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良琴+晓未
来茈湖草堂,因此知道了《山海经》里所说的那个名叫茈碧的湖,那一朵名叫茈碧的花。茈碧湖因花而得名,而这朵花仿佛又是生长在《山海经》里的一个“隐士”、一朵特别的花:玄远,灵动,志不可夺。
据康熙年间的《云南通志》记载:此花似莲而小,叶如荷钱,茎长六七丈,气清芬,采而烹之,味美于甫(莼菜),八月花开满湖,湖名茈碧湖以此。茈碧是非常精怪的,七八月间,每天仅在上午11时次第绽放,正午达到极盛,下午5时闭合,故又称“子午花”。“坎离乾兑逢子午”,《易传》说“阴从午,阳从子,子午分行”,今人练子午功,睡子午觉,如此,茈碧还是通阴阳之花。怪不得此花脾性如此灵怪,如此充满了玄机。
大凡是美得不得了的东西,人们总要赋予它温情的传说与眼泪。茈碧湖也不例外,它也有着自己美妙的传说,传说中的茈碧湖,是一位叫本主的待嫁姑娘,因为舍不得远离爹娘,眼泪迸溅入湖而开。
我来茈碧湖,当然没有捕到那花的踪迹。但我看到了清莹莹的茈碧湖,听到了那些美丽而凄艳的传说。茈碧此时真的是“隐”去了,纵使有人说茈碧湖有红梅和幽兰点缀的冬,有千树万树梨花如雪的春……
谁道洱河千胜境,源头此处更澄清?
徐霞客在其《滇游日记》中给了茈碧湖这样一段话:虽无六桥花柳,而四山环翠;中阜弄珠,又西子所不能及也。
高原上泛舟,岂是西子所能及也!
舟停靠岸,遂进入梨园村——那当然是很有古典韵味的。然而,现在多不用乘舟,有一条乡村小路就能直接开到茈碧湖,开进茈湖草堂。茈湖草堂背后,青山一脉;面前,茈碧湖波光潋滟,住在草堂里,湖光山色,尽收眼底。眼前的梨园村里,又有数千株百年老梨树,浑身挂满了青果,像一壶壶打开的酒,散发着诱人的香。
“满地梨花白,风吹碎月明”,虽然没有看到千树梨花飘雪的情景,然而,谁能不说看梨花只是一个借口呢?
当然,有时看梨花真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很不错的借口。
到梨园,有的是为人,有的是为心,当然,有的仅仅是为酒。一位诗人说,千年的梨园,百年的人生,世外的梨园,想必有高人。
在我看来,茈湖草堂的主人陈古勇就是一个例外。
茈湖草堂一边是挂琴房,一边是泼墨室,中间是一个大厅。很多的日子里,陈古勇就在这里或弹琴,或吹箫,或吹尺八,或写字……陈古勇,无论其人,还是其名,怎么看都是一个汉子。“春酿正风流,梨花不问愁”,正当壮年的汉子,是因着什么机缘而隐居在这样一个远离尘嚣的湖边草堂呢?
面对我的疑问,陈古勇不说,“小熊”也不说。这个叫陈古勇的汉子是不肯说,而“小熊”是不能说。它只是陈古勇养的一只藏獒,灰黑,正当年,无欲,且忠诚。
如此甚好。罢谷山是无语的,茈碧湖是无语的,梨园更是不问愁的。此时,谁若说出“大音稀声”之类,都显得是多余的。难道不是么?
对了,茈碧湖又名宁湖,这个名字倒是应了知识分子对“心静”的追求,它与空灵淡泊的隐士文化也是一致的。做一名超然物外的精神隐士,或许只能是陈古勇的一厢情愿。因为,还有我们这些“追隐”的心累者,为了寻找心灵归属,给灵魂找到“内转向”的动力,我们会以看梨花为借口,在茈湖草堂里品茶、饮酒、弹琴、绘画,说些诸如“道虽未弘,志不可夺,虽无舟楫之功,终有贤贞之操”之类的大话。如此胡言乱语一番,一时间感觉自己好像也成了玄风裹身的魏晋名士了。
草堂外的阳光是直率的,没有任何的伪饰,那么无遮无拦地泼洒下来,简单,本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强迫,却有一种贴心的亲切。空气一定是过滤过的,过滤得十分地精心而细致,不然,天空也不会这样蓝。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蓝的天。该是怎样的一双手,才能洗出来这样的蓝布?
这样的阳光,永远不会生锈;这样的空气,我吸一口,再吸一口,我要装满我的肺腑,好洗净我心里的尘。无怪乎,有人曾经说过“远梦似曾经此地,游子恍疑归故乡”(四川状元杨升庵语)。无论怎么说,茈湖草堂的生活是悠然的,也是令人向往的。
远处,忽有歌声起——
湖山此处,梨园花未开,烟波浩渺,星月伴谁眠?
草堂秋色,瑟瑟风不寒,绿云荫里,笙箫起处,茈碧争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