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治国理念与当代国家治理现代化

2016-03-14 17:44金小方合肥学院思政部安徽合肥230601
河南社会科学 2016年6期
关键词:墨家墨子价值

金小方(合肥学院思政部,安徽合肥230601)



墨家治国理念与当代国家治理现代化

金小方
(合肥学院思政部,安徽合肥230601)

墨家思想中蕴含了丰富的治国理念,是推动当代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理论资源。以道义为主导的信仰价值、以兼相爱为基础的社会价值和以兴天下之利为导向的目标价值,墨家这些理念有助于当代国家治理体系的价值定位;墨家十论着眼于国家治理体系的立体建构,确立了国家治理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体系,有助于当代国家治理体系的完善与发展;墨家重视治国理念的践行,提出了择务而治、修身量才、利国利民等治理能力的提升与考核策略,可为国家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提供理论借鉴。

墨家;治国理念;国家治理现代化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国家选择什么样的治理体系,是由这个国家的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决定的,是由这个国家的人民决定的。”[1]因此,建立现代化的国家治理体系,必须不断吸取中国历史的文化传统、治理经验。先秦诸子多谈论治国问题,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旨》中指出:“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2]墨家是先秦时期中原文化的主要流派,是与儒家并立的先秦显学。墨家大谈治国问题,其治国理念以善政为价值目标,以十论为治理体系,确立了一套价值明确、思想协同、体系完善、举措有力的国家治理理论。目前学术界对儒家、法家思想与当代国家治理的研究较多,而对墨家治国思想的研究明显偏少。本文将通过对墨家治理体系的梳析,发掘墨家治国方略对当代国家治理现代化的积极价值。

一、墨家善政与国家治理的价值定位

国家治理现代化首先要解决治理的价值定位问题。价值定位是国家治理的顶层设计,关系到国家由谁来治、为谁而治、成果由谁分享等核心问题,决定着国家治理的出发点和归宿,也是国家治理得以开展的内在精神动力。墨家提出的兼爱、非攻、富民、守义等理念,体现了古代中国以道义为主的独特价值追求,为构建中国特色治国理念的价值定位提供了重要资源。

(一)“义者,善政”:确立国家治理的信仰价值

善政即合理有序的、良好的国家治理。墨家提出“义者,善政也”[3],即以“义”作为良好的国家治理的内核。在先秦诸派中,墨家以宣扬道义著称,墨家代表人物墨子、孟胜等皆以热心救世的侠义形象而扬名天下。墨家对行义事执着地坚信和坚守,体现了强烈的道义精神。墨家主张,道义精神应当是从国家至个人普遍追求的一种价值理念。就个人而言,要以一种无私而利人利社会甚至“损己而益所为”[3]的道义精神,去保护他人和社会的利益。就国家而言,要以道义精神作为选拔贤才的要求,“不义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亲,不义不近”[3],要求贤才能够“举公义,辟私怨”[3]。

墨家认为,若以道义为基础,就可以实现优良的政治秩序:第一,国家层面实现“国家富”“国家治”“社稷安”;第二,人民层面实现“人民众”“安百姓”,做到“爱利百姓”,让百姓“皆得暖衣饱食,便宁无忧”[3];第三,政府层面实现“刑政治”,实现“赏当贤,罚当暴”[3]。墨子总结说:“今用义为政于国家,人民必众,刑政必治,社稷必安。”[3]可见,墨家以道义作为国家治理的信仰价值,确信它能够从精神信仰层面实现政府与民众价值追求的统一,并为这种追求提供内在的精神保障。

(二)兼相爱:确立国家治理的社会价值

墨家认为,兼相爱是社会交往的价值基础。所谓兼相爱,是指人与人之间普遍的交互之爱。墨子说:“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3]这里的爱人,即是指对他人的无条件的无私的爱。孙中山认为:“墨翟兼爱,有近似博爱也者。”[4]墨家的兼相爱强调无差别之爱,它与儒家以亲亲为原则的差等之爱有很大不同。孟子指出:“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5]即认为墨家的兼相爱无视人的自然情感,不别亲疏远近,有违于常伦,过于理想,不如儒家亲亲之爱有实现基础,兼相爱是一种理想化的社会交往理论。的确,强调普遍关爱他人是墨家兼相爱的特点。但是墨子同时提出“兼相爱,交相利”[3]的观点,将爱与利相提并论,这与儒家重义而轻利的做法有所不同。儒家耻于谈利,相比于墨家,儒家的仁爱具有超功利性,墨家的兼爱虽然具有理想化的倾向,但在执行过程中强调爱与利的统一,以爱导利,以利辅爱,兼相爱的理想结果是由相爱而互利,在爱中获得各种利益的满足。因此,墨家的兼相爱,能够突破自我与他人的藩篱,为国家治理提供了一种交互价值范式,可以引导民众在社会交往过程中树立尊敬与互爱的交往原则。

(三)兴天下之利:确立国家治理的目标价值

目标起到统一思想、引领行动的作用。无论是共产主义的理想目标,还是中国古代的大同社会,都为国家治理确立了最终的目标价值。墨家提出“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3],明确把“兴天下之利”作为国家治理的价值目标。

关于何谓“天下之利”,墨子并未明言,而是从天下之害及其革除之法予以说明。墨子认为,国国相攻、家家相篡、人人相贼、君臣不惠忠、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调,这是天下之害,革除天下之害的方法是用兼相爱、交相利来取代,各种举措要做到“上可而利天,中可而利鬼,下可而利人”[3]。将墨子的表述概括而言,兴天下之利的“利”至少包括三个层面的内容:第一,利以兼爱为道德基础。墨子说“兼即仁矣,义矣”[3]义,利也”[3]。可见,利的达成必须以义为基础,利中有义,义中有利,利义结合。第二,利是天下人之利,而非私利。墨子说“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3],强调利益的交互性。第三,利是多种利益的综合,既有公平公正的法制利益,也有维护身心安全的生存之利,更指向获得物质财富的经济利益。因此,利是包括物质利益和精神利益的综合体,若兴天下之利,则可实现天下和平、共同富裕的理想境界。

由上可知,墨家善政为国家治理提供了丰富的价值理念,既有内在的信仰价值,也有外在的社会交往价值,更有引领社会发展的目标价值。墨家以道义精神为内在信仰,以交互相爱为外在表现,以共同利益的满足为目标,呈现了一个由内而外的立体价值体系,这些价值互相渗透、互相强化,共同彰显了墨家治国理念的价值特色,墨家治理的价值定位既有与马克思主义价值理念相统一的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如公平、正义、和谐、互利等社会价值,同时也有中国特色的民本、道义、兼爱等道德价值。确立有中国特色的国家治理的价值目标,既需要与时俱进的马克思主义价值观的充实,又需要民本、道义、善政、兼爱等传统价值观的滋养。党的十八大提出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既是对马克思主义价值观中国化的总结,也是对传统价值观的概括与升华,体现了鲜明的时代精神和中国特色,其中富强、民主、和谐、平等、法治、诚信、友善等,皆与墨家价值观相通。墨家的价值观有助于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传统文化的融合,有助于国家治理现代化确定明确的价值定位,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提供价值保障。

二、墨家十论与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

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内容。在中国历史上,儒道墨法等中国传统思想流派都提出了各自不同的国家治理方案,这些方案皆可为现代国家治理提供有益借鉴,因为现代国家治理体系,正是历史传承、文化传统和经济发展“渐进改进、内生性演化的结果”[1]。在众多传统的国家治理方案中,墨家的治理方略最系统、最完备。墨家提出了以“十论”为主要内容的治理方略,形成了“比较全面和系统的管理理论体系”[6]。分析墨家的治国理论体系,将有助于辨明中国传统治国理念的民族特色,反哺现代国家治理体系的构建。

(一)尚同、尚贤:确立国家治理的政治体系

墨家尚同是为了终止混乱的政治局面而提出的。墨子认为,天下混乱,每个人都各持己见,各自为义,这种状态的根本原因在于“无政长”,即没有能够统一视听的行政机构。如若人民的思想能统一于里长,里长统一于乡长,乡长统一于国君,国君统一于天子,则可以建立起上下统一的行政机构,实现国治、天下治。墨子认为,只有天子能够最终“一同天下之义”,故而要“尚同乎天子”[3]。可见墨家尚同的目标是以类似于民主集中制的方式确立层级完善的国家行政机构,能够使下情上达,上令下行,上下贯通,无有杂议,这可谓是美国学者约翰·奈斯比特所讲的中国式“纵向民主”[7]渊源。

尚贤是墨家的人才理论。如果说尚同着眼于行政体系的协同性,那么尚贤则体现了政治体系的民主性。习近平提出了评价一个国家政治制度民主性的标准,其中之一是“各方面人才能否通过公平竞争进入国家领导和管理体系”[8]。墨家主张尚贤选贤,不辨远近亲疏,主张任人唯贤,反对任人唯亲,这种人才理论突破了当时的宗法等级制度,体现了鲜明的民主特色。墨家认为,唯有从百姓中选出人才代表,让他们参与政治,才能真正了解民情、体现民意,因此尚贤是“政事之本也”[3]。墨家的尚同理论与尚贤思想与现代国家治理理论有着直接的相通性。现代国家治理体系要“立治有体,施治有序”[9],能够将民意贯穿于决策、执行、监督各环节,构成一个立体的政治秩序。墨家尚同与尚贤正是着眼于打造这样一个立体的政治秩序,剔除其中的历史局限性成分,它的许多观念都可为现代国家治理体系的构建提供借鉴。

(二)节葬、节用:确立国家治理的经济体系

墨家提出节葬、节用,是与其“兴天下之利”的国家发展目标相统一的,它们共同构成了墨家的经济治理体系。《淮南子·要略训》中提到墨子初学儒业,后来却“背周道而用夏政”[10],乃是因为墨子认为儒家“其礼烦扰而不说,厚葬靡财而贫民,服伤生而害事”[10]。可见,墨子提出的节葬、节用是对儒家重礼仪、守孝、厚葬之风的批判,当时社会的守孝与厚葬之风则有其现实原因,其立论价值目标是着眼于国家的经济发展。

墨子将节用视为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举措,并系统提出了节用的内涵、原则和方法。墨家所谓节用即“去其无用之费”[3],即去除额外的浪费,节约用度。墨家提出节用的原则是“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3],即国家各项开销以“适度”为准则,凡是不能给百姓增加实际利益的开支,皆应禁止。墨家针对不同用途提出了节用六法,即饮食之法以充实饥肠、身体强健为限;衣服之法以冬天保暖、夏天凉爽为限;节葬之法以棺三寸、衣衾三领为限,不可厚葬和长时间守孝。此外还有甲兵之法、舟车之法和宫室之法等,皆追求实用,反对浪费。可见,墨家的节用、节葬涉及国计民生的各项内容,皆以国家经济利益、百姓的富足为价值导向。梁启超指出,“利之一字,实墨子学说全体之纲领也”[11],虽然受生产力水平和时代背景所限,墨家无法提出更有力的经济发展策略,但节用、节葬对于当时的经济发展而言,却有非常现实的意义,这些举措有原则、有方法,以义充实、以利引导,被梁启超称为“圆满之实利主义”[11]。

(三)非命、非乐、天志、明鬼:确立国家治理的文化体系

墨家的国家文化建设方案主要体现在非命、非乐、天志、明鬼等方面。墨家的文化治理与儒家不同,儒家的文化方案以学习“六经”为内容,以沿袭周礼为制度,强调文质彬彬、尽善尽美。而墨家则从“天下之利”的角度,提出一套立足于实用的文化发展体系。

墨家主张非命论,驳斥宿命论,树立强力文化。墨子之时,宿命论流行,墨子认为宿命论是造成国家政治混乱、大义不举的原因之一。相信命定,即认为福祸皆由命中注定,非人力所为,“敬无益,暴无伤”[3],这将导致人们在思想上不辨忠奸善恶,行动上裹足不前。墨家认为,应当反对宿命论,并用强力文化代之,即通过学习先王之道,在思想上认识到命运可经由强力做事而改变,命运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墨家提出非乐论,反对享乐,树立实用文化。墨子以乐作为所有享乐文化的代表,认为王公大人鼓瑟吹笙的行为是一种奢侈腐化的享乐行为,是以牺牲百姓利益为代价的,应当非乐,并在全民中尤其是统治阶层提倡适度而清廉的文化生活。墨家提出天志、明鬼论,塑造了国家治理的宗教文化气氛。墨家认为,天和鬼都具有惩恶扬善的强大力量,是公平正义的最高保障,是世间事的最高裁判,因此要尊天事鬼,其目的是为国家治理提供一种宗教文化上的支持。

(四)兼爱、非攻:确立国家治理的社会体系

墨家治理理论的目标是实现“善政”,这就需要确立一套由内而外、由道德到法制规范的社会治理体系。在墨家,这一体系是由兼爱、非攻、法仪等理念搭建的,其中兼爱是社会治理的道德基础,非攻是社会治理的实践要求,法仪是社会治理的法律规范。上文已表明,兼相爱是墨家社会交往理论的价值基础,它从个体内部提供了一个社会交往的道德信念,是实现社会和谐的精神保障。若人人不相爱,则盗贼起、国乱生、家不睦、民不宁。若人们相爱而互利,自然可以实现天下和乐、百姓富足的社会治理目标。

非攻是墨家主要针对当时的兼并战争和暴力乱象而提出的。墨子认为,“攻”属违反天意的暴力政治,譬如大国攻小国,大家乱小家,恃强凌弱,以众暴寡,这些都属于攻的范畴,属于“力政”[3]。不相爱而相攻是社会不治的表现,因此墨子提出非攻,希望以非攻克制各种力政、暴政现象。墨家认为,非攻是义政,是上至国际交往、下至人际交往必须遵守的实践准则。

除上述十论之外,墨家将法的思想贯穿于整个治国体系之中,《墨子·法仪》篇提出国家治理需要遵循一定的法度和规则,认为“虽至士之为将相者皆有法”[3]。法仪是墨家制定的一套社会治理法制规范。墨家尤其重视刑法在治理国家中的作用,主张“劝之以赏誉,威之以刑罚”[3],用义、利、法结合的方式进行综合治理。这些法制法规从外在层面为社会治理提供了保障。

现代国家治理是党领导人民从事的宏伟而庞大的事业,是一项系统的综合治理工程,涉及国家和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必须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12],这表明,国家治理体系的现代化必须与改革的进程保持一致,强调治理的系统性、整体性和协同性。因此,可以将国家治理体系的现代化概括为:在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进程中,明确国家治理体系的概念与内容,制定科学的体系架构,以社会主义国家治理的核心价值观为引导,合理安排好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各领域发展机制,为国家治理确立一套互相协调、相互促进的制度体系。墨家的国家治理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诸多方面,作为一种国家治理的理论,墨家治理思想虽非制度实体,却体现了鲜明的体系化、系统化的治理走向。从上文可见,墨家治理理念虽受时代所限,其中有些已经不再具有现实意义,比如天志、明鬼、非乐等,但其中有许多思想如尚同、尚贤、兼爱、节用、非攻、法仪等仍与现代国家治理的理念一致,可资借鉴。

三、墨家以行为本与国家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国家治理体系是国家治理的综合制度体系,而国家治理能力则是国家运用治理体系治理国家的能力,是一项综合能力,体现在国家管理社会事务的方方面面。在国家治理能力的锻炼与提升方面,传统治理思想中有许多有益成分。墨家提出“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3]的观点,认为治国理论需要士人的高尚品格与能力去践行,强调治理能力的重要性。墨家关于治理能力的论述可以概括为强化对国家事务分项而治、综合统筹的能力;打造素质过硬、能力够强的干部队伍;以及确立以民为本、利国利民的治理检验标准等方面,对于当前国家治理能力的提升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择务而治:提升国家治理的统筹能力

由上文可知,墨家以十论为中心搭建了国家治理体系。而国家治理能力即对这一国家治理体系的应用,体现为对十论的“择务而从事”。《墨子·鲁问》载,墨子在阐明其治国理论时提出:“凡入国,必择务而从事焉。”[3]所谓择务而从事,即国家昏乱,则治之以尚贤、尚同;国家贫弱,则治之以节用、节葬;国家奢靡,则治之以非乐、非命;国家无礼乱节,则治之以尊天、事鬼;国家恃强凌弱,则治之以兼爱、非攻。可见,择务而治的关键在于强调国家的专项治理能力。以当时的情况看,国家昏乱、贫困、沉迷享乐、无礼无节、攻伐争战应该是非常普遍的国家治理难题,墨子提出择务而治,即是强调有针对性地逐一解决。如果国家昏乱失序,就应尚贤尚同,统一国家的思想意志,建立上下贯通的行政机构和政令;如果国家贫困,则应节用节葬积累国家财富;如果沉迷享乐,则应从思想上肃清享乐之风,重塑清明的社会风气;如果出现社会失礼无节,国民做事无原则无忌惮的情况,则应天志、明鬼,即利用宗教的力量进行治理;如果国家陷入攻伐战争,则应倡导兼爱非攻,回归国家的和平有序。

墨家的择务而治一方面强调专项治理,另一方面也强调综合治理。上述各种情况只是对国家治理难题的单一描述,事实上,国家治理并非简单地面对一种治理难题,而是一项综合治理,要同时处理各种复杂的问题,因此在国家治理中就需要统筹处理好整体治理与专项治理,宏观政策与具体政策的关系。墨家对于国家治理体系的构建,正是着眼于国家治理的统筹考虑。因此,墨家对于国家治理能力的强化,是对国家从整体到局部,从宏观到微观的统筹治理能力的强化。

(二)修身、量才:提高干部队伍的执政能力

墨家强调人才队伍建设对于国家治理的重要性。如前所言,墨家将尚贤视为建立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内容。墨家认为国家治理能力最终要落实到干部人才队伍的执政能力上,因此对干部队伍自身的能力建设提出了具体要求。

修身是对人才能力的培养。墨子认为,良才首先要修身,“君子之道也,贫则见廉,富则见义,生则见爱,死则见哀”[3],这是依据人的道德情感对人才的四种行事要求,并且强调“四行者不可虚假”[3]。为政者应当具有真诚的廉洁之心、道义之心、爱心和同情心,并且需要经常反省自身以修德行。修身理论是中国传统的人才论,儒道法诸家皆谈修身,儒家的修身以仁义为基础,而墨家的修身则以道义为基础。墨家认为,如果为政者不能从道义出发,就不能公正处事,各种偏袒徇私、暴力政治就可能发生。因此,提升人才执政能力的第一要务是修身,培养道德素质,这是廉洁从政、秉公从政的基础。除此之外,墨家的修身还包括锻炼口才和提升学识等,墨家认为贤才应“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3],可见,墨家所提倡的人才必须是德能兼备的综合型人才。

量才是对人才能力的考核,人才的考核是授予官职的基础。墨家主张“听其言,迹其行,察其所能,而慎予官”[3],从人的言语和行为方面考察其才能,根据人才的能力授予官职,能力高则授予高职,能力低则授予低职。墨子批判了当时因任人唯亲而导致的低能高位现象,倘若高官低能,这种官员最终将完全失去治理的能力。因此,量才授官才是提升国家治理能力的关键。此外,墨家还认为,量才除了考察人才的能力之外,还要考察人才的品德、特长和习性,并据此进行人才分工,授予相应的职务。《墨子·杂守》指出,人的能力有多种,有善人、长人、谋士、勇士、巧士、使士等,为政者要善于了解其管辖范围内的人民,辨其才而授其官。为了保障人才的质量,墨家还提出了严明赏罚政策,要求做到“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直至“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3]。可见,墨家对人才能力的考核全面而严格,只有从根源上提升人才队伍的执政能力,才能提升整个国家的治理能力。

(三)利国利民:确立国家治理能力的检验标准

“兴天下之利”既是墨家治国理念的价值目标,也是墨家发展经济的目标,更是墨家用以检验治理能力的标准。墨家认为,国家治理的最终效果,要以天下之利作为衡量标准,为此墨家提出了检验治理效果的三表法:一是“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3],即向上对照上古圣王的治理效果;二是“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3],即向下体察百姓的见闻口碑;三是“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3],即考察是否符合国家和百姓的利益,而百姓之利是最终的考核标准。墨家兴天下之利蕴含了深刻的民本思想,它以利国利民为国家治理能力的考核依据,体现了鲜明的以人为本的治国理念,无论什么样的治理策略、方案和结果,最终都要从人民的利益方面进行考量。墨家的这一理论具有非常现实的意义,它与我们党一贯执行的群众路线是一致的。习近平提出,“推进任何一项重大改革,都要站在人民立场上把握和处理好涉及改革的重大问题,都要从人民利益出发谋划改革思路、制定改革举措”[13]。可见,改革必须依靠人民,由人民分享改革的成果,这是古今通用的治国道理。

由上可见,墨家对国家治理能力的论述是非常丰富的,无论是国家分项统筹的治理能力,还是干部队伍的能力培养,以及利国利民的治理检验标准,都对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直接的启示价值。习近平指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是一个国家制度执行能力的集中体现”“国家治理能力是运用国家制度管理社会各方面事务的能力”[14],在这个综合而浩大的工程里,虽然治理的对象、范围、措施等因改革进程、时代发展的需要而不断变化,对体现于其中的治理能力的要求也不断变化,但对国家统筹治理能力的需要,对干部队伍自身素质和能力的培养和确立以人为本的检验标准却是其中不变的主题。因此,墨家的国家治理能力理论具有超越时代的特征,把握了国家治理的核心命题,能够为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提供借鉴,是现代国家治理的重要理论源泉。

四、结语

习近平在2016年的哲学社会科学工作会议上指出,中国的改革已经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面对各种矛盾和问题、各类风险和挑战,“如何提高改革决策水平、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迫切需要哲学社会科学更好发挥作用”[15]。墨家作为先秦重要的思想流派,与儒家、道家一样,是时代的产物,其理论是为解决春秋时期的社会问题而提出的,体现了春秋时期的创新性思维,有许多真知灼见具有超越时代的价值,可以作为中华民族一脉相承的文化精髓而融入现代国家治理之中。同时,墨家思想中也有许多古代社会的遗存,有明显的历史局限性。因此我们在继承先人的文化遗产时,一定要有鉴别地对待,有扬弃地继承。具体而言,要做到批判性继承、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其一,批判性继承。传统文化中精华与糟粕并存,在继承传统文化时,要能够立足于现代,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一方面取其精华,彰显中国文化自身的独特魅力,增强自身的文化自信;另一方面又要去其糟粕,反对盲目照搬,防止迷失在历史之中。对于墨家思想而言,要善于发现其与现代国家治理的相通之处,尤其要继承墨家思想中具有跨时代价值的道义、兼爱、民本、富国、节用等理念,而对于天志、明鬼、非乐等思想,则要辩证地对待,站在现代国家治理的立场上吸收其合理价值,剔除其中不合时宜的成分。

其二,创造性转化。所谓“创造性转化”是指对传统文化的推陈出新,要使传统文化有益成分与当代文化社会相适应、相协调。就墨家治理思想而言,虽然其中不乏中华文化之精髓,但若要激活,还需要现代国家治理的语境进行接引。墨家思想中的道义、兼爱、民本、富国、节用等核心价值,需要融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中才能迸发出新的生命力,墨家的择务、修身、量才、利民等策略,也需要融入现代政治结构、人才战略、群众路线等治理方案中才能彰显出新的时代价值。

其三,创新性发展。任何理论的生命力皆在于创新,传统文化的创新性发展要在坚持古为今用的基础上,不断推进知识创新、理论创新和方法创新。中华文化是一个从传统走向未来的动态概念,要实现传统理论的创新性发展,既要面对中国的现实国情,又要面对世界的发展趋势,解答当今时代的新问题,融入新的时代精神之中,只有这样才能提出新的发展理论,推进改革开放的持续深入。墨家思想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实现其当代的创新性发展,必须将其放入新时代的中华文化框架中,面对当代国家治理、社会治理、政府管理的突出问题,努力提出具有墨家特色的解答方案,这既是中国治国理政现代化的需要,也是实现墨家思想创新性发展的必由之路。

[1]习近平.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N].人民日报,2014-02-18(01).

[2]司马迁.史记(第10册)[M].北京:中华书局,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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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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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习近平.在庆祝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成立6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4-09-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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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1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2014.

[14]习近平.切实把思想统一到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上来[N].人民日报,2014-01-01(02).

[15]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责任编辑曾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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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05X(2016)06-0078-06

2016-04-10

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后期资助项目(AHSKHQ2015D06);安徽省高校优秀青年人才支持计划重点项目(gxyqZD2016265)作者简介:金小方,男,安徽安庆人,合肥学院思政部副教授,哲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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