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毅伟
(南京工程学院,江苏南京 211167)
诗性隐喻的文化认知阐释
丁毅伟
(南京工程学院,江苏南京 211167)
诗性语言是各种语言的源头。诗性思维远远超越了我们日常的思维机制,诗性隐喻作为一种重要的认知模式,更具深意的心理现象,研究从诗性隐喻出发,以夕阳为语料,旨在探寻诗性隐喻的深层内涵。研究显示诗性隐喻具有发现的深度,世界经验方式、思维方式、生命意识等方面所体现的诗性品质决定了夕阳诗性隐喻的多样性。诗性隐喻依靠认知力量的大彻大悟和比喻性语言的栩栩如生,充分发挥了人的想象力、创新力和认知力。
诗性隐喻;文化认知;夕阳
隐喻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都有着悠久的历史,中国的隐喻,可以追溯到《诗经》的修辞手法——比兴;西方的隐喻,最早可见的是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和《修辞学》。从亚里士多德时代至今的2000多年间,大致有9种隐喻理论:指称说(或比较说)、替代说、转移说、变异说、分类说、互动说、语义说、语用说、认知说。在西方,隐喻研究者把隐喻当成一个文化范畴、哲学范畴。亚里士多德认为隐喻是诗歌之本。
意大利学者维柯的《新科学》[1](p201-213)认为,隐喻是原始“诗性民族所必用的表现方式”。在维柯看来,诗性语言是各种语言的源头。人类最初都是“用诗性文字来思想,用寓言故事来说话,用象形文字来书写”,他认为,人类的智慧是以诗开篇的,原始的智慧是诗性的智慧。原始人类以诗意的目光打量世界,构建了诗意的天空和诗意的大地,最终构建了诗意的世界。诗性是一个文化人类学概念,特指原始人类在思维方式、生命意识、审美观念和艺术精神等方面所体现的诗性品质,它是灵动情思和聪慧睿智的结晶,是人类所特有的力量。[1](p181)根据当代诗学理论,诗性究其实质应是直觉、原生、创造的隐喻,是生命力的象征;是人类情感的再现。
巴非尔德早(Barfield)在“诗性语词”(Poetic Diction)[2](p87-88)一书中便区分了两种隐喻,一是形成语言的原始的隐喻,一是经由有意识的思维产生的隐喻。前者指茫茫宇宙中世界万物是统一的,是客观存在的,是相互联系的。后者指一旦这种“现实世界统一的原则”产生了隐喻,这时该由个体的诗人的意识去发现和构建这些隐喻。莱可夫(George Lakoff)与特纳(Mark Turner)1989年出版了More
ThanColdReasons:AFieldGuidetoPoetic Metaphor《超过冷静理性:诗性隐喻分析指南》一书中首次提出了诗性隐喻的概念。“诗性思维利用了我们日常的思维机制,但远远超越了它们、阐释了它们,并将它们以超乎寻常的方式组合在一起”。诗性隐喻与日常隐喻的不同,前者超越了后者:“诗性隐喻最突出的力量还在于隐喻思维所具有的天然的、不经意间的巨大创造力”(Lakoff and Turner)[3](p67-80)。胡壮麟先生[4](p97-107)认为,所谓诗性隐喻,不一定局限于诗歌或文学创作,它被广泛地扩展到电影艺术,宗教,科学,政治,以及其他种种生活领域。诗性隐喻的典型性特征是原创性、在不可能性掩饰下的真实性、义域的不一致性、跨域性、美学性、趣味性与互动性,符号的完整性和扩展性。
诗性隐喻具有非常规性、原创性、跨域性和超常规性等特征。非常规性是诗性隐喻的必要条件。“诗性隐喻的核心成分是创造性,以及随之而来的突然性、新颖性、美学性等。”[4](p107)诗性隐喻作为一种重要的认知模式,更具深意的心理现象,而任何心理现象都是文化现象深层次的展示。诗性隐喻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有助于阐释语言的丰富文化意蕴和审美价值。简而言之,人类最初的语言似乎具有诗性的特征,正是原始人类思维充满了“想象性”,从诗性隐喻出发,于是有了诗性隐喻的创造性思维方法。诗性隐喻依靠认知力量的大彻大悟和比喻性语言的栩栩如生,充分发挥了人的想象力、创新力和认知力。这就是诗性隐喻的内涵。
英国科学社会学家巴里·巴恩斯[5](p73)认为,“所有研究传统一般来说都是通过利用隐喻来发展他们的信念和文化的;长期的文化变迁就是隐喻的扩展或隐喻的变迁。”美国语言学教授兰盖克(Langacker,R.W.)认为,语言意义被看作是具有体验性和社会文化基础的人类大脑进行的心理活动的产物[6](p26)。语言是文化的根本命脉,文化因素为诗性隐喻的感悟提供一定的价值取向。语言中积淀着社会历史文化的沉积物,存在着历史铸就的惯性。诗性隐喻是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不同民族中的诗性隐喻包含着不同的文化内涵。诗性隐喻的发展和变化折射出使用这种语言的民族的思维方式和社会文化特征。
中国的诗性隐喻研究非常丰富,中国的传统文化对于现代有其重大的意义。“我心忧伤,念昔先人”《诗经·小雅·小宛》。中国文化的特质之一是诗化,而这种诗化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它对隐喻的广泛运用。中国远在先秦时期就形成了“妙喻取譬”“辞喻横生”的文化取向。《尚书·盘庚上》云:“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7](p5)中国的诗性隐喻之所以长盛不衰,它与中国“天人合一”世界观的传统思维方式相生相长。隐喻思维的构建已经深深地植入了民族文化认知模式之中。诗性是汉语的本性,它源自具象思维。以具体表现抽象,以有形表现无形,中国传统思维具有螺旋性、整体性、直觉经验性。中国人注重具象、直觉、整体性的隐喻思维方式,把人与自然、人间秩序与宇宙秩序、个体与社会看作是一个有机整体。传统的思维方式不仅可以从整体上把握一个民族语言的结构特征,而且可以深刻理解民族语言纷繁外表下的文化规约性。思维方式作为人类文化现象的深层本质,对人类的文化行为影响极为深远。人类不同的思维模式有共性,也有个性。隐喻性的思维方式和其他感知一样已成为人们组织经验、认知世界和自身赖以生存的基本方式,普遍存在于人类的文化和语言之中[8]。
“天人合一”是中国哲学的基本精神。“天人合一”观念最基本的特征,是人以自身的认识模式投射到自然万物并赋予它们人的情感、生命、价值、意义,然后又从自然万物的变化升迁中暗示和体验人道的酸甜苦辣。语言是思想的形式或载体,隐喻作为诗性存在和诗性呈现的方式,它的深层哲学基础是“天人合一”的宇宙统一论,其特点是把人类的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进行类比性联想,把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在“天人合一”的文化基础上连接成一个有机整体。它是在彼类事物的暗示之下感知、体验、想象、理解、谈论此类事物的心理行为、语言行为、和文化行为[7](p101-169)。诗性隐喻创造文化和传承发展文化。正是这种思维方式造就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诗性特质,造就了诗性隐喻的内在特性和形成机制。
意象是认知语言学中一个极为重要的概念。“意象”常作为心理学的术语,多指一种心理表征。所谓“意象”,是指人在某物不在场时但在心智中还能想象得出该物的形象,这是在没有外界具体实物刺激输入的情况下,人在心智中依旧能够获得其印象的一种认知能力[9](p173)。意象作为心理现象的一种
特征,涉及许多心理活动,认知主体在接触过的客观事物后,根据感觉来源传递的表象信息,在思维空间中形成的有关认知客体的加工形象,通过象来达意,是中国哲学的特点。
在中国古代思维和表达中,具有“观物取象”的思维习惯。观物取象的过程是对客观规律的认识过程,文化人类学学者认为,人类的空间观念来源于太阳。汉语中的“日”,是太阳的象形,以太阳的出现为象征,因此就有了“晓”、“旦”、“曙”、“昏”、“暝”、“暮”等词。例如在对“日”自然意象的认识上,认为太阳的东升西落,既是时间流转的标志,也是人生际遇、事物盛衰的象征。如,沉沉百忧中,一日如一生。(王建:《留别杜侍御》)英语里也有“Life is a day”的说法。“人生是一天”,黎明是诞生;成熟是中午;老年是黄昏,死亡是黑夜。
中国传统文化是充满“喻”和“象”的文化认知,汉语是一种表意语言,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隐喻的广泛应用。人们在隐喻思维过程中经过梳理,使之具有汉语的隐喻特征。汉语中的“夕阳”一语,首见于《诗经》,诗歌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君子于役》中的“日之夕矣,羊牛下来”,这首诗中,以“日之夕矣”反应的是暮色已晚的具体意象,旨在点明时间。“日夕”及其同义异名的如夕阳、日暮、白日、余晖、残照等意象。夕阳作为太阳的一种呈现形式,是一个可以无限隐喻类比的生命化原型,夕阳的诗性隐喻是人类探索了解自己所生活的但又不可捉摸的世界的认知过程。
隐喻的生成和理解过程是将源域所具有的典型的、经验性的、惯例性的意义映射到靶域的过程。意象的产生是一种“跨域映射”。通过隐喻的手法在陌生的事物与自己已经认识的事物之间成功地建立了联系,将抽象的、不容易表达的主观思想感情映射到具体的、形象的意象中,使人感受到意象的深层内涵,使隐喻的意义被凸显出来。诗性思维是概念思维发展的基础,是隐喻的源泉,意象可以作为情感表达的一种手段,诗人借助意象来抒发自己的独特感知,表达情感体验中不同意象的感受。徐盛桓认为,隐喻的构建依赖于本体的意象在心智里转换为喻体的意象,本体的理解依赖于喻体特征的映射。本体概念特征的多样性所造就的喻体表达的多样性。本体和拟用作喻体的事物(包括现实的事物和记忆中的事物)映射到大脑神经成为意象,这时心智里的意象与这样的“物”同构,隐喻就可能发生[10](p369)。例如,“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用诗性隐喻表现出了隐喻性意象的意趣。将落霞与孤鹜联系在一起,落霞不落寂,孤鹜不孤独,揭示了大自然的原色与永恒。
束定芳认为,诗歌语言的基本特征不是意义与语言的融合,而是意义与被唤起的意象的融合,这一融合构成了真正意义的相似性。因此,诗歌语言是一种旨在唤起或引发意象的语言游戏。意义向意象无限开放,使得理解不可穷尽[11](p15)。意象综合了事物形象与人的主观情感的混合体,夕阳作为自然界中的一个极具代表性的意象,是感性体悟的心灵情感。例如,现代诗人徐志摩《再别康桥》“那河畔的垂柳,是夕阳中的新娘”。其中,“夕阳”的意象表达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与失落。李白的《古风》“黄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这里的“白日”即夕阳,已不是一个客观的物象,而是具有了象征意义:对生命的感叹。宋代诗人李觏的《乡思》:“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可见故乡远在天涯之外。诗人正是借助“夕阳”这一意象来寄托着自己的无限乡思。正如理查兹[11](p202)所说:“人们总是过分重视意象的感觉性。使意象具有功用的,不是它作为一个意象的生动性,而是它作为一个心理事件与感觉奇特结合的特征。”
隐喻聚焦的意象性决定了隐喻源域的多样性。语言使用者的思维机制具有认知性,不同民族语言的接触、交融过程,文化环境的不同,赋予了在对隐喻性思维的过程中的认知功能。基于人类特征的认知和文化依赖于人类的经验和想象,表现在各个不同民族语言之中。默里(Murry)[4](p101)曾说过诗性隐喻就是“类推,人类思维借此探索宇宙的性质和描绘不可测定的世界。”
1.夕阳诗性隐喻——羁旅哀愁、暝色起愁。
夕阳诗性隐喻多样性的形成与古老的宗教、神话、艺术、哲学、生产方式息息相关,有着丰富的情感内涵和文化底蕴。它已经深深地植入了中国传统文化认知模式和神话思维之中,渗透在中华民族文化和心理的深层。中华民族对夕阳有着厚重的文化情节,取一种认同的态度。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其中,古道夕阳则是承载羁旅之思的经典意象。夕阳山外
的无尽行程和时间上的岁月飘忽,人生经过颠沛流离,羁旅之思的高潮无疑是在日暮时分,一生日短的黄昏意蕴是黄昏羁旅哀愁的代表之作。就“夕阳”而论,中国古代诗文就有无数的隐喻方式。例如,
(1)孟浩然《秋登万山寄张五》:“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
(2)鲍照《赠傅都曹别》:“落日川诸寒,愁云绕天起。”
(3)崔颢《黄鹤楼》:“日暮关乡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人们对薄暮、落日、日暮的不同感触,从“薄暮、落日、日暮”到人的情感表征“愁”的映射,使其获得隐喻意义。以上诗中的薄暮、落日、日暮表达了黄昏意象的时间意义里笼罩着浓重的悲凉之雾、淡淡的哀愁。
夕阳引起了很多诗人神奇、迷惘、赞叹、感伤等心灵震动。从夕阳的轮回中来感悟更深层次的意蕴。“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蕴含着孤独与寂寞,沉重与苍凉。诗性隐喻思维的过程中不仅融入了中华民族的思维特点,更渗透了中华民族的生活习惯。因此,“夕阳”具有独特的社会人生的隐喻,具有非同寻常的哲理意味。“夕阳”具有多重隐喻意义:以夕阳隐喻乡思乡愁;以夕阳隐喻离别痛苦;以夕阳寄托悲凉心境;以夕阳抒发迟暮悲怀。
(4)李商隐的《登乐游原》中的那句千古绝唱“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表现出不同的时间和空间意义。黄昏的时间意义积淀了太多的悲凉,被赋予了许多悲情色彩。隐喻聚焦的意象性表达了诗人在垂暮之年的失落和惆怅。夕阳的诗性隐喻总是在意象和景象中言说,下面的例子更具典型:聚焦于黄昏的一个特征:暝色起愁,给人一种无边的苍凉感。例如:
(5)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王维《使至塞上》)
(6)斜阳暮草茫茫,尽成万古遗愁。(柳永《双声
子》)
(7)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抖阳暮。(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
2.夕阳诗性隐喻——衰老已至、死亡迫近。
黄昏是时间恐惧与死亡恐惧的敏感“节点”,夕阳的时间意义积淀了太多的悲凉,被赋予了许多悲情色彩。黄昏落日中融汇着中华民族复杂而矛盾的性格,夕阳的时间意义蕴涵着时间悲情体验和时间恐惧意识,夕阳意象虽有感伤,并蕴含着悲剧色彩,聚焦于黄昏的一个特征:死亡迫近的忧虑;苍茫的历史意味。请看以下以黄昏隐喻人生易老、世事难期的典型例句:
(8)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赵德麟《清平乐》)
(9)花前洒泪临寒食,醉里回头问夕阳。不管相思人老尽,朝朝容易下西墙。(韩偓《夕阳》)
(10)夕阳西下水东流,一事无成两鬓秋,伤心人比黄花瘦。(无名氏《水仙子·冬》)
(11)人不见,思何穷?断肠今古夕阳中。(刘仲尹《鹧鸪天》)
(12)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的又销魂。(王实甫《别情》)
(13)夕阳西下几时回。(晏殊《浣溪沙》)
上面诗句都是用来描述夕阳。这些诗性隐喻的源域只聚焦于黄昏的特征:黄昏时间意义的衰老已至、死亡迫近的生命意义和溟色起愁的感伤。黄昏映射出来的是生命匆迫的心理,难以承受的时刻。“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不管相思人老尽,朝朝容易下西墙。”;“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的又销魂”。其中映射的是时间上黄昏难耐、溟色起愁的感伤以及黄昏当归引发的暮愁。
我们不难发现,诗性隐喻的认知范畴是大自然的天象特征、生活经验和文化习俗在此范畴中聚焦的结果。世界经验方式、思维方式、生命意识等方面所体现的诗性品质决定了诗性隐喻夕阳的多样性。夕阳的诗性隐喻已远远超出了时间和空间的范畴而被主体情感化,心灵化。诗性隐喻具有发现的深度,其实质也正是人类探索宇宙万物的奥秘,特定文化语境里的认知心理和认知结构及价值取向的自然表达。夕阳的诗性隐喻形成的普遍心理是对生命短暂的感喟,暝色起愁、日暮途远、荒烟落日的意象。
认知语言学的基本观点是:在人类的经验、认知和语言这三者之间存在密切的联系;语言形式和语言结构都不是随意的,而是由人类的认知活动和社会、文化、物理及身体经验驱动的。隐喻的理解是一个认知过程。它涉及两个不同的范畴或认知域,隐喻的源域和靶域分别属于不同的更高级的认知
域,靶域的理解依赖于源域特征的映射。靶域概念特征的多样性所造就的源域表达的多样性。隐喻理解的过程是将源域的特征归属到靶域之上。就映现的方向而言,隐喻映现往往是单向的,是不可逆的。隐喻的本质特征是:它基于相似性。隐喻以相似性为基础,转喻以邻近性为基础。例如:“生命的黄昏”喻说老年就是根据相似比喻。在不同的经验世界或观念世界之间建立对照关系或对应关系。
“意义”来自语言主体对本体认识的内心观念,是对本体深刻而独特的感受,通过富有表现力感染力的语言符号表现出来,具有言此及彼的意义,是隐喻表达式的真意所在,是“意义”的真实含义;正因为它是真意所在,隐喻表达式有时甚至可以隐去本体[10](p373)。隐喻意义在汉英语言中有些是完全相同的,这是基于体验哲学基础上隐喻观的“共性”,即认知的共性。体验基础相似,植根于人类最基本、最普遍的认知活动和生活经验,夕阳在汉英语言中存在着隐喻意义的一致性。由于客观自然规律具有相对统一性,不同文化的人对自然的认识当然也有相似的认知经验。因此,夕阳的隐喻在不同的两种语言中有些是完全相同的。特别是在诗性隐喻的表达方面。海勒举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73首解读诗性隐喻。“第1节描写秋景,象征人进入老年;第2节着墨暮色,象征人的暮年;第3节转入行将熄灭之火,示意人临终前的弥留之际。这样,一个人老年时的境遇通过秋景,暮色和残烬三种不同的义域的大幅度跨域得到极为生动但又合乎自然的诗性描写。”[4](p101)
我们在汉英夕阳诗性隐喻对比中发现:汉英夕阳的诗性隐喻意义的蕴涵基质是同质的,都拥有对时光飞逝的生命理解:时光匆匆,人生短暂的感叹。汉英两种语言中有很多以自然现象作为人类认识世界的认知对象。大自然呈现在人类面前的本来就是一个感性的现象世界。在诗性隐喻中,人与自然相通相融。人参照自己来认识自然,又参照自然来认识自己,从而建立起这一割舍不了的情感纽带。太阳一天的运行犹如人的一生,一年的四季如人世的兴衰。人自然地掌握了有助于了解生命的许多基本隐喻。人与自然原本融合一体且永远也不可能彻底分离。人们不仅习惯于用隐喻、类比的方式去思考,而且擅长于用隐喻化、象征化、寓言化的方式去言说。
诗性隐喻的本质是人类认知世界的认知范畴,诗性隐喻意义是语境创造的意义。语言中存在的许多一般语言研究无法获得理据可以通过诗性隐喻研究得到。而隐喻恰恰是诗性的特点,因为诗性隐喻侧重于产生过程和读者理解的认知过程,能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之间建立关系,创造一种相似。创造性思维是诗性隐喻的一个重要特性。诗性隐喻的真正成就在于思维的创造性,在于它体验新知,不断地创新、拓展和升华。人们表达情感体验中不同意象的感受,通过跨越两个认知域的概念化方式的感悟创造性。它使诗性隐喻的应用领域在不断地扩展,从而使我们对诗性隐喻有深刻的认识,诗性隐喻内在形成机制值得我们进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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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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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3-8477(2016)11-0111-05
丁毅伟(1956—),女,南京工程学院教授,南京工程学院外国语言文化研究所所长。
南京工程学院高等教育研究立项课题(GY201304);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文化精品研究基金项目“隐喻的文化认知功能研究”(11JSW-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