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宁 田
(华侨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前景化视角下《人生颂》两译本对比探究
孙 宁 田
(华侨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将前景化理论运用于翻译研究,使其成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有效工具是译界正在探索的课题。选取朗费罗的《人生颂》作为语料,从前景化视角对其两个中译本进行对比分析,进而找出更适合该诗的翻译方法,同时为这一研究领域加以补充论证。
前景化;翻译;人生颂;中译本
亨利·沃兹沃斯·朗费罗(1807—1882)是十九世纪美国一位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诗语言美妙、结构严谨、技巧精湛、节奏明快,深受读者的青睐。其代表作主要有诗集《夜吟》《歌谣及其他》,还有关于美国神话的《伊凡杰琳》和《海华沙之歌》等。其中,本文所选取的《人生颂》出自《夜吟》,创作于1838年,是该诗在杂志《内克波克》(Knickbocker Magazine)发表后被收录进去的。在创作该诗时,他还处于婚姻不幸的抑郁之中。据他本人回忆,当时灵感突然涌上心头,为了不让灵感消失殆尽,他顺手在一张请帖的空白之处写下了这首不朽之作。
据资料记载,第一首被完整地介绍到中国来的美国诗歌正是朗费罗的《人生颂》。1982年,根据朗费罗的一篇英文旧作,钱钟书先生重写并以汉语发表了那篇论述晚清中西文学因缘的论文,即《汉译第一首英语诗〈人生颂〉及有关二三事》。文章对于美国诗人朗费罗的诗作《人生颂》“经由英使威妥玛译为‘有章无韵’的汉语、又经时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相当于外交部副部长)的董恂剪裁为七言诗的过程以及其中蕴含的文化意义作了精湛的解说和分析”(贺卫方,2007)。文章介绍这首诗的译文被写在一把扇子上,通过美国驻华公使蒲安臣赠送给了作者本人。因此,对于此诗的研究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近年来对《人生颂》的解读和翻译也开始大量涌现。很多学者主要从文化、阐释学、韵律、译者主体性等方面对其进行了较为深刻的解读与阐释,但从前景化角度进行探究的几乎没有。因此,运用前景化的理论对黄新渠和贺卫方的两个中译本进行对比分析,进而找出更适合该诗翻译的方式方法,为这一研究领域加以补充论证。
前景化是学者从绘画艺术中引入的一个术语,指在观赏某些视觉艺术作品时,人们需要把作品中的主体与背景进行区分的方法。因此,文论界的某些形式主义学派曾经试图从前景化的角度阐释诗歌语言的艺术性和变异性。这一概念经过布拉格学派的穆卡洛夫斯基、雅各布森、利奇和功能语言学家韩礼德等学者的阐释、加工与发展而最终形成前景化理论。1964年,穆卡洛夫斯基在《标准语言与诗歌语言》一文中较为完整地阐述了前景化的概念,即把标准语言置于背景位置,把对标准语言的违背推向前景,以强调文学作品中变异(deviation)的一面。而雅各布森则提出了实现前景化的另一面,即“平行”(parallelism)。其“投射说”(the projection theory)认为,语言的诗学功能将等价原则从选择轴投射到组合轴。1966年,利奇将前景化分为聚合前景化(paradigmatic foregrounding)和组合前景化(syntagmatic foregrounding)。其实聚合前景化指的就是变异,而组合前景化则指的是平行。1971年, 韩礼德对前景化和突出(prominence)这两个概念进行了区分。他认为,前景化就是有动因的突出。他提倡从功能分析的角度来判断突出与前景化的关系,指出突出如果与语篇的整体意义有关则产生前景化,否则将无法产生前景化。
诗歌,是语言最集中、最精练的一种文学作品样式,也是最高的文学形式。它是语言的艺术,有其自身的特点。尤其是词汇和句法运用的独特之处,也就是对常规来说的变异,更是诗歌的一大特色。王佐良(1987)认为在翻译文学作品的过程中,译者应该更注重文体风格,适当应对源语和目标语的不同风格,不可以用同一文体风格的目标语去翻译不同文体,必须善于识别文中出现的“变异”,并把“变异”在译文中表现出来。这里的“变异”指的就是前景化。在翻译中,王东风(2005)认为对那些由于前景化而充满张力的语言,译者应当竭其所能,挖掘其可译性潜质,以前景化对应前景化,而不是对此视而不见;或以忠实通顺为借口,迎合目标语读者的阅读畅快,用本土的语言价值观压制原文的诗学话语,用“通顺”去熨平那些充斥于诗歌文本中的许多“陌生”而“写意的放纵”。因此,在诗歌翻译过程中,对原文本中前景化的处理程度则是能否获得诗歌翻译等值效果的关键。应用前景化理论中的变异即包括搭配变异、语音变异、语法变异、书写变异、语义变异等探求分析诗歌的翻译。
纵观全诗,不难发现诗人在多处都运用了“语言变异”的表达方式。我们从这些变异之处入手,对比分析黄译本与贺译本的翻译,找出适合翻译“变异”之处的翻译方法。
2.1搭配变异
从字面意义上来看,搭配变异指的是用意义不同、或不常连用的词造成变异效果,进而使得句子风格迥异、意义深远。
例1:
朗: Tell me not in mournful numbers(第一节)
黄: 别用悲伤的语调我低吟
贺: 不要在哀伤的诗里对我说
在这一句中,in mournful numbers中numbers其实是一种搭配变异,在正常表达中,我们一般不用number来形容“表达的方式”,而它代表的应该是sentence,poem,tone等表达话语的具体方式词汇的意义,而黄译和贺译对于numbers的翻译也有所不同。在两个译本中,前者翻译成“语调”,后者翻译成“诗”。两者都实现了翻译过程中搭配变异的对等,用两个具体的话语表达方式对词汇numbers进行翻译,使读者对原诗的理解更加清晰、容易。
2.2书写变异
所谓书写变异,即指在创作书写过程中,作者主观故意使用与其他文字形式或风格不同的词或词组,进而让句子更富有诗意和意境。
例2:
朗: Dust thou art, to dust returnest(第二节)
黄: 你来自尘土,必归于尘土
贺: 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全诗从词汇运用上来看属现代诗歌,唯独此句运用了古体英语词汇thou,art,returnest,这与全诗的风格相悖,因此这是一种书写变异。这是朗费罗从《圣经》中引用的一句话,保留了原有书写形式。从两个译本上来看,两位译者都没有译出古体的感觉。若要与该书写对等,汉语中可用文言文,如“你”可换成“汝”或“尔”等,表达形式也可采用文言文的形式。然而,如果这样做可能会让读者感到困惑,在最后还要加注,这样才便于读者的理解。黄译本和贺译本将其均翻译成现代诗是遵循了整首诗风格一致的原则,虽然没有与原诗中的变异相对等,但是并不影响整首诗的抒情和表意。从这一点上看,两者的译文均可以被读者接受。
2.3语音变异
语音变异在英文诗中十分常见,因为单独诗行中有节奏韵律的要求,且不同诗行之间也是押韵的。因此,有时需要把某个词的发音进行变动来满足诗行的节奏。
例3:
朗: Trust no Future, howe’er pleasant(第六节)
黄: 莫信托未来,不管它怎样欢畅
贺: 别指靠将来,不管它多迷人
例4:
朗: Sailing o’er life’s solemn main(第八节)
黄: 当他航行在生命庄严的海洋上
贺: 航行在庄严的人生大海上
howe’er与o’er属于语音变异,这是为了满足诗行音节的要求,突出诗节中的节奏感。在汉语中,我们不使用这种方式来满足诗行中节奏的表达,因此无法进行对等翻译,抒情表意即可。除此之外,它们也属于书写变异,与我们日常用的拼写方式有所不同,两个单词中的字母v均被单引号所代替。
2.4语法变异
语法变异也是在英文诗中常见的变异手法,通过“倒装”“词语乱序”等方式达到强化某个概念或意象,为了不同诗行之间的押韵效果。
例5:
朗: Not enjoyment, and not sorrow
Is our destined end or way(第三节)
黄: 我们注定的结局和道路
既不是享乐,也不是悲伤
贺: 我们命定的目标和道路
既不是享乐,也不是受苦
该节前两句为了满足能够押韵的意图,改为倒装结构,属于语法变异。正常的表达方式应为our destined end or way is not enjoyment and not sorrow,从译文上来看,两位译者的翻译版本都是将变异的语法结构还原成了正常语序后进行翻译的。原诗将enjoyment和sorrow倒装放在句子的前面意在将两者突出前景化,汉语的两个译本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点。两个汉译本的表达更加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
例6:
朗: And, departing, leave behind us
Footprints on the sands of time(第七节)
黄: 在离开人间时
也能让足印遗留在我们身后的时间的沙滩上
贺: 而当告别人世的时候
留下脚印在时间的沙上
该诗节最后两句属于语法变异,没有按照常规的表达方式,而是将谓语和宾语放在上一句,把主语放在后一句。意在前景化突出footprints,而从这点来看,两者的译本都没有做到,都是把足印当作普通表达进行翻译。更好的翻译可以是采用偏正式方法进行翻译,即“当我们离开时,留在我们身后的只有时间沙滩上的足印”。
2.5语义变异
英文诗中的语义变异常常是由“喻”造成的,最常见的方式就是用隐喻的手法构成语义变异,达到言外有意、一语双关,甚至一语多关的效果。
例7:
朗: Art is long, and Time is fleeting
And our hearts, though stout and brave
Still, like muffled drums, are beating
Funeral marches to the grave(第四节)
黄: 艺术长久,韶光飞逝
我们的心尽管英勇而坚强
却仍像阵阵低沉的鼓声
正朝着坟墓把哀乐敲响
贺: 艺术永恒,时光飞逝
我们的心,虽然勇敢坚决
仍然像闷声的鼓
它在伴奏向坟墓送葬的哀乐
在该诗节中,朗费罗主要运用了语义变异这一方式。语义变异指的是语义逻辑上的偏离,而诗中fleeting/stout/brave等都是语义变异的产物。这几行诗中,作者使用了三种概念隐喻,“时间是旅程”“心是人”以及“心是乐器”。时间本没有快慢之说,但投射到人生旅程时就给予人们感受的空间,比如人生短暂,要珍惜时间;stout和brave本是修饰人的词语,但在这里修饰了heart一词,因此是把一颗心看作一个人,所以勇敢的心其实就指的是勇敢的人;又把心的跳动比作乐器的敲击,用beating一词来表现其动作。而在两者的翻译中,也都用相应的隐喻表达回应,实现对语义变异的对等,还原了原诗的表达方式,同时也没有给读者带来困惑。
从本诗来看,两位译者在某种程度上都运用了一些前景化的翻译方式对原诗进行了翻译。虽然有些地方的译法并不是很得体,但是总体上看都是可以让读者接受的译本。诗歌是一种独特的文学表达形式,在诗歌中词汇的使用、句子押韵及节奏等在某种程度上属于变异的表达,借助前景化突出某一事物或情感,在翻译诗歌的时候要格外注意这些变异部分的译法。一方面,如果将原文中的变异对等地翻译成汉语对表达没有影响且能够被读者接受,那么可以采用形式对等前景化突出变异部分的翻译方法;另一方面,如果原文中的变异部分在汉语中无法找到对等,或生搬硬套地翻译成的汉语难以理解而不被读者所认可,那么可以采用形式不对等非前景化的翻译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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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增华
10.3969/j.issn.1674-6341.2016.05.062
2016-04-25
华侨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能力培育计划资助项目(No.1400211004);华侨大学高层次人才引进项目(No.15SKBS102)
孙宁田(1991—),男,黑龙江哈尔滨人,2014级英语语言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语用翻译学及修辞学。
I046;H315.9
A
1674-6341(2016)05-015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