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 珊 珊
(吉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长春 130012)
空间理论视阈下的《简·爱》分析
戚 珊 珊
(吉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长春130012)
摘要:《简·爱》是19世纪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代表作,是一部带有自传性的成长小说。空间问题的重要性随着现代性的展开逐渐显露,它不仅成为一个被重新建构的批判性场域,也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理论认知视角。从《简·爱》中的空间:红屋子、洛伍德学校及阁楼可以看出,男权社会这么一个大的社会空间对女性身体及心理的压制和束缚。
关键词:空间理论;《简·爱》;红屋子;洛伍德学校;女性
20世纪70年代后出现了“空间转向”。法国新马克思主义者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提出了“可感知的空间”“可构想的空间”及“表象的空间”的概念。“‘表象的空间’就是人们生活其中的空间,它是一个被支配的从而被体验的空间。”[1]苏贾在“表象的空间”的基础上提出了“第三空间”的概念,所谓“第三空间”是对“表象的空间”所做的开放性和策略性解读,它指我们生活着的空间是权力关系的集合,体现着支配与被支配,占有与被占有。福柯在1967年发表的演讲“论其他空间”提出“乌托邦究其本源是指世界上并不存在的地方,它们在特定文化中共时性地表现、对比、颠倒了现实。这种类型的空间是外在于所有空间的,即使也许可能指出它们在现实中的位置。因为这些空间绝对有别于他们反思和言说的场所,为了与乌托邦相区别,我把它们称为异托邦”[2]。福柯还提到一种“偏差的异托邦”,包括被用来安置社会规范偏离者的精神病院和监狱等。“异托邦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出一种真实而又只能通过非真实的虚拟空间才能意识到的存在。”[3]福柯把“异托邦”称作“他者的空间”,重构了空间和权力的关系,它建立在权力的关系上。空间不再是僵死的、刻板的、非辩证的和静止的东西。受社会空间理论家的影响,文学批评家对空间位置和空间话语的理解发生了变化。通过分析文本空间所蕴含的性别等异质性因素这种新颖的理论方法可以揭示空间生产背后所隐匿的意识形态和社会现实。
《简·爱》是19世纪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创作的第二部小说,也是她最广为流传、广受喜爱的作品。它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孤儿简·爱从十岁寄人篱下到与心爱的男人结婚生子的成长故事。萨克雷称《简·爱》是一位伟大天才的杰作,并表示自己被这部作品深深打动。刘易斯对它的“深刻的现实主义”表示喝彩,并认为小说“风格清新”。伍尔夫则认为简·爱浸满了夏洛蒂·勃朗特的天赋、激情和愤慨。
从空间上说,简·爱经历了从盖茨黑德、洛伍德学校,然后到桑菲尔德庄园、沼泽居,最后到芬丁庄园。从身份上来说,简·爱经历了从孤独无依的养女、洛伍德学校的学生、洛伍德学校的老师、阿黛尔的家庭教师、乡村学校的教师到罗切斯特的妻子。随着空间的移动,简·爱的身份也发生着变化,可以说,这部小说以空间为线索,向我们展现了简·爱的成长变化。本文试图用空间理论,对《简·爱》中的红屋子、洛伍德学校和关着疯女人的阁楼进行分析。
一、红屋子
在小说第一章的末尾和第二章,夏洛蒂描写了简·爱被抓进红屋子关禁闭。里德太太因为她打了约翰少爷而让蓓茜和阿博特小姐带她到红屋子里去关起来。而自从里德先生在红屋子里断气,在那里停灵,红屋子就很少有人进入,很少有人在里面睡,除了女佣人进去擦拭家具和镜子,里德太太有时进去查看一只秘密抽屉。这间屋子是全府里最宽敞最堂皇的一间卧室,里面有粗大红木架的床,深红锦帐,“地毯是红的。床脚边的桌子铺着深红色桌布。墙是柔和的淡褐色,捎带微红。”[4]10在这段对屋内陈设和布置描写中,“红”共出现五次,可见整个屋子红色是主打色,而红色象征着血腥、暴力与激情。
加斯东·巴什拉在《空间诗学》中提出:“家宅是一种强大的融合力量,把人的思想、回忆和梦想融合在一起。”[5]盖茨黑德是一个家宅,红屋子是这个家宅中比较特殊的一间屋,它阴森恐怖,充斥着像柜子、抽屉这样的秘密空间。抽屉、柜子和箱子这些空间具有形象的隐喻性,恰好也是人内心空间的原型。列斐伏尔指出,“空间是权力逞能的场所,有空间扩张就有反空间扩张。”[6]用通俗的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简受到压迫选择了反抗,这种反抗就是列斐伏尔所说的反空间扩张。在这所家宅中,简是一个外来者,她有着丰富的内心空间,但她的内心空间与盖茨黑德不协调,她渴望被关爱,但她口中的“杀人凶犯”“监工头”“罗马暴君”——约翰认为她没资格拿书看,本该去要饭,不该跟上等人的孩子一起过活。就连佣人也瞧不起她,说她还比不上佣人,因为她白吃白住,什么也不干,里德一家是她的大恩人,而约翰是她的小主人。里德太太说她是个靠人养活的,是个异物,是个害人精,是个外来者,甚至将她关进红屋子来规训她。红屋子成了一个规训空间,在这个小空间里简被剥夺了自由和话语,处于被支配、被压制的地位。
二、洛伍德学校
洛伍德学校是所半慈善性质的学校,是养育孤儿的义塾。在这里,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有许多规则。在灯草芯蜡烛的亮光下起床穿衣,接着是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祈祷和读圣经,然后是吃早饭,分班上课,下午五点下课吃饭,傍晚有游戏时间。这里还要求一律穿着式样有些古怪的褐色呢罩衫,系着粗麻布长围裙。不准留长发,连头上的顶髻都得剪掉。负责洛伍德学校的勃洛克赫斯特先生说:“我的使命就是要克制这些姑娘的七情六欲,教导她们要穿着得规矩,不招摇,既不结辫子,也不穿考究衣服。”[4]75
夏洛蒂在洛伍德这段故事中还描写了受罚经历。简的好朋友海伦因为水结冰没法洗指甲而被老师处罚,她的颈背被一捆枝条狠狠地抽了十几下,她的正臂被罚戴着“不整洁标志”,因为抄写习题时弄脏练习簿而又被罚第二天中午只准吃面包和凉水。简则被勃洛克赫斯特先生命令放到很高的凳子上,并被称作魔鬼的奴仆和代理人、外来者、闯入者。勃洛克赫斯特先生不仅告诫教师们掂量她的每句话,考察她的行为,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惩罚她的肉体,还警告同学们不要与她作伴,不带她做游戏,不和她谈话。
根据列斐伏尔的社会空间理论,人的空间不再是一个纯粹的自然空间,而是一个人化的空间,是社会组织、社会交往、社会经验的产物,是人类在特定的自然背景下的工具。空间不是一个抽象的名词,而是一个关系化的动词。社会空间具有社会的属性,体现着社会关系。洛伍德学校这样一个空间体现了谁有话语权,谁是支配者。福柯在《规训与惩罚:监狱的诞生》中写道:“工厂、学校、军队都实行一整套微观处罚制度,其中涉及时间(迟到、缺席、中断)、活动(心不在焉、疏忽、缺乏激情)、行为(失礼、不服从)、言语(聊天、傲慢)、肉体(‘不正确’的姿势、不规范的体态、不整洁)、性(不道德、不庄重)。”[7]洛伍德学校俨然成为一个社会规训机构,有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对人的身体及行为进行规训,在这一空间内体现着社会对女性个性的压制。
三、阁楼
阁楼是屋顶层内的房间,空间狭小,经常被用来存放物品。在夏洛蒂的笔下,阁楼成了拘禁疯女人的空间,这一空间因为禁闭一个疯女人而有了深刻的象征意义。书中的第二十六章才对阁楼和阁楼的疯女人有了直接描写,在此之前,只提到简听到奇怪的声音。“在一间没有窗子的屋子里燃着炉火,用又高又结实的围栏围着,一盏灯用链子吊在天花板上……在屋子那一头十分昏暗的阴影里,有个身影在来回跑动。那是什么,到底是人还是兽,乍一看去是辨认不清的。它似乎在手脚着地地爬着,又抓又嗥像只奇怪的野兽可是它穿着衣服,可观的头发黑中夹白,蓬乱得马鬃似的遮住了它的头和脸。”[4]378这个阁楼上的疯女人是罗切斯特的妻子伯莎。她只能发出如动物般凶猛的吼叫声,还有暴力倾向。当她的弟弟梅森去看望她时却遭到了袭击。当罗切斯特领着众人去观摩她时,她又再次发动袭击,恶狠狠地掐住罗切斯特的脖子,用牙齿咬他的脸。
福柯认为,“疯人不是禁闭的第一个和最无辜的牺牲品,却是禁闭权力的一个最模糊又最明显最持久的象征。专制暴政一直秘密地以这种非理性的可怕形式存在于被禁闭者中间。”[8]阁楼上的疯女人伯莎体现了父权制下女性话语权的缺失,关着疯女人的阁楼成了一种通过权力建构的人为空间,体现着女性在男权制社会被压迫的地位。权力是影响空间构形的幕后黑手,女性在男权制社会里被压制,在婚姻生活中被束缚。权力的运作通过空间来进行,这个阴森的阁楼承载着权力的运作空间。男性专制,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女性被剥夺话语权,只能用暴力去反抗。
结语
作为一部维多利亚时期女性书写的小说,《简·爱》真真切切地反映了当时男权社会下的女性处境。红屋子则体现了简·爱孤独无依的处境,孤儿的地位,精神的无助,作为盖茨黑德空间里的弱者,没有话语权,只能受欺负,被虐待。洛伍德学校是一个规训机构,也是一个偏差的“异托邦”空间,对人的身体及行为进行规训,在这一空间内体现着社会对女性的压制。阁楼上的疯女人伯莎体现了父权制下女性话语权的缺失,关着疯女人的阁楼成了另一个“异托邦”空间,体现着女性在男权制社会被压迫的地位。
空间是权利的集合,在《简·爱》这部作品中充满了大大小小的空间,这些空间体现了维多利亚时期对女性的束缚。红屋子反映的是家庭空间,体现了家庭对少年女性的束缚,从小家长就教育少女要顺从服帖。洛伍德学校反映的是社会空间,体现了社会对女性的压制,不允许女性鲜明个性的发展,只能遵从社会规约,吃苦、忍耐、克己。阁楼则反映的是婚姻家庭空间,体现了婚后丈夫对妻子的束缚,女性只能附属于丈夫,是丈夫的“臣民”。红屋子、洛伍德学校和阁楼这些空间无不体现了权力与话语的关系,在男权制社会,女性属于屈从地位,备受压制。女性被严格地排斥在男性的空间之外,男性是社会、婚姻、家庭空间的核心,女性在社会边缘以附庸者的角色对男性军团俯首帖耳。
参考文献:
[1] 刘岩,马建军.女性书写与书写女性:20世纪英美女性文学研究[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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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夏洛蒂·勃朗特. 简·爱[M]. 吴钧燮,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5] 加斯东·巴什拉.空间诗学[M].张逸倩,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5.
[6] 史旭.爱德华·苏贾的空间理论解读[D]. 广州:广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硕士学位论文, 2012:12.
[7] 米歇尔·福柯. 规训与惩罚:监狱的诞生[M].刘北成,杨远婴,译.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201-202.
[8] 米歇尔·福柯. 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史[M].刘北成,杨远婴,译.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20.
(责任编辑:张连军)
doi:10.3969/j.issn.1009-2080.2016.04.014
收稿日期:2016-05-22
作者简介:戚珊珊(1989-),女, 安徽六安人,吉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0-02
文献标志码:B
文章编号:1009-2080(2016)04-0053-03
The Analysis of Jane Ey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Space Theory
QI Shan- sh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Jilin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130012 )
Abstract:Jane Eyre, an autobiographical bildungsroman, is the 19th-century British female writer——Charlotte Bront’s representative work. The importance of the space begins to emerge with the modernistic development. The space theory provides not only a reconstructed critic field but also a theoretical cognitive perspective. The spaces in Jane Eyre——the red room, Lowood, the attic can well show that women's body and mentality get suppressed and restricted in the big social space of patriarchy.
Key Words:the space theory; Jane Eyre;the red room; Lowood; wo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