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科技师范学院体育学院,广西来宾 546199)
苗族拉鼓节仪式的文化内涵
钱应华
(广西科技师范学院体育学院,广西来宾 546199)
运用文献资料法、访谈法和实地考察法等研究方法,对苗族拉鼓节仪式过程及其所展示出的文化特质进行了研究和探讨。研究认为,肃穆、庄重、神圣的拉鼓节仪式体现了苗族人民对祖先的虔诚信仰与敬畏,凸显了以祖先为核心的社会权利秩序,表达了村民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对苗族拉鼓节仪式这种独特的原生态文化现象的探索和记录,对于保护和传承苗族传统文化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苗族;拉鼓节;仪式;文化内涵
拉鼓节是苗族最隆重的祭祖活动,现流行于广西融水苗族自治县的杆洞、大年、拱洞、红水、白云、洞头等苗族聚居地区。拉鼓节分大节和小节,大节每十三年举行一次,拉一仗三尺长的大鼓;小节每三年举行一次,拉五尺长的小鼓。不管大节、小节,均选在秋收之后的农历10月举行,每次都是三天三夜尽情欢乐。拉鼓节是广西融水苗族自治县一带苗族、瑶族、侗族、壮族、汉族等十三个民族文化融合共生的综合性民族民间节庆仪式活动,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民族特质。无论是用利奇(Edward Leach)意谓的仪式概念还是泰勒(Edward Tylor)意涵的仪式概念去度量,苗族拉鼓节仪式活动中所展示出的民族特质,所表述的社会秩序与权利,以及在现代语境下所表达出来的诸多文化现象,都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和探讨[1]22。
苗族拉鼓节一般在农历九月、十月举行,分大节和小节。小节每三年一次,时间多在秋后农闲季节;大节则要视村庄各家各户的经济状况、年景收成等情况而定,往往要十三年甚至更长时间才举行一次。不管是过大节还是过小节都要举行一系列的仪式活动,每次都是三天三夜尽情欢乐。
1.1 拉鼓节前的准备工作
拉鼓节前的准备工作主要包括集体准备工作和各户准备工作。集体准备工作具体包括:(1)定祭司。祭司(苗语称Chet fens),是人们诚心诚意向祖先和各路神灵敬献礼品的牵线人。通常说来,祭司的产生是通过“蛋卜”(Hvad git)、“草卜”(Qet niongb)的形式来定的;(2)定鼓头。鼓头(苗语称Chaib niel),是拉鼓节的核心人物。鼓头的产生首先要符合以下几个条件:第一,夫妻双方身体健康,儿女双全;第二,双亲健在;第三,人品端正,口碑好;第四,经济条件偏中上水平。按此要求来评判,全寨有多位壮年男子被推举成鼓头候选人。如此一来,只有请祭司(苗语称Chet fens)采用打草卦的方式来决定鼓头。(3)芦笙。要准备莽筒芦笙(苗语称Gix diongx)一队,一般是由7、9、11、13支莽筒芦笙(苗语称Gix diongx)和一对小芦笙(Gix zeil)组成。
除了要做好集体准备工作外,各户也要做好必要的物质方面的准备工作。
苗族过拉鼓节的物资分自家物资筹备与合伙物资筹备两部分。自家物资的筹备主要包括各祭祖户根据自家的经济状况、年景收成等情况提前一两年确定所需饲养牛、猪的数量,还包括过节期间所需的来往客人的吃、住、用等方面的开支,要备足过节时所需要的大米、水酒、烟、鱼、肉、鞭炮、干柴、木炭、青草、猪菜、稻草、被子、床单以及过节时要穿戴的新衣服、银制的饰物等。而公共的物资筹备主要包括节日期间在各种公共祭祀礼节、仪式中所需的米酒、肉、鱼、糯米饭,还包括一些来往的无主客人吃、住、用等方面的开支,以及用于支付拉鼓节主持者的酬劳等。表面上看来,这些开销是由鼓头一家负担,但事实并非如此,所有这些花销是由各祭祖户共同承担,合伙筹集而来的。
1.2 拉鼓节期间的仪式活动
苗族拉鼓节仪式活动过程大致分为迎客、椎牛、箍鼓、唱鼓、拉鼓和葬鼓等几个阶段。
迎客:拉鼓节第一天的中午12时左右,参加迎客仪式的年轻人在鼓头与几位族长的带领下来到了村寨寨门,挂横幅,摆栏门酒,13时左右各项准备工作基本就绪,芦笙仪仗队男女共14人分左右两列站立。栏门酒的领头人是本村寨公认的聪明伶俐而又美丽大方的未婚姑娘,她手执牛角杯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其余7个未婚姑娘紧随其后。参与迎客的姑娘们都身着苗族百鸟衣,头戴银饰;男人们有的穿着传统对襟蓝靛上衣,有的身着休闲服,除了仪仗队员和几位德高望重的族长之外,村民们各自在家候客,客人们亦大多会在下午的13时至16时这个时间段进寨,主客们都各自恪守着这一约定俗成的规矩。13时15分,芦笙吹响,栏门的姑娘们端起牛角酒杯,唱着祝酒歌,踩着欢快的舞步开始迎接来自各地的客人。来客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当地人的亲友(这部分人占来客的大多数),另一类是为数不多的外来游客。客人来时送予主人家的礼物大到冰箱、电视机,小致牛奶、糯米、米酒、鱼(一般为3、5、7、9条)、公鸭(1只)、鞭炮若干,等等。客人来到寨门时需闯过三关“栏门酒”才能入寨。因此,主客间的嬉笑打闹在所难免,再加之不绝于耳的芦笙礼乐和村寨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使得节日的气氛喜庆而热烈。
椎牛:首先是搭建砍牛架。在做砍牛架之前,要让祭司先摆上3到5碗米酒、3到5条小鱼、一块煮熟了的猪肉,念上一段祭词,然后在地上挖两个坑,将砍回来的枫木中最大的两节斜插在坑里,这两节风木相交成一个木叉,将交叉处用竹篾或藤条绑紧,又在交叉处的下半部横绑一节小枫木成一个三角形,起稳固的作用。这些完成后,在交叉处上半部的一边做一个活套,套上一节较长的枫木,当水牯牛的脖子被拉架在木架上的时候,就是用这来压紧牛脖子的,木架做好之后,要用一些带树叶的树枝盖住。其次是驱赶牛魂。在凌晨砍牛之前,有一项很重要的驱赶牛魂的仪式。这一仪式在上半夜做,祭司们按照他们负责的祭祖户分别一家一家地去做。仪式程序大概是这样,主祭司坐在簸箕做成的祭坛的旁边,一手抱着剑,一手拿着竹鞭,嘴不停地念着祭词,另外两个副祭司每人也手拿一根竹编,紧张地等在门外。当主祭司念到某一句话的时候,那两个副祭司便大喊大叫挥舞着手中的竹编,一阵猛赶,一路将牛魂赶出门外。再次是惊心动魄的砍牛。苗族过拉鼓节的砍牛都是先从鼓头家开始的,凌晨四时左右,鼓头妻子的弟弟们在火把的照耀下,用特制的拉牛绳将水牯牛从楼底下的牛栏里牵出来,直接拉到屋外准备好的木架上,将牛头拉放到叉叉上,又将那根绳索绕过木叉下的横木,好几个人紧紧将绳向后拉住,另几个人则立即将绑在木叉上的横木拉下,压住牛脖子,使它动弹不得。这时,鼓头妻子的大弟迅速拿起斧头,先向枫木架砍一下,然后猛向牛头砍去。水牯牛不停地挣扎,鲜血从后脑喷出,砍牛者立即将血抹向两个牛角,并从背后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竹签将牛的舌头签住。只几分钟,一头硕大的水牯牛当即毙命。牛死后,一个人拿来一捆稻草将牛身盖住。这时,从鼓头家发出轰轰轰三声铁炮响声,听到铁炮后,各家的舅亲们纷纷将水牯牛从牛栏里牵出来,十几分钟之后,全部用来祭祖的水牯牛都被砍死了。最后是解剖牛和吃牛之内脏。解剖牛这一工作也是由客人来做的,解剖牛不像砍牛那样复杂而紧张,只要3到4个人就可以了。先是用砍牛刀将牛头砍下来,留在木架上,牛身翻放在准备好的那些树枝上。尸首分开后,便开始开膛破肚,并尽快将内脏送去让人洗净煮吃。
箍鼓:箍鼓是拉鼓节程序的一个重要环节。箍鼓的当天,鼓头家要准备一些祭品(祭品包括五头煮熟的小鲤鱼,一大簸箕糯米饭,一壶酒,若干香烛和纸钱等),并将事先准备好的鼓架立于鼓场中。其仪式活动的主要程式为:首先把用于做木鼓的鼓木平栓在两个矮椿上,离地约三尺高。由祭司将从鼓头家拿来的祭品摆在鼓木前:一碗鱼,一大簸箕饭,三碗酒,燃烧香烛和纸钱。随后用酒洒泼在鼓木上,这时候祭司要对鼓木讲些敬拜的话,如:“鼓树啊鼓树,你高齐天,能遮雨庇荫。为造祖鼓,挖你空心。请你让座,住我先人”。“鼓树啊鼓树,你要带去吉祥财富来送主人家,要带来吉祥财富送给主人家的亲戚和朋友;鼓树啊鼓树,你还要带给村寨家家兴旺昌盛,户户富贵吉祥”。礼毕,专事人员就把壶里的酒和簸箕里的糯米饭分给在场的众人品尝。之后,凿鼓手用约一寸宽,五尺长的铁凿从鼓木两头向树心挖凿,木心挖空后,待到深夜第一声鸡叫时,全村寨的男女老少穿上节日盛装,齐集鼓场,清点人数后,祭司在庄严的封鼓仪式上将鼓两端用牛皮蒙箍密封起来。
唱鼓:唱鼓是拉鼓活动的重要阶段,在箍鼓后的第二天举行,持续时间在两天左右。唱鼓开始是祭祀祖先。由祭司将从鼓头家带来的鱼、肉、糯米饭、酒整齐地摆放在木鼓面前,然后烧纸、燃香、倒酒敬祖。接着,由头戴白寒鸡壳,身披长袍,手执拐杖的鼓头和鼓师们领头,众人殿后,环绕木鼓边跳边唱。所唱内容大都为:回顾本民族艰难迁徙历程的(如:“我涉哪条河,我爬哪条岭,我走哪条坡,哪里地方好,哪里好生活”);纯正社会道德风尚的(如:“要尊老爱幼,要忠厚诚实,不欺蒙拐骗,不偷盗抢劫,不霸人妻女”);处理纠纷与仲裁的(如:“有理讲道理,不得动手脚,诬陷人身者,赔礼加道歉,寨老一裁决,谁也不能变”);等等[2]197-203。唱毕,11位青壮年男子从扎好的芦笙堆中解下芦笙和芒筒沿内圈绕木鼓逆时针吹芦笙而行,三圈之后,鼓头的妻子、女儿和各位族长的妻子、女儿依序列队沿外圈踩芦笙,众女人们陆续跟随其后。与此同时,鼓头按照老少、男女次序依次分发祭品,众人分食完毕后,鼓头领头,寨子里的男人们按照声望高低和年龄大小顺序在女人的内侧单起一列,也加入到踩芦笙的队伍当中。所有的人踩着整齐的舞步,在芦笙、芒筒和号角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场面热烈而欢狂。同时,在唱鼓期间还举行斗牛、斗马、比武、篮球比赛等民众喜闻乐见的内容。
拉鼓:拉鼓是拉鼓节活动的高潮。拉鼓开始时,由鼓头和几位族长领头唱“希牛”歌,即拉鼓歌,歌词唱道:“苗家人啊自古住山坡,比不上汉哥们欢乐多。做个鼓哩吹起芦笙来拉赛,众人“吃鼓”相会笑呵呵,看拉鼓的人啊站满坡,拉鼓又踩堂啊奏笙歌,共祝来年哩好运到,林粮丰收哩有吃喝”。唱了三五首吉利歌曲后,拉鼓开始了。拉鼓规则原是以鼓社或联社一方,以外地宾朋为另一方,双方拼劲“抢鼓”,类似拔河比赛,场地选择在平缓的山坡上进行,将新木鼓抬至鼓坡,用粗绳穿于其上扎实箍紧,场地中央画两道“河界”,鼓置于“河界”中线,其中一方把鼓拉过“河界”,即为获胜方。比赛人数每对少则十至十五人,多则二十至三十人不等,但两队人数必须相等。比赛开始时,各队的拉拉队拼命地吆喝“哩咯、哩咯”,观众也“嘿嘿”地呐喊助威。在场内助兴的芦笙队则弯腰拐腿,随着两队的拼拉而左摇右晃,吹出有节奏的笙曲予以助阵。芦笙手头巾上的锦鸡毛和长长的六管芦笙互相交错,欢快而有节奏的指挥队员,激励拉鼓手们用力、加油。姑娘们花哨的衣裙,银光闪闪的项圈和叮当作响的金银手镯交相辉映,汇成了苗家特有的风情画卷。拉鼓后,紧接着芦笙踩堂舞,姑娘们舒展着美丽的衣裙,合着芦笙的节奏翩翩起舞。共同庆祝十三年来所取得的成果,山坡上人山人海,一片欢乐。
葬鼓:葬鼓开始时,首先由祭司将从鼓头家拿来的一只公鸭子、三头或五头熟鱼、一大簸箕糯米饭和一壶米酒等摆放在木鼓前,点香烧纸,然后由一名副祭司宰杀公鸭,拿鸭血淋木鼓,并在上面沾几根鸭毛,燃放鞭炮,用酒洒泼在木鼓上。接着,在鼓头和几位寨老的带领下把木鼓抬回固定的岩穴或鼓棚里存放,也有少数村寨将鼓推下悬崖绝壁,任其碎毁。最后,把村里集资买来的一头猪拿到鼓场杀掉以供鼓头家备用。晚上,鼓头为了感谢村委、村里的老人、队长、治安勤杂人员等的大力支持,邀请他们到家做客。至此,十三年一次的“拉鼓节”也就这样缓缓地落下了帷幕[3]4-9。
拉鼓节仪式自有它的一套仪轨,从鼓头的推选到椎牛祭祖再到最后的箍鼓、唱鼓、拉鼓、葬鼓无不体现出深厚的文化意涵。
2.1 苗族拉鼓节:族群叙事中的身份认同
拉鼓节作为一个地方族群的文化叙事,在盛大的仪式情境中通过身体语言象征性地叙述自己的祖先们曾经经历过和发生过的那些往事(如战争、迁徙、劳作等)。同时,拉鼓节期间所跳的踩鼓舞,只有在重大的节日和需要时才会进行。这与它发生时的仪式情景以及它自身的仪式内涵紧密相联。作为舞蹈道具的神圣器物(木鼓),平时一般都不会轻易拿出来用,只有等到大型的节庆(如十三年一轮的拉鼓节、每年的苗年节等)上才会见到神圣的木鼓。在苗族人民眼里,木鼓很神圣,族中会有些禁忌以示节制和约束,平时不会轻易响动。而这些行为均把庄严隆重的拉鼓祭祖仪式发生的时间和空间都界定为神圣时间和神圣空间。这种神圣性所反映的正是广西融水苗族自治县一带苗民在祭祖时的一种重要的文化内涵和心理机制。通过数百年不断地重复建构这一神圣时间和神圣空间,以及在特定的时空文化场域中来回答和讲述“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问题。这实际上就是一种身份建构与身份认同的文化操作[4]79-82。
2.2 苗族拉鼓节:愿望表达
2.2.1 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苗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主要分布于我国的黔、湘、鄂、川、滇、桂、琼等省区,根据历史文献记载和苗族口碑资料,苗族先民最先居住于黄河中下游地区,其祖先是蚩尤,“三苗”时代又迁移至江汉平原,后又因战争等原因,逐渐向南、向西大迁徙,进入西南山区和云贵高原。自明、清以后,有一部分苗族移居东南亚各国,近代又从这些地方远徙欧美。融水苗族大约是在明清两代分别从贵州、湖南迁入的,或是因行政区划的改变而划入的。大多聚居于黔桂、黔湘边境地区的崇山峻岭中,因据山而居,山高坡陡、气候寒冷、山峰林立、沟壑纵横,生活条件艰苦。据调查,融水苗族自治县是国家扶贫开发重点县,贫困面广,全县198个村中就有117个属贫困村。贫困村大都分布在边远或高寒山区,生存环境十分恶劣,为了生存,老百姓不得不砍掉一些树木拿去卖钱,这样一来就导致了不同程度的自然灾害发生(如风灾、雪灾、水灾、火灾等)[5]60-62,如此,对于长期以来以农事为主,依靠种庄稼来维持生存的苗民来说,风调雨顺是决定他们每年的收成和影响他们生产生活的直接因素,因此,“风调雨顺”是他们永恒的愿望,人们会借助各种仪式活动来表达对这一美好愿望的诉求。
在融水苗乡,人们祈求国泰民安并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村民与国家一起经历风雨之后的肺腑之言。历史上,融水苗族人民与全国各族人民一起经历了政治风雨的洗礼,如国共内战时期的民不聊生到新中国成立后的“大跃进”、“文化大革命”时期所经历的贫困再到改革开放所带来的巨变以及近来实施的精准扶贫、改善民生,人们深切感受到只有国家太平了,人民才能安居乐业。2008年融水杆洞乡尧告村灯光球场落成仪式上,鼓主及各位寨老(拉鼓节筹委)们带领全寨去庆贺,所送的礼品中就有“政通人和”、“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等牌匾。
2.2.2 求子、求财、求平安
中国传统观念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昔时苗人对生儿育女(特别是生子)极为重视,把它看成是传宗接代的头等大事。是否多子,既是评价女子婚后贡献度的一个最重要标志,也是衡量一个女子品行的重要尺度。在传统的宗法社会里,无子也成为丈夫休妻的一个重要理由。婚后不孕,给不孕妇女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于是,没有子女的千方百计祈神保佑,生了子女的兴高采烈,举行各种庆贺礼仪,亲朋好友登门祝贺。
在苗族民间,祈子有多种形式。本研究只就苗族民间习俗活动中期望得子的心理做一简单介绍。比如在苗族拉鼓节椎牛祭祖仪式上,主祭司为主人祝词,说女的像什么,男的像什么,如何交配才能生育男孩。当主祭家庭的妇女盛装走过桌前时,主祭司手持葫芦或瓠瓜,副祭司则用竹筒或特制的生殖器形式的木筒,內盛甜酒,向妇女洒去,有的妇女为能生得男孩撩起围腰接受;又如在苗族的某些村寨,每年正月初一午后2时,在村楼寨广场上,人声喧哗,热闹非凡。男女老幼聚集于此,争先恐后地抢当年喜得贵子的夫妇从鼓棚上抛撒而下的花生粒。说是谁抢多花生粒,谁今年就生男孩。于是一些已结婚还未得子的后生兄们为得个好兆头,而闹得不亦乐乎。”
对于贫穷落后的苗乡村民来说,渴望发家致富、健康平安是他们共同的心愿。因此,苗民现在参与大型民俗活动最普遍的心理就是求财、求生意顺利、求平安健康。例如,笔者2010年暑假在融水杆洞乡尧告村考察时,听村党支部书记梁玉盘同志说,该村一位何姓村民,为了改变自己贫穷落后的生活面貌,东拉西扯凑齐了5000元于1981年带领全家人去南宁开了一家五金店,通过多年打拼,生意还算做得不错,期间也遇到了许多不顺心的事,如大儿子因车祸丧命,二儿子又离婚。为此,很想找个机会回老家祭拜列祖列宗,求他们保佑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家人平安健康。等啊等,好不容易等来了1987年老家村寨13年一届的最隆重祭祖节日(拉鼓节),实际上,这次拉鼓节是该村(尧告村)自解放以后举办的第一次盛大的祭祖活动。过拉鼓节期间,这位何先生只安排了一位雇来的员工帮看店,而自己则带领全家20人一起回家过节,期间,他花了1万元买了2头水牯牛、3头猪用于过节期间接待客人和自家人食用,在拉鼓节仪式活动上,他与家人所说的全都是请求列祖列宗保佑我们在外做生意发大财,保佑家人个个健康平安。为更好地了解村民对举办大型民俗活动的心理诉求,2014年国庆节笔者又特意去南宁回访了何老先生,并问他:“您现在参与拉鼓节活动的心理诉求与90年代的有什么不同?”他说:“以前(90年代)儿女小,家里又不是很富裕,那个时候参与就是为了能多挣点钱养儿育女,现在老了,日子也好过了,参与活动的愿望就是想自己不挨病,多活几年。”上述参与拉鼓节活动愿望的变化反映了人的愿望是与利益相关的,也折射出社会的变迁。
2.2.3 家族实力的展示
苗族拉鼓节是以家族为单位的活动,过节之前,各祭祖户就要考虑好邀请哪些客人,对于一些重要的客人(如舅爷、舅舅、姑父等)主家要派人亲自上门邀请。祭祖户各方面都准备妥当后,就分头去通知邀请的客人。所邀请的客人按顺序依次为:舅爷、舅舅、姑父、女婿、表亲、姨姥和最好的朋友等。在苗乡,拉鼓节是民间最为隆重盛大的祭祖活动,所以大家对这一节日也特别的看重。过拉鼓节亦为各家族展示自己的实力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拉鼓节的椎牛祭祖和宴请亲朋好友的过程中,家族之间有炫耀和攀比的意味。笔者在对尧告村村民的访谈中得知,过拉鼓节期间,哪家宰杀的水牯牛多、宴请的客人多,体现了他家的财势。因此,在苗族村寨,每逢拉鼓节(包括其它各种节日),苗民都会尽可能多地邀请亲朋好友,甚至八杆子打不着的城里人来家热热闹闹地过上几天。当然,主家门前停靠的车越多、越高档,主人脸上就越有光彩,客人越多主人就越自豪。假如客人来得少主人就会觉得没面子,会被四邻八舍看不起,在这样一种文化环境和心里态势下,自然而然地就助长了人们争相炫耀的非理性行为。
2.3 苗族拉鼓节:互惠与社会权力的彰显
马林洛夫斯基在《野蛮社会的犯罪与习俗》一书中曾经明确指出,社会之所以可能有序,依靠的是相互性原则。他更进一步认为,恰恰是相互性的服务,才使得乡土社会的民俗活动能够持续性地存在下去,这是一种互惠的义务(reciprocal obligation)[6]。马林洛夫斯基这一说法在苗族拉鼓节中得到了很好的印证。拉鼓节之所以能够持续下去所依靠的正是这一互惠性原则。苗民过拉鼓节,客人都要带礼物到主人家来做客,主人亦要回赠给客人礼物。拉鼓节期间到村寨做客的客人大致分为两类:一类为当地人的亲友;另一类是为数不多的外来游客。亲友们送予主人家的礼物大到电视机、洗衣机,小至牛奶、糯米、米酒、鞭炮,以及传统的鲤鱼与鸭子(须是1、3、5、7之类的单数)最为常见。客人送给主人家的礼物大都要用担子挑起来,据村里人说这是为了“好看”。这个“好看”就是将客人送予主人家的礼物充分地展示给众人看,这样,馈赠者与受礼者都觉得非常有面子。按照古理规定,主人亦要回赠客人一定礼物。主人家回赠给舅舅、姑父、女婿、姨夫等的礼物是杀死的鸭或鸡3至5只,一条约10至15斤重的猪腿,特别是舅舅得到的是带尾巴的猪腿。对于一般送来贺礼重的客人,主人家亦要回礼一条猪腿,而对于其他的客人则视其来礼的多少来确定回礼。由此可见,互惠性不是随便两个人之间就可以进行交换的,相反,在交换中,每个人都有其永久的伙伴(他们要么是姻亲,要么是盟兄弟)。这种相互性的关系构成乡土社会结构的基础,以此为出发点,大的社会结构才能出现,恰如马林洛夫斯基所说:这种交换构成了一种经济活动的社会结合的系统,由此系统出发,个人和个人之间、亲属与亲属群体之间、村落与村落之间、区域与区域之间就连在了一起[6]。
与千禧年运动期待“绝对平等”不同,拉鼓节对于苗族乡土社会秩序而言,并没有出现像特纳所说的在“阈限”期间等级消失的现象,相反的是,平时看似平权的苗族乡土社会,在拉鼓节祭祀仪式“阈限”期间,家庭的、家族的、宗族的、姻亲的和村落的等级界限得到了凸显和强化,在拉鼓节祭祀仪式“阈限”中,各类领袖人物纷纷登场,各司其职,节一过完,社会又恢复常态。这一现象在拉鼓节的几乎每一个仪式中都得以体现,如鼓头的产生往往是由各位寨老商议好后并通过占卜确定;椎牛仪式中椎牛祭祖必须先从鼓头家开始,其余祭祖户待鼓头家发出信号后再宰杀,各祭祖户的椎牛也有严格规定,手执斧头砍杀水牯牛的必须是舅舅;跳鼓仪式进行时,鼓头和各位寨老领着村寨的男人(里三圈)和女人(外三圈)逆时针方向踩着鼓点旋跳;唱鼓期间举行的篮球赛开幕式上,老年人协会会长在主席台第一排正中央就坐,与他(她)相邻而坐的依次为鼓头、各位寨老、村支书、村长等。由此可见,拉鼓节祭祀仪式“阈限”期间很好地展示了苗族乡土社会权利与社会秩序[1]27。
拉鼓节作为广西融水苗族地区最为隆重的祭祖活动,每隔13年举办一次,节日由作为自然领袖的鼓头、寨老、老年协会会长主持,仪式活动过程大致分为迎客、椎牛、箍鼓、唱鼓、拉鼓和葬鼓等几个阶段,且每一项仪式活动都有着自己的文化表达。拉鼓节仪式所要表达的,就在于通过仪式对始祖及祖先群体的共同祭祀,强化人们对家族、宗族的“血缘”意识,同样也是在这种由“鼓、鼓头、村民”围构的神圣空间下一种权利等级上的体现,它也表明着苗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拉鼓节不再仅仅是苗族祭祖的仪式表征过程,而是在进行着苗族乡土社会文化的展演与重构[3]4-9。
[1]龚锐,汤欣烨等.苗族鼓藏节仪式的人类学考察[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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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罗晓明,王唯惟.族群叙事中的身份认同与建构——反排苗族木鼓舞的人类学解读[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13(6).
[5]钱应华.民生视域中发展乡村节庆体育的价值研究——以广西融水系列坡会群为例[J].安徽体育科技,2011,32(6).
[6]赵旭东.文化的表达——人类学的视野[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
The Cultural Expression of Miao Minority’s Drum Festival Ritual
QIAN Yinghua
(Institute of Sport,Guangxi Science&Technology Normal University,Laibin,Guangxi,546199 China)
Using literature review,interview and on-the-spot investigation etc.,this paper studies th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 of Miao minority’s drum ceremony by concluding that the solemn,dignified,holy drum ceremony embodies the Miao people’s devotion and re⁃spect for ancestors,which highlights the social order taking ancestors as the core,expresses the villagers longing and yearning for a better life.Through the exploration of Miao minority’s drum festival rituals,this paper regards it as extremely significant in the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Miao minority’s traditional culture.
ceremony process;culture;the drum festival
B933
A
2096-2126(2016)05-0018-05
(责任编辑:刘婧)
2016-09-06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2XTY005)。
钱应华(1968—),男,湖南邵阳人,教授,硕士,研究方向:民族传统体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