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娟 刘丽媛
(延边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延吉 133002)
俄语быть存在句和汉语“有”字句的认知探析
林立娟 刘丽媛
(延边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延吉 133002)
存在句是俄汉两种语言表达“存在”概念范畴时使用的一种句子类型。俄罗斯和中国学者对存在句的结构、语义特征进行过大量的研究,但从认知角度对其进行对比研究的并不多见。本文论述了俄语быть存在句和汉语“有”字存在句在结构、语义方面的共性和差异,并通过运用范畴化和原型范畴理论、凸显理论、象似性原则对其异同进行认知探析,试图揭示俄汉民族在认知风格、民族习惯方面的异同。本研究既能使我们更好地掌握俄语быть存在句和汉语“有”字句在结构、语义方面的异同,又能帮助我们在交际中准确地使用它,还能使我们了解到俄汉民族的认知特点。
俄语;汉语;存在句;结构;语义;认知 1
认知语言学是一门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的独立的学科。它以认知为出发点,以研究意义为中心,以我们对世界的经验、感知和概念化世界的方式为基础,主要研究语言的形式、意义和规律。所谓认知,就是通过推理或者直觉或感官获取知识的途径和过程。Langacker(1987,1991)认为,语言知识是人类认知的一部分,对语言的描写必须包括对认知过程的解释。语言表达式体现了认知经验,语言符号和意义之间很大程度上有理据性。
目前,俄罗斯和中国的学者对于存在句的研究主要是在结构和语义层面,还很少有人从认知方面对俄汉存在句进行对比分析。本文拟对俄语быть存在句和汉语“有”字存在句的结构、语义进行共性和差异的对比研究,进而运用范畴化和原型范畴理论、象似性原则和凸显理论探析二者异同的认知因素。
(一)范畴化和原型范畴理论
范畴化(categorization)是人类在复杂的现实中看到事物的相似和差异,并据此将可辨的不同事物处理在一起,由此对世界万物进行分类,进而形成概念的过程和能力。语言形式的意义形成,即概念的形成,正是人们对所处世界进行范畴化的结果。范畴化是语义研究的心理认知基础。
认知语言学对范畴化的认识建立在对传统范畴观念的深刻反思基础之上。传统范畴化理论以理性维向为哲学基础,认为概念的区分来源于客观世界既定的范畴,与进行范畴化的主体无关;范畴由若干二元对立的充分且必要的特征来明确加以界定;范畴的界线是清晰的,相互间是离散的。
在范畴化理论基础之上,狭义认知语言学又提出了原型范畴理论(prototype theory)。原型范畴理论的主要观点是范畴中有原型成员与边缘成员。例如,在“鸟”这一范畴当中,麻雀、燕子是原型成员,而鸵鸟、企鹅、鸡等为边缘成员。原型成员具有更多的与同类其他成员共有的属性,而边缘成员则相反。从范畴化原型理论出发,认知语言学认为语义范畴也是原型范畴。语义范畴的界定与人的能动认知有关(岑运强,2002∶251)。俄汉两个民族对于存在句的不同界定反应了人类认知的差异。
(二)象似性原则
象似性(iconicity)原则是认知语言学的一个重要理论,又称理据性,与任意性成二元对立。不同学者对任意性与理据性之间关系的观点不一。王寅(2002∶1-2)认为,语言符号的象似性与任意性既有区别,也有联系,既互相对立,又相互补充,语言就处于这两极之间。朱永生(2002∶6)认为,任意性是语言的基本属性,象似性是对语言本质认识的深入和发展,“语言符号既有任意性,又有象似性,这两者间的关系是并存的,甚至是互动的”。
语言形式和意义之间的联系不是绝对任意的,语言的符号和结构可以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人们经受的世界结构。语言的象似性致力于分析解码语言结构形式和人类认知之间的重要联系。简单地说,象似性是指语言结构映照人的经验结构和概念结构。语言象似性研究注重将语言的内部机制与外部因素相结合,有助于揭示语言与认知的关系和语言的本质。俄语быть存在句和汉语“有”字存在句的结构,以及可以进入每个段的词类和词形的不同,特别是存在主体的差异都体现了俄罗斯人和中国人在认知方面存在差异。
(三)凸显理论
目前很多研究成果表明,从人的认知特点来解释语言现象是可行的。Ungerer和Schmid认为,当今认知语言学研究主要由三种方法来表征∶ 经验观(experiencetial view)、凸显观(prominence view)及注意观(attentional view)(转自林有苗,2006)。经验观是指基于对世界体验的基础之上,人类对事物概念化的过程。注意观是指在人们的经历过程中,事物的一些部分容易引起人不由自主的注意,而另一些则是从一个特定的角度引起注意。本文着重强调的是凸显观,所谓凸显观是指当我们观看周围的物体时,通常会把这个物体作为知觉上凸显的射体(trajector),把环境作为界标(landmark)。射体是人们注意的焦点,界标是衬托部分,界标就是认知的参照点。比如说,我们通常会说“杯子在桌子上面”,而不会说“桌子在杯子下面”,这说明在人们的认知当中是以桌子为界标的,杯子作为射体得到凸显(salience)。在语言研究中射体—界标是一种认知模型,射体是所要描述的对象,认知上较凸显,界标是其环境,认知上不太凸显。
在认知语法中,语法被看成是意象(imagery)。意象以语言表达式的方式体现出来,语言表达式体现了人类的经验和认知,体现意义的意象。在Langacker(1987,1991)看来,意象是人们以不同的视角、选择不同的注意力、凸显不同的方面来观察某一情景,形成不同的认知结构,理解和把握某一感知事物和情景的能力。存在句就是以表现事物的空间位置关系为主体的语言形式,它是在确定的时空背景上凸显某一事物而形成的结构。当人们感知空间关系时,总是把某个物体当作参照物,从而使另一个相关的物体得到凸显,成为关注的焦点。
(一)存在句的界定
概念的形成是人们对所处世界进行范畴化的结果。目前,俄罗斯学者和中国学者对存在句的界定有共同之处,也有差异。
俄罗斯学者从结构和语义两方面对存在句进行界定。阿鲁丘诺娃(Арутюнова,1983∶14)认为俄语中存在着两类存在句:
空间词语+存在动词+表存在物体的词语:
○Во дворе был колодец. /院子里有口井。
(于鑫,2011∶34)
表事物类别的名词+存在动词+表存在物体的名词:
○Среди моих друзей в классе были очень талантливые ребята. /我的朋友班级里有非常出色的学生。
(孙玉华 田秀坤,2014∶223)
就其俄语存在句的语义而言,俄罗斯学者阿鲁丘诺娃、施维多娃、施里亚耶夫等认为,存在句是表示事物存在、拥有、开始出现、消失结束等含义的句子。
汉语界大多数学者认为存在句主要也从结构和语义两方面界定。侯丹(2012∶1)在《汉语存在句研究综述》中写道“存在句这一概念最早是由吕叔湘先生在《中国文法要略》中提出的,吕叔湘先生首次将有无句分为两类,有起词和没有起词的,他把没有起词的有无句称为存在句”。范芳莲对存在句的界定是狭义的,她认为,存在句是指“某处存在某物”。例如,“门口有两个狮子”“对面是一所学校”。同时,她在1963年发表的《存在句》一文中将存在句分为A段、B段和C段(转自刘阳,2004)。宋玉柱(1988∶86)指出“存在句是表示什么地方存在什么人或物的一种句式”。可见,俄中学者对存在句的界定无论是在结构方面,还是在语义方面既有共性也有差异。
基于俄罗斯和中国学者对存在句界定,本文对存在句也从语义和结构两方面进行界定。语义方面即“某(人)处存在某物”。结构方面即A段(处所词)+B段(存在动词)+C段(存在物)。
(二)俄语быть存在句和“有”字存在句的共性
1. 结构共性
俄语存在句的基本模式为:A(处所词)+B(存在动词)+C(存在物),其中存在动词包括纯存在动词(быть)、半实体存在动词和实体存在动词。当存在动词为纯存在动词(быть)时,存在句为纯存在句(于鑫,2011∶34)。纯存在动词只是表示存在,没有其他附加意义。半实体存在动词(стоять, лежать, висеть, сидеть等)、实体存在动词(работать, выступить служить等)除了表示存在意义,还表示存在特征。例如:
○В-четвертых, у китайской нации есть свои собственные замечатель-ные традиции. /第四,中华民族有着自己的优良传统,重视民族气节,决不会屈从于任何外来压力。①
○Говоря в целом, у КПК как у великой партии есть свои характерные черты и преимущества. /从总体上看,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伟大的党,有自己的特点和优势。①
○Однако у разных классов и слоев населения есть свои конкретные интересы. /但不同的阶级和阶层也有不同的具体利益。①
所有存在动词的语义框架中都包含了“быть”这一义素,其中半实体存在动词和实体存在动词的语义框架中“быть”这一义素得以凸显,其他义素受到限制。“быть”存在句是所有存在句的基础,其他存在句都可以转换为“быть”存在句。例如:
○На краю города стоит башня. = На краю города есть башня. /市郊有一座塔楼。
○Не белело парусов на горизонте. = Не было парусов на горизонте. /帆船没有出现在水平线上。
(于鑫,2011∶35)
汉语的“有”字存在句的基本句法结构为“A+有+C”。A段为主语,代表的是存在物涉及的对象和范围,能进入A段的主要为表示处所的名词或副词。C段为宾语,是存在主体,能进入C段的主要是表示事物的名词性词语。例如:
○我们实行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万一打起来,我们既有正规军, 又有民兵,谁进来就把谁置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①
○应付现代技术特别是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现阶段我们确有困难和短处。①
○看来,对于经济发展和改革中的一些 突出问题,确实有必要一个一个地集中研究和解决。①
○首先,在今后一个较长时期内, 争取和平的国际环境,避免新的世界大战,是有可能的。①
综上所述,俄语 быть存在句和“有”字存在句在结构模式上具有共性,都是由前、中、后三段构成的:A段+B段+C段。可见,俄语 быть存在句和汉语“有”字存在句在结构方面具有象似性。
2. 语义共性
Быть存在句和“有”字存在句的共同语义为“存在的各种事物或事件等”。例如俄语句子:
○Но у нас есть и свои преимущества. /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①
○Если у них действительно есть трудности, то соответствующие ведомства Центра должны оказать им необ-ходимую поддержку. /确有困难的,中央有关部门要给予必要的支持。①
○И хотя перед нами масса новых трудностей, но у нас есть мужество и силы, чтобы их преодолеть, чтобы снести все и всякие преграды. /我们虽然面临着许多新的困难,但我们具有克服困难、排除各种障碍的勇气和力量。①
例如汉语句子:
○一是他有一定的个人目的,二是他唯恐天下不乱。①
○我认为,理论研究不应该有禁区。①
○中国有八亿多农民,如果农村剩余劳动力都向城市流动, 城市根本吃不消。①
可见,быть存在句和“有”字存在句在语义上都表示存在的具体事物和事件。
3. 结构、语义共性的认知探析
语言结构和意义之间的联系不是绝对任意的,语言的结构可以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人们经受的世界结构。语言结构映照人的经验结构和概念结构,即语言的象似性,它能够分析语言结构形式和人类认知之间的重要联系,有助于揭示语言与认知的关系。俄语быть存在句和汉语“有”字存在句的结构具有象似性,原因在于俄汉两个民族在此问题上的认知具有共性。
俄罗斯学者Борщев和Парти(2002∶59)认为,存在句的认知框架为быть (место,вещь)。前段的место是认知的参照点,即界标,后段вещь(存在主体)是认知焦点,即射体,中段(存在动词)быть 只起把前段和后段联系起来的作用。例如,“В машине девочка./(车里有个小女孩)”“В комнате два стола./(房间里有两把椅子)”“На столе много книг./(桌上有很多书)”。以上几个例句的认知焦点分别在句末的“девочка”“два стола”“много книг”上,强调“某处有某人或某物”。同样,在汉语“有”字存在句中认知焦点也是在句末的某人或某物上。例如“山脚下有个村庄”,“屋顶上有只小鸟”,“院子里有辆车”,“教室里有一群学生”。可见,在俄语和汉语中都将存在句视为在确定的时空背景上凸显某一事物而形成的结构,“быть”存在句和“有”字存在句参照物都位于句首,句末的表示存在物的名词成为关注点,被凸显出来。
俄汉语存在句概念的形成是俄汉民族对所处世界进行范畴化的结果。范畴化是语义研究的心理认知基础。就存在范畴而言,俄汉两个民族都肯定“存在”这一事实,都把“某(人)处有某物”归入存在范畴,即俄汉两个民族对存在范畴的界定结果具有共性,因此俄汉语言中存在句的概念具有共性,其语义上都指“有”。
(三)俄语“быть存在句和“有”字存在句的差异
1. 结构差异
быть存在句和“有”字存在句在结构上的差异主要体现在句式、词形变化、省略、存在主体等方面。
(1)存在句式和主谓句式
俄语表示存在和领属时都习惯于使用存在句。如:
○В настоящий момент внутри партии и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действительно есть кое-какие явления разложения. Кое-какие проблемы и дурные нравы наблюдаются также и в обществе. /现在,党和政府内部确实存在某些腐败现象,社会上也确实存在一些问题和不好的风气。①
○У нас есть как регулярные войска, так и народное ополчение. /我们既有正规军,又有民兵。①
汉语“有”字既表示存在又表示领属。汉语中表示存在和领属时使用的是不同的句型,表“存在”用存在句,表“领有”用主谓句。例如∶
○操场上有一个人。(表存在)
(于鑫,2011∶34)
○我们有广阔的国内市场,经济发展的回旋余地较大。①(表领有)
(2)有无词性变化
如果俄语存在句中A段上是名词,那么这个名词要用间接格的形式,C段被否定时要用二格,例如:
○Но у нас есть решимость посредством упорства и самоотверженности в борьбе с опорой на собственные силы устранять все и всякие помехи, преодолевать все и всякие трудности, работать с удесятеренной энергией./我们决心发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精神,排除任何干扰,克服一切困难,以百倍的努力进行工作。①
○В мире нет абсолютной демократии и свободы.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民主、自由。①
俄语是词形变化十分丰富的语言,是典型的屈折语,而汉语是典型的分析语,没有格的形态标志,故而两者存在着有无词形变化的区别。
(3)“有”字和“есть”可否省略
Быть的现在时есть在以下情况可省略:
当存在某事物这一事实是已知的,说话的目的是为了确定存在物的特征和数量时,可以省略есть。例如:
○—У вас мальчик или девочка? /您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Видите ли...В общем,девочка(Ян.Отчешек). /您看见了吧,是个女孩。
○У нас с тобой уйма времени.(В.Амленский) /我们有大量的时间。
(宗恒然,1986∶23)
当句子表达的意义重点不在于“存在”、“有”等含义,而在于存在物时,不用есть.
○—Что у тебя в руке? /你手里拿着什么?
—У меня в руке ключ. /我手里拿着钥匙。
(宗恒然,1986∶24)
当强调存在物不是经常的,而是临时的状态时,一般不用есть。
○У моего брата есть работа. /我弟弟有工作。(指有工作,并未失业)
○У моего брата есть работа. /我弟弟有工作。(指现在有工作,没有空)
(宗恒然,1986∶24)
如果表示存在的事物是事件,或者过程性现象,由于这类词本身的语义特点,应使用表示过程性的动词,不使用есть。
○В тесном доме деревенском шла гулянка-пир горой. /在拥挤的村舍里正举办酒宴-非常丰富的筵席。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964)
汉语“有”字存在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省略“有”字。
(4)存在主体的差异
“быть”存在句的存在主体有事物概念、表示性质、行为的名词和表示事态的名词
俄语“быть”存在句中存在主体语义更宽泛,除了表示事物概念,还可以是表示性质、行为的名词性词语,而汉语表达同一意思时一般不能用“有”字句,甚至不能用存在句。例如∶
○На даче осенью тоска./秋天在别墅里枯燥乏味。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5348)
○У него в душе была такая пустота./他的内心曾是如此空虚。
(于鑫,2011∶36)
○Какая здесь красота! /这里多么漂亮呀!
(于鑫,2011∶36)
○В комнатах уборка./各个房间都在打扫。
(于鑫,2011∶36)
显然,汉语中性质概念一般不能成为存在主体,比如“这里有美丽”“她有空虚”是病句,而在俄语中这样的表达却很正常,性质概念名物化之后可以成为存在主体。
“быть”存在句还有一类表示“事态”的存在主体,但同样无法译为“有”字句。例如∶
○У неё грипп./她患了流感。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939)
这类存在句表示某个事态正在进行中,存在主体表示一个事态。我们认为,它们不能适用于汉语的原因可能是由于汉语存在句没有进行时形式,不像俄语那样一般现在时和现在进行时使用同一种形式。比如,汉语中可以说“今天我有课”,而不说“现在我正有课”,最好把“有”字变为其他实体动词,比如∶ “现在我正在上课”。
“有”字存在句的存在主体主要是事物概念。
汉语存在句可以进入C段(即存在主体) 的语义范围较窄,主要是事物概念。如“杯子里有水”“餐桌上有水果”“房间里有人”,另外在港台地区口语中,我们经常能够听到“这部电影我有看”“最后几年我有去国外旅行”这样的句子,而事实上这些句子并不符合普通话语法规则。与此同时,随着汉语的发展,一些名物化程度较高的动词也可用于“有”字句。例如∶
○最近几年中国经济有快速的发展。
(于鑫,2011∶37)
这里的“发展”、“争吵”、“研究”已经获得了较为稳定的事物性范畴意义。另外,汉语中“有……有……”结构也为动词成为“有”字句的后段提供了更大的余地,比如“我们有唱”“我们有跳”不能单独使用,但“我们有唱有跳”却可以成立。例如:
○我们有合作有斗争。
(于鑫,2011∶37)
2. 语义差异
(1)“有”既对应纯存在动词“быть”,又对应许多半实体存在动词和实体存在动词。
俄语中的存在句使用的比汉语更为广泛,存在动词的使用也十分丰富。“有”既对应纯存在动词“быть”,又对应许多半实体存在动词和实体存在动词。许多“有”字存在句中的“有”在俄语中不但可以翻译为纯存在动词,而且可以翻译为半实体存在动词或实体存在动词。例如∶
○В лесу водятся волки./森林里有狼。○На стене комнаты висит картина./墙上有幅画。○В ее комнате пахнет духами./她的房间里有一股香水的味道。
○В лесу встречаются ( попадаются) белые грибы. /森林里有白蘑菇。
(于鑫,2011∶37)
(2)быть 存在句可以表示多种与人有关的语义范畴,汉语无此用法。
表示领属关系。如:
○Через два года будут у меня в стаде две голландки ./两年后我的畜群中将有两头荷兰种母牛。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367)
表示人和人的各种关系:家庭关系,亲属关系和社会关系,如:
○У него было два сына./他曾有过两个儿子。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992)
表示人的理性、思想、思维活动。如∶
○У него нюх на всё новое./他对一切新事物都很敏感。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2837)
表示人的行为、状态、特征。如:
○В субботу будут занятия по истории и по физике ./星期六有历史课和物理课。
○У неё была тоска./她苦闷。
(于鑫,2011∶36)
表示在人的生活中发生的各种事件。如:
○Она уезжала в гости куда-нибудь на завод или к соседям-помещикам,и там игра в карты,танцы,ужин. /她要么去工厂要么去邻居地主家做客了,在那打了牌,跳了舞,吃了晚饭。
(孙玉华 田秀坤,2014∶232)
强调数量和特征。如:
○На полу была ещё куча немытого белья./地板上还有一堆没有洗的衣服。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2049)
○У него острое обояние./他嗅觉灵敏。
(于鑫,2011∶38)
汉语与人有关的情况一般都以人作主语,用主谓句式表达,不用存在句式表达。
(3)быть与“是”、“有”、“在”相对应。
○在:Книги были в шкафу.(处所句)/书在柜子里。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367)
○是:Он был рабочим.(归类句)/他曾是工人。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368)
有时,俄语存在句用быть, 汉语相应的句子不是存在句, 也不能用“有”。例如:
○На ней была новая шляпа./她戴一顶新帽子帽。(表示着装)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367)
汉语“是”字判断句对应的俄语句型虽不是存在句,但也是быть 做谓语(系词)的句子。如:
○Слово есть средство коммуникации./话语是交流思想的工具。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1998∶368)
3. 结构、语义差异的认知探析
首先,范畴化是语义研究的心理认知基础。认知语言学家对范畴化的认识在传统范畴观念(认为概念的区分来源于客观世界既定的范畴,与进行范畴化的主体无关)的深刻反思基础之上又提出了原型理论。该理论认为,范畴中有原型成员与边缘成员。原型成员具有更多的与同类其他成员共有的属性,而边缘成员则相反。以俄汉存在范畴为例,俄汉两个民族均将“某处存在某物”界定为存在范畴。“某处存在某物”相当于存在范畴中的原型成员,也就是说,俄汉民族对存在范畴中的原型成员的界定是一致的。但俄罗斯学者认为存在句表示的是事物存在、拥有、开始出现、消失结束等语义。他们把“出现”看作是存在的开始,“消失”看作存在的结束,而中国学者认为存在句只表示正在存在。可见,俄汉两个民族对存在范畴的边缘成员的认知是不同的。俄汉两个民族对“存在”范畴的不同认知,反映了不同民族对世界上的事物和现象的划分标准的不同,进一步证明了语义范畴的界定与人的能动认知有关。
其次,俄语存在句可以表示多种与人有关的语义范畴,可以表示属有关系,人的思想、思维活动,人的行为、状态特征和穿戴特征等。
结构上汉语存在句不把人作为处所词,也就是说A段中不能使用表人的名词或代词,与人有关的情况一般都以人作主语,用主谓句式表达,这是因为中国人主张人本精神,讲求天人合一。
再次,汉语存在句A段可以使用表示处所的名词,而俄语不可以。例如“大连有海”,其形式是不带介词的名词,意义上等同于“在大连”,而相应的俄语表达是 “В Даляне есть море.”这是因为汉语是注重意合的语言,而俄语是注重形合的语言。
思维方式、思维特征和思维风格是语言生成的机制。俄汉两个民族长期以来不同的生活习惯、文化传统、宗教信仰等必然会导致认知的不同,进而使得俄汉存在句也存在着一定的差异。
俄语“быть”存在句和汉语“有”字存在句在结构、语义方面存在着共性和差异,本文从认知角度对其结构、语义方面的异同进行了探析,揭示了俄汉民族对世界认知的相同和不同之处。当然,本文对俄语“быть”存在句和汉语“有”字存在句的认知探析只做了初步尝试,或许还存在更多的认知因素,有待于今后做进一步研究。期望本研究为揭示语言与认知的关系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注释:
① 例句引自延边大学外国语学院俄语专业朴哲浩教授于2015年研发的汉俄平行语料库的《江泽民文选》。
[1] Арутюнова Н.Д. и Ширяев Е.Н.1983. Русское предложение: Бытийный тип(структура и значение ) [M].Москва:Русский язык .
[2] Борщев В.Б. и Барбара Х. Парти. 2002. О семантике бытийных предложений[A]. гл. ред. В. А. Всероссийский институт научной и технической информации РАН. Семиотика и информатика (выпуск 37) [C]. Москва:ВИНИТИ.
[3] Langacker, R. 1987. 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er: Theoretical Prerequisite Vol.1[M].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4] Langacker, R. 1991. 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er. Descriptive Application Vol.2[M].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5] 岑运强.2002.语言学概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6] 侯丹.2012.汉语存在句研究综述[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
[7] 刘阳.2004.俄汉存在句对比研究[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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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孙玉华 田秀坤.2014.现代俄语功能语法概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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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于鑫.2011.有字存在句和俄语“быть”存在句的对比研究[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3)∶34-38.
[13] 赵洵 李锡胤 潘国民主编.1998.俄汉详解大词典[Z].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14] 朱永生.2002.论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与象似性[J].外语教学与研究,(1)∶2-7.
[15] 宗恒然.1986.存在句中есть 的使用规律[J].中国俄语教学,(4)∶21-24.
The Cognitive Analysis of “быть”in Russian and “有”in Chinese in Existential Sentence
Existential sentence is a sentence pattern which expresses“existence” of conceptual category in both Russian and Chinese. And the scholars in both countries have done a lot of research in terms of its structure and semantic characteristics, but little work has focused on the comparison of the existential sentence in both languages from the cognitive perspective. Based on the theories of categorization and prototypes, prominence theory and the principle of iconicity,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Russian existential sentence“быть” and in Chinese existential sentence “有”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structure and semantics and analyze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order to reveal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Chinese and Russian people in terms of cognitive styles, national habits. This paper can help us gain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e differences in sentence structure and semantics between the existential sentences in both Russian and Chinese, and make better use of them in communication and know more about cognitiv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and Russian people.
Russian; Chinese; existential sentence; structure; semantics; cognition
H08
A
2095-4948(2016)04-0050-07
林立娟,女,延边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俄语语法和俄语语言文化;刘丽媛,女,延边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为俄汉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