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看汉语异形词规范

吴 维



从《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看汉语异形词规范

吴 维

（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广西 南宁，530006）

［摘要］国家语委在2001年发布了《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该表分为正表（含有338组规范的异形词）和附录（含有44组非规范的异形词）两个部分。本文主要针对《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正表中338组试行的异形词推荐词形进行研究，考察这批异形词词形被推荐的原因以及讨论《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存在的不足之处。

［关键词］异形词；语言；文字；规范；推荐；词形

现代汉语中的异形词问题一直都是我国语言文字规范工作中的一个重要问题，也是推广普通话工作的一个重点。为了规范现代汉语中的异形词，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发布了《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对338组比较明显的异形词进行规范，给出推荐词形，并在第二部分的附录中列出44组非规范的异形词。本文主要对《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的体例、原则进行研究，并对其中的不足之处提出建议。

1　异形词界定

学术界对异形词的概念以及范围一直都存在有争论，不同的学者给出的概念及范围的表述也不一样。权威的说法是《语言文字规范标准手册》中给出的定义：普通话书面语中并存并用的同音（声、韵、调完全相同）、同义（理性意义、色彩意义和语法意义完全相同）而书写形式不同的词语。其他学者如黄伯荣、廖序东对异形词的定义是：“社会上并存并用的同音、同义而书写形式不同的词语”。孟庆章把异形词定义为一组意义、用法完全相同，读音相同或十分相近，而只是书写形式不同的词，而且不应该把异形成语纳入异形词的范围中 。综合各家说法，笔者把异形词定义为读音相近，意义用法相同，词的书写形式不同的一组词。

2　《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异形词描写

2.1收词体例

《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根据每对词形的拼音首字母对异形词的顺序进行排列，具有相同首字母的异形词归为一个类，每对异形词的体例为“推荐词形——异形词——拼音”，如“按捺—按纳 àn nà”。

2.2收词数量

《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选取了338组异形词作为第一批进行整理，主要有一对一式、一对二式、一对三式。

2.2.1一对一式。此类异形词主要有316组，占总数的93%，如：按捺—按纳，笔画—笔划，差池—差迟，掺和—搀和，出谋划策—出谋画策，喘吁吁—喘嘘嘘，与闻—预闻，驭手—御手，惺忪—惺松，香菇—香菰，息肉—瘜肉，诿过—委过，思维—思惟。

2.2.2一对二式。此类异形词主要有20组，占总数的6%，如：斑白—班白、颁白，保姆—保母、褓姆，补丁—补靪、补钉，搭档—搭当、搭挡，凋敝—雕敝、雕弊，斗拱—枓拱、枓栱。

2.2.3一对三式：此类异形词主要有2组，在总数所占比重中不到1%，如：扁豆—萹豆、稨豆、藊豆，盘踞—盘据、蟠踞、蟠据。

2.3收词类型

《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总共收录了338组异形词，并按照每组异形词的首字母顺序进行排列。收词的类型可以从音节多少和语法功能这两个角度来进行划分。

2.3.1按照音节划分。从音节的角度来进行划分，可以把《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中的异形词划分为双音节、三音节、四音节。双音节异形词，如辈分—辈份，差池—差迟，淡泊—澹泊，等等。此类异形词共有292组，约占总数的86%。三音节异形词，如湿漉漉—湿渌渌，热乎乎—热呼呼，牛仔裤—牛崽裤，等等。此类异形词共有11组，约占总数的4%。四音节异形词，如指手画脚—指手划脚，正经八百—正经八摆，再接再厉—再接再砺，等等。此类异形词共有35组，约占总数的10%。

2.3.2按照语法功能划分。按照语法功能来进行划分，可以把异形词划分为3类，一类是实词，一类是虚词，一类是成语，它们各自所占的比重各不相同。实词，包括名词、动词、形容词、代词、兼类词，如二心—贰心，分量—份量，模仿—摹仿，入座—入坐，连接—联接，等等，此类异形词共有302组，约占总数的90%。虚词，如毋宁—无宁，要么—要末，等等，此类异形词共有4组，约占总数的1%。成语，如出谋划策—出谋画策，发人深省—发人深醒，孤苦伶仃—孤苦零丁，骨瘦如柴—骨瘦如豺，等等，此类异形词共有32组，约占总数的9%；短语结构只有一组，即编者按—编者案。

3　《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异形词规范原则解析

对于异形词规范性原则，不少专家学者进行了研究，见仁见智，得出的结论不尽相同。苏新春认为，归纳出异形词规范应遵循三条原则：俗成性、实用性、指导性。杨春认为，异形词是现代汉语规范的一个重要问题,必须遵循以下五条原则：理据性原则、系统性原则、单音性原则、通用性原则、通俗性原则。笔者从《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的通用性、理据性和系统性等三大原则出发，对异形词规范逐一解析。

3.1通用性原则

这是《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三大原则中最首要的基本原则，学术界大部分学者对该原则在异形词规范原则中处于主体地位也持赞同的态度。语言具有约定俗成性和社会性，这是决定通用性原则作为首要原则的根本原因。该原则强调的是语言使用频率，要求以社会上大多数成员的语言习惯为标准，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选用高词频的词形，规范低词频的词形，其实质就是选取最实用的词形。我们通过把正表中338组推荐词形放入北大语料库现代汉语语料中进行词频考察，发现除了浑水摸鱼99—混水摸鱼113，喽啰15—喽罗80、偻㑩0，靡费11—糜费28，纽扣413—钮扣534，一股脑儿177—古脑儿212，账本166—帐本196，驭手34—御手59 等异形词的推荐词形词频少于异形词词频之外，其他的异形词词形词频均少于推荐词词形。这类推荐词形词频多于异形词词形。

3.2理据性原则

指某些异形词在词频上没有明显的差异，不能根据通用性原则来规范的，就从语言发展的理据性角度入手，选择一种比较合理的词形。除了上述的推荐词形词频少于异形词词频的词组外，还有渔网318—鱼网283、余晖249—余辉239、小题大做171—小题大作169、洗练105—洗炼89、劝诫126—劝戒121等词形的推荐词形词频与异体词形词频相差不明显的词组。如“小题大做171—小题大作169”这组词放入《现代汉语词典》中考察，《现代汉语词典》对“做”和“作”在作为动词时的释义：“做”有①制造，②从事某种工作或活动，③举行家庭的庆祝或纪念活动等义项，这些义项大多具有具体实际性；“作”有①作品，②当作，③发作等等义项，这些义项具有抽象性。所以，“做”和“作”的主要区别在于“做”一般是用来描写具体实际的动作行为，如“做菜”；“作”一般是用来描写抽象的动作行为，如“作为”、“发作”。小题大做是指不恰当地把小事当作大事来处理，这里的“做”主要是指做出具体实际的动作行为，因此用“做”。又如把“劝诫—劝戒”放入《现代汉语词典》中，“戒”有①戒除，②佛家戒律，③戒指等义项；“诫”只有“警告”一个义项。劝诫指警告他人改正错误，这里主要是用人说话的含义，因此有言字旁、警告义的“诫”就比广义的“戒”要更具体。

3.3系统性原则

指在词频相近的情况下，考虑同语素系列的词形用字的一致性。从系统性的角度来观察具有相同语素、不同词形的异形词，笔者发现：每一组存在有相对应语素、不同词形的异形词，往往会在长时间的语言发展过程中，引申出各自相对应语素和相对应词形的词语。然后，把这些各自分化发展成一类具有相同语素、不同词形的异形词放到一起，就可以形成一个异形词系统。比如“分”和“份”：分量—份量，分内—份内，分外—份外，分子—份子，成分—成份，辈分—辈份，本分—本份。“无”和“毋”：毋宁—无宁，毋庸—无庸。“稀”和“希”：稀罕—希罕，稀奇—希奇，稀少—希少，稀世—希世，稀有—希有。这些词都是原本存在有相同语素、不同词形的异形词各自演化出来的异形词。按照系统性的原则，把它们全部规范为同一个词形。

4　《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中异形词规范不足之处

《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作为当时我国异形词规范工作的阶段性成果，对维护汉语的正确使用起到了巨大作用，纠正了许多日常工作生活中的语言错误。但是其本身仍然有不足之处。主要表现为：作为规范原则的理据性原则内涵有待扩展，表中的异形词规范没有针对性，推荐词形中缺乏说服力和解释力。

4.1理据性原则的内涵有待扩充。理据性原则是针对词频没有出现显著差异的异形词来使用的，根据理据性原则进行规范主要从词组中的异形字是否存在同源关系，以及异形字在现代汉语里的语义倾向来考察。异形词的来源十分复杂，如果仅仅是从字的同源关系和语义倾向来考虑是不充分的。因为异形词的来源各不相同，有些异形词的出现是由于方言音转或者通假字引起的，并不存在有同源关系。

4.2形词词语范围庞杂，没有针对性，部分异形词词语出现频率低。作为一部面向全社会的语言文字规范文献，应该要考虑到不同方言区、不同职业等社会背景，尤其是在中国这样一个内部社会关系复杂的国家更是如此。不同的行业和地区对异形词使用情况也是不同的，《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中的部分异形词只在某一个阶层中出现，而另一个阶层中几乎没有人使用，比如“二黄”等名词多出现在与戏剧相关的领域中，其他领域极少出现；部分异形词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比如“喽啰”这个词在平时的语言生活中已经很少有人提及。

4.3推荐词形缺乏说服力和解释力。没有对推荐词形的选用进行补充说明，《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在整理异形词时，只在前言部分对该规范的写作情况、涉及范围以及学术术语进行了简单的说明。正表中也只是简单地将每一对词组按照首字母的顺序进行罗列，并没有对选用的推荐词形进行基本的解释。

5　异形词规范策略补充

研究表明《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存在一些不足之处，这既是异形词规范工作的不足之处，也是异形词规范类工具书的不足之处。应深入研究、挖掘和探索，通过扩大理据性原则的内涵、对异形词进行分层分领域规范、添加解释性文字、增强推荐词形规范的说服力等方式，对这些不足进行修改、补充和完善。

5.1扩大理据性原则内涵。按照理据性原则对异形词进行规范时，首先应该对每个异形词出现的来源进行考证，不同的来源应该有不同的理据性规范方法。比如，除了考虑词源关系以及词义倾向等造成异形词出现的原因之外，还应该把是否存在通假字关系、滥加偏旁、方言音转等因素考虑在内。其次还应该考虑到，有些异形词词形可能仅仅只是在近段时期才出现或者盛行，甚至远远超过了原来词形的使用频率，但是它在未来还会不会继续通用下去，是否确定了该词的推荐词形之后，又逐渐不被社会所采用？这些问题都是理据性原则应该要考虑到的。

5.2分层次分领域规范异形词。对异形词进行规范时，应该针对不同背景的人进行，即分层次、分领域进行异形词规范。规范异形词是为了推广通用语的，从现实层面的需求来看，不同背景的人对通用语需求的程度也不一样，异形词的需求也是同样的道理。部分异形词在某些领域或阶层中被频繁使用的，则应该突出进行规范。而上文中提到的使用频率低的“喽啰”之类异形词，则已经逐渐在现实社会中淡出，笔者认为对待这些词则不应该花费太多的时间去进行研究并规范，应该把精力花费在使用频率高的异形词上。

5.3添加解释性文字，增强推荐词形规范的说服力。针对《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所列的推荐词形缺乏说服力度的问题，可以在每一组异形词后面加上一些解释性的文字，列出推荐使用该词形的根据。比如，可以比较该词形出现的最早年代；或者在古代文献和现代文献的范围内，对词形词频进行考察，再列出结果；还有就是运用从简化字的角度来论证等方法来进行说明；也可以从该异形词出现的根源进行解释。总之，应该从多个角度对选用的推荐词形进行说明，增强该规范的通行力度。

6　结语

语言文字规范工作是一项长期的工作，异形词规范作为语言文字规范工作中的组成部分也是如此。随着语言的不断发展，国家语委等部门继续推出了《关于试用新整理264组异形词规范词形的建议》等异形词规范指导类的文献。《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是对当时异形词的使用情况进行的研究和总结，为语言研究事业、新闻传媒事业带来了巨大的实用性。作为第一本规范现代汉语异形词的指导文献，《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具有重大意义，虽然仍存在许多不足之处，但是仍然为未来的异形词规范研究与工作提供参考。

参考文献：

［1］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语言文字规范标准手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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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苏新春.异形词规范的三个基本性原则——评《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草案）》［J］.厦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02）；25.

On the Standard of Chinese Variant Words by Analyzing the First Batch Variant Words Table

Wu Wei
（School of Literature, Guangxi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Nanning, Guangxi 530006）

Abstract:The State Language Commission published the First Batch Variant Words Table in 2001, which includes the main table （338 groups of standardized variant words）and the appendix （44 groups of non-standardized variant words）. This paper studies the main table （338 groups） and analyzes why those words are recommended, then discusses the some shortcoming of this table.

Keywords:variant words; language; words; standard; recommend; morphology

中图分类号：H12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3083（2016）02-0107-05

收稿日期：2016-01-19

作者简介：吴维（1991-），男，壮族，广西南宁市人，语言学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