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己”还是“悦人”
——由作家创作心态引发的思考

2016-03-17 06:35何成秀鲁东大学文学院山东烟台264025
文教资料 2016年16期
关键词:知己文学创作卡夫卡

何成秀(鲁东大学 文学院,山东 烟台 264025)

“悦己”还是“悦人”
——由作家创作心态引发的思考

何成秀
(鲁东大学文学院,山东 烟台264025)

通过探究在文学创作中作家从自身出发还是从读者出发的两种创作心态,在对两种创作心态的对比中,从文学创作的目的、文学创作的两种心态、文学创作的个人性与公共性和文学欣赏等方面进行探讨,进而提出文学应该包含“诚”和“爱”,以期对中国当代作家的创作心态提供一种可能性。

创作心态悦己悦人“诚”和“爱”

一、两种创作心态

自古做文章就有两种心态,一是因萦绕在心头的思绪或浮现在脑海中的几个镜头让作家久久难以忘怀,分散其心力,疲惫其身体,然后,不得不鸣而鸣,不得不述而作。行诸笔端,洋洋洒洒,使淤塞与心中之物化解,心气畅通,无所羁绊。此古人常用之法。二是揣度时人之心理,思其欲望,观其举止,依其旨趣,以观者为中心构思其文,或为娱乐,或为取悦。此今人做文章常有之心态。显然,此两种作文之心态大有不同,下面一一进行论述。

两种做文章的心态,目的大有不同。第一种做文章之心态,首要目的是为己而作,为宣泄、为移情、为达到平和之心境。创作文学作品,仅仅是为了表达作者内心的感受。文本的主要任务是所写之物适合宣泄所表达之情。只要宣泄的目的可以达到,作者便完成了任务。第二种做文章之心态,首要目的是为他(读者),为了达到某种功力目的,取悦于他人,或惊醒世人。在这种思路下,作者在动笔之前就心怀读者,带着一种谨慎小心的态度写作文章,可以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情溢于海”。作者把伦理教化或时人志趣时时挂在心中,所以笔笔斟酌,步步谨慎。

二、二者相互发难

在现实生活中,怀有两种不同创作心态的作家之间常常互相攻讦,时常以创作心态论文章高下。

“悦己派”认为作品是个人经验而非集体结晶。每部文学作品大都由单个个体创作,反映的是个别个体的经验和对世界的感受和理解。“小说是对生活的一种个人的、直接的印象:这构成了小说的价值”[1]。构成文学的四要素:作品、世界、作者、读者。在创作之时,只见世界和自我便可,过度地考虑读者,在创作之初,不过是迎合大众的媚俗表现,舍本求末。时至今日,关于读者在文学中的地位被不断提高和重视,隐性读者和期待视野被不断提及,陌生化被重视,这一切的理论都在不断地证明一件事——读者的重要性。然而,文学写作过程中对读者的过多照顾只会丧失文学的本性。文学具有审美性和无功利性,过多地鼓吹读者的地位是一种集体的暴政。写作既然是一种宣泄,一种释放,为了忘却,那么对作者而言,作者除了写出心灵所感之物外,更无他物。而且,文学创作中太过看中读者的地位,只会使作者不断地对可能的读者进行揣测。然而,作为一个现实的作者,他所能接触的不过是同时代的读者,他所能揣测的不过是那一个时间段的人群。因此,这种作品只能被一代人短暂地记住,过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知彼派”观点则认为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每种文学形式都有它生存的土壤,因而,作家进行文学创作,势必要考虑到时代的需要、读者的需要。作家之所以创作文学作品,都有希望作品被阅读、被欣赏的欲求,这就势必要考虑到读者的兴趣和需要。而且,文学是一种传递知识、传承文明的载体。真正心怀天下、心系民众的作家就不应该自娱自乐,孤芳自赏,而应该思民之所思,抒民之所感。

三、文学是个人的还是大众的

既然文学创作的目的有为己、有为他,那么下面讨论文学到底是个人的还是大众的。

在文学创作阶段,文学的个人性大于文学的公众性。正如世上最短的小说所描述的那样:“当地球上只剩下一个人时,他听到敲门声。”全文只有17个字,为什么我们知道它是一部作品?因为作者宣称他已经写完了。所以在文学的创作过程中,主人公之所以叫k而不是其他的,之所以在法国而不是伦敦,是作者决定的。以赫希为主要代表的哲学阐释学家认为,一个文本的意义“只能是作者的意义”,而且,“总是取决于说话者的意图”[2]。也许作者所塑造之物会因情节的发展而暂时失去作者的控制,正如复调小说一样,但那种控制也是作者的一种自愿投降。只是作者一时言不达意的产物,而并非作品中的人物对自己的未来进行自动的规划。所以在写作过程中,作品倾向个人化。

文学作品一旦形成之后呢?这里的情况是有深刻变化的。首先,作者一旦承认作品已经创作完毕,则说明作者已经完成内心的宣泄、移情或某种功利目的。作品与作者分离,成为自足的存在,作品开始与公众靠拢。此时,作品的公共性大于作品的个人性。

四、作品能否找到知己

分析文学作品能否找到知己,就要探讨欣赏文学作品的条件。首先,作品必须是可以被欣赏的,而读者则是有能力能欣赏的[3]。作品的等待是漫长而没有希望的,还是短暂的呢?在这里着重探究的是,何种作品更易找到知己。

为自己而写的“悦己派”的作品如何找到知己?第一,人类的情感有普遍性和共通性,可以产生共鸣。观念的数量少于人的数量,所以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个真实表达自己内心的自足的作品,即使是写给作者自己的,也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在写作中,曾有一条金科玉律:一种合情合理的不可能,总比不合情理的可能要好[4]。因此,一个典型的例子便是:汤姆出门坐车死了。这正如那个不愿让后世读者去阅读其作品的卡夫卡一样。他的《变形记》,在今天被视为经典,但如今我们关注的仍是他作品在描写人变成甲虫后的文学功底和对人物内心深刻的揭露。但一谈到他作品的开头:他一爬起来变成了虫子,却使那些专于揣测读者的作者感到惊讶和惋惜,认为他应该连篇累牍地写出原因。其实,如果卡夫卡真的那样干了,那卡夫卡就不是卡夫卡了。关于卡夫卡为什么这样写,我们很难得知,但他为什么敢这样写?我认为至少可以认为是他不需要读者,所以他不需要迎合读者。那卡夫卡的作品有没有找到“知己”呢?从现在的“卡夫卡热”中我们就可以得出答案。第二,作品无论如何个人化,作者首先都是某一个时代、一个地域、某一个民族中的活生生的个体。他所生活的外在世界不是独一无二的,他的人生经历也不可能是完全独特的。因为与他人有相同之处,所以写自己,情到深处,自有真言,读者读后,自然有心灵相通之处。

为读者写作的“悦人派”如何找到知己。第一,“知彼”的作家在进行文学创作前就预设了假定的读者,因而在写作中,便有意识地创作有利于被预设的读者群接受的作品,因而容易被读者接受。第二,他因主动去迎合当代读者,符合读者的口味而迅速走红,成为流行和风尚,被同时代人所追捧。正如文学中的“奶酪系列”事件一样,因《谁动了我的奶酪》一书风靡一时,各种奶酪系列便风生水起。

五、结语

通过论述可以得出结论:两种创作方式都可以找到知己,也都可能成为经典。因而,在文学评论中以作家的创作心态论高下是不可取的。但这并不代表作家的创作心态不重要。在文学作品卷帙浩繁,作品的质量却鱼目混珠的当下,作家的创作心态显得尤为重要。只是创作心态的好坏不能以“为己”还是“为人”来衡量。一味地为己,容易陷入个人情绪的小天地,最终自怜自哀,消极避世;而一味地追求读者的接受,不免因过度迎合大众而产生庸俗之作。作家在创作时应怀有何种心态,鲁迅先生的看法在当下依然有着重要意义。鲁迅在论述中国国民性最缺少什么时认为:我们民族最缺乏的东西是诚和爱[5]。

(一)“诚”,便是真诚。

一方面,作家应该沉下心来,叩问自己的内心,探求自我的内心之时,也是探求人类之时。一旦真正地知己,作家便更容易真诚。真诚,总是作品的优秀品格。我们今天的作家地位之所以不再神圣,原因之一是作家不再有让人信服的真诚。诚能补拙,我们这个时代缺少的不是技巧和形式,唯有真诚,方可久传。另一方面,真诚还在于根据自己的才华和能力,量力而行。每个作家的气质和才能各不相同,我们不能要求作家在每个方面都很出色。因而,作家也要给自己以正确的定位。

(二)“爱”包括良心、关怀和同情。

首先,我们要求作家要有良心。除此之外,我们不应该再多要求什么。在以审美为主要目的的文学创作中,作家不是牧师,也不是时代的或政治的传声筒。作家是一个独特而又带有普遍性的存在。独特在于他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普遍在于每个作者都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他总是社会环境的产物,他为己的声音中也不可能完全脱离社会。作者的心声亦会有时代的心声,是时代大合唱中的一个音符,但是一个不可缺少的音符。每个作家自由的写作是必要的,也是时代的心声和呼唤。当代文学要想有好的未来而不是沉寂,自由和为己是必要的。其次,作家要有终极关怀。人或作品,皆应以达成或显现终极意义为目的。要不然,一切文学创作与欣赏,恐怕都不免流于虚无。或退返到自我心理的主观上去,作无目标的游荡。再次,作家在创作时应满怀同情。这里的同情包含两个方面的含义:自我同情和同情他人。作者因受压抑和现实的苦难,用创作文学作品来宣泄自己郁积的情绪,从而放松身心,恢复平和,这是一种对自我的爱惜和同情。作家看到社会的不公,人民的苦难,为了正义而奋笔疾书,以引起社会的关注,救民众于苦难之中,这是同情他人。

[1]赵宪章.20世纪外国美学文艺学名著精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22.

[2]赵一凡.西方文论关键词[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270.

[3]龚鹏程.这不是文学概论[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15:4,77.

[4]亚里士多德,著.罗念生,译.诗学[M].上海:上海出版集团,2005.85.

[5]鲁迅.鲁迅全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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