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视角下的西尔维娅·普拉斯的完美主义

2016-02-15 03:48钱亚萍
中华女子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维娅普拉斯西尔

钱亚萍

女性主义视角下的西尔维娅·普拉斯的完美主义

钱亚萍

作为心理健康素质的重要人格因素,完美主义始于对卓越的健康追求。基于西尔维娅·普拉斯的作品及后人关乎其的著述,本文对普拉斯做了非探索性因素与验证性因素的初步完美主义心理测评,得出如下结论:普拉斯在社会决定、自我定向、条理秩序、人际关系、焦虑、拖延等维度方面均表现出强烈的完美主义特征。消极完美主义引领普拉斯走向了自戕,积极完美主义则激励她书写下永恒的经典,成就了她的声名。在父权制依然大行其道、两性平等远未实现的20世纪,身为新女性的普拉斯,被她所生活的时代和社会及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性别偏见“赋予”了完美主义,因而,她身上及其作品中所体现出的完美主义,实际上也是广大女性被压迫命运的外在和显性表现,是反抗父权社会胁迫女性就范的必然产物。

西尔维娅·普拉斯;完美主义;女性主义;父权

完美主义始于“对卓越的健康追求”,是心理健康素质的重要人格因素。[1]69任一个体的体内均有这一人格倾向,但这一倾向的显现、程度却因人而异。20世纪的美国文坛见证了一位伟大作家的问世:她将“自白派诗歌”推向巅峰,被视为继艾米莉·迪金森(Emily Dickinson)和伊丽莎白·毕晓普(Elizabeth Bishop)之后美国最重要的女诗人;她离世19年后被授予“普利策”诗歌奖,创造了诗歌史上的奇迹;她唯一一部存世的长篇小说《钟形罩》(The Bell Jar)堪称文学经典,是美国女孩子的必读书;她的日记作品记录了过往的生活,成为她自我解构和重构的自传;她的短篇小说彰显了其个体参与和作为主体的活力,是她观察、体悟人生的结晶。她便是用短暂的一生书写了文学传奇的西尔维娅·普拉斯(Sylvia Plath)。普拉斯生如夏花,集诸多身份于一身,留各种文体于后世,绚烂淋漓;普拉斯死如秋叶,扬女性主义之声,启人生哲学之思,静美尽致。纵观普拉斯走过的轨迹,完美主义似如影随形,正如传记作家卡罗尔·卡莱尼卡(Carol Sklenicka)所说,西尔维娅·普拉斯“生命的意义在于不顾一切地试图创造一个最完美的自我”。[2]也恰如普拉斯的丈夫、英国桂冠诗人特德·休斯(Ted Hughes)所言,西尔维娅·普拉斯“对一切事物过分追求尽善尽美”。[3]205更如琳达·瓦格纳-马丁(Linda Wagner-Martin)所指,“普拉斯是一位完美主义者。”[4]138

对西尔维娅·普拉斯完美主义的零星提及散见于国外的评论和传记作品中,国内学界对普拉斯完美主义的研究尚未深入展开。作为一位视觉、思维敏锐的现代女性作家,天才普拉斯奋笔疾书,笔耕不辍,用极富个性的文字表达了独特的女性意识,控诉了父权社会的罪恶,成为20世纪女性主义的代言人。那么,普拉斯是否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完美主义者,她的完美主义根源何在,其完美主义与女性主义又有何关联,本文将对此做一探究。

一、完美主义概述

“完美主义”不是一个单纯的心理概念,而是对一组“家庭相似”的心理现象的概括,代表了人类行为的某类倾向与偏好,本质上是多种心理过程的复合体。[5]120世纪八九十年代,完美主义这一与个体的心理健康及创造力息息相关的人格特质,作为一个研究领域,逐渐走入心理学视野。最早对完美主义进行描述的是艾恩·霍兰德(Ian Hollender),他将完美主义视为一种消极的人格特质。而概念则由阿瑟·帕克特(Asher Pacht)于1983年提出,指追求没有瑕疵的目标,以及采取一定要达到此标准的行为方式。[6]28

依据完美主义的文献,大致可以把完美主义研究分为两派。以大卫·彭斯(David D.Burns)为代表的单维度—消极论派认为,完美主义者指那些把个人标准定得高于自己能力、强迫自己不断向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努力、完全以工作量来衡量自己价值的那些人。而另一派则认为,完美主义既有消极的一面,又有积极的一面。可以分为神经质的完美主义和正常的完美主义,这种观点以哈马切克(D.E.Hamachek)、斯拉尼(Robert B. Slaney)等为代表。[5]45因其广泛的外延与深厚的内涵,虽已经历了近40年的发展,时至今日,对不同的心理学家而言,完美主义在含义与结构上仍有所不同,具有多义性、多维度与多侧面性。

用定量的方法对完美主义心理现象进行研究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彭斯设计的完美主义量表开创了对完美主义进行实验研究的先河。目前,休伊特多维完美主义心理量表(Hewitt Multidimensional PerfectionismScale,HMPS)、佛洛斯特多维度完美主义心理量表(Frost Multidimensional Perfectionism Scale,FMPS)与斯拉尼近乎完美量表修订版(Almost Perfectionism Scale-Revised,APS-R)为常用的对完美主义心理进行定量研究的工具。休伊特等人设计的多维完美主义心理量表以人际关系为出发点,下含45个项目,包括自我定向完美主义、他人定向完美主义和社会决定完美主义三个维度。佛洛斯特多维度完美主义量表共35个项目,包括对错误的在意度、行为的迟疑度、个人标准、条理组织度、父母期望度与父母责难度等6个因子。斯拉尼近乎完美量表包括标准与秩序、人际关系、焦虑和拖延四个维度,修改版则共计22个条目,含高标准、秩序和差异性等3个因子。

研究表明,三个量表虽从不同角度对完美主义人格特质进行测量,但这些维度存在不同程度的交叉和重叠,不同完美主义量表的维度间呈现出不同的相关模式。比如,高标准与自我定向完美主义及个人的标准相关密切,均反映个体追求高标准的特征;秩序维度与组织性维度密切相关,体现了完美主义者对条理与秩序的追求;差异性维度(指个体感觉到自己的实际表现与自己设定的标准之间存在的差距)与关注错误、父母期望、行动迟疑及社会决定完美主义相关。若能将三个量表综合起来对完美主义进行测评,将有利于反映完美主义心理结构的全貌。[7]219消极完美主义心理与人格结构可导致诸如神经性厌食症、强迫型人格障碍、抑郁症、社交焦虑与社交恐惧、自杀倾向等心理问题。积极完美主义则对消极完美主义与心理健康的关系具有显著的调节作用。

1963年2月10日,西尔维娅·普拉斯在伦敦寓所自杀身亡。虽然我们无法对其进行量表施测,测量其完美主义程度,但基于其作品及后人关乎其的著述,以证据研究的方式对其人、其事、其言、其行做一定的、非探索性因素与验证性因素的分析,普拉斯是否具有完美主义倾向和特点或许可以浮出水面。

二、完美主义下的多维审视

作为目前完美主义研究领域中相对比较成熟的测量工具,休伊特多维完美主义心理量表、佛洛斯特多维度完美主义心理量表及斯拉尼近乎完美量表修订版有较高的重测信度和结构效度,其信度和效度指标一直得到不断的验证和积累。在此,将综合这三大经典完美主义量表中的社会决定完美主义、自我定向完美主义与条理秩序、人际关系、焦虑、拖延等维度,对普拉斯进行完美主义测评,对其心理予以审视。

1.社会决定完美主义

根据休伊特和佛洛斯特等人的理解,社会决定完美主义或社会施加完美主义,指个体尽力去满足他人对自身的期望,期望获得他人的肯定,与呈现给他人一个完美的自我。[8]85虽然对完美主义结构的认识存在较大差异,社会决定因素在一个个体的形成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这在普拉斯的个人经历中尤为明显。

普拉斯出身于一个极富学术氛围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奥托·普拉斯(Otto Plath)从一个普通的德国移民家庭中走出来,通过自身努力,进入美国西北大学主修古代语言,在获得哈佛大学授予的硕士与博士学位后,到波士顿大学任教,并逐渐成为一位鸟类学家、昆虫学家、鱼类学家与国际知名的大黄蜂权威,从而跻身于美国学术界。母亲奥莱利亚·朔贝尔·普拉斯(Aurelia Schober Plath)亦拥有硕士学位与“才华横溢、坚忍不拔的头脑”。[4]3在有生之年,奥托忙于读书、研究、备课、写作与发表等事宜。奥莱利亚在持家的同时,也为丈夫准备写作与讲课的材料,且参与其创作。“他们一起读婴幼儿成长手册,并决定他们的一双儿女一定要在他们的怀抱、歌声、阅读中长大,并在哭泣时,会得到及时的抚慰。”[9]225普拉斯“好像总是在读书。她记不起她没有捧书阅读或某个人——她的妈妈还有外祖父母——不让她阅读的一刻”。[4]6“为成为‘好’孩子,从而赢得父母的爱与关注,普拉斯和沃伦(普拉斯的弟弟)必须选择安静的、基于语言的游戏。”[4]4好孩子对于父母而言,应该在一定程度上是完美孩子的代名词。因而,事实上,普拉斯在成长之初,是肩负了一种父母的期待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父母自然期许自己的子女日后能出类拔萃。“童年时代的西尔维娅是她父亲的注意中心……家里的掌上明珠。”[3]7-8然而,随着体弱的弟弟的出生,意识到即便开明的父母也有重男轻女的旧观念时,为了挽回自己在父母心中的中心地位,年幼的普拉斯开始变得有攻击性。比如,在母亲喂弟弟之时,她会“拿来一张报纸,坐在我(奥莱利亚)面前的地板上,读报纸上所有的大写字母……”[4]5唯有表现得更出色,方能引来父母对自己的片刻注视,这便是懵懵懂懂的普拉斯所采取的策略。对完美的偏好和追求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幼儿在一岁半到两岁半之间,会经过一个对事物的完整性过分敏感的时期,出现“不完整焦虑”。这个时期的孩子常常因自己钟爱的物体的破损而出现激烈的挫折情绪。[5]8普拉斯恰在两岁半之际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不完整焦虑”,这一焦虑要求她为做一个好孩子付出更多的努力。畅游于书海的普拉斯早熟聪慧,在8岁时于《波士顿先驱报》(The Boston Herald)发表一篇蟋蟀和萤火虫的故事之前,就已显示出极高的创作天赋,写下的诗歌和短篇小说备受称赞。由此,写作也成了她寻求他人,尤其是父母目光的一种有效媒介。完整感是完美感的一种比较早期的形式。[5]8奥托在普拉斯8岁生日的7天后告别人世,这使得普拉斯对完整家庭的认知被打破,一种永恒的伤痛在普拉斯的心中便从此产生。一个失去父亲的女儿从此决定不再与上帝讲话,并要求自己的母亲发誓绝不再嫁。对“年幼且敏感的普拉斯而言”,正是因为“父亲的早逝是一种背叛,一种信仰或价值的幻灭,一座‘巨神像’的倒塌”[10]1,让她做出了如此决绝的决定。如她所言与所愿,她成了“一个想成为上帝的女孩”[9]213,而她的母亲亦未再嫁,从而保全了她对完整的追求。较之奥托,奥莱利亚对普拉斯与沃伦的期许自然有更为明显、充分的体现。天赋超群的她自幼热爱文学,并怀揣一个作家的梦想。然而,与家长制作风严重的丈夫奥托结合后,她“压制住本性”[9]225,回归了家庭,成为“家中的天使”。奥莱利亚对奥托权威的服从意味着她个人美国梦的终止,与此同时,也开启了她将自身此生无法实现的梦想转移到儿女身上的举动。即使奥托已逝,她也重返社会,她却无暇顾及她曾有的文学之梦了,因为儿女的成长对她而言,便是自我成长。为了孩子,她独自承受丧夫之痛,她“送西尔维娅和她的弟弟沃伦参加夏令营、童子军,学习航行技术、钢琴或小提琴、舞蹈……她不允许自己忽略任何一项对孩子身心与未来均大有裨益的活动。他们似乎注定拥有他们的母亲在孩提时代缺失的一切”。[9]226“当我的孩子们长大成人能理解它时,我就同他们分享我们夫妻俩所持有的信念,关于将人的一生对准和朝向一个理想主义的目标,以图建立坚定的精神生活。”[3]1她不懈地支持女儿写作、教学、结婚与生子的梦想。奥莱利亚努力为自己建立了一个强者的形象,通过对儿女的塑造,间接地实现了她对自身那业已幻灭的美国梦的重塑。同样,为了告慰含辛茹苦的母亲,向过早缺席的父亲挑战,才女普拉斯拒绝平庸,在学业、创作等方面力争上游,取得了显赫的成就,书写了“普拉斯神话”。

家庭之外,社会亦是建构个体的强大因素。新女性虽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美国出现,但在普拉斯生活的四五十年代,性别歧视仍大行其道,幸福的家庭主妇在美国仍是占统治地位的典型女性形象。“女性奥秘论告诉人们,女人的最高价值和唯一使命就是她们自身女性特征的完善。”贝蒂·弗里丹(Betty Friedan)的洞见更是振聋发聩:“自1949年以后,对美国妇女来说,女性的完美,就只存在唯一的一种定义,那就是主妇加母亲。在这个变化中的世界上,作为一个正在变化、正在成长的个体,美国妇女的形象梦幻般地被粉碎了。她那为寻求自我的放飞在匆忙探求跟别人共同生活的安全感时,被遗忘得一干二净。她那无垠广阔的天地收缩成了舒适家庭的几面墙壁。”[11]40-41“对于那种对妇女的高等教育抱有极大希望的天真的人,这种震动、这种奥秘在于美国妇女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地上了大学,然而她们中仅少数人能够从大学继续发展成为物理学家、哲学家、诗人、医生、律师、政治活动家、社会活动家,甚至大学教授。”[11]197在这种社会大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普拉斯已然成为一位现代版的哈姆雷特,挣扎在反叛与顺从、事业与家庭之间,在社会的驱使下力求扮演好每一个角色,做好每一件事情。挖掘潜能,回馈父母与资助者,吸引异性并与自己结合,以社会认可的方式养育子女,这便是普拉斯一代聪颖的青年女性被指定必须承受的命运。同时,她们还被告知,智力上的成就与性的吸引力是不可调和的目标,她们的未来在于身兼妻子与母亲的双重责任,女人的天地便是家庭。在如此的情境之下,致力于文学创作与艺术追求的普拉斯认识到,“一个领域的成功并不足够——一些方面的完备不足以成为代替品。”[12]107由此,她发出了痛苦的呐喊:“我被四分五裂,被撕扯得形销骨立。”[13]27“我永远都无法成为我所渴望成为的每个个体,也无法拥有我所希冀经历的所有人生。”[13]43在定位新女性或传统女性的角色的激烈碰撞中,普拉斯最终“像犹太人一样,被毒气所杀;像他们一样,她成为了一个特殊时代的人祭。”[14]43

2.自我定向完美主义

自我定向完美主义指个体为自身设置很高的期望,并力求一切尽善尽美。是其所是、十全十美、最佳与越来越好是完美主义的四种模式。其中,是其所是是其他三种动机模式的基础。[5]16人类本能地希望现实能像想象一般美好,如果与想象有所差距,就会感到一定程度的失望。[5]128岁丧父是普拉斯现实世界与想象世界的第一次致命性断裂。从此,普拉斯在两个世界的边缘踯躅、徘徊、叹息、迷惘,失却了生命的完整,被无情的命运赋予了一个分裂的自我。第二次具有杀伤力的断裂出现在普拉斯与休斯的婚姻走向尽头之际。那个曾向自己的母亲骄傲地说“我拥有了我曾经希望拥有的一切:一个了不起的丈夫,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温馨的家,还有我的写作”[9]214的普拉斯,在寒冷的冬季,在春之脚步已依稀可闻之时,随着“黑衣人”——另一个父亲的离去,终结了自己如花的生命。普拉斯渴求爱与完整,然而,在她飘零的人生岁月,她为爱抛弃,为爱烧灼,为爱悲悯,在美好想象与残酷现实的巨大鸿沟之间,她注定跌落到深渊,以死为爱殉道,在理想的国度里寻觅此生无法达成的圆满。

追求十全十美是完美主义者最典型的特征。[5]13在古今文学界,有着一头金发、姣好容貌、颀长身材的普拉斯堪称美女作家。对于自身的容貌,普拉斯是颇为自信的,如在史密斯学院求学期间,她在日记中写道:“我生就敏锐的感官与迷人的外表。”[15]19但她对自己的外貌并不完全满意。她说:“我知道自己身材‘太高挑’,并有一个肥大的鼻子……”[3]16美貌似乎是任何社会长久以来衡量女性的一个标准,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美国以“纤细、消瘦、营养不良的女性为美”。[4]95即便有孕在身时依然风姿绰约,普拉斯在日记中仍多次用“母牛似的”[4]95来形容自己。普拉斯对他人的仪表亦极为在意。比如,她曾在日记中提及一位擅长写作的同窗:“她相貌着实平平,如一块儿美术橡皮擦般平庸。”[15]22当她与“大个子、皮肤黝黑、体格健硕的”特德·休斯在剑桥校园初遇时[15]111,她意识到,“我遇到了世界上最强壮的男人,最硕大、最健康的亚当,他有着神一般雷电的声音,他是一个歌者、作家、雄狮,世界的闯荡者,一个永不会停下脚步的漂泊者。”[16]36休斯完美的外在男性气概征服了普拉斯。不可否认,普拉斯对自身及他人外表的关注是时代塑造的必然。然而,在她终止生命的前夜,她敲响了邻居托马斯的家门,哭诉“我要死了。我的孩子由谁照顾?”[16]206而此时,她的头发蓬乱,放弃了生之希望的普拉斯,已无心顾及自己的容貌了。

在感情方面,普拉斯追求至上与纯粹的爱情。她在日记中写道:“我需要一个强壮的伴侣……我必须找到一个可以与我那充满活力、生机的自我相抗衡的强壮、有潜质与力量的伴侣……”[15]74在她看来,男女结合不仅仅是身体的结合,更应是精神与梦想的交融。她心目中的理想男性,既应该才高智广,又应该魅力无穷、与众不同。在先后交往的诸多男友中,她最终情定硬汉特德·休斯——她眼中最强壮的男人。“与他生活,有若倾听一则永恒亘古的故事:他拥有我此生所见的最为宽广、最具想象力的心灵……我此生从未曾拥有过如此完美的幸福:一个举世无双、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丈夫。”[15]145休斯拥有普拉斯所需的一切。在奥托离世13年后出现的休斯,那个可以为普拉斯画出完美的爱之环和补偿她失去父亲之痛的男人,化身成了普拉斯一生的挚爱。“我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15]156果然,当完美的休斯移情别恋于他人、背叛了他们本可以美满的婚姻时,她生命中的第二座巨神像便轰然倒塌。与之相随的,是她无处可以安放的至真、至上、至纯的爱情。

希望获得最佳、最好、第一、唯一,是所有个体都希望具有的完美期待。[5]15完美主义者一般都经历过两种极端的生活境遇,一种是极端的优越感,另一种是过于严格的要求。[5]43普拉斯一生治学严谨,对学业与教学均精益求精。七年级时,她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学科奖,奖品为一本《莎士比亚故事集》(Tales from Shakespeare)。1947年9月,她以全优生的身份进入韦尔斯利高中就读,毕业时是年级第一名以及众多奖项、奖学金的获得者。1950年9月,她被史密斯学院录取,主修英语。在入学前一篇日记中,她说:“我将在全美一所名校学习;我将与两千个全美最优秀的女孩子在一起生活;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没有。说我得到了学院提供的奖学金是我提升自尊的主要方式。倘若在高中求学期间未曾磨炼自己的自由意志且刻苦学习,我永远都不会来到这里。”[15]20在史密斯学院,“为保有奖学金、保持高的学业水平,普拉斯承受了来自学习的压力。”[15]171952年5月,当她还是一名大学二年级学生的时候,她便已对自己的未来进行了勾画:“我将继续鞭策自己朝着获得富布莱特奖学金、赢得更多奖项、赴欧洲学习、发表作品、结识异性的目标不断向前、向上。”[15]40对她而言,“教育具有最令人满意、最容易获得的本质。”[15]41学习——思考——生活成为她的日常生活模式。1955年,普拉斯以全校最优异的成绩毕业,获得富布莱特奖学金,并到剑桥大学纽纳姆学院攻读硕士学位。在剑桥,她阅读了大量的学术著作,写了多篇学术论文。1957—1959年,她满怀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历程的憧憬回到母校史密斯学院任教。虽然她为得到这一教职而欣喜,但她认为与其他在职的教师相比,她没有教学经验,没有博士学位,没有发表的作品,由此,她屡屡怀疑自己的教学能力。面对教学压力,她精心备课,认真批改学生作业。虽然她自认为不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教师,因为“一位好老师定能自始至终相信自我,并能将历久弥新的创造激情投入到工作中去。而我并没有这份激情”。[15]203事实上,她被同仁誉为“英语系有史以来最棒的两三位讲师之一”。[10]3在修得硕士学位后,普拉斯产生了强烈的攻读心理学或哲学或英语博士学位的愿望,但由于经济原因、婚姻问题及育儿压力,使她的求学之路在她25岁之际戛然而止。我们有理由相信,倘使普拉斯的生命之花未过早凋零,她的这一心愿定能达成。

人的完美感的发展大体分为四个层次:基本的、感知觉层次的完美,抽象的、思维层面的完美,个体层面的完美,超个体层面的完美。追求感知层面的完美主义者以从事艺术职业或艺术爱好者居多。思维层面的完美表现为对秩序、计划、目标和图景的完美的追求。[5]8-9普拉斯自幼喜爱绘画、文学,在两方面均禀赋超群。写作对于普拉斯来说,即是生命。1958年,普拉斯放弃教职,潜心写作。满怀激情与热爱,她成了一位职业作家。然而,她的文学之路并非平坦。她渴望自己的作品能被出版商接受,能被出版或发表,能被读者认可,焦虑、压抑与她如影随形。她搜集创作素材,聆听前辈建议,接受同为诗人才俊的丈夫休斯指导,尝试各种文体。她一面继续创作,一面自我否定。“我觉得自己着实没有创造力……我自我麻痹,不知脑子里装有何物……我已干瘪、枯竭。”[15]156“我写了些什么?”她对自己的创作屡屡不满。“尽管筋疲力尽,我依然无法入睡。我躺在那里,神经隐隐作痛,一个声音在痛苦地呻吟:哦,你不懂教学,你一无是处。你不会写作,不知如何思考。”[15]175她为自己制定了严格的写作计划,“如果我今年能拼命工作,发表一篇有关女性的短篇小说,完成一部诗集,我便心意已足。”[15]154当写作之路日益通畅,发表作品渐丰,与之相应的是恐惧的消减和成为女诗人之翘楚的心愿的确立。较之诗歌,普拉斯更倾心于小说。写一部有深度、意义重大的现实主义小说,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她自认为自己并非一位职业小说家。她的自我怀疑、自我厌恶、自我责难与自我讨伐在她的婚姻触礁之后告一段落。1962年寒秋,在滚滚激荡的精神勃发中,她写下了30首诗歌。1963年1月,她的长篇小说《钟形罩》出版。她终于可以自豪地对她的母亲讲:“我是一个天才作家;我有这一禀赋。我在书写此生最精彩的诗行;它们会成就我的声名……”[15]357在生命的最终岁月,普拉斯为世人留下了最朴素、最动人、最真挚的文字。

3.近乎完美主义

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曾说:“美、清洁和秩序在文明的要求中显然占有特殊的地位。”[5]38“几乎从婴儿期起,普拉斯就已显示出她的条理性:她把凡是能拿得起的东西,比如纽扣、小石子、瓦片、砖头,都分类摆放得整整齐齐。”[4]5在史密斯学院,她抽屉里的东西永远都摆放得近乎机械式地有条不紊,因为普拉斯认为:“若有人把我的东西弄乱了,我会有种被人强暴了的感觉。”[4]89“在婚姻期间,普拉斯用打字机敲打出来的干净的信件,便是她井然有序行为的证明……她俨然已化身为她一度惧怕成为的既整洁又能干的秘书。但正如我们所见,遗憾的是,她的一些早期诗作也散发出浆洗过的清新味道……”[4]110-111撇开瓦格纳此处字里行间的深意不谈,普拉斯喜爱清洁这一事实是显而易见的。“她有很多优先考虑的事项,对一些她不参加的或浪费时间、打乱她计划的活动,她总是不耐烦。”[3]112在某些情况下,人们对美、清洁和秩序感的追求是相当狂热的,过分追求视觉的完美感会给人带来困扰。[5]38当然,对普拉斯而言,讲求条理与整洁并未给她的生活造成任何不便。

追求完美不仅仅是为了美,而是为了美所能带来的其他满足或是通过完美而避免受到其他挫折,这是完美主义者追求完美的深层理由。[5]21被父抛弃的普拉斯品尝到了人生百味。她给自己划定了一个小小的活动范围,将自我封闭起来,不与他人交往,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即便在母校史密斯学院的师友之间,普拉斯亦感到与他们形同陌路:“独自一人,在陌生人中独自行走……独自一人。孤寂之火已燃尽……我双耳失聪,无声无息。”[15]187“我喜欢不相识的人……在这艰难时刻,是最易爱上陌生人的,因为他们对我无需无求,不对我虎视眈眈。”[15]105追求完美可以是追求亲和的心锚,也可以是避免被抛弃的心锚。[5]11陌生人的来与去对于普拉斯来说无关痛痒,陌生人的背叛、逃离自然也无从谈起,这亦是普拉斯爱陌生人的另一缘由吧。普拉斯对人际交往的畏惧、对自身人际交往能力的否认,正如她同母亲的隔阂与幽闭,贯穿了她的少女与青年时代。

完美主义者有很强的回避动机,拖延或是回避是主要方式之一。在1958年的最后一日,普拉斯在日记中写道:“我是否爱懒惰胜过爱完成工作的感觉?仿佛的确如此。”[15]453完美主义者更容易体验到焦虑、恐惧等消极情绪。在生活中,普拉斯是个焦虑的个体。在其作品中,“Fear”(恐惧)、“Grief”(悲痛)、“Depression”(压抑)之类的字眼俯拾皆是。她对完美的追求,与诸多其他的匮乏性动机,如成就动机、亲和需求、害怕失败、害怕失去控制、害怕被孤立、担心被抛弃、担心被否定等叠加在一起,使她体验到强烈、持久的挫败感、失望感与焦虑感,进而,在她的身体与作品之中,皆蕴含了难以平复的抑郁、愤怒、担忧和恐惧等大量的消极情绪。完美主义者处于神往与失望的交替之中,从想象中得到快乐,又因为追求幻想而屡遭挫败,这是完美主义者精神生活的总体写照。[5]33对于不愿与他人交往、郁积了无限压抑心绪的普拉斯,想象、梦境是不可或缺的。自白诗歌、自传体小说更是最为恰当的宣泄途径,写作是其生命的支撑。

对普拉斯的测评证明,普拉斯在社会决定、自我定向、条理秩序、人际关系、焦虑、拖延等维度方面均表现出强烈的完美主义特征。

三、女性主义下的深层揭示

20世纪60年代,西方女权主义再次高涨,迎来了第二次热潮。作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女诗人之一,普拉斯被女权主义者奉为典范和英雄。基于心理学的视角审视,结合普拉斯的自我评定,普拉斯是否具有完美主义倾向昭然若揭。若答案理所当然为是,那么,在女性主义的视野下,普拉斯的完美主义又源于何处呢?

1.普拉斯:完美主义者

致力于探索“人的秘密”、被鲁迅称为“人的灵魂的伟大的审问者”的陀思妥耶夫斯基(Fyodor Dostoevsky)是普拉斯最喜爱的作家之一。在史密斯学院就读时,她所撰写的题为《魔镜》(The Magic Mirror)的优秀论文便是对陀氏双重性的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擅长刻画人的心灵深处的奥秘、描绘人的内心的深度,而普拉斯对同样擅长人物内心描画、英语文学史上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的乔治·艾略特(George Eliot)及西方现代心理分析小说的开拓者、文学大师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也表现出异常浓厚的兴趣。凭借对心理学的学习和感悟,普拉斯对自身具有完美主义人格特质应有所认识。在日记中,她记录下自己的心理轨迹,多次用“Perfectionist”(完美主义者)形容自己。如1956年1月28日,她写道:“但我将做的……对于带有荒谬的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性格的我而言,是最困难的事情。”[15]96同年2月25日,她再次提到:“我仍然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完美主义者。”[15]108在她看来,是她体内的恶魔驱使她认为,“我是如此优秀,我必须完美。”[15]176在其自传体小说《钟形罩》中,普拉斯借主人公埃斯特之口表达了对完美主义的渴望,“天顶上太阳明晃晃的地照着,无动于衷。我真想将自己放在上面磨砺,直到自己变成圣人一般,像刀刃一样锋利而完美。”[17]

毋庸置疑,对于从事艺术职业的个体,作品是个人成就和完美理想的外化和客体化的表现。[5]27那种种艰辛的磨砺最终使普拉斯在于她而言“完美的艺术——死亡”中羽化成仙,了却了她成为一位完美圣人的夙愿。普拉斯之所以以决绝的方式放弃生命,其中的缘由绝非一言能蔽之。婚姻失败、恋父情结、生活重压、抑郁症等诸多因素让她谢绝了春日之邀,熄灭了人生之灯。古今中外,为抑郁所困的文人并不少见,如爱伦·坡(Edgar Allan Poe)、列夫·托尔斯泰(Leo Tolstoy)、徐迟等;而因抑郁终结人生的作家亦非稀奇,如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张纯如等。但与海明威因健康、创作及家族遗传等原因饮弹自尽不同,亦与伍尔夫因精神分裂、感觉生命无常等症结而迈入乌斯河有异,普拉斯做出的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抉择更多源于那已浸入其骨髓的完美主义。

“就我(休斯)所知,她(普拉斯)从不废弃自己的任何一首创作。除一两首外,她将自己写的每首诗都带入她能够接受的某种最终的形式,至多扔掉零散的诗行或错误的开头。她对自己的诗句的态度可以说与工匠类似:如果不能就原材料造出一个桌子,能造出一把椅子,甚至一个玩具,她也满足了。最终的产品与其说是一首成功的诗,倒不如说是暂时耗尽了她才智的某样东西。”[18]1这是特德·休斯在1980年为《西尔维娅·普拉斯诗集》(The Collected Poems)所做的序言中的一段文字。“我(埃斯特)看见我的人生像小说中那棵无花果树一样,枝繁叶茂……我看见自己坐在这棵无花果树的枝丫上,饥肠辘辘,就因为我下不了决心究竟摘取哪一枚果子。我哪枚都想要,但择一枚就意味着失去其余所有的果子。”[17]在对普拉斯完美主义的测度基础之上审视,无论是休斯的评论,抑或是《钟形罩》中的表白,都道出了一个事实:称西尔维娅·普拉斯是一位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应不为过。

2.普拉斯完美主义之源:父权制

“消极完美主义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后天习得的,它的形成也不是单纯地来源于一个要素。消极完美主义是否被内化于心、外化于行,要基于父母、儿童本身、环境等多种因素的交互作用。”[19]这是关于消极完美主义的形成机制比较认可的观点。本文已围绕社会决定完美主义、自我定向完美主义以及近乎完美主义对普拉斯做了测度,指出家庭、社会、自我在普拉斯完美主义特质方面的表征,其中,社会决定完美主义与此处的父母、环境两大因素相对应,自我定向完美主义则与儿童本身相关照。

多数完美主义的研究者认为,完美主义主要来自童年期与父母的互动关系。父母的教养方式可能是造成子女完美主义的重要原因。[5]47因自身优秀而望女成凤,故而对女儿要求严苛、希望她以学业为重,但与此同时,又持有“女不如男”的陈腐观念,重男轻女,这便是普拉斯的父母——奥托与奥莱利亚教养普拉斯的准则。在此种育女方法之外,“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及“男人是家庭权威,女人是男人附庸”的传统思想是普拉斯的家庭机制。家庭是社会的缩影,家庭问题是社会问题的反映。奥托对妻子颐指气使,奥莱利亚对夫君唯命是从,奥托夫妇偏爱儿子甚于女儿,这些实际存在的家庭问题实则折射出人类社会环境由来已久、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的荒谬思想与积重难返、坚不可摧的性别歧视壁垒。事实上,归根结底,父权制是两性偏见的真实本源。身处家庭环境之中,耳濡父母之命,目染父母之行,兰心蕙质的西尔维娅·普拉斯在性格、心理形成期逐渐定型。在家庭教育的强化之下,她追求完美的表现、完美的成绩、完美的创作、完美的伴侣、完美的家庭等。待她以完美的姿态步入大的社会,在社会体制的催动下,她希冀完美的外在容貌、完美的女性气质、完美的人际关系、完美的人生经历。不容置疑,西尔维娅·普拉斯被赋予了完美主义,她被动地成为完美主义的拥有者。但实质上,她的完美主义是大、小父权社会合力的产物。“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的。”西蒙娜·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的至理名言在此同样适用。在父权社会所施与的完美主义的诱惑、束缚、压制之下,普拉斯走向了身心的崩溃,越过了生之边缘,踏入了另一彼岸。“这个女人尽善尽美了,/她的死尸体带着圆满的微笑,/一种希腊式的悲剧结局在她长裙的褶缝上幻现/她赤裸的双脚像是在诉说/我们来自远方,现在到站了。”这则有关普拉斯的完美主义的故事实则讲述了千百年来女性被男性剥削、压迫、歧视的人类悲剧。

然而,在男性中心主义标语物化女性、奴役女性、胁迫女性就范“第二性”传统桎梏之时,女性并未完全屈从与臣服,她们发出了反抗之声,举起了宣战之旗。的确,西尔维娅·普拉斯被动地承载了完美主义,在潜意识与有意识中贯彻着完美主义,沦落为完美主义的受害者。与此同时,凭借着对心理学的研究、对女性地位的认知以及对人类社会的体察,她又自觉地反省自身追求完美的特质,在渴望建设完美家庭之际,并没有落入男性社会为女性量身打造的“温馨之家”的窠臼,而是执着地坚持着文学作者这一非常完美的职业,并以出色的才思、惊世的文笔,与女性作家前辈一起打破了女人不可以写作的陈词滥调。普拉斯对完美作品的孜孜以求,事实上是与美学意义上的完美等义的。由此,普拉斯又是一位男性霸权的反抗者,她身上与作品中所体现出的完美主义兼具“消极—顺从与积极—反抗”的双重性质。

四、结语

完美主义是生命意志的表达方式,由积极动机和消极动机两个相互影响的方面组成。[5]23从心理学视角判断,通过对西尔维娅·普拉斯做非探索性因素与验证性因素的初步完美主义心理测评,结合普拉斯本人的作品和他人对其的评价可知,普拉斯是一个典型意义上的完美主义者。消极完美主义引领普拉斯走向了自戕,以一种决绝的方式与压力、抑郁、畏惧告别;积极完美主义则激励她追求永恒的卓越,书写下了绝艳、隽永的篇章。在女性主义的视域下,普拉斯的完美主义是父权社会的给予物,是男性束缚女性的枷锁,是广大女性被压迫的外在和显性表现;同时,她的完美主义也是她反抗父权社会胁迫女性就范、逼迫女性失去主体性和话语权的必然产物。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西北大学法学教授金伯莉·尤哈克(Kimberly A.Yuracko)在其发表于2003年的专著《完美主义与当代女性主义价值》(Perfectionism and Contemporary Feminist Values)中,将“人类繁荣”(Human Flourishing)定名为“完美主义”。[20]1这无疑扩大了“完美主义”一词的范畴,加深了其内涵。这一命名对理解普拉斯的完美主义是非常具有启发性的。

[1]王敬群,梁宝勇,邵秀巧.完美主义研究综述[J].心理学探新,2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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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Yuracko,Kimberly A..Perfectionism and Contemporary Feminist Values[M].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2003.

责任编辑:杨春

A Feminist Perspective on Sylvia Plath’s Perfectionism

QIANYaping

As an important personalityfactor in mental health,perfectionismis an outgrowth of striving for excellence, comprising adaptive and maladaptive motivations.Adopting evidence-based research method and centering on the multi-dimensions of three perfectionism scales,the elementary measurement of Sylvia Plath’s perfectionism,a non-exploratory and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based on Plath’s literary creations and other writers’works on her, demonstrates:as seen from the dimensions of socially prescribed perfectionism,self-oriented perfectionism,order and organization,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anxiety,procrastination,etc.,Plath exhibits strong perfectionistic trait. Maladaptive perfectionism drives her to suicide,while adaptive perfectionism motivates her to create permanent literary classics and makes her name.As one of the new women living in the 20th century in which patriarchy and gender inequality still dominate,Sylvia Plath is endowed with perfectionism by her times and society and the deep-rooted sexist bias.Therefore,the feminist perfectionism manifest in her is not only an external and explicit reflection of women’s status of being oppressed,but an inevitable outcome of women’s rebellion against the patriarchal society’s coercion.

Sylvia Plath;feminist perfectionism;patriarchy

10.13277/j.cnki.jcwu.2016.06.012

2016-10-02

I106

A

1007-3698(2016)06-0076-09

钱亚萍,女,中华女子学院外语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与外国女性文学。100101

本文系中华女子学院科研规划青年课题“西尔维娅·普拉斯研究在中国”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KG11-04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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