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宪允
(华东师范大学 上海 200241)
【图林·史志】
清代“灵隐书藏”及其影响
●叶宪允
(华东师范大学上海200241)
书藏是我国古代重要的藏书机构,最早杭州九里松有钱氏书藏,苏轼命名。1809年,经清代著名学者翁方纲倡议,阮元在杭州灵隐寺大悲阁创办灵隐书藏。灵隐书藏在设立后,产生了重大影响,与收藏四库全书的七阁并驾齐驱,“与海内七阁并峙,儒林文苑仰若日星”,由此成为清代著名的藏书机构,众多知名人士的文集纷纷收藏于内。在灵隐书藏基础上,阮元又在镇江焦山设立焦山书藏,同样产生重要影响。此后安亭书藏、菊坡精舍书藏、甘泉书藏、丰湖书藏先后成立。参考文献29。
钱氏书藏灵隐书藏焦山书藏安亭书藏菊坡精舍书藏丰湖书藏甘泉书藏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其中历代文化典籍的流传有序是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官方藏书、私家藏书、书院藏书和寺院藏书构成了我国古代四大藏书体系。在各类藏书机构中,“书藏”也是一种重要的形式。书藏之名,最早见于杭州钱氏书藏,苏东坡命名之。至清代,阮元于1809年在杭州建立灵隐书藏,再次以书藏命名,四年后阮元又仿灵隐书藏的规制,在镇江焦山设立焦山书藏。十余年后,受灵隐书藏和焦山书藏的影响,又有安亭书藏的设立。此外还有甘泉书藏、菊坡精舍书藏、匡庐书藏等。
书藏之名,最早见于宋代杭州钱氏书藏,苏轼(1037年~1101年)所命名。梁诗正《西湖志纂》卷八记载:“钱氏书藏。《武林纪事》,钱龡宅龡孝义知名,居九里松之间。尝建杰阁,藏书甚富。东坡榜之曰‘钱氏书藏’。”[1]这是历史上首次有书藏之称的藏书机构。钱氏书藏的主人是钱龢,字岊父,吴越王后世子孙,富有藏书。钱龢仕至直秘阁、荆南府知府,还在宋神宗熙宁年间(1068年~1077年)以光禄寺丞出知龙泉县,有政绩。《(民国)杭州府志》卷一百三十二中记载钱龢“熙宁间以光禄寺丞出知龙泉县。朝廷初更新法,编次保伍,人情骇异。龢苦心抚谕,民始安集。为政务简易,必便闾阎,及去,老幼思之,立去思堂。丞相吴充作记”[2]。钱氏书藏因苏轼命名,想来在当时也非默默无闻,大致设立于1069年至1070年间,此时苏轼在杭州任知府。钱氏书藏的藏书量也不少,陈谟《访宋钱氏书藏》中称钱氏书藏“凌云杰阁望参差”、“万卷缥缃百城拥”[3],有万卷藏书在宋代堪称大藏书家。另外,清罗榘撰《甘泉书藏记》中称,“丁竹舟、松生二先生(丁申、丁丙)筑精舍于甘泉之北,粹四部书之为宋元旧刻者宝藏其中,乃袭用宋时君家朝佐藏书室之旧名‘甘泉书藏’以颜其室,盖屋以传先德,书以启后人也”[4]。这说明宋代还有甘泉书藏。
佛教传入中国,东汉时期都城洛阳建立的第一所佛寺白马寺,就有翻译佛典、讲经说法,并译出了我国第一部汉文佛经《四十二章经》。古代寺院多藏佛经,有藏经楼,故我国有寺院藏书体系。杭州灵隐寺是江南最古老的寺刹之一,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326),号称“东南第一山”、“东南第一禅院”、“浙省第一祖庭”,是江南乃至全国最具影响力的佛教寺院之一,位列中国佛教禅宗十大古刹之内。到了清代,灵隐寺出现灵隐书藏。灵隐书藏的创立者是清代著名官员、学者阮元(1764年~1849年)。阮元,字伯元,号芸台,乾隆进士,江苏仪征人,于经学、训诂学颇有造诣,道光时官至体仁阁大学士。清嘉庆二年(1797年),阮元到浙江出任督学一职;嘉庆五年(1800年),阮元以巡抚身份再度来浙。政务之暇,阮元继续钻研经学与训诂学,在杭州创设“诂经精舍”,成为造就大批人才的著名书院,藏书刻书成就名满天下。在此之外,阮元又在灵隐寺建有“灵隐书藏”。
灵隐书藏创立于嘉庆十四年(1809年),清代著名学者翁方纲(1733年~1818年)倡议,阮元创办。“嘉庆十四年,杭州刻朱文正公翁覃溪先生(翁方纲)诸集将成。覃溪先生寓书于紫阳院长石琢堂状元曰:“‘《复初斋集》刻成,为我置一部于灵隐。’”同年仲春十九日,阮元与顾星桥、陈桂堂、石琢堂、郭频伽、何梦华、刘春桥、顾简塘、赵晋斋等名士同游灵隐,论及翁方纲欲藏《复初斋集》于灵隐之事,“今复初斋一集尚未成箱箧,盍使凡愿以其所著、所刊、所写、所藏之书藏灵隐者,皆裒之,其为藏矣,大矣!”遂在灵隐寺大悲佛阁后造木厨,以唐人宋之问《灵隐寺》诗中“鹫岭郁岧峣”等字编号,每一字为一橱号。“选云林寺玉峰、偶然二僧簿录管钥之别,订条例,使可永守。复刻一铜章,遍印其书,而大书其阁匾曰:‘灵隐书藏’盖缘始于复初诸集而成于诸君子立藏之议也”。
阮元撰有《杭州灵隐书藏记》一文,记载此事。《杭州灵隐书藏记》:“《周礼》,掌夫掌官契以治藏。《史记》:老子为周守藏室之史。藏书曰藏,古矣。古人韵缓,不烦改字,收藏之与藏室,无二音也。汉以后,曰观、曰阁、曰库,而不名藏。《隋书》释典大备,乃有开元释藏之目。释道之名藏,盖亦摭儒家之古名也。明侯官曹学佺谓释道有藏,儒何独无藏,欲聚书鼎立。其意甚善,而数典未详。嘉庆十四年,杭州刻朱文正公、翁覃溪先生诸集将成,覃溪先生寓书于紫阳院长石琢堂状元曰:‘《复初斋集》刻成,为我置一部于灵隐。’仲春十九日,元与顾星桥、陈桂堂两院长,暨琢堂状元、郭频伽、何梦华上舍、刘春桥、顾简塘、赵晋斋文学,同过灵隐食蔬笋,语及藏《复初斋集》事,诸君子复申其议曰:‘史迁之书,藏之名山,副在京师;白少傅分藏其集于东林诸寺;孙洙得《古文苑》于佛龛;皆因宽闲远僻之地可传久也。今《复初斋》一集尚未成箱箧,盍使凡愿以其所著所刻所写所藏之书藏灵隐者,皆裒之,其为藏也大矣!’元曰:‘诺。’乃于大悲佛阁后造木厨,以唐‘鹫岭郁岧峣’诗字编为号,选云林寺玉峰、偶然二僧簿录管钥之。别订条例,使可永守。”[5]
阮元还作诗一首,论及灵隐书藏成立的情形。《(嘉庆十四年)四月十日同顾星桥吏部宗泰、古华大守廷庆、石状元韫玉三院长,暨朱椒堂兵部为弼、蒋秋吟太史诗华、秋槎瑞潢、何梦华元锡、王柳邨豫、项秋子墉、张秋水鉴诸君子集灵隐置书藏纪事》:“《尚书》未百篇,《春秋》疑断烂。列史志艺文,分卷本亿万。传之千百年,存世不及半。近代多书楼,难聚易分散。或者古名山,与俗隔厓岸。岧峣灵隐峰,琳宫敞楼观。共为藏书来,藏室特修建。学人苦著书,难杀竹青汗。若非见著录,何必弄柔翰。舟车易遗亡,水火为患难。子孙重田园,弃此等涂炭。朋友诺黄金,文字任失窜。或以经覆瓿,或以诗投溷。当年无副本,佚后每长叹。岂如香山寺,全集不散乱。名家勒巨帙,精神本注贯。逸民老田间,不见亦无闷。虽不待藏传,得藏亦所愿。我今立藏法,似定禅家案。诸友以书来,收藏持一券。他年七十厨,卷轴积无算。或有访书人,伏阁细披看。古人好事心,试共后人论。既泛西湖舟,旋饱蔬笋饭。出寺夕阳残,鹫岭风泉涣。”[6]
张鉴,清诗人、藏书家、校勘学家。字秋水,号春冶,浙江归安人。早年家贫,以卖画自给,嘉庆九年(1804年)副贡生,任武义县教谕,当时阮元在西湖建诂经精舍,延聘硕学之士讲学其中,他是其中之一。张鉴有诗《四月十日阮师招同顾星桥陈桂堂两太守、石琢堂廉访暨蒋秋吟编修、朱茮堂部曹、华秋查大令、项秋子待诏、王柳邨茂才、何梦华上舍,自望湖楼至灵隐观书藏纪事》进一步阐释说明了阮元创办灵隐书藏的情形[7]。
灵隐书藏所收藏的图籍内容丰富,不限于佛教典籍。灵隐书藏之最先成立,就是为放置翁方纲《复初斋集》,阮元在《得复初斋全集邕州舟中读之即寄野云山人》一诗中说明自己创办灵隐书藏是在众多典籍之外,“犹恐有佚”,“四库所未收,民间尚流传”,故“灵隐置书藏,更扣西湖舷(近余置书藏于灵隐寺,凡书皆可收藏)万卷能常在,即是古偓佺”[8]。陈文述的著述,也收藏于灵隐书藏内。陈文述记载,“灵隐藏书,思著述也。琅嬛中丞设书藏于灵隐,因以所著藏焉”[9]。灵隐书藏位于灵隐寺大悲阁,景色优美。陈文述有《书藏》诗、《灵隐书藏题壁》诗[10],想见灵隐书藏环境优雅,清新愉悦,便于书籍的收藏与观阅。我们今天也能从读杨凤苞《杭州灵隐书藏纪事》 中深切地感受之[11]。
关于灵隐书藏藏书的管理,阮元《杭州灵隐书藏记》中载有章程:“于大悲佛阁后造木厨,以唐‘鹫岭郁岧峣’诗字编为号,选云林寺玉峰、偶然二僧簿录管钥之。别订条例,使可永守。复刻一铜章,遍印其书,而大书其阁曰‘灵隐书藏’。盖缘始于《复初》诸集,而成诸君子立藏之议也。遂记之。其条例凡九:一、送书入藏者,寺僧转给一‘收到’字票;一、书不分部,惟以次第分号,收满‘鹫’字号厨,再收‘岭’字号厨;一、印钤书面暨书首叶,每本皆然;一、每书或写书脑,或挂绵纸签,以便查检;一、守藏僧二人,由盐运司月给香镫银六两,其送书来者,或给以钱,则积之以为修书增厨之用,不给勿索;一、书既入藏,不许复出,纵有翻阅之人,但在阁中,毋出阁门,寺僧有鬻借霉乱者,外人有携窃涂损者,皆究之;一、印内及簿内部字之上,分经、史、子、集填注之,疑者阙之;一、唐人诗内复‘对’‘天’二字,将来编为‘后对’‘后天’二字;一、守藏僧如出缺,由方丈秉公举明静谨细之僧充补之。”[12]刘彬华《阮芸台师命题灵隐书藏图》中也说,“灵隐有书藏,始自大清嘉庆十四年,其书滥觞二三策,其藏七十厨。……。主者老僧二月给六金香火,便授以一铜印,徧印书之端,署以四大字,大开藏之门,经史子集后先至,只以厨分,不部分”[13]。“灵隐书藏”规章制度颇严。最开始是挑选灵隐寺僧玉峰偶然负责登记书籍和保管钥匙。对于玉峰和尚,陈文述有诗《以诗集寄灵隐书藏,赋呈琅嬛主人并柬寺僧玉峰》,“万古江河接混茫,雕虫小技悔猖狂。不知后世何人识,且付名山古佛藏。媿我声名压元白,羡公才力抵苏黄。一编寄与东林去,依旧琅嬛礼瓣香”[14]。此玉峰和尚应该也是颇有影响的一位僧人,灵隐书藏的两位管理僧人是在众僧中挑选而出,反映了灵隐书藏的重要性。陈文述说,“灵隐、焦山两书藏,专藏近代人著录”,可能藏书中体现了阮元的藏书意趣,但既然是在佛寺内设置,想来佛教典籍也不会全无。
灵隐书藏创立后,产生重大影响,辉映东南。文人学子们纷纷捐出自己的著作以充实书藏,他们也有不少关于灵隐书藏的记载。清丁申《武林藏书录》第十八条有“灵隐书藏”条,记载在阮元《杭州灵隐书藏记》后,当时郭麐作《后记》,翁方纲、杨凤苞、李富孙、陈文述、曹言纯诸先生俱有题咏,也为书林和文坛风雅韵事。《清史稿》志一百二十八艺文二载有《灵隐书藏纪事》一卷,应该就是以上诸位文史大家关于灵隐书藏吟咏的结集。1809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翁方纲写了《灵隐书藏歌》阮元创立灵隐书藏[15],起因正是为了收藏翁方纲的文集。翁方纲还有一首诗《寄题云林寺壁戊辰秋九月》,也说明翁方纲与灵隐寺颇有渊源。吴骞《拜经楼诗集》有《祝覃溪先生八十寿》:“越树燕云路郁盘,中天华岳更巑岏。勋名早已钦寰宇,年齿何妨等潞韩。学富龙门千载业,书藏灵鹫万儒观(吾浙灵隐书藏之设,先生实首倡其议)。岂知地望相悬处,偏许神交续古欢。”[16]吴嵩梁还有一诗《覃溪师以灵隐书藏记墨刻及收法时帆学士存素堂集帖子装潢成卷属赋》:“午夜分题共一灯,诗龛旧榻冷于冰。东林副本收纔到,鹿洞初盟践未能。剩稿还应搜退谷(君与余有西山唱和诗),荒村谁更访茶陵(李文正公墓在畏吾村君约同人岁修祀事)。湖山管领兼文字,愿作云林簿录僧。”[17]风景殊胜的文化名城杭州,加之千年古刹灵隐寺,使灵隐书藏意蕴丰厚,成为文人们流连题咏的场所。
当时一些名人名士的著述手迹也收藏于灵隐书藏。阮元曾为法式善(1752年~1813年)刊刻《存素堂诗集》,也收藏于灵隐书藏内。阮元《存素堂诗续集序》中说:“时帆先生(法式善)诗前集,元为之刊于杭州,收入灵隐书藏。后集未校刻,而先生卒。”叶绍本有《梧门先生诗集入灵隐书藏》诗[18],清刘嗣绾《尚絅堂集》诗集卷四十七有诗《题灵隐书藏收弆梧门先生存素堂诗集卷后兼示乙山中翰》。参与灵隐书藏其事的有状元石韫玉(1756年~1837年)、藏书家曹言纯(1767年~1837年)等,他们在诗文中多有称颂与赞扬灵隐书藏的内容。灵隐书藏的收藏著述中有阮元主动邀请当世文人捐出者,也有主动提供者,可见其影响越来越大。据黄文杰考证:“罗振玉影刊的《昭代经师手简二编》中有一封汪喜孙写给王引之的书信,对王氏父子《经义述闻》等著作之发行建言说:‘若刷印廿本,一付陈石甫交与吴门书市,与日本书舫易《群经治要》诸书;一付琉璃厂书坊,听其易高丽书史;一上之阮督部,藏之匡庐、西湖、焦山三书藏,督部所置也;一贻衍圣公府;一藏徽州(托胡竹村)、苏州(托陈石甫)紫阳书院,江宁钟山书院(托温太史葆淳);一藏天一阁;一藏家庙,仿《欧阳文忠集》之例,板留数百年。其余寄广东洋舶,江浙书肆,定以善价,易书数十百种,此千万世之长策也。’”[19]王引之(1766年~1834年)撰写《经义述闻》,不晚于1834年,可见此时灵隐书藏已经产生了巨大影响,一批著名学者也要把自己的代表性著述藏之名山,传之后世了。
但灵隐书藏的历史虽然辉煌,存在却也并非一帆风顺。翁方纲及阮元等人将自己的书藏之于名山古寺,专地专人保藏,以期永久流传,然兴衰难料。据丁丙《焦山藏书记》载:“清咸丰十一年(1861),杭州再陷,文澜阁书摧毁六七,而‘灵隐书藏’亦随龙象俱灰。”如此灵隐书藏存在五十余年后遭受重创。谭宗浚《菊坡精舍书藏铭》中也记载,“焦山、灵隐两书藏皆始于阮文达公,其时嘉庆中叶耳。不三十年,而寇陷镇江,又不四十年而贼陷浙江,寸楮零缣荡为灰烬”[20]。
劫难之后,灵隐书藏应该有所恢复。清末著名学者俞樾(1821年~1907年)言“灵隐书藏有余全书”,似乎说明1861年后灵隐书藏还是保持继续存在并延续到清末。俞樾“余前辞诂经讲席”诗云“可容末坐附孙王,兴到妄言且亦身”,后计也。乃诂经诸君子即言于中丞于精舍设立长生位,虽感盛意,实非鄙怀,漫赋四诗》,其中第四首云:“老夫匿迹在林泉,颇讶虚名处处传。海外学堂留小像(日本人桥口太郎寿用西法照我小像去,云将携归置之大学堂)。山中书藏庋新编(灵隐书藏有余全书)。已愁薄福销除尽,无怪衰年老病全。不久右台安稳卧(余生圹在右台山),随他毁誉满人间。”[21]按1897年俞樾住持诂经精舍看,灵隐书藏收藏俞樾全集应该是清末的1897年后;1898年,俞樾长孙俞陛云以第三名探花及第,俞樾辞去诂经精舍讲席。因此此诗最早作于1898年。因而,在1898年灵隐书藏还存在。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李端棻奏称,高宗皇帝特于江南设文宗、文汇、文澜三阁,阮元在焦山、灵隐设立书藏,应该以之为例,广设藏书楼,以便于出身寒酸的好学之士博文广识。李端棻《请推广学校疏》:“厥有与学校之益,相须而成者盖数端焉。一曰设藏书楼,好学之士半属寒畯,购书既苦,无力借书,又难其人坐此固陋寡闻无所,成就者不知凡几。高宗纯皇帝知其然也,特于江南设文宗、文汇、文澜三阁,备庋秘籍,恣人借观。嘉庆间,大学士阮元推广此意,在焦山、灵隐起立书藏,津逮后学。自此以往,江浙文风甲于天下,作人之盛成效可睹也。泰西诸国,颇得此道,都会之地皆有藏书,其尤富者至千万卷。许人入观,成学之众亦由于此。今请依乾隆故事,更加增广,自京师及十八行省省会咸设大书楼。”[22]也可说明灵隐书藏影响延续到清末。灵隐书藏作为著名书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与海内七阁并峙,儒林文苑仰若日星”。
阮元在1809年建立灵隐书藏,1812年在镇江又设立焦山书藏,仿灵隐书藏的规制,在宗旨和管理上借鉴了灵隐书藏的成规。张鉴《雷塘庵主弟子记》卷四:“(嘉庆)十八年癸酉,(阮元)五十岁,正月奏赴扬州瓜洲一带迎盘新漕船,并催督渡江。议仿杭州灵隐,添设焦山书藏。”[23]焦山乃“镇江三山”(另有金山和北固山)之一,因东汉焦光隐居山中而得名。对于焦山书藏创立过程,阮元作有《焦山书藏记》,有详细的说明。焦山书藏的藏书按闻名于世的焦山瘗鹤铭的残字编排,先以瘗鹤铭“三十五字为三十五厨”,后又有“四十二字,为四十二厨”[24]。“鹤铭残字多,编列签厨富。万卷压江涛,千函寄烟岫”[25],后两句是说焦山书藏藏书有万卷千函,藏书量也不算少。阮元借鉴了灵隐书藏的做法,这次也是把焦山书藏的藏书交给僧人管理。焦山书藏的藏书,有《焦山书藏目》两卷,乃清朝梁鼎芬(1859年~1919年)撰抄本。
十余年后的1827年,震川书院主人张鉴设立安亭书藏,正是受到灵隐书藏和焦山书藏的直接影响。陈文述《安亭书藏记》记载,“书藏始自北宋钱和,在西湖九里松。东坡守杭所题也。阮云台师抚浙,于灵隐置之,及家居,又于焦山置之。两书藏与海内七阁并峙,儒林文苑仰若日星”[26]。于是上海嘉定安亭镇的震川书院把自己的藏书楼命名为安亭书藏。安亭书藏的实力可能没有灵隐书藏和焦山书藏强,书籍“两楹”,“左陈古编,右弆今籍”。藏书种类上,灵隐、焦山书藏藏近代人著录,安亭书藏则有“列代之史、诸子之书、百家之集”,藏书范围广泛不少,这也许是安亭书藏乃震川书院藏书楼的缘故,要便于书院的教学。上文张鉴记载说,“(嘉庆)十八年癸酉,(阮元)五十岁,正月奏赴扬州瓜洲一带迎盘新漕船,并催督渡江。议仿杭州灵隐,添设焦山书藏”[27]。可见张鉴是知晓灵隐书藏和焦山书藏的,那么他同意把震川书院的藏书楼命名为安亭书藏也是有其合理性的。
此外,还有菊坡精舍书藏和丰湖书藏。菊坡精舍书藏乃广州菊坡精舍的藏书楼,乃仿照灵隐书藏和焦山书藏而设立。清谭宗浚《菊坡精舍书藏铭》中记载,“菊坡精舍书藏,何为作也,盖仿焦山寺、灵隐寺书藏而作也”[28]。菊坡精舍正是学海堂之下的机构,学海堂乃阮元在广东时所创,与杭州诂经精舍齐名。
广东惠州有丰湖书藏,始建于1886年。丰湖书藏是丰湖书院的藏书场所。光绪十二年(1886年),梁鼎芬主讲丰湖书院,在院西侧“筑楼三楹,作藏书之用”,名为“书藏”。清末,杭州有甘泉书藏,乃杭州著名藏书家丁申丁丙兄弟的藏书室。名士罗榘撰《甘泉书藏记》[29]。也许也是受到杭州灵隐书藏的影响。
总之,清代书藏显然与阮元设立灵隐书藏关系很大,焦山书藏、安亭书藏、菊坡精舍书藏、丰湖书藏、甘泉书藏等皆受到灵隐书藏的影响,承接灵隐书藏的影响力,也各有影响与发展。阮元还曾计划在庐山设立“匡庐书藏”,没有成功。灵隐书藏在设立后,产生了重大影响,与收藏四库全书的七阁并驾齐驱,辉映东南,“与海内七阁并峙,儒林文苑仰若日星”。我国作为文明古国,文献传承的贡献与重要性早为人们所了解,历史上众多藏书家和藏书机构的重大贡献也是不言而喻的。“书藏”这种藏书机构(或称藏书类型)以往尚未得到充分认识,本文希望以灵隐书藏为核心,能反应“书藏”作为藏书机构的特点与历史。
[1]清·梁诗正.《西湖志纂》卷八[M].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94.
[2]民国·李楁.《(民国)杭州府志》卷一百三十二[M].民国十一年本:3575.
[3]清·潘衍桐.《两浙輶轩续录》卷五十[M].清光绪刻本:2468.
[4][29]清·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善本书室藏书志附录[M].清光绪刻本:885.
[5][12][24]清·阮元.《揅经室集》三集卷二[M].四部丛刊景清道光本:345,345,246.
[6][8]清·阮元.《揅经室集》四集诗卷八[M].四部丛刊景清道光本:486.
[7]清·张鉴.《冬青馆集》甲集卷二诗二[M].民国吴兴丛书本:24.
[9]清·陈文述.《颐道堂集》诗选卷十二古今体诗[M].清嘉庆十二年刻道光增修本:252.
[10][14]清·陈文述.《颐道堂集》诗选卷二十古今体诗[M].清嘉庆十二年刻道光增修本:423,195.
[11]清·杨凤苞.《秋室集》卷六诗[M].清光绪十一年陆心源刻本:68.
[13]清·刘彬华.《岭南群雅》[M].清嘉庆十八年玉壶山房刻本:340.
[15]清·翁方纲.《复初斋诗集》卷六十三[M].清刻本:724.
[16]清·吴骞.《拜经楼诗集》诗集再续编[M].清嘉庆八年刻增修本:188.
[17]清·吴嵩梁.《香苏山馆诗集》今体诗钞卷九[M].清木犀轩刻本:299.
[18]清·叶绍本.《白鹤山房诗钞》卷九古今体诗一百首[M].清道光七年桂林使廨刻增修本:91.
[19]滑红彬、刘佳佳.“匡庐书藏”小考[J].兰台世界,2013(3):117.
[20]清·谭宗浚.《希古堂集》甲集卷二[M].清光绪刻本:30.
[21]清·俞樾.《春在堂诗编》已庚编[M].清光绪二十五年刻春在堂全书本:274.
[22]清·陈忠倚.《清经世文三编》卷四十一礼政六[M].清光绪石印本:806.
[23]清·张鉴.《雷塘庵主弟子记》卷四[M].清光绪间仪征阮氏刻本:71.
[25]清·阮元.《揅经室集》四集诗卷十[M].四部丛刊景清道光本:506.
[26]清·陈文述.《颐道堂集》文钞卷十一[M].清嘉庆十二年刻道光增修本:1108.
[27]清·张鉴.《雷塘庵主弟子记》卷四[M].清光绪间仪征阮氏刻本:71.
[28]清·谭宗浚.《希古堂集》甲集卷二[M].清光绪刻本:30.
(刘平编发)
Lingyin Shu Zang in Qing
Ye Xianyu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1, China)
Shu Zangs are important libraries in ancient China. The earliest Shu Zang was Qian's Shu Zang of Jiulisong, Hangzhou, which was named by Su Shi. In 1809, in the efforts of the famous scholar Weng Fanggang, Ruan Yuan established Lingyin Shu Zang in Dabeige of Lingyin Temple of Hangzhou. Lingyin Shuzang exerted great impact during its time, and was on a par with the seven libraries collecting the complete library in the four branches of literature (Si Ku Quan Shu), greatly esteemed by scholars in China. The works by many renowned scholars were collected in the Shu Zang. Thus, Lingyin Shu Zang became a celebrated library in the Qing dynasty. On the basis of Lingyin Shu Zang, Ruan Yuan established Jiaoshan Shu Zang in Jiaoshan, Zhenjiang, which also exerted significant influence. After that, Anting Shu Zang, Jupo Jingshe Shu Zang, Ganquan Shu Zang and Fenghu Shu Zang were established. 29 refs.
Qian's Shu Zang. Lingyin Shu Zang. Jiaoshan Shu Zang. Anting Shu Zang. Jupo Jingshe Shu Zang. Fenghu Shu Zang. Ganquan Shu Zang.
2015-09-06
G253
A
1003-7845(2016)04-0073-05
叶宪允,副研究馆员,现在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