愤怒的葡萄》作为研究的中心,对其他作品缺少足够的关注,研究缺乏创新性、系统性和全面性。

斯坦贝克的创作生涯长达40多年,是一个高产作家,其题材涉及范围之广泛、主题思想之丰富多样、写作风格之不拘一格,在20世纪美国文坛是少见的。所以,从生态批评的视角对其作品展开研究还有巨大的扩展空间。要得到知名生态批评专家学者们的重视和认可,要刷新广大读者对斯坦贝克只是一位20世纪30年代作家的刻板印象,客观地评价他在美国文坛的地位和他为美国生态环境做出的贡献,还有待于国内外斯坦贝克爱好者、研究者和生态批评家们的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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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艳君)

Steinbeck and His Eco-Critical Critics

XU Xiang-ying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Minnan Normal University, Zhangzhou 363000, China)

Abstract:The eco-critical approach to literature, which came into being in the 1970s, endows John Steinbeck’s book with more significance and value. More and more critics pay attention to ecological nature of Steinbeck’s thinking. They present his lifelong interest in ecology, elaborate his ecological ideas in his works, show his exposure of the humanity’s impact on nature and discuss his concern about environmental-related problems. The summary and review of the situation of Steinbeck’s ecocriticism home and abroad during the past half century will enlighten the future Steinbeck’s eco-critical study home.

Key words:John Steinbeck; Critics; eco-criticism

收稿日期:2015-12-05

基金项目:福建省教育科学规划课题“生态批评视域下的英美文学教学研究”(FJJKCG14-088)

作者简介:徐向英(1974—),女,福建莆田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doi:10.3969/j.issn.1674-8425(s).2016.05.013

中图分类号:I10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8425(2016)05-0099-07

引用格式:徐向英.斯坦贝克与生态批评家[J].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2016(5):99-105.

Citation format:XU Xiang-ying.Steinbeck and His Eco-Critical Critics[J].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6(5):99-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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