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范式与建构*——认知传播学研究的几个关键问题

2016-02-19 10:02欧阳宏生朱婧雯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6年9期
关键词:认知科学传播学媒介

■ 欧阳宏生 朱婧雯

(作者欧阳宏生系四川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新闻传播研究所所长;朱婧雯系四川大学新闻传播研究所2014级博士研究生)



意义·范式与建构*
——认知传播学研究的几个关键问题

■欧阳宏生朱婧雯

认知传播学以人类的“认知”和“传播”两大本能作为研究对象,沿用系统论的研究思路,即将“认知”与“传播”作为人类进化系统的两大组成部分,分别探究二者的规律内涵,厘清“认知”“认知科学”“认知传播学”三大基本概念及其内在属性;又以整体的视角,遵循“认知”与“传播”相辅相承的现实运作,将“认知”中的“传播”与“传播”中的“认知”结合起来,探索人类现实生活中认知传播的本质规律,提高人类的认知自觉、优化人类的传播路径、提升人类认知传播的效率效果、形成认知传播学研究的理论框架、彰显认知传播学研究的目的和意义。在此基础上,界定认知传播学研究的基本内容和理论架构,形成宏观应用与微观应用双重路径的范式体系。

认知传播学;认知科学;传播路径;学科体系

作为一门跨学科多种学科交叉发展的新兴研究领域,认知传播学的研究一方面以历经近40年发展历程的认知科学、认知神经科学为依托,借助认知科学对人类运用人脑和心智进行信息加工消化进而形成认识客观世界并改造客观世界的内在能力,基于自然科学研究范式的解释分析,为人类认知传播行为的研究提供最为科学实证的支撑;另一方面认知传播学的研究以人类最为日常的信息传播行为为对象,探寻以人类为主体的传播行为发生过程的规律和机制,为后现代思潮转向背景下,基于多元媒介和信息载体的传播行为提供人类认知规律为保证的科学分析。①因此,认知传播学的研究是迫切的同时也是极具社会实践价值的。然而,任何一门新兴学科的开拓式研究都不可能直接采取“拿来主义”的态度,而应以更加严谨、更加执着、也更具创新、更有魄力和洞察力的学术钻研精神,步步为营地为认知传播学更加长远、更有深度的发展奠定坚实的学术根基。至此,有必要首先厘清认知传播研究的一些关键概念,既为夯实根基也为开拓掘进。

一、认知传播学的核心概念

任何有创新性的研究都必须要有明确的研究对象。认知传播学是一门交叉的跨学科研究,其研究对象应该分为两大方面:一是认知;二是传播。二者属于相辅相成的关系,凡是有认知的地方必有传播现象的发生,而传播目的的实现是以人这一主体的认知作为衡量效果的。由此,下面以“认知”“认知科学”“传播学”再到“认知传播学”的概念剖析路径,厘清认知传播学研究的对象及边界。

1.“认知”

“认知”指人们认识活动的过程,即个体对感觉信号接收、检测、转换、简约、合成、编码、储存、提取、重建、概念形成、判断和问题解决的信息加工过程。其中,这个看似简单的过程实际非常复杂,是经由人类诞生以来逐渐发展形成的表征意识及人脑复杂的瞬时运算最终完成。具体来说,可以将“认知”的过程分为三大阶段:一是“感知”;二是“认识”;三是“表征”。

首先,“感知”是“认知”的第一步,是人类主体运用特有的五大感觉器官(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吸收外部客观世界的过程。尽管对于现代人类来说,“感知”无处不在、时刻发生甚至无需刻意完成,仿佛是人类天生的生理功能,而实际上这种看似无意识的感知能力却是人类作为一种高级生物经历长时期的发展从下意识行为向潜意识行为最后再向无意识行为这样一步步转化而来,成为人区别于其他生物、由动物向人转化的最基本的功能之一,人类由此形成了主体/客体的二元对立的初级意识,在“感知”客体对象的过程中形成了一种主体“我”的基本概念,为后续的语言形成、信息交流、团队协作提供了初步的生理保证。②其次,“认识”是在“感知”的基础上,将从主体之外的客体世界吸收而来的内容转换成基本的“信息”,转换的实现需要一定的中介,这个中介就是如今我们习以为常的语言,而人类的语言能力并非与生俱来,同样是伴随人类长时期的进化发展由最初的“前语言”③发展成为能够相互交流共享的正式语言。正是通过语言符号这一桥梁,由人类感官感知得到的外界客观世界成为人类能够识别的内在信息,为人类创造文明、改造世界提供了保证。最后,“表征”是一种后认知状态,继“感知”“认识”完成之后,人类需要将从外界获得的数据信息加工计算进而实现输出利用、赋予信息以意义——一方面更加深刻的认识客观世界的本质;另一方面充分利用自然规律为我所用,创造属于人类的先进文明。这个阶段是以符号作为支撑,使人类从具象思维向抽象思维转化,在此思维能力的推动下,人类将客观世界中获取的信息再次生成为更加复杂多元的表征,创造出超越语言的多种符码,进而通过利用为改造世界丰富人类文明、创造社会提供了保证。例如现今日益发达的自然科学,就是人类从“感知”世界、“认识”世界、再将所得信息“意向”化后的成果,动能、光能、原子能的发明和利用为人类创造了超越客观世界的人类世界,而所有的一切,从源头上来说,都是人类个体由感知、认识、表征组成的“认知”这一核心能力的发挥得来的。

2.“认知科学”

认知科学是关于自然的和人工智能的研究④,是以认知过程及规律为研究对象,研究人类感知和思维信息处理过程的科学。它包含神经科学、心理学、语言学、符号学、修辞学、人类学等学科。

认知科学正式确立于1956年在荷兰达特茅斯(Dartmouth)召开的人工智能研究讨论会,由此拉开了认知科学作为一门专业研究领域的发展序幕。1978年10月1日“认知科学现状委员会”递交斯隆基金会的报告这样定义认知科学:“关于智能实体与它们的环境相互作用的研究”,它们共同的目标是“发现心智的表征和计算能力以及它们在人脑中的结构和功能的表示。”⑤如果说认知科学诞生初期是以人工智能研究为中心的话,其后的20世纪60至80年代在哲学、心理学、语言学等领域掀起的、以反叛行为主义为旨的“认知革命”则使认知科学趋于成熟。“……认知科学……在一定程度上是美国理智生活中行为主义的对立面……它表达了试图进入心智来研究认知过程,而取代仅仅研究对刺激的行为反应。”⑥充分说明了哲学、心理学、语言学以及后来的符号学、传播学等对于认知科学研究的重要作用。

具体而言,认知科学就是以人类认知流程为对象的专门科学研究,从“认知”的三大阶段来看,“认知”是一个相对复杂且逐渐无意识化的过程,“认知科学”旨在将这一已经被无意识化的过程按照其发生发展的规律进行“意识化”还原,从自然科学的角度而言,能够更进一步探索人类本身大脑运作、神经加工的规律,为神经科学、医学等学科的研究提供科学的研究视角;从社会科学的角度而言,能够阐释人类诸多行为表征的潜在规律,于细微处感知人类文明的潜在转向,预测甚至预警人类进一步改造世界过程中的文化趋向及可能危机。

3.“传播学”

传播学,简而言之,是研究信息传播的科学,而传播离不开主体对于信息的采集、对于信息载体或传输渠道的选择利用、传播对象的接受即传播效果三个大致的流程。传播学的发展经历了大致三个阶段,20世纪20、30年代传播学先驱在传统的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等学科融合的基础上,以服务于战争和政治的研究背景为目标,踏足信息传播效果研究之先河,开启传播学研究之幕;20世纪40年代,诸多学者的研究成果为传播学奠定理论基础,如拉斯维尔的“5W”传播模式和传播的社会功能,拉扎斯菲尔德的“两级传播理论”“意见领袖”、卢因“把关人”理论等,施拉姆正式确立了传播学在人文社会学科中的地位;50年代后,传播学研究走向高度自觉,诸多学者加入到传播学研究中来,从效果、过程等不同角度展开对信息传播的研究,形成了传播学研究的传统学派、批判学派,前者注重研究的实践性,以量化分析为方法支撑;后者注重研究的社会性,侧重以思辨为主的质化分析。

大多数社会理论,包括媒介理论,从来都不是完全革新性的,即不是后者完全颠覆前者的关系,这些理论总是前后传承的,是特定时期的产物,因为“科学在本质上、自然而然地镶嵌着文化”⑦。此后,传播学的理论随着社会文化、科学技术的发展而不断演进,尤其是在新兴媒介技术高速迭代的当前,各种新兴的、顺应时代发展的传播学研究在领域和方法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拓展。

“人文社会科学从本质上讲就是人类自我认识的知识体系和理论体系。历史证明,一门真正成熟的人文社会科学总是自觉而充分地意识到它是人类自我认识的一部分。……传播学所要研究的核心内涵不是毫无生命的传播过程本身,而是活生生的信息人。”⑧传播学历史理论为基础,在当下的传播环境和社会背景之下,将传播主体这一信息人作为传播研究的拓展方向之一,将信息人的认知这一驱动传播、主导传播过程、影响传播效果即贯穿信息传播始终的关键环节作为传播学研究的新兴切入点,将“认知”运用于传播学理论革新的建构之中,既是传播学启于跨学科理念的精神继承,又是传播学人文本质的回归。

4.“认知传播学”

认知传播学,顾名思义,是认知和传播融合研究的理论系统,是研究人在传播活动中人脑和心智工作机制规律的学说,是人们运用认知科学成果,研究大众传播中传播主体、传播客体、传播行为、传播内容、传播流程等发生发展规律的科学。

构成人类“认知”本能的“感知”“认识”“表征”三大阶段形成了一个非封闭式的循环流通结构,将外界客观信息转化形成了可以累积、加工、传输的信息(语言或符号),这一过程正是认知传播研究所揭示的“认知”中有“传播”,“传播”中有“认知”的交互联动效应。正是这一交互关系成为了认知传播学建构的根本科学依据,也是形成了“认知”科学与“传播”科学的融汇的有力支撑。因此,“认知传播学”的研究一方面缘于社会高速发展、尤其是以新兴媒介技术的进步推动信息流动频率提升,进而为人类的“认知”赋予了更为丰富的内涵,使得原本单一的语言认知向着多元的语言、图像、声音复合认知转型。至此,“认知”成为与“传播”相伴而生的意识现象,而“认知传播学”将侧重点放置于“传播”之上,试图从“认知”的视角切入对于人类传播现象的深入解读和科学评估。就二元论的角度而言,从“认知”视角进行的“传播”研究同样也有利于从“传播”的角度重新审视人类“认知”的本能,既符合社会规律又丰富了“认知科学”研究的内涵和外延。另一方面,“认知传播学”研究得益于科技进步为探索人类“认知”黑箱提供了技术保证,尤其重要的是,在传播中日益进化变迁的人类“认知”体系,能够通过相关设备的数据捕捉和系统分析,真实还原信息传播过程中人类的“认知”机制,从而把握“认知”规律,既推动“认知科学”的进深,又为社会信息传播乃至文明创造提供基于“认知科学”的客观数据支撑。

无论从“认知”角度切入“传播”还是从“传播”视角开展“认知”研究,都是一种跨学科的交叉研究视野,是神经科学、心理学、语言学(文字语言学、声音语言学、视觉语言学)、符号学、修辞学、社会学、广播影视学、新闻学、传播学、新媒体等科研领域融合发展的结果。“认知传播学”是将人作为研究主体,以信息为中介、以多元媒介形态为载体、以社会风俗及大众流行体系为支撑,对“感知”完成的信息摄入到“认识”带来的信息加工再到“表征”建构的知识体系和行动方式这三大“认知”流程进行细分剖析,把握人类主体传播过程中的“认知”机制和规律。要完成“认知传播学”的这一研究体系,离不开神经科学的可视化数据分析、心理学对于精神分析等成果的借鉴、语言学对于信息表征的形态识别、符号学对于人类形象思维信息加工的辅助阐释、修辞学对于人类信息加工和输出过程的内在规律把握、新闻传播学对信息的媒介式表达与传授关系的理论移植……总之,“认知传播学”作为顺应当代社会形态的新兴研究领域,是以往任何单一研究领域所无法解释与涵盖的,只有综合运用“认知传播学”相关学科的理论基础并加以探索创新,才能真正把握“认知传播”的核心实质。

二、认知传播学研究的目的和意义

认知传播学研究旨在将认知科学与传播科学两大系统进行有机整合最终形成既有理论基础又能指导实践运作、既有人文理论阐释又有科学规律评估的跨学科交叉理论体系,形成在纵深度和宽广度两大方面都具有广阔前景的学科框架。认知传播研究的目的和意义从四个层面彰显其学科价值与应用前景,形成从以“认知”科学和“传播”科学两大部分规律基础研究到认知传播学科体系系统研究的跨学科、融合视野的递进式研究范式。认知传播学研究的首要目的在于剖析新兴的社会语境下以人的认知机制为影响因子对信息主体传播流程的作用力,并以此为基础一方面进一步把握人类以认知传播能力为核心的演进路径,从自然科学的角度更深入地了解人类自身的认知传播机能;另一方面为社会信息传播提供更好的方式创新,净化传播环境、优化传播策略、提升传播效果,从社会科学的角度完善人类文明的传承与进化空间。其次,通过认知科学与传播科学的交叉进深式研究,形成认知科学视野下的传播研究和传播科学视野下的认知研究,突破了单纯“认知”科学研究和“传播”科学研究的局限性,更加有针对性地开展两大学科的研究任务、拓展两大学科的发展空间,顺应了信息时代中主体“人”的传播与认知并行运作的现代性生存演化机制,更加符合现代人的发展规律以及社会演化的规律,具有广阔的科学前景。再次,通过对认知传播基础规律的把握和探究,开拓和建构一门新的学科,建立认知传播的理论体系,既是认知科学与传播学理论建设和实践应用的需要,也对繁荣哲学社会科学经营具有重要意义。具体来说,以下四点是对认知传播研究的目的意义的充分呈示:

1.认知科学是研究人类感知和思维信息处理过程的科学,通过对传播和接受认知行为的定向分解、静态剖析、局部研究等,在多屏理念引导下,以更好地活跃传播思维、创新传播方式、丰富传播内容、优化传播效果。这一环节充分体现了认知传播研究将主体“人”作为认知科学与传播科学研究核心的科学理念——“人”是一切传播活动的驱策动力,“人”生存于信息的传播与接受过程中,而无论是传播还是接受的效果都涉及到以“人”为核心的、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认知行为。因此,认知传播研究的出发点就在于对于主体“人”本质本能即“认知”行为的回归,将看似平常的传播行为进行认知视角下的专门细分、严格探究,将人类进化过程中逐渐无意识化的认知传播流程重新进行科学的研究,将处于不断变动的认知传播流程进行“暂停”式的放大呈现,既是对人类本质研究的深入体现,也是人类思维进化的必然趋势。在具体的传播活动中,传者与受者的认知过程可以通过各种科学仪器得以测量获得直接的数据支撑,在对数据进行分析评测的基础上,可以形成传授者对于某一具体信息表征形式的微观反应规律,从而为制定详细的传播策略、创新拓展丰富的传播内容、更有针对性的优化传播效果奠定了最为根本的主体保证。

2.将认知科学用于大众传播中传播主体、接受主体、传播行为、传播内容、传播过程等的研究,以动态视野把握传播流程中的认知反映,有利于客观把握传播者、接受者的心理机制,有利于优化传播内容,最大可能地提高传播效果。以更好地建立内容生产保障体系,正确地评估内容传播质量,科学地评估内容传播效果。如果说前一项研究目的的彰显是通过对“人”为主体的认知本能的回归,形成了“认知”视野中的“传播”研究意义的话,那么这一层次的研究目的则旨在将传播本质置于研究的重点,从传播的具体环节中探索传授主体的“认知”本能,形成“传播”视野中的“认知”研究意义。这一层面的研究更加注重研究对象的流程性——也就是说,认知传播研究的对象并非孤立、静止的,而是处在不断变动的传播过程之中。回归认知传播的程序性,也就是强调了从动态的视角出发展开传播中的认知研究。这一意义的凸显,首先需要对传播过程进行科学的细分,其划分的依据在于每一流程的主体认知效果的差异。认知差异是导致传播环节异化的首要因素。因此,如果能够对传播流程的认知规律进行科学研究、科学管理,那么对于提升传播的科学性具有直接的指导意义。从长期的研究积累来看,传播流程中能够触发主体不同认知效果的构成为:传播主体、传播客体(传播内容)、接受主体、传播途径、传播效果。而研究路径的展开既可以从传播主体出发,探究有意识的传播效果关系,又可以从接受主体出发,探究接受主体对于信息接收过程中对于传播客体的解读认知、传播效果的呈现,从而形成相互交织、相对完善的传播过程研究,有利于提升传播效果的针对性。

3.建立认知传播理论,有利于拓宽传统认知科学和传播学的研究路径,回归价值理性重构学科蓝海,丰富认知科学与传播学的研究内容,增强认知科学与传播学的针对性。在静态的微观研究与动态的宏观流程研究两大基本规律探究的基础上,形成认知传播的理论基础、整合多元学科中的交叉理论架构认知传播的理论体系,既是基础研究、实践研究的目的,又是认知传播学科建构形成完整性、理据性、科学性、前景性兼备的交叉学科的储备。从研究对象的特征而言,无论是认知科学还是传播科学,都无法脱离传播中的认知现象以及认知中的传播行为,传播与认知二者是相辅相承、决然不可分割的两大人类主体本能,只有在认知中把握传播并且在传播中探究认知,才能避免单独的认知科学与传播科学研究的盲目性,为认知科学与传播科学长远可持续化发展提供符合社会规律、人本规律的科学视角。因此,认知传播研究的第三大层面致力于梳理基础理论、总结实践应用规律,突破认知科学与传播科学分别独立研究的局限,为认知科学的研究提供了一种科学有效的支撑和切入点、也为传播科学提供了符合基本规律的落脚点与发展视野。无论是对方兴未艾的认知科学还是相对悠久的传播学研究来说,都是一次积极有效的创新式探索,为两大独立学科的发展提供契机,增强了认知传播科学的针对性。

4.开拓和建构一门新的学科,建立认知传播理论体系,是认知科学与传播学理论建设和实践应用的需要,是认知传播实践发展的需要,它对于繁荣哲学社会科学具有重要意义。纵观国内外相关研究,尽管有众多从“认知”或者“传播”或者“认知传播”为视角展开的研究成果,但是至今仍然没有以“认知传播”为明确研究对象的完整理论体系,始终缺乏完善、科学、系统的专门研究。⑨认知传播研究就是要以人类的“认知”本能为突破口,分析并阐释人类传播行为达成过程中的认知与动机、认知对传播内容的来源与构成的作用力、认知与传播方式的差异化表征、认知与传播效果的达成等方面,从多个角度形成完善、科学、系统的研究架构,在此基础上丰富认知传播学的理论体系。其中,认知传播理论体系的建构包括两大路径:其一,通过对具体传播现象中认知反映的实验设计、采样调查、数据收集和分析,形成认知传播相关的新兴规律,如采用神经科学研究方法建立符号刺激与个体认知反映之间的联动关系、以及从个体信息输入与信息输出之间的差异分析人类认知运作的内在逻辑等;也可以采用心理学、语言学、符号学的研究方法,分析人类信息加工的规律性,或者符号思维的内在逻辑等。从这一路径出发的认知传播研究侧重于创新性规律的发现发明,拓展认知学与传播学等学科的理论基础、丰富认知传播学的研究内容。其二,借鉴并通过理论推导、理论嫁接等方式形成能够解释认知传播现象、挖掘认知传播学研究领域的新生理论。例如将神经科学中脑加工机制的理论与传播学、符号学、语言学中的信息加工理论进行移植嫁接,形成能够解释认知传播过程中人类对语言等符号加工运算的有效解释。这一路径出发的认知传播研究则旨在发挥跨学科研究的优势,充分利用借鉴相关学科的理论基础,充实并发展认知传播学科的理论架构,为其他学科的研究提供一种全新的研究视野,减少认知科学、传播学等交叉学科研究的盲目性。在此基础上,形成认知传播学研究的理论体系,全方位、多角度地实现对于认知传播现象的深入分析,不仅有利于夯实认知传播学坚实的理论基础,而且能够极大的刺激认知传播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的研究热情,形成认知传播学更加宽广、更为持久的发展演进道路。

三、研究的基本内容和理论建构

认知传播学的形成及研究的展开是社会发展的产物,也是传播学、认知科学、语言学、符号学等相关学科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作为跨学科的新兴研究领域,认知传播学既要将作为学科建构基础的理论进行有针对性、有深度地拓展和创新,丰富认知传播学研究的视野、巩固认知传播学的学科地位和权威性。同时,认知传播学还要将理论研究与社会实践充分结合,一方面从社会现象中获取研究灵感、推进学科研究的时效性、不断延续本研究的创造活力;另一方面将研究推导得出的权威理论用于指导社会实践,将宏观理论用于传播研究运行中的微观细节,提高认知传播研究的可操作性和针对性。基于此,认知传播学研究的基本内容包含宏观理论建构和微观应用理论两大分支。

1.宏观理论建构。认知传播基础理论是认知传播研究中的学理部分,是探索认知传播本原的一般性、普遍性规律的理论。包括其本质理论、内部关系和外部关系理论。

首先,认知传播的本质理论,指的是从本质规律的探索路径出发,对认知传播的内在规律和机制的深入研究得出的具有一定科学性和规范性的规律总结。认知传播的本质理论研究要将“认知”与“传播”分别置于科学体系内进行内部规律的探索和研究,再将二者结合起来形成“认知传播”的交叉联动规律,才能触及认知传播的本质。包括学科的基本概念、学科的研究现状、学科的研究目的和意义、学科的本质特征、学科的功能与任务、学科的产生与发展五大部分。将学科建构的体系框架搭建起来的同时,为后续的认知传播深入研究和细化研究,厘清思路、划定边界。

其次,认知传播的内部关系理论。是从认知传播的内部关系入手,对认知传播内部涉及的相关领域进行细分并上升到理论高度,形成具有一定指导意义和普适性的规律汇总。与本质理论不同,内部关系理论研究内容更加强调研究视野兼具针对性和跨越性,即既要看到认知传播内部关系的组成部分,又要将其以整体性的思维进行分析研究,形成既独立又统一的有机整体,如此才能更加符合认知传播的实际规律。按照认知传播的内在结构,可以将研究内容分为认知传播与传播主体、认知传播与接受主体、认知传播与内容生产、认知传播的过程与模式、认知传播与传播效果五大部分,体现了主体“认知”本能贯穿传播全程的基本研究思路。此外,以“认知传播”为核心,五大部分之间的交互关系为对象形成的认知传播视野下传授主体与内容生产、传授主体与传播流程、传授主体与传播效果以及内容生产与传播流程、内容生产与传播效果以及传播流程与传播效果等部分基础上的整体性研究也是内部关系研究内容的重要方面,共同构成认知传播内在关系研究的丰富内涵。

再次,认知传播的外部关系理论。这一层面的研究内容侧重于将认知传播放置于更为宏观的视野进行分析研究,又可以分为两大逻辑指向。一是纵向展开的研究:个体的认知形成离不开群体以及社会的潜在作用,而个体的认知形成必然要伴随社会文化的整体性变迁,将认知传播的研究置于一个更为漫长的发展时期来看待,则更能够凸显群体文化乃至人类文明的发展对个体认知的递进式转向影响。从这一逻辑出发的认知传播外部关系理论研究具体包括认知传播的文化价值、认知传播的社会环境、认知传播的人文语境等。二是横向展开的研究:认知传播作为新兴的研究领域之一,与其他新兴的研究领域以及有一定历史渊源、相对完整的研究领域而言,是一种兼收并蓄的相关关系,认知传播的外部关系研究离不开对认知传播本领域与其他领域研究之间的跨领域关系研究的支撑,由此形成了认知传播与心理学、认知传播与语言学、认知传播与符号学、认知传播与社会学、认知传播与人类主体、认知传播与传媒等诸多领域。从这两个逻辑出发,才能丰富和完善认知传播的外在体系,拓宽认知传播的研究视野和理论基础,奠定本学科不竭的发展动力。

2.微观应用理论。认知传播应用理论是认知科学用于传播研究运行中的具体环节所进行的有可操作性、有针对性的研究。认知科学作为探究人脑或心智的工作机制的前沿性学科,运用于传播研究,对传、受双方编码解码的认知过程的科学化、微观化和智能化建设;而在媒介多元化与受众认知复杂化的当下,认知传播学对多屏传播和分众传播的深化和推进具有重要的意义。而将认知传播研究所得的理论规律运用于现实的传播实践过程,对提升传播者的素质、优化传播内容、求得最佳传播效果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具体而言,认知传播研究的微观应用层面包括以下方面。

传播主体认知研究。传播主体包括传播者与接受者两个部分,二者在实际传播过程中,身份由于信息获取度以及对于信息渴求度的不同处于不断的转换过程中,而不同的身份则决定了不同的认知出发点。传播主体的认知更加侧重于对于信息的表述以及个人价值观的无意识呈现;而接受主体则更加侧重于信息的筛选以及进行与自我价值观的碰撞与判断。在一定的时间或空间条件下,传授身份是不断更替的。认知传播研究则需要将个体的信息接收进行细分,对每一个环节的信息传授主体的认知态度以及情感变化等一系列反应进行统计分析,一方面更进一步探究人类在信息传播过程中对于信息处理的实际运作机制;另一方面为深刻把握传媒用户的心理,提供更为符合用户认知规律的媒介产品。

传播客体认知研究。传播客体也就是传播对象,是传播主体所加工产生的媒介内容的源泉与基础,是一种信息的初级形态。最原始的人类传播客体主要局限于能够感知的客观事物,而伴随人类形象化思维和象征能力、符号能力的发展,人类传播客体的外延得以极大的拓展,还包括了心理状态、精神状态或者能够表达一定意义、非客观的事物形态。从这一研究内容出发,能够分析人类对于传播对象的认知进化,从而把握未来信息呈现形态的多元可能。此外,在从人类对于传播对象的认知分析的过程中,也可以通过分析主体对于客观事物进行传播转化以及非客观事物进行传播转化的对比中,挖掘人类对外在对象事物进行以传播为目的的转化过程中所体现出来的认知规律,为人类认知神经运作、主体基于传播所进行的信息加工运作机制提供一种测量进路。

传播内容认知研究。从传播内容的角度,这一层面的研究对象包括不同媒介形态中所呈现的不同信息形态,如电视媒介中不同的节目形态(电视剧、新闻节目、综艺节目等)、广播媒介中不同的节目形态(新闻录音报道、重大事件现场报道、交通节目、广播剧等),还有各种新兴媒介如互联网、移动终端中所呈现出的各种多元信息形态。当然,除了以媒介形态为单位进行划分所得的内容形态外,还包括了其他传播途径中所包含的内容形态,如人际交流中的对话、群体传播中的演讲、宣讲等形式,都是传播内容的组成部分。不同的内容对于主体的认知激发都具有一定的差异性,传播内容认知研究旨在对这些不同形态基础上的主体认知路径展开细致分析,对每一种不同的内容形态进行认知规律的汇总把握,从而有效指导相关传播形态的实践,有利于提升传播的针对性、提高传播效果,也可以以审视的角度评估传播内容的实际价值,及时改进、优化传播内容。

传播媒介认知研究。这一层面以媒介为对象,从主体对于不同媒介形态本身所产生的不同认知效果出发,更加深刻的把握不同媒介形态的属性机能。在当前媒介技术高速发展的当下,媒介所承载的信息固然值得重视,但是信息呈现的形态、信息表征方式都无疑会受到媒介本体的影响和限制。而主体在接收信息的过程中,除了信息本身的内容之外,也会在无意识间深受媒介载体本身的信息干扰,从而带来不同的认知效果。麦克卢汉的“媒介即讯息”正是意识到这一规律的先驱。因此,不仅要意识到媒介本身强大的信息功能,还要将其纳入到主体认知的内容范畴中来,分析媒介本体的认知效果,才能更好的把握媒介规律、制作符合媒介认知规律的信息内容,更有针对性地选择利用不同的媒介承载信息,充分发挥媒介本身的信息作用,提高媒介传播的效果和影响力。

传播介质认知研究。传播介质与传播媒介一样承担着信息传播的中介作用,但是传播介质是一切信息的基础、是信息表征的基本元素构成,没有传播介质就没有信息形态,而媒介则会失去内容的承载而仅仅沦落为无用的机器。无论是人内传播还是人际传播或者组织传播,传播介质都是最为基础的中介桥梁,作为人类主体最基本的表征单元,传播介质代表了一种元认知,是一切认知的基础。“当人们对外界信息进行加工时,这些信息是以表征的形式在头脑中存储的。”⑩基本的传播介质包括语言和符号,作为人类形象化思维和象征思维的产物,决定了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的特有机能。作为一种元认知单位,人类的语言表征能力以及符号表征能力,不仅体现了人类思维的运作机制,也是信息加工的基本单元,而且还是形成信息流动即实现传播行为的基本驱动力。从元认知出发进行的研究能够更为直观的了解人类信息加工的机制,从而为不同的内容创作提供最为根本的介质保障。

注释:

①欧阳宏生、朱婧雯:《论认知传播学科的学理建构》,《现代传播》,2015年第2期。

②参见托多罗夫著《象征理论》一书中,对人类意识进化的二元关系形成的描述,其中对外界的感知是建构主体身份的关键。[法]茨维坦·托多罗夫:《象征理论》,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

③麦克卢汉将人类的进化过程分为语言媒介、印刷媒介、电子媒介,而洛根在麦克卢汉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了人类信息传播的阶段史,增加了前语言媒介形成了人类信息传播的四阶段史。参见[加拿大]罗伯特·洛根:《理解新媒介:延伸麦克卢汉》,何道宽译,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

④吴彩强:《从表征到行动——意向性的自然主义进路》,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52页。

⑤席勒尔:《为认知科学撰写历史》,《国际社会科学(中文版)》,1989年第1期;转引自熊哲宏:《认知科学导论》,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22-23页。

⑥Peter Baugartmer & Sabine Pay Reds.SpeakingMinds:InterviewwithTwentyEminentCognitionScience,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5,p.204.

⑦[美]斯坦利·巴兰、丹尼斯·戴维斯:《大众传播理论》,清华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5页。

⑧胡翼青:《传播学学科地位的再认识》,《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2000年第5期。

⑨与认知传播相关研究可以追溯到传播学诞生之初的传播效果研究,之后在国内外哲学、心理学等相关领域都有与认知传播交叉的切入视角,但是始终没有形成完整的体系、缺乏专门化、系统化的研究。参见朱婧雯、欧阳宏生:《认知传播:融合视野中多元传播的创新研究与学科建构》,《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3期。

⑩莫雷、冷英:《文本阅读:信息加工过程研究——我国文本阅读双加工理论与实验》,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9页。

(作者欧阳宏生系四川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新闻传播研究所所长;朱婧雯系四川大学新闻传播研究所2014级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张国涛】

*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研究专项项目“认知传播与后媒介时代传播”(项目编号:2082704194150)的研究成果。

猜你喜欢
认知科学传播学媒介
计算传播学:国际研究现状与国内教育展望
社会语言学的新发展:语言变异与认知科学的交叉研究
媒介论争,孰是孰非
书,最优雅的媒介
贵州民族大学“认知科学与技术”实验班
脑与认知科学贵阳宣言
意识的自然化之后——评《神经现象学:整合脑与意识经验的认知科学哲学进路》
传播学视野下刘乐筝乐艺术的文化特征思考
The Images of Hua Mulan in Chinese and American films
欢迎订阅创新的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