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学情让阅读过程清晰起来——以《梅雨》一课教学为例

戚豪锋

去年，在参加浙江省台州市青年骨干教师研习班的“指向高层次阅读能力提升”的研讨活动中，笔者执教开明国文教材《梅雨》一课。回顾这堂课的讲授过程，我由前期的无从下手到逐渐清晰，从教师的解读到学生的习得，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思索与实践。

一、潜心研读，尊重学情

1.初读，难识庐山真面目。

《梅雨》一文给人最初的印象是很难教的。初读之，该文语言平淡无奇，给人一种索然无味之感，没有情感的凸显，没有过多华丽辞藻的玩味，也没有明显语言训练点的捕捉。一切都是那样的索然无味。

一番解读，三大烦恼浮上心头。

烦恼一：语文元素难以捕捉。开明国文教材距今比较遥远，再加上散文“形散”之特点尽显其中。这么大的时空差距，如何让学生去捕捉当时的语文元素，以及去感同身受当时的场景，对于现如今的小学五年级学生来说有点难度。

烦恼二：语用点难以挖掘。《梅雨》看似抒情性的文字中却藏着说明文式的文字述说，这给笔者的教学带来很大的困难，而对于文体特征的处理也成了困顿。到底要不要教这种说明性的文字？该以说明文方式去处理，还是以散文方式来执行呢？

烦恼三：文本情感基调比较隐晦。这篇文章的情感基调特别不明显。有烦，全文可见，但烦得不突出；有喜，在文章最后两段，一处“面有喜色”，一处“啊！这真正是‘黄梅天气’！”都略微提到，喜得又不突兀，难以在情感主线上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梅雨季节的生活经历——这种平平淡淡的感觉虽然是近在咫尺，却又给人一种朦胧的距离感。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对于这篇文本的解读几乎使不上劲。

2.再读，却见柳暗花明。

静下心来再次细读，文本另一特点“形散而神不散”逐渐浮出水面。顺着文本这样的情感思路走下去，居然慢慢地发现了一些亮点和潜藏在文字背后的秘妙。

（1）反复句式的运用表“心烦”。

我惊喜地发现，文中出现了这样的句式：“屋子里墙也出汗，础石也出汗”“院子里，东一个水潭，西一个水潭”“檐溜一滴一滴的，挂在檐头颤动，一会儿，这边落下一滴来；一会儿，那边又落下一滴来”“只见天是一片茫茫的灰色，地也是一片茫茫的灰色”。这样四句带着反复韵味的句子，在这样的反复中发现作者的“心烦”一览无遗，这是解读本篇文章的一个最大的发现。如果能够将此句式运用合理，对于学生理解本篇文章无疑是一方重要的奠基石，进而能够走进作者的内心世界，学生的体悟就能和作者的心情融为一体。

（2）词语运用凸显心情。

再次咀嚼，又发现满篇的“烦情”流露却没有一个直接的“烦”字，而这种心情恰恰藏在文本的字里行间中，尤其落在一些关键的词句上。假若去掉这些词句，文本就根本无法体现出这种心情。如：“小小的雨点落下来，水潭面上，便起了很多圆涡，慢慢儿放大放大，织成纷乱的鱼鳞纹。”这句话中的“纷乱”就起到了一词定心情之效果。如果去掉，“烦”情荡然无存。文中诸如此类词语还有很多，如“不胜重负”“歪歪斜斜”“侧首垂尾”“无聊”等等。词语的发现让本课的教学目标开始渐渐清晰起来，使得这节课所要呈现的教学内容也在此更加凸显。

（3）有烦有喜，先抑后扬。

初读的时候，觉得虽有喜，但是喜得不够突兀。但是读到“到处听得‘泥滑滑’、‘泥滑滑’的啼声，夹着‘阁阁阁阁’东一声西一声的蛙鼓。‘今年不欠秧田水’，披蓑戴笠，正在田里耘草的村中人，都面有喜色，不觉得久雨的沉闷。”这句子中有了新的突破，其中的“蛙鼓”和“泥滑滑”两个词跳入了眼帘，查找了相关资料后发现，“蛙鼓”象征着丰收的喜庆，“泥滑滑”是竹鸡发出的叫声，也是竹鸡繁殖高峰期的象征，又有“今年不欠秧田水”这样的语言文字作为背景映衬，实在巧妙。

这样的研读让人振奋，那种平淡无味的文字带来的烦恼荡然无存，抓心情的跳跃成为了我初次备课、上课的一条主线，也准备在这种“丰收的喜悦”上大做文章，顺便也将王国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搬上课堂。

3.试教，问题意外忽现。

第一次试教，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设计在学生面前却漏洞百出。

譬如，对于“烦”之原因的提取，目的指向课文1～3自然段，结果学生竟如散文形散之特点一般，顾左右而言他，总是找不到点子上。反复的句式，学生比较容易找到，但是让其说说读出什么样的情感并试着来读一读，却总是游离其外，情难到位。描写老公鸡句子的时候，用了“躲在屋檐下”，这个“躲”字既可以看出老公鸡的无助，又可以进一步体会作者内心之无奈，却被学生“无情”地忽略了……

学生的情感体悟完全来自于对语言文字的准确把握，如果把握不到位，情感体验要么是虚假的，要么就是完全游离。究竟是我操作不当呢？还是学生对于语言文字的敏感度还没有到达开明国文教材的层次？笔者再次陷入沉思。

二、合理设计，回归学情

回顾前期的种种，发现自己的解读只是囿于自身的院墙之内，完全忽视学生的学情，想当然地为自己的意外所获而欣喜。多次探讨之后，我决定从关注学情入手并尝试着开始做如下的突围：

1.视角的突围。显然，前面的解读虽自认为精彩，但是还有所欠缺，必须要将视角转向学生，做出适当的调整。特别是四句反复的句子，虽然解读出来堪称本课一大亮点，但是这样的言语形式无法真正引起学生内心的共鸣，不可谓不遗憾。看来，五年级学生的认知水平还无法独立感知这样的句式，必须要为其找到一个合适的“梯子”。潜心细想，每句话的背后都潜藏着两个字——真烦，如果在每句话的后面加上这两个字并尝试着读一读，是否能够激发学生对于这四个句式的感悟，让学生从原来的情感窠臼中突围出来呢？

2.文本的突围。如果局限于本篇文章，学生确实难以准确地把握文本，究其原因有二：一是文本的年代离学生太远；二是连老师都难以一时读出其中的韵味，何况五年级学生，而且还是在一节课的时间限定内。给学生找一条契合之路成了必须，否则学生的学习无法真正发生，所有的解读都将流于形式。那么，如何才能找到一条契合之路呢？我想，要么从教材中去发掘，要么再从课外去寻找相类似的语言形式。机缘巧合，我在人教版四年级上册《钓鱼的启示》里面找到了这样的一句话：“晚霞辉映的湖面上溅起了一圈圈彩色的涟漪。不一会儿，月亮升起来了，湖面变得银光闪闪。”刚好和本文的“小小的雨点落下来，水潭面上，便起了很多圆涡，慢慢儿放大放大，织成纷乱的鱼鳞纹。”形成了强烈的情感反差，虽然描写的是同一景物，但是在用词上却完全不一样。通过比较阅读，学生的感知应该更加明晰。因此，我将这样的阅读教学策略定位为“不同心情，不同语言”。

3.言语的突围。优秀的散文作家，能够用语言精准地捕捉精微的感觉和知觉，能够用语言贴切地传达丰富而细腻的人生经验，尽管有时初看似乎是些很普通的语句。比如：“屋子里墙也出汗，础石也出汗。”“檐溜一滴一滴的，挂在檐头颤动，一会儿，这边落下一滴来；一会儿，那边又落下一滴来。”这些语句虽然散落在文章的各个节段，但是只要稍加留意，是不难发现的。这样的反复句式的呈现，无非是在表达着作者因梅雨天气而滋生的恼人的情绪，且将这样的句式藏于文中。我惊奇地发现，运用颜色的鲜明变化来凸显出作者自己的心情变化，是文本的特色之一，也是教学的抓手之一，可以为学生理解文本，深入地感悟作者的心情打开一扇大门。从这一处入手，无疑为学生的语文学习指明了方向。

三、深入反思，依托学情

在一番交锋与审视之后，我心中的谜团豁然开朗，其教学内容以及教学策略也逐渐明晰起来。遂将教学目标定位为：1.通过对文章语言文字的梳理，了解梅雨的知识，概括梅雨的特点。2.能够有感情地朗读课文，学习运用“反复”“不同的心情，不同的词语”来描写景物的方法。3.尝试运用“反复”“不同的心情，不同的词语”来描写景物的方法来进行，体悟独特的情感。

课堂上，我先出示《约客》，比较心情感受。整理学生阅读文本之初感受，板书“烦——喜”。找出令作者心烦的句子，分为三个板块教学，即第一个是反复句式的学习，第二个是“不同词语、不同心情”的落实，第三个是关于颜色的变化体会心情的变化。最后以“又回到了院子，我的眼前忽然一亮……”为开头，再来写一写院子里的各种景物，体会作者心情的变化。

这节课下来，前面所有的困惑都迎刃而解。学生从文本出发，能够从这些关键语句中体悟作者的烦情，并在最后的写话中将由烦转喜的写法——“不同心情、不同词语”落实到位。基于以上备课——磨课——实施，我认为，一节好的阅读教学课必须具备以下几个特点，才能带学生走向语文学习的另一个高地：

1.清晰的文体特征。教与学之把握，文体特征的明晰尤为重要。脱离文体特征，阅读教学也将走向平庸，无特色可言。

2.清晰的教学内容。《梅雨》一文，作者用其独特的语言来表达其独特的一种生活情怀，其独特之处不是在于梅雨天气时的那份情感，而是在于作者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表达。因此在确定体悟作者独特情感时，应从这些“不同词语、不同心情”“颜色的变化”“反复”言语形式中去准确把握，体味作者如何使用这样的言语形式来抒发自己独特的情感。这是这节课要重点落实和掌握的，也是本节课所要教学之内容。

3.清晰的言语获得。《梅雨》中反复的句式虽然看起来非常的光鲜亮丽，但是和学生的生活经验还是有差距。如何架构，让学生从中找到贴近自己的言语出路，是至关重要的。在每句话的后面添上两字——真烦，无疑起了点睛之笔，由原来的抽象的归纳返回到了具体的语句。学生在反复的诵读中，不知不觉，也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开始慢慢地浮现出了梅雨天气那闹人的画面，此情此景，无不蕴含在这一句句反复的字里行间。后面的颜色变化以及表达心情等词语，都在向读者和学生们讲述着作者在这样的天气里面那种独特而又复杂的心怀。

附：

梅雨

今天还是下雨，真是下不完的雨！

已经六月中旬了，但因阴雨连绵，昨天晚上，睡时还盖上棉被呢。

屋子里墙也出汗，础石也出汗；桌沿、凳面都湿漉漉的，触着手，又腻又粘。书架上的书籍，上月刚刚拂拭过，今天抽出一册来看看，面上已经斑斑点点，生了白霉。气压太低，空气中水分太多，只觉得全身筋骨弛懈，呼吸也不很爽快。这样的天气，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害病。

院子里，东一个水潭，西一个水潭。小小的雨点落下来，水潭面上，便起了很多圆涡，慢慢儿放大放大，织成纷乱的鱼鳞纹。檐溜一滴一滴的，挂在檐头颤动，一会儿，这边落下一滴来；一会儿，那边又落下一滴来。墙上的青苔，分为鲜绿，许多蜗牛满墙爬。花坛里的各种草花，好容易才抽茎长叶，柔株不胜雨水的重压，都歪歪斜斜偃[yǎn]卧着，看去怪可怜的。还有那老公鸡，也侧首垂尾，很无聊地躲在檐下。

趁现在雨小，出去走走罢。只见天是一片茫茫的灰色，地也是一片茫茫的灰色；远山不见了踪影，近峰也只有一个淡淡的轮廓。到处听得“泥滑滑”、“泥滑滑”的啼声，夹着“阁阁阁阁”东一声西一声的蛙鼓。“今年不欠秧田水”，披蓑戴笠，正在田里耘草的村中人，都面有喜色，不觉得久雨的沉闷。

走过邻家果园，原来树上的青梅，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转成了很分明的黄色——啊！这真正是“黄梅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