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译汉词义选择时的“三心三意”

侯松山，刘笑飞

（军械工程学院基础部，河北石家庄050003）

英译汉词义选择时的“三心三意”

侯松山，刘笑飞

（军械工程学院基础部，河北石家庄050003）

词义选择的对错直接影响译文的质量。通过对八个英译汉译例的分析，强调了译者“三心”（敬畏心、谦卑心和责任心）和“三意”（题材意识、语境意识和逻辑意识）的重要性。

词义选择；敬畏心；谦卑心；责任心；题材意识；语境意识；逻辑意识

词义选择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最先遇到、最为大量而且又必须最先解决的一个问题。［1］词义选择的错误直接影响到译文的质量。然而，词义选择的错误多发生在译者熟悉的常用词上，少发生在译者不认识的生僻词上。究其原因，其中有一点是肯定的：若遇到使用频率低的生僻词，译者往往不敢贸然揣度其义，会查阅各种辞典和工具书来确定词义；若遇到使用频率高的常用词，有些译者常常会失去警惕性，忽视原著题材和具体语境（或曰上下文），不进行充分的逻辑分析和思考，结果造成一些低级错误。

一、译例分析

本文英文例句均选自英国二战史专家马克斯·黑斯廷斯（Max Hastings）于2011年出版的All Hell Let Loose-The World At War 1939-45［2］，相应的中文翻译选自该书中文版的初译稿。下面结合具体译例，逐一加以分析（文中所有下划线和黑体格式均为笔者所加）。

例一：The French front on the Dyle remained unbroken.But its defenders were soon obliged to fall back，because they found their right flank turned.

原译：法军沿代尔河防线仍未被攻破，但守卫战士很快被迫撤离，因为他们发现，他们的右翼退下来了。

分析：关于动词turn，2003年版的Collins English Dictionary-Complete and Unabridged给出了33个释义，其中第八个释义如下：“（Militar-y）（tr）to pass round（an enemy or enemy position）so as to attack it from the flank or rear”。［3］《美国国防部军事及相关术语词典》（Department of Defense Dictionary of Military and Associated Terms）（以下简称《美典》）也收录了一个军事术语turning movement，其定义为“A variation of the envelopment in which the attacking force passes around or over the enemy’s principal defensive positions to secure objectives deep in the enemy’s rear to force the enemy to abandon his position or divert major forces to meet the threat”。［4］由此可见，作为军事术语时，turn的释义是“迂回”，并非“退却”或“撤退”。

改译：虽然沿代尔河防线仍未被攻破，但法军很快被迫撤离，因为他们发现，敌人已经迂回过了他们的右翼。

例二：The Germans had committed seventeen divisions to demonstrate against the Maginot Line in the south，twenty-nine to seize Holland and northern Belgium，and forty-five including seven panzer to attack in the centre...

原译：德军派出17个师进攻南部马其诺防线，29个师控制荷兰和比利时北部，包括7个装甲师的45个师进攻中央地区……

分析：按照《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全本）》的定义，佯动（demonstration）是指为隐蔽作战企图和欺骗迷惑敌方，以一定兵力、火力等的机动制造假象的作战行动；而佯攻（feint）则指为隐蔽作战企图和欺骗迷惑敌方，以一定兵力的攻击制造假象的作战行动。［5］《美典》给出demonstration和feint的定义分别为“In military deception，a show of force in an area where a decision is not sought that is made to deceive an adversary.It is similar to a feint but no actual contact with the adversary is intended.”和“In military deception，an offensive action involving contact with the adversary conducted for the purpose of deceiving the adversary as to the location and/or time of the actual main offensive action.”。可见，佯动（demonstration）和佯攻（feint）这两种作战行动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它们目的都是为了隐蔽作战企图和欺骗迷惑敌方，只是实现目的的途径不同。前者强调机动，后者强调攻击。

改译：德军派出17个师在南部对马其诺防线实施佯动，29个师占领荷兰和比利时北部，45个师（含七个装甲师）进攻中央地区……

例三：‘The Army…are aiming at a vast programme，’British Air Marshal John Slessor wrote to the Chief of Air Staff Sir Charles Portal from Washington back in April 1941.

原译：“军队……的目标是一个巨大的项目，”英国空军元帅约翰·斯莱瑟给1941年4月从华盛顿回来的空军参谋长查尔斯·波特尔写信。

分析：原译将Air Marshal译成“空军元帅”看似完全等值，其实是译者因粗心大意或军事知识缺乏而造成的一个低级错误。根据英国皇家空军的军衔，Air Commodore是“准将”，Air Vice Marshal是“少将”，Air Marshal是“中将”，Air Chief Marshal是“上将”，而Marshal of the Royal Air Force才是“元帅”。如果译者再谦卑一些，手眼再勤快一些，查一下陆谷孙主编的《英汉大词典（第2版）》（以下简称《英汉》）［6］中的附录二《英美武装力量军衔表》，就可以完全避免这一失误了。

改译：早在1941年4月，英国空军中将约翰·斯莱瑟就从华盛顿给空军参谋长查尔斯·波特尔爵士写信说，“美国陆军……正着眼于一项庞大的计划。”

例四：As it was，especiallyin p ursuit he displayed an inspiration and energy rare among Allied generals；but in hard fighting，his army fared no better than those of his peers.

原译：事实上，他已在其职业生涯中显示出了盟军将领中罕见的灵感和精力；但在艰难的战斗中，他的军队并没有比其他军队表现得更好。

分析：原著这段文字谈论的是赫赫有名的巴顿将军，对其在追击战（pursuit）和恶战（hard fighting）中的表现进行了比较。关于pursuit，《美典》的解释是“an offensive operation designed to catch or cut off a hostile force attempting to escape，with the aim of destroying it”。百度百科对“追击战”作了如下解释：“追歼退却之敌的战斗。是扩大成果、彻底歼灭敌人的决定性行动。快速、勇猛地追击，可以迫使敌人不能进行有组织的抵抗而被歼灭于运动之中。”［7］原译者若能仔细阅读上下文，认真进行逻辑分析，就会发现原译逻辑不通，也就不会出现原译那样与语境不符的错误了。

改译：事实上，特别是在追击战中，巴顿显示出了盟军将领中罕见的灵感和活力。但在恶战之时，他的部队并没有比兄弟部队表现得更好。

例五：At Namsos，French troops looted British stores；there were vehicle crashes caused by conflicting national opinions about right-and left-hand road priority.

原译：在纳姆索斯，法军抢了英国的商店。由于两国机动车行驶靠左靠右优先不同，汽车相撞事件频发。

分析：纳姆索斯是挪威中部的一个内陆港口，是否有英国人在此开商店不得而知。但原文显示，英法联军的登陆混乱不堪，临时补给点遭毁灭。懂得军事的人都知道，任何部队作战，都离不开后勤物资补给。既然法军部队的物资没有了，它就会想法从德军或友军处补充些。因此，只有将stores理解为“储备物资”而不是“商店”，才符合上下文和逻辑，而store用作复数时就有“补给品、备用品”的意思。

改译：在纳姆索斯，法军抢了英军的储备物资。由于两国机动车靠左靠右优先行驶权不同，两军车辆相撞事件频发。

例六：Then Butler learned that the lost man was one of his own messmates.‘I was saddened and shocked，filled with remorse about my selfish attitude…“Snowy”was well liked and had the reputation of being a“gannet”who never stopped eating.Never again would we hear him ask cheerfully at mealtimes，“Any g ash left？”’原译：后来，巴特勒得知失踪的那个人曾和他在一个餐桌上吃过饭。“我很伤心、震惊，为我的自私而深深自责……“斯诺伊”人缘很好，总是不停的吃，所以大家都叫他‘塘鹅’。午饭时，我们再也听不到他高兴地问大家，‘还有伤口么’？”

分析：对部分读者和译者而言，gash是一个相对生僻的词。关于其释义，《英汉》一共给出了六个：深长的切口（或伤口）；狭长的洼地；（地面上的）裂缝；划开；（俚语）阴门；（美俚）［总称］（被视作性交对象的）女人；（美俚）性交。可见，原译选择了第一个释义。不过，该释义与上下文格格不入，显得十分突兀，给读者以前言不搭后语之感。要想确定gash的词义，必须首先了解“塘鹅”的特点。澳洲华人女画家张燕芬爱画塘鹅，她认为在现在竞争激烈的社会，必须具备“塘鹅式”的争吃特点，在工作上才可有所成就。［8］由此可以判断，那名绰号“塘鹅”的失踪水兵爱吃，而且也能吃。从逻辑角度分析，只要这名水兵精神正常，他在餐厅里的问话必定与“吃”有关。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突出其爱吃而且也能吃的特点，才能进一步解释他为何获得“塘鹅”这个绰号。基于这样的认识和理解，笔者查阅了若干本工具书，终于在《牛津俚语词典》（The Oxford Dictionary of Slang）中查到了该词，并发现了一个例句：He didn’t have to beg the cook for left over scran-gash，the crew called it。［9］可见，作俚语用时，gash一词可以表示“剩菜剩饭”。

改译：后来，巴特勒得知失踪的那名水兵曾和自己在同一餐厅用过餐。“我很伤心、震惊，为我的自私态度而深深自责……‘肌肤雪白的他’人缘很好，总是不停地吃，所以大家都叫他‘塘鹅’。吃饭时，他那高兴的问话‘饭菜还有剩的吗？’，我们则再也听不到了。”

例七：By November 1944，attacks on the rail network had made it almost impossible to shi p steel produced in the Ruhr to manufacturing plants elsewhere.

原译：到了1944年11月，对于铁路交通网的袭击和轰炸已经使得鲁尔区钢铁生产制造厂生产的钢铁无法通过船舶运输到其他地方了。

分析：这是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低级错误。从上下文可以看出，盟军对德国铁路的轰炸影响到了德国钢铁的运输。由于ship是任何英语初学者都知道的一个词，译者此处便放松了应有的警惕，忽略了具体的上下文，想当然地以为作为动词用的ship就是指船舶运输。其实，只要查一下词典，就会发现它还可以指铁路运输、公路运输和空中运输等。从逻辑角度分析，这里的ship指的就是通过铁路运输。

改译：截止1944年11月，对铁路交通网的攻击几乎使鲁尔区生产的钢铁无法运输到德国其它地方的制造厂了。

例八：Modern Russia maintains a stubborn，defiant denial about the Red Army’s 1944-45 orgy of rape，pillage and murder：it is deemed insulting that foreigners make much of the issue，for it comp romises both the nation’s cherished claims to victimhood，and the glory of its military triumph.

原译：现代的苏联仍固执地、蔑视否认红军1944年至1945年的暴力夺权、抢劫和谋杀：他们认为外国人以此制造事端很无礼，因为苏联不仅向本国对牺牲者的要求妥协，而且也向本国军事胜利所带来的荣耀妥协了。

分析：原译后半句“苏联不仅向本国对牺牲者的要求妥协，而且也向本国军事胜利所带来的荣耀妥协了”让人读不懂，尤其是“向……荣耀妥协”这一说法更令人感觉不知所云。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按正常逻辑分析，俄罗斯之所以不承认苏联红军曾犯下的强奸、抢劫和杀人等罪行，是因为这些行为有损前苏联和前苏联红军的形象。按照《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七版）》的解释，compromise sth的意思是to bring sth into danger or under suspicion，especailly by acting in a way that is not very sensible，（尤指因行为不很明智）使……陷入危险，使受到怀疑。［10］

改译：现在的俄罗斯仍然顽固且挑衅地否认红军于1944至1945年间犯下大肆强奸、抢劫和杀人的罪行。俄罗斯认为，外国人总爱纠缠这个问题的做法很无礼，因为它不仅损害了自己一直声称的苏联是二战受害国的形象，而且也玷污了苏联军事胜利所带来的荣耀。

二、三心三意

通过上述八个译例的分析，笔者以为，为了避免一些低级错误，译者最起码必须做到“三心三意”，即对原著和读者怀有敬畏心、谦卑心和责任心；强化三个意识，一是强化原著题材的意识；二是强化上下文意识；三是强化逻辑意识。

先说三心。一是敬畏心。马云龙在分析《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中文版中的若干错误后，呼吁“翻译需要敬畏之心”。［11］著名翻译家、上海译文出版社编审周克希也指出：“译者首先要对文字、对读者有敬畏感。当一个译者对读者的宽容充满感激且对未来读者充满期待的时候，他就有了这种敬畏感。”［12］二是谦卑心。译者有了谦卑之心，就可在很大程度上避免眼高手低、自以为是，就会勤思考，勤查词典和工具书，勤利用包括互联网在内的各种资源，从而选择正确的词义。三是责任心。胡庚申从翻译伦理的角度提出译者要在整体翻译活动中负起责任，即译者有责、译者负责、译者尽责。［13］笔者以为，译者必须本着对原著者、读者和自己高度负责的精神，一丝不苟、精益求精、认认真真地进行翻译。

后谈三意。一是强化原著题材的意识。本文谈及的原著是一部讲述二战史的专著，属于军事题材。为此，翻译过程中，译者在选择词义时必须强化军事题材意识，准确理解词汇的军语意思，尤其是一些常用词汇。二是强化上下文意识。翻译家孙致礼强调，“作语言分析时，必须把语言及其所依赖的语境联系起来，通过细致入微的语境分析，抓住语言片段的确切意义。”［14］三是强化逻辑意识。翻译是一种逻辑思维活动。离开了逻辑思维，译文质量是难以保证的。为此，翻译家钱歌川指出：“逻辑是翻译者的最后一张王牌，是他必须具有的基本要素。俗话说‘岂有此理’，正是翻译者随时需要的考虑。凡是翻译出来的一字一句，一事一物，都必须合乎逻辑，合乎情理，否则必然有误。”［15］

有一次，笔者翻阅厚厚的《世界人名翻译大辞典》，查阅人名David的译法。一位同行看到后说：“连这个都要查呀？”笔者的回答是：“查一查，心里踏实。”在校译这位同事的译稿时，笔者无奈地发现但凡叫David的英美官兵都被译成了“大卫”。这位同事哪里知道，《世界人名翻译大辞典》将英美人名David统一译成“戴维”。

翻译家徐成时说，他“自己在从事文学翻译时，时时提醒自己要心虚，即使是一个熟悉的词，它也可能还有你不知道的释义，而眼前的文章用的正是这个你不知道的极生僻的释义。所以要力戒自以为是，要勤查词典，最好是查权威的大词典。其次呢，要心诚，要有点咬住青山不放松的韧劲。［16］”他所讲的“心虚”“心诚”，其实就是在强调译者应该具备的敬畏心、谦卑心和责任心。郭著章和李庆生归纳了译者合格的五个条件：外语水平高；中文水平高；知识面广；政治觉悟高；熟悉基本的翻译技巧。［17］这五个条件某种程度上包括了“三意”，但是，笔者以为还应该加上“三心”，因为它们的的确确很重要。

［1］刘国仕.论词义的理解和选择［J］.中国科技翻译，2007，（2）.

［2］Max Hastings.All Hell Let Loose-The World At War 1939-45［M］.HarperPress，2011.

［3］Collins English Dictionary-Complete and Unabridged ？HarperCollins Publishers 1991，1994，1998，2000，2003［EB/OL］.http：//www.thefreedictionary.com/ turn.

［4］Department of Defense Dictionary of Military and Associated Terms［EB/OL］.http：//www.dtic.mil/ doctrine/new＿pubs/jp1＿02.pdf.

［5］军事科学院全军军事术语管理委员会编.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全本）［Z］.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11. ［6］陆谷孙.英汉大词典（第2版）［Z］.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7］追击战［EB/OL］.http：//baike.baidu.com/link？url= mWEQOLkm6JdLaSm-PJA8xPHHXAzPXMGgE1jt0RQTy-LZ＿OE8AadPZaldm8M30Mhc0exXrK＿FJGoEY5g4yYGtLq.

［8］广东云峰画苑.澳洲华人女画家张燕芬画展［EB/ OL］.http：//www.mask9.com/node/117227.

［9］John Ayto.The Oxford Dictionary of Slang［Z］.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

［10］［英］霍恩比.王玉章，等译.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7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11］马云龙.翻译需要敬畏之心（上）［J］.博览群书，2006，（10）.

［12］田波澜，沈杰群.译者要对文字和读者有敬畏感［EB/ OL］.http：//www.dfdaily.com/html/150/2013/9/ 11/1069250.shtml.

［13］胡庚申.从“译者中心”到“译者责任”［J］.中国翻译，2014，（1）.

［14］孙致礼.新编英汉翻译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2010重印）.

［15］钱歌川.翻译的基本知识（修订版）［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5.

［16］徐成时.译事收场白［A］.郑鲁南.一本书和一个世界［C］.北京：昆仑出版社，2004.

［17］郭著章，李庆生.英汉互译实用教程（修订版）［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8.

责任编辑 张吉兵

H315.9

A

1003-8078（2016）02-0079-04

2015-11-03

10.3969/j.issn.1003-8078.2016.02.21

侯松山（1966-），男，江苏淮安人，军械工程学院副教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