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娜,王红涛
(河南工业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郑州450001)
浅析汉语典籍英译中的文化适应与选择
——以《论语》英译为例
武娜,王红涛
(河南工业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郑州450001)
汉语典籍翻译关乎中华文化的传承与弘扬。翻译适应选择论特别强调译者的作用,并指出翻译就是译者对翻译生态环境在语言维、交际维和文化维方面的适应与选择。文章认为,在汉语典籍英译方面,译者应该特别注重文化的适应性选择和选择性适应。基于此,文章尝试对《论语》的两个英译本进行分析,探讨译者的文化适应与文化选择。
文化适应;文化选择;论语;翻译选择适应论
作为跨文化的交际活动,翻译不仅涉及不同语言之间的差异,也涉及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如何跨越语言差异,把原语成功翻译为目的语,生动再现原作的文化意境并被读者理解至关重要,汉语典籍翻译尤为如此。儒家经典《论语》蕴含着独特的中华文化,历经千百年的弘扬与传承,它对中国乃至世界的影响甚为深远。它能在国外广泛流传,翻译工作功不可没。
翻译适应选择论是我国著名翻译理论家胡庚申教授提出来的。在他看来,翻译实际上是译者为适应翻译这一生态环境而作出选择的结果。在此过程中,译者对文化翻译的适应性选择,不仅是译者水平高低的体现,也是典籍翻译成败的关键。因为汉语典籍翻译不仅是传递文字信息,更是挖掘和再现隐含在汉语典籍背后的文化信息,进而把丰富而独特的中华优秀文化传递出去。基于此,本文将探讨《论语》两个英译本中的文化适应与文化选择,并尝试探讨不同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是如何选择、适应翻译这一生态环境的。
汉语典籍英译一直备受国内外学者的关注,而文化翻译曾一度是学者们讨论的焦点。在讨论文化翻译在汉语典籍英译中的地位和作用之前,本文首先讨论一下翻译资格问题,即谁有资格从事汉语典籍英译。对于这一问题,学术界曾有过激烈的思想交锋。以英国汉学家格雷厄姆为代表的一些学者认为,汉语典籍英译应该由英语译者译入,而不是由汉语译者译出。他认为,“在翻译上我们几乎不能放手给中国人,因为按照一般规律,翻译都是从外语译成母语,而不是从母语译成外语的,这一规律很少例外”[1]。
这一说法显然是不能成立的。事实已经证明,汉语译者在汉语典籍翻译中同样作出了杰出贡献。潘文国详细分析了上述说法的三条理由:中国译者的翻译是中国腔英语;中国译者典籍评论做得好,但翻译不行;翻译一般是译入,而不是译出。潘文国对上述理由逐条予以了反驳,并指出,翻译理论是建立在语言、文学和文化三个层面上的。在语言层面上,翻译可以被视为是相同意义、不同语码或语言形式之间的转换;在文学层面上,翻译可以被视为再现文学作品之美;而在文化层面上,翻译可以被视为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也正是中国译者对文化层面的译出,才使得汉语典籍能够被完整、全面地介绍和展示,并促进了世界对中华古典文化的认识和理解。
同样,文化学派的翻译理论家苏珊·巴斯内特也非常注重文化在翻译中的地位。她指出,“翻译绝不是一个纯语言的行为,它深深根植于语言所处的文化之中”[2],认为翻译就是为了满足文化的需要和一定文化里不同群体的需要。可见,文化翻译是翻译实践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同样,刘宓庆认为文化翻译的核心是对语义的文化诠释和对文本的文化解读[3]。在进行文化翻译的时候,译者需要遵循三大原则,即文化适应性原则、科学原则和审美原则。而作为文化战略手段的翻译,应该服务于国家和民族的核心利益。刘宓庆把文化翻译置于如此高的地位,足见文化翻译不容小觑。
而关于汉语典籍英译的过程,杨自俭指出,“翻译过程增加了一个语内翻译阶段,原文为古代或近代汉语,译文为现代英语,中间为现代汉语”[4]。方梦之也认为汉语典籍英译的过程是“一个二度翻译过程,包括语内翻译和语际翻译两个阶段”[5]。黄国文对上述观点也是持肯定态度的[6]。笔者认为,语际翻译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译者进行文化适应与文化选择的过程。也只有经历了译者的文化适应性选择和文化选择性适应,汉语典籍英译才能真实地反映和再现原作的文化意境,正确地传达原作的文化含义。
基于达尔文生物进化论中有关“适应与选择”的学说,以及翻译活动与适者生存这一自然法则之间的联系,我国著名翻译理论家胡庚申提出了翻译适应选择论[7]。该理论探讨了译者适应与译者选择在翻译这一生态环境下的相互关系,为翻译实践,特别是汉语典籍英译实践提供了新的理论指导。
如果说任何一种人类活动都需要在一定的环境中才能进行的话,那么翻译作为人类实践活动的一种,也需要在一定的翻译环境中才能进行。作为翻译适应选择论的提出者,胡庚申认为翻译活动实际上就是译者为适应翻译这一生态环境而作出的选择。事实上,这是胡庚申做的一个比喻,正如人类在自然生态环境之中进行生产活动一样,译者进行翻译实践就好像是译者在翻译这一生态环境之中进行生产活动。那么,什么是翻译生态环境?翻译生态环境又包含哪些因素呢?胡庚申认为,翻译生态环境包括原文、原语和译语共同构成的语言环境,它是一个互联互动的有机整体,其中不仅囊括了语言、交际、文化和社会,还涵盖了作者、读者和委托者等。译者正是在这一复杂的生态环境之中进行翻译活动的,而翻译的过程也就被视为译者不断进行适应与选择的循环过程。当然在这一循环过程中,译者也应当遵循一定的原则,而这些原则自然也是多维度的,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选择与适应原则。而高质量的译文就是译者在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之间进行适应性选择和选择性适应的结果。当然,除了译文的多维转换程度之外,读者的反馈情况、译者的素质等也是判断译文质量高低的评价标准。胡庚申认为整合适应选择程度最高的译文才是最佳的翻译。
简而言之,翻译选择适应论的提出者胡庚申把译者置于翻译的中心地位,并认为翻译就是译者对原文生态环境的适应与选择。笔者认为,作为从事汉语典籍英译工作的译者,在提高自身综合素质、灵活运用多种翻译策略的同时,应该特别注意对原文文化环境的适应。而在翻译方法的选择上,笔者认为与语言维和交际维相比,译者在文化维方面的选择对译文质量的高低更具决定性。因为作为语言形式,翻译固然是用以进行跨文化交际的,但若想准确地进行文化交流,却并非轻易可以做到,汉语典籍英译尤为如此。
基于此,笔者将以威利和刘殿爵的《论语》英译本为例,重点探讨两个译本中译者的文化适应与文化选择,以期从中得到某些启示,指导汉语典籍英译实践。
作为儒家学派的经典著作之一,《论语》是一部语录体散文集,主要记载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并集中体现了孔子的儒家思想。《论语》充满了丰富而独特的东方哲学,是中华文化智慧的结晶,历经千年而不衰,其中的名言警句至今仍然广为传诵。改革开放之后,特别是进入新的世纪,随着中外交流的不断深入,伴随着汉语热以及孔子学院在世界各地的兴建,《论语》已被译为多种语言,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鉴于《论语》的文言文性质,其中必然蕴含着丰富而独特的中华文化。而多个英译本对中华文化的呈现情况,还是值得商榷的。
本文选取英国著名汉学家、文学翻译家威利和中国著名翻译家、汉学家刘殿爵的《论语》英译本,尝试探讨他们在汉语典籍英译实践过程中的文化适应与选择。
(1)曾子曰:“……传不习乎?”
威利译:Master Tseng said ...Have I failed to repeat the precepts that have been handed down to me?[8]5
刘殿爵译:Tseng Tzu said ...Have I passed on to others anything that I have not tried out myself?[9]6
对比上述译文,读者可以明显地发现,两位学者对“传不习乎”的翻译是有区别的。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差别,笔者认为,这是因为他们对文言动词“传”和“习”的理解存在差异。首先,动词“传”当然是“传授、教授知识”的意思,无论是“handed down”,还是“passed on”,两者的翻译可谓大同小异。问题的关键是如何理解动词“习”。在文言文语境里,应该把“习”当作“反复温习、实习”来理解,简单地将之译为“repeat”则失之偏颇。比较而言,“tried out”效果更佳。另外,较之“handed down to me”,“passed on to others”更具实践意义,能够更好地适应文化语境。
(2)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刑……惠。”
威利译:The Master said ...moral force ...the soil ...punishments...exemptions.[8]43
刘殿爵译:The Master said, ...benign rule, ...native land....the law, ...generous treatment.[9]64
两位对于文言名词的翻译也是不尽相同的。整体上来讲,威利先生遵循的是直译法,比如将“德”译为“moral force”,将“土”译为“soil”,将“刑”译为“punishment”,将“惠”译为“exemption”;而刘先生选择的是意译法,相应地分别将之译为“benign rule”“native land”“the law”和“generous treatment”。
实际上,这里所提到的四个文言名词,两两一组,分别代表的是君子与小人不同的人格特征。孔子认为,君子应该具有高尚的道德情操,即“德”;应该具有远大志向,关心国家大事,即“刑”。相反地,小人则目光短浅,常考虑乡土之情,计较个人得失,也即“土”和“惠”。笔者认为,为凸显君子与小人的差异,仅仅直译上述两对文言名词是不够的,需要适当地选择意译,这样会更适应其背后隐含的文化意义。
(3)曾子曰:“慎终追远……”
威利译:Master Tseng said, When proper respect towards the dead is shown at the end and continued after they are far away...[8]7
刘殿爵译:Tseng Tzu said, ‘Conduct the funeral of your parents with meticulous care and let not sacrifices to your remote ancestors be forgotten ...’[9]10
如果说二者对(1)中文言动词的译法大同小异,对(2)中文言名词的译法不尽相同的话,那么对“慎终追远”的翻译可谓大相径庭。尽管学界对“慎终追远”的理解至今仍然存在差异,但将“追远”译为“continued after they are far away”确实值得认真考量。笔者认为,刘先生的译文更好地尊重和适应了儒家的思想与文化意境:谨慎地对待父母的葬礼(去世),追念久远的祖先,民风自然会变得淳朴敦厚。
我国著名翻译理论家胡庚申教授提出的翻译适应选择论适应了翻译这一生态环境。胡庚申认为,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应该做出适应性选择,以适应语言维、交际维和文化维的要求。笔者认为,较之语言维和交际维,在汉语典籍英译实践中,译者更应该注重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和选择性适应。因为对汉语典籍里隐含的文化信息的适应性翻译关系到世界对中华文化的准确理解和认识,关乎中华优秀文化在世界的传播与弘扬。
通过对上述中西两位翻译家的《论语》英译文的比较分析,笔者认为,与西方翻译家相较,中国本土翻译家在文化维的适应与选择上似乎更胜一筹,这也进一步印证了前文所讨论的内容,即中国本土翻译家有资格,并且有能力从事汉语典籍英译工作。当然,在汉语典籍英译方面,中外译者应该相互借鉴,取长补短,齐心协力,共同致力于中华传统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扬,促进中华文化与世界文化的交流。
[1]潘文国.译入与译出:谈中国译者从事汉籍英译的意义[J].中国翻译, 2004(2):40-43.
[2]BASSNETT S.Transplanting the Seed:Poetry and Translation [G]//Bassnett S & Lefevere (eds.) A.Constructing Cultures:Essays on Literary Translation.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58-66.
[3]刘宓庆.文化翻译论纲[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6:245.
[4] 杨自俭.对比语篇学与汉语典籍英译[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5(7):60-62.
[5]方梦之.中国译学大辞典[Z].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122.
[6]黄国文.典籍翻译:从语内翻译到语际翻译:以《论语》英译为例[J].中国外语,2012(6):64-71.
[7]胡庚申.翻译适应选择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97.
[8]孔子.论语:汉英对照[M].威利,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9]孔丘.论语选萃:英汉对照[M].刘殿爵,付雅丽,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有限公司,2011.
【责任编辑郭庆林】
2016-03-12
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14-GH-620)
武娜(1978—),女,河南郑州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王红涛(1989—),男,河南郑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H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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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726(2016)08-004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