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尔茜
(北京语言大学 商学院,北京 100083)
经济学研究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动因、内容与次序
朱尔茜
(北京语言大学 商学院,北京100083)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适应和引领经济发展新常态的必由之路。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我国经济增长的要素供给条件逐渐发生转折性变化,突出表现为资本产出率、人口增量和全要素生产率“三降”,不断削弱经济中长期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倒逼改革重构经济增长动力。围绕正确处理政府与市场关系、完善市场体制机制、提升要素配置效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应包括金融、财税、价格、国企、土地、社保、科教、投资等关键领域改革。在区分改革对宏观经济影响的基础上,当前应优先推出有利于稳增长的结构性改革措施,其后是短期虽有紧缩效应但有利于中长期经济增长的改革措施,最后推进涉及面广、复杂敏感的改革,充分解放和发展我国社会生产力,推动经济增长保持中高速、迈向中高端。
结构性改革;全要素生产率;新常态
一、问题的提出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定义为“通过提高市场、制度结构的效率,减少或扫除资源有效配置障碍,从而提高生产率的政策措施”。结构性改革一般与监管政策紧密相关,其目的是加强对国内产品和服务市场、劳动市场、贸易、资本和金融市场的激励。同时,结构性改革也包括应对市场失灵或其他可能直接影响生产率的政府政策[1]。
学术界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研究,大致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关于改革的理论思考,如贾康提出支持经济长期增长的“动力源”主要是劳动力、土地和自然资源、资本、科技创新、制度等五个方面,经济体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后,制度、科技和管理创新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更大[2]。刘伟等认为近些年我国经济总量失衡背后有深刻的结构性原因,必须通过强化供给领域的结构性改革来解决发展中长期存在的深层次矛盾[3]。二是关于改革的思路设计,如蔡昉提出以全要素生产率提升为导向的改革思路[4]。农发行总行研究室课题组提出供给侧改革的核心,应该是生产要素合理流动和最优配置,以实现经济发展和帕累托改进[5]。三是关于改革的国际经验,如张晓民回顾了本世纪以来新兴市场国家优化制度设计、实施结构性改革的主要做法[6]。吕洋对拉美国家结构性经济改革的主要内容和经验进行了梳理总结,提出经济市场化改革要摒弃意识形态化观念,改革的本质是回归市场,注意解决改革带来的负面问题等建议[7]。
总的看,虽然各方面对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已形成共识,但关于改革的整体性、系统性研究仍有待深入。从历史逻辑看,需要进一步以问题为导向,梳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面临的时代背景和发展环境;从理论逻辑看,需要厘清改革的目标定位、指导思想和主要内容,即回答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什么、是什么、怎么办的问题;从现实逻辑看,需要确立改革的优先次序,勾勒出大致的路线图、时间表。
二、新常态面临的供给侧结构性矛盾
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国主要依靠大规模要素投入实现了经济高速增长,1979-2012年我国GDP年均增长9.8%,同期世界经济年均增速只有2.8%。特别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进一步加大要素投入力度,政府实施了投资总量约4万亿元的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增长10项措施等,经济继续维持了4年左右的高增长态势。但与此同时,长期积累的体制机制弊端开始显现,突出表现在:第一,传统宏观调控政策边际效应不断递减,需求体系“三驾马车”对增长的拉动作用趋弱,需求管理调控政策的余地减小。第二,资本和劳动要素供给条件发生明显变化,全要素生产率下降,供给规模和质量效益亟待提高。第三,“新常态”下经济由高速增长转为中高速增长主要是结构性而非周期性的,传统增长动力已经不可持续。受这些因素影响,我国经济运行中不断暴露一些新矛盾、新问题,GDP随后进入7%~8%的增长通道且连续下台阶,2015年增速进一步降至6.9%。
(一)经济供给要素分析的理论框架
在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中,较有代表性的是索洛模型。1957年,索洛发表在经济增长研究中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论文《技术变化与总量生产函数》,建立了经济增长模型。假定技术是外生的且生产函数满足稻田条件*稻田条件即生产函数满足一阶导数大于0、二阶导数小于0,当生产要素投入趋于0时,一阶导数的极限无穷大;当生产要素的投入趋于无穷大时,一阶导数的极限等于0。经济含义是:如果资本存量足够小,那么资本的边际产品很大;如果资本存量变得很大,资本的边际产品很小,呈现资本的边际产量递减规律。,劳动L与资本K是仅有的要素投入且技术进步A是希克斯中性*总量生产函数的希克斯中性,即技术变化项保持要素边际替代率不变,仅仅增加或减少由给定投入所获得的产出。的,则经济生产函数可以写成Yt=AtF(Lt,Kt),它的含义是:在技术不变的条件下,产出来源于资本存量和劳动力总量。实际上,广义的技术指代的是经济增长除去劳动与资本投入之外的部分,经济学上叫做“全要素生产率”,主要受技术水平和各种制度因素影响。如果允许技术进步,则按照上述生产函数,技术进步等于经济增长率与劳动增加率、资本增长率之差,用公式表示为GA=GY-aGL-bGK。其中,GA表示技术进步(即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又称索洛余值),GY表示经济增长率,GL表示劳动增加率,GK表示资本增长率,a和b分别代表劳动和资本份额。
索洛的理论研究还表明,经济中存在一条稳态增长路径,又称“大道定理”:不论经济从哪种初始资本水平启动,总是在不断逼近稳态增长路径。一旦踏上这条路径,则有效产出、有效资本水平、有效劳动将以同样的增长率持久稳定增长,除非发生技术进步,否则经济增长率不会提升。反观新常态下的我国经济发展现实,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框架至少给我们三点启示:可以从资本、劳动、全要素生产率三要素考察经济增长;如果全要素生产率不变,那么资本和劳动投入的持续增长将带来经济的持续增长;在资本和劳动不可能无限增长的现实经济中,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是实现经济提速的关键。
(二)供给侧面临的突出矛盾和问题
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开始,我国经济发展的要素条件逐渐发生变化,集中表现为资本产出率、人口增量和全要素生产率“三降”。在资本要素方面,一是资本边际效率下降。资本产出比持续上升,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推算,2008年我国资本产出比为2.9,到2015年已上升到4.5,同期的资本形成总额对GDP贡献率从52.3%下降到45.8%,资本形成总额对GDP增长的拉动从5.0个百分点下降到3.1个百分点,反映出投资对增长的拉动力不断减弱。同时,投资回报率也在下降,今后一段时期3%~4%的投资回报率或是常态,这明显低于银行贷款平均利率,直接影响企业投资意愿[8]。二是投资结构不尽合理。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我国固定资产投资中与全要素生产率密切相关的企业设备投资占基本建设投资的比重,从2008年的23.5%下降到2014年的18.7%,而同期基础设施和房地产投资却在高速增长,导致部分传统行业产能严重过剩、大量商品房闲置、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等问题。三是经济杠杆率高企。刺激市场投资需求的结果是我国经济杠杆率迅速上升。2014年末我国经济整体负债150.0万亿元,占GDP比重从2008年的170%上升到235.7%。剔除金融机构,我国实体部门负债138.3万亿元,占GDP比重从2008年的157%上升到217.3%。摩根大通认为,我国企业债务水平位于全球最高行列,每年利息支出高达约4万亿元,占2015年GDP的5.9%,占企业部门初次分配总收入的1/3左右。在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企业生产经营状况趋紧的情况下,部分企业甚至还在被动加杠杆[9]。一些企业不得不靠借新还旧维系经营,即便企业投资需求疲弱,信贷和社会融资规模还将快速增加。
在劳动要素方面,一是人口超低速增长。1987年以后,受严格执行一胎化政策影响,我国人口出生率不断下降,到2005年左右开始总体稳定在超低水平,2015年人口出生率仅为12.1‰,在不到30年时间里,比1987年23.3‰的水平降低了近一半。二是劳动年龄人口占比下降。自全国第三次人口普查以来,劳动年龄人口*国际上一般把15-64岁人口列为劳动年龄人口,我国现行规定是男16-60周岁、女16-55周岁为劳动年龄人口。占比从1982年的61.5%提高到2010年的74.5%,之后逐年下降至2015年的66.3%,反映出我国正在快速进入老龄化社会。三是劳动参与率下降。受收入财富效应、就业制度变迁、劳动观念转变、社保制度完善等因素影响,我国劳动参与率呈逐年下降趋势,1990年约为81%,而到2013年已降至70.7%。劳动人口减少、抚养负担上升、社会老龄化加剧、劳动参与程度降低等问题长期存在且可能趋于严重,使支撑我国经济增长的人口红利快速消失。
在全要素生产率方面,一是市场体制机制不完善。主要能源价格仍由政府制定,金融市场的利率、汇率受政府管控,靠价格信号引导资源配置的市场机制存在缺陷。投融资体制改革不到位,政府还在不同程度地主导市场投资,干扰微观层面资源配置效率。一些限制性的发展规划和行政审批束缚企业手脚,损害了市场优胜劣汰功能。二是技术进步放缓。技术进步主要有模仿和创新两种途径,随着我国生产技术水平的快速提高,通过模仿进步的空间不断缩小,同时要素驱动路径依赖严重,自主创新动力能力依然不强,一些关键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总体仍处于全球产业链、价值链的中低端。据国家知识产权局统计,2014年我国发明专利申请受理量同比增长12.5%,明显低于过去较长一段时期年均20%以上的增速。2014年我国装备制造业技术对外依存度超过50%。三是企业创新不足。我国企业普遍存在研发创新动力不足问题,国有企业对传统发展路径和政策依赖仍较严重,民营企业在发展中存在经营粗放、“家族式”治理、行为短期化等问题,体制惰性抑制了创新动力,以企业为主体的创新体系远未形成。四是劳动力素质不高。我国技能劳动者总量严重不足,据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统计,2014年我国中级工及以上技能劳动者仅占就业人员的19%,技师及以上高技能人才数量还不足5%,而发达国家高技能劳动力占比一般在30%左右,特别是德国高达40%。
(三)全要素生产率是问题产生的根源
在理论上,全要素生产率对推动经济可持续增长具有重要作用,主要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生产要素配置效率提高,来自于体制机制创新;二是科技进步带动的产业结构向价值链高端演进,来自于科技创新。比较而言,要素配置效率更为重要、涉及面更广,其核心是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即破除体制机制障碍,创造友好的政策和制度环境,让生产要素更自由地流动。
从本质上看,当前我国资本、劳动要素供给面临的矛盾和问题,根源在全要素生产率。正是由于生产要素自由流动受限、配置效率低下,导致要素供给条件变化、传统增长动力疲弱。一方面,在处理政府与市场关系中,政府干预过多、市场作用不足问题仍然突出。如政府主导国有企业投资,未充分考虑市场规律,导致经济杠杆率快速提高、投资结构扭曲、投资效益下滑、生产资料产能严重过剩。在此情况下,地方政府出于稳定税源、保护企业、防范系统性风险的需要,又想方设法出手救企业,包括组织银行贷款、安排财政支持等,导致僵尸企业僵而不死,优不能胜、劣不能汰,大量耗费社会资源,新产业和新业态发展反而受到抑制。政府过度干预资源配置,导致经济增长动力不足,不仅影响市场需求释放,还影响宏观经济政策有效性,挤压宏观调控作用空间。另一方面,在处理政府与社会关系中,政府对科技、教育等社会事业办得过多、统得过死,户籍、土地等又束缚了劳动力的自由流动。如行政化办科技、办教育的特征明显,科研和教育机构从中央到地方都按行政体系设置,日常管理和成果评价也都采取行政化的办法,科技成果产业化、学历人才实用化渠道不畅,难以适应社会需要,导致科学研究、人才培养和社会发展“两张皮”,科技与教育资源产生错配与巨大浪费。劳动力受户籍、土地等制度束缚,就业流动性和灵活性不足,制约了有能力在城镇稳定就业和生活的农业转移人口举家进城落户。养老、医疗等社保制度带有较强的福利主义色彩,有“养懒人”的负激励效应,降低了潜在劳动供给规模,也抑制了社会活力。
因此,新常态面临的供给侧结构性问题,主要是没有正确处理好政府与市场、政府与社会的关系,导致资源配置扭曲、发展活力抑制、供给效率不高。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应立足于完善体制机制,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为核心,重塑我国经济保持中高速增长的长久动力。
三、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主要内容
以问题为导向,按照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为核心重构经济增长动力的思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应把握两条主线:一是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二是推动形成公平正义、充满活力的公民社会。结合“三期叠加”阶段经济形势与全面深化改革进展,可考虑主要推进金融、财税、价格、国企、土地、社保、劳动、科教等关键领域改革。
(一)改革应有的原则遵循
围绕让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以及公平正义、充满活力的公民社会要求,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应把握好以下五条原则:一是彻底由政府主导型经济转为市场主导型经济。转变政府职能,加快形成统一透明、有序规范的市场体系,实现企业自主经营、公平竞争,消费者自由选择、自主消费,商品和要素自由流动、平等交换。二是推动政府经济治理更加科学有效。全面实行依法行政,行政组织和行政程序法律制度不断完善,政府机构、职能、权限、程序、责任法定化。在全面把握总供求关系新变化的基础上,形成市场和政府合理分工,进行适度而不盲目的调控,最大限度减少对市场的不合理干预,增强微观活力和创造良好环境。三是大力培育社会力量。更多鼓励社会组织办科技、办教育,以政府购买服务等方式,立足技术创新和社会需求配置科技和教育资源,政府将自身职责定位于引导方向、制定标准和实施监管,全面推动科研和教育机构去行政化。四是推进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在尊重自主定居权利的基础上,鼓励农村富余劳动力进城,重点是通过加快户籍制度改革和发展现代农业,实现农民向非农产业转移。同时加大劳动者技能培训,为社会发展提供坚定的人才支撑。五是实现社保制度的精算平衡。立足我国基本国情,增强养老、医疗等社保制度的可持续性,防止落入“高福利陷阱”,真正使参保者的缴费与收益密切挂钩,实现激励相容,建立更加公平可持续的社会保障制度。
与此同时,还有必要探索建立健全改革激励机制,核心是发挥企业家在推动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充分发挥各级各类创新人才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对企业家而言,重在通过完善统一规范、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引导企业家把更多精力放在公司管理、赢利模式和产品制造的创新上,培养尊重企业家的社会氛围,切实发挥企业在全社会的首创、引领作用;对创新人才而言,关键是完善人才评价标准,加大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建立与科技创新复杂智力劳动相匹配的科技人员工资报酬体系,改革科技成果使用处置和收益管理机制,真正使创新人才能够分享成果收益。
(二)改革的主要任务内容
第一,金融财税改革。深化利率和汇率市场化改革,允许实体企业财务公司等非金融机构组建不同规模、多元化的金融机构,解决大银行“缺位”的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健全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大力发展直接融资,提高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效率。继续实施以建立现代财政制度为目标的财税体制改革,重点是按照收入中性原则全面完成营改增,建立综合与分类相结合的个人所得税制度,推进房地产税改革,完善消费税制度,推进资源税从价计征改革,加快环境保护税立法。完善中央和地方事权与支出责任相适应的制度,科学调整各级政府收入划分方式。
第二,价格体系改革。应放开政府价格管制并尽量交由市场决定,为市场和投资者提供真实可靠的价格信号,为结构优化和自主创新提供根本保障。大幅减少政府对价格形成的干预,全面放开竞争性领域商品和服务价格,放开电力、石油、天然气、交通运输、电信等领域竞争性环节价格,理顺药品和医疗服务价格,完善水价形成机制,完善促进节能减排的价格体系,完善居民阶梯价格制度和物价补贴联运机制。建立健全公用事业和公益性服务政府投入与价格调整相协调机制。规范定价程序,向社会公开价格成本。
第三,国有企业改革。全面推行国有企业去行政化改革,规范完善现代企业制度,深化以管资本为主加强国有资产监管体制改革。以处置僵尸企业为突破口调整国有经济布局和结构,按照市场规律兼并重组和发展混合所有制企业,清理退出一批长期亏损、资不抵债企业和低效企业。通过建立黑、白名单制度,推进银企对接试点,引导信贷资金投向需要重点扶持的技术创新改造、产品结构调整等方向,提高国有资本配置和运行效率,增强国有企业活力和竞争力。
第四,户籍土地改革。基本放开落户限制,建立以身份证管理为核心的人口流动管理制度,提高劳动要素的流动性。修改国有和集体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规定,探索在城市拆迁中引入“多数同意原则”,即只要达到一定规模的多数同意就可以全部实施拆迁,助推投资项目落地。推广重庆市“地票制”经验,通过集体建设用地指标资本化,农民宅基地还耕后携带入城可用于投资或消费。在符合规划和用途管制前提下,鼓励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出让、租赁、入股。鼓励进城落户农民依法转让土地承包权、宅基地使用权、集体收益分配权,千方百计引导农村富余劳动力进城,扩大劳动年龄人口供给总规模。
第五,社保制度改革。养老制度改革的核心是扩大个人账户规模、体现精算平衡原则。建立基本养老金正常调整机制,与缴费贡献密切挂钩,推进养老保险全国统筹,制定渐进式延迟退休年龄政策,如从起始年开始,每年退休年龄延迟6个月,每两年提高一岁,先从退休年龄最低或人力资源替代弹性系数低的群体开始,逐步扩展到各类群体,最终退休年龄为65周岁,提高劳动参与率,体现养老保险多缴多得激励约束原则。医疗制度改革的核心是建立合理分担、可持续的医保筹资和待遇调整机制,逐步回调城镇居民医保和新农合中政府与个人筹资比例,对实行职工医保退休人员也建立与筹资水平相适应的医保待遇调整机制,整合形成统一的城乡居民基本医疗保险制度。
第六,科教体制改革。科技体制改革重在明确各类科技创新主体的功能定位。在重大关键项目上应发挥举国体制优势,推动科研机构去行政化改革,引入独立第三方参与遴选和确定重大科技专项及研发方向、路径选择,不再实行“课题制”包打天下。加大知识产权保护力度,把知识产权的权益真正落实到发明者手中,充分调动科研创新人员积极性。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和主导作用,政府可采取贷款贴息、后补助、提高折旧率、加计扣除等方式,激发企业创新活力。教育体制改革应以职业教育为重点,强化企业、社会办学作用,在有条件的地方推动普通本科院校向应用技术型高校转型,实现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切实提高劳动力素质和实用性。
第七,投融资体制改革。通过彻底转变政府职能严格约束政府直接投资,退出一般经营性领域,全面放开基础设施和垄断行业市场,行政审批不再以投融资项目审批为主,吸引和鼓励社会资金投入。建立考核投资效果,以及投融资债务风险控制的指标体系和制度,对政府自由裁量权建立基准制度,促进完善由市场决定资本要素配置的体制机制。推广运用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完善政府特许经营机制,充分发挥开发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机构作用,运用设立投资基金、实行市场化运作等方式,提高政府投资质量和效益。
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优先次序
当前我国宏观经济运行面临较大下行压力。在此背景下,统筹考虑“稳增长”与“促改革”需要,应优先推出有利于稳增长的结构性改革措施,其后是短期虽有紧缩效应但有利于中长期经济增长的改革措施,最后推进那些涉及面广、复杂敏感的改革。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一项研究,将结构性改革大致划分为金融部门改革、贸易自由化、制度改革、基础设施、放松市场管制、创新等6个方面,每方面改革包括若干重点内容。通过对1970-2011年间108个国家的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包括33个发达经济体、53个新兴经济体、22个低收入发展中国家,结果表明,无论处于何种发展阶段的国家,其生产率与结构性改革都存在正相关关系。一是通过回归分析不同发展阶段国家,包括发达经济体、新兴经济体和低收入发展中国家未来一年在金融部门、贸易自由化、制度、基础设施、取消市场管制和创新等不同类型的结构性改革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结果与历史改革模式相符,生产率与不同类型结构性改革之间存在普遍正相关关系。其中,发达经济体从加大研发支出力度和放松市场管制,特别是改善外国投资政策环境,以及放松能源、交通和通讯领域管制中获益最多;新兴经济体从放松市场管制,特别是促进竞争、完善雇佣和解雇规定、鼓励集体谈判中获益最多;低收入国家从几乎所有结构性改革中获益都较多。二是低收入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开展法律法规体系改革和产权改革,有利于促进生产率增长,但发达经济体效果不太明显;新兴经济体和发达经济体进行劳动力改革,包括完善雇佣与解雇规定、鼓励集体谈判等有利于促进生产率,但低收入国家效果不太明显。三是发达经济体、新兴经济体和低收入国家的改革重点不同,所有国家均强调基础设施投融资改革,新兴经济体强调银行监管和劳资谈判分散化,低收入国家强调资本市场发展、完善雇佣和解雇规定等。
借鉴国际经验,分析我国七大关键领域结构性改革对宏观经济的影响,大致可有如下判断:投融资体制改革、价格体系改革与金融财税改革对放松市场管制、完善市场体系、优化资源配置的作用最直接,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形成“稳增长”与“促改革”的交集,且各方面基本已达成共识,应考虑率先推出;国企改革在短期内去库存、去杠杆对经济增长有紧缩效应,科教体制改革的系统性、整体性较强,一般需要较长时期才能完成,可作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第二步;社保制度改革和户籍土地改革涉及面广、复杂敏感,与居民利益息息相关,需要在试点的基础上审慎研究推进,应在整体改革进程的靠后位置。当然,也应看到,一般在“改革潮”出现时,即各项改革相辅相成、齐头并进,经济增长与结构性改革的正相关关系最为明显,改革3~5年后会集中释放红利,全要素生产率增长会明显加速。这意味着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虽然存在优先次序,但仍需加强顶层设计和整体谋划,各项关键领域改革在本质上紧密联系、相互交融,任何一个领域的改革都会牵动其他领域,同时也需要其他领域改革密切配合。如果各领域改革不配套,各方面改革措施相互牵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就很难推进下去,因此学者的后续研究可进一步聚焦各项改革的关联性、系统性和可行性,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勾勒出更加清晰的改革路线图和时间表。
[1]SPR’s Macro-structural team. Structural Reforms and Macroeconomic Performance: Initial Considerations for the Fund[EB/OL].[2015-10-13].http://www.imf.org.
[2]贾康.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领[J].中国金融,2016(1):25-28.
[3]刘伟,蔡志洲.经济增长新常态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J].求是学刊,2016(1):56-65.
[4]蔡昉.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主要着眼点[N].上海证券报,2015-12-31.
[5]农发行总行研究室课题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影响及对策[J].农业发展与金融,2016(1):30-34.
[6]张晓民.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危机及结构性改革研究[J].金融发展研究,2014(9):55-58.
[7]吕洋.拉美国家结构性经济改革的经验及启示[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6):76-79.
[8]宋国青.工业企业资产负债率下降的含义[EB/OL].[2015-03-14].http://www.cnki.net.
[9]李扬,张晓晶.“新常态”:经济发展的逻辑与前景[J].经济研究,2015(5):4-19.
【责任编辑郭玲】
Supply Side Structural Reform:Motivation,Contents and Order
ZHU Er-qian
(School of Business, 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3, China)
Supply side structural reform is the only way to adapt to and lead the new normality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From the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crisis in 2008, China’s factor supply conditions of economic growth change fundamentally gradually, the capital-output ratio, population and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decrease, which constantly weaken the basis of long-term economic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nd push reforms to restructure economic momentum. On dealing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government and market, perfecting the market system, improving resource distribution efficiency, the supply side structural reform should include key areas such as finance, taxation, price, state-owned enterprises, land, social security, science and education, and investment. On the basis of distinguishing the reform’s macro-economic impact, structural reforms which are conducive to the steady growth should be launched preferentially, followed by those reforms which have short-term tightening effects but long-term expansion effects, finally promote the complicated and sensitive reforms,in order to fully liberate and develop productive forces, and promote economic growth in medium and high speed.
structural reforms;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new normality
10.3969/j.issn.1005-6378.2016.03.011
2016-02-17
朱尔茜(1983—),女,湖南长沙人,经济学博士,北京语言大学商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经济理论、区域经济、数量金融。
F202
A
1005-6378(2016)03-007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