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印局、账局、钱庄、票号”都是货币经营资本吗
——与孔祥毅教授讨论

2016-02-13 08:14黄鉴晖
统计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票号当铺钱庄

黄鉴晖

(山西财经大学,山西太原030006)

经济与管理研究

“当铺、印局、账局、钱庄、票号”都是货币经营资本吗
——与孔祥毅教授讨论

黄鉴晖

(山西财经大学,山西太原030006)

票号、钱庄、账局、当铺和印局不全是货币经营资本,而是有货币经营资本的属性,更多的是属于马克思所说的生息资本中的高利贷资本和借贷资本。

钱庄;印局;账局;票号

DOI编码:10.13782/j.cnki.2095-106X.2016.03.017

在孔祥毅教授出版的论文集中,多次反复地说票号、钱庄、账局、当铺和放印子钱的印局是货币经营资本。如说:“山西商人资本中的货币经营资本是伴随商品经营资本的发展而发展的。山西货币经营资本的形式,最早的是当铺,以后又有印局、账局、钱庄、票号等。”[1]3,47“货币经营资本(如票号、账局、钱庄、当铺)。”[1]81“早期山西商人经营的票号、账局、钱庄、印局、当铺等金融业,或说经营货币商品的商业是在普通商品经营业发展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1]145“山西商人创造了票号、账局、钱庄、印局、当铺等金融机构,这些从商品经营资本中分离出来的货币经营资本,对经济贸易又做出了积极的贡献。”[1]152

上引资料说明,尽管有的地方提到某些经济组织是“金融业”,但那也是“经营货币商品的商业”。总之一句话,所有当铺、印局、账局、钱庄、票号都是商业资本中的货币经营资本的性质。也正因为这样的认识,所以孔祥毅教授把它们纳入“山西货币经营资本研究”总题目中。

究竟当铺、印局、账局、钱庄、票号是什么性质的资本,我不同意孔祥毅教授说它们全是货币经营资本,而是有货币经营资本,更多的是属于马克思的生息资本中的高利贷资本和借贷资本。下面分别论之,与孔祥毅教授讨论。

一、钱庄是货币经营资本,清末民初发展为借贷资本

中国承担货币买卖(兑换)的商人,钱庄之外还有银号(炉房)。钱庄(有的地方称钱铺、钱店)是收入银两,兑出铜钱,再用银两去钱市买入铜钱,周而复始。银号是收入碎银或银元宝,兑出银元宝和碎银,并承担银元宝、银锭铸造。钱庄、银号之所以是商业资本中的货币经营资本,因为它们的货币兑换同商品经营资本的商品买卖一样,货币和商品经过兑换买卖,货币和商品的所有权从一个所有者转移到另一个所有者,所以它们都是商业资本的性质。

中国钱庄、银号缘何发生呢?中国历代实行铜钱货币制度,一枚钱值一文。当明代中叶出现资本主义生产萌芽后,商品经济有了一定发展,铜钱价值微小与商品交易不适应,民间交易开始用银。正如马克思指出的那样:“商品交换越是打破地方的限制,商品价值越是发展成为人类劳动一般的体化物,货币形态也就越是归到那种天然适于担任一般等价物这种社会职能的商品,那就是贵金属。”[2]明英宗继位后,顺应时势和民意,弛用银之禁。从正统元年(1436年)起,决定米粮一石,折银二钱五分,开始田赋折收银两,开启了银两和铜钱并行的货币制度。于“南畿、浙江、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广西米麦共四百余万石,折银百余万两,入内承运库,谓之金花银,其后概行于天下”[3]1895,1896。

在银两与铜钱并行的货币制度下,银钱兑换就成为全社会的必然需求。因为生活中用钱多,完赋税需要银与钱搭配。明隆庆初年(1567年左右),“课税银三两以下复收钱,民间交易一钱以下只许用钱。”[3]1867,1868清代初年更加制度化,赋税一律按“银七钱三”征收,官俸兵饷也按“银七钱三”发放;农民出售农产品收入多是钱;商业零售多用钱,批发进货多用银。诸多因素促成钱商在明代成化十三年(1477)-弘治十四年(1501)间发生。

由于银两和铜钱的市场流通量不平衡,每两白银换钱的数量在各地的市场会有差别,钱多的地方换的多,钱少的地方换的少,形成异地的差价。由苏州等地向京城贩运铜钱的商人,被刑部查获。明成化十三年(1477),“刑部因奏,近岁民间所用新钱,多苏、松、常、镇、杭州、临清人铸造,致四方客商聚集收买,奸弊日滋,阻坏钱法。”[4]

弘治十四年(1501),长洲人(苏州府)徐鏊经营的当铺金银首饰被盗,遇仙女告诉他:“于城西黄牛坊钱肆寻之,盗者以(已)易钱若干去矣。”[5]

钱商出现后,由明代到清初,一直被称为钱肆、钱桌,延至乾隆初年北方和西南地区才称钱铺,江南地区称钱庄或钱店,钱庄并不是山西商人创造的。

相比之下,银号比钱肆、钱桌发展的快,在明代末年已称为银匠、银楼,进入清代改称银号、炉房。康熙六年(1667),浙江宁波一带商人在北京前门外护城河西边建了“正乙祠”,作为“银号会馆”,“以奉神明,立商约,联乡谊,助游燕也。”[6]

广州银号,在康熙十四年(1675)建立了“忠信堂”会馆,康熙二十八年悬挂的大钟铭文,又把会馆称为“银行会馆”[7]。

总之,中国的货币兑换商,或说中国的货币经营资本,在十五世纪下半叶已经产生了,比商品经营资本来到人世间要晚二十多个世纪。人们知道,在春秋战国时期,即奴隶社会晚期,商人资本已取代奴隶社会的官工商制来到人间。同时,货币经营资本也不是永恒的,随着货币制度的变化,到了清末民初它即将消失。此后,虽然钱庄、银号名目亦然存在,但它们已变为经营存放款业务,为工商业服务的中国银行业,或借贷资本了。

二、当铺、印局是高利贷资本

当铺与印局店铺规模的大小有差别,前者先是以铜钱货币放债,后来改为以银两货币放债;后者则是一直以铜钱货币放债。放债是货币使用权暂时转移给债人,债人到期偿还债主并支付利息,货币所有权不变,仍归债主所有。所以,马克思把它们称为生息资本的高利贷资本,绝不是孔祥毅教授所说的那样,它们是货币经营资本的商业资本,也更不能说当铺是山西商人创造的。

当铺是民间高利贷资本经过长期的发展,在南北朝的南朝佛教寺庙发生的,大约是公元450-510年间的事,至今有1500多年。当铺与民间高利贷资本相比是一种进步,放债活动由地下转为公开,信用方式转为抵押方式,月息比民间低了许多(特别是清政府规定月息只准三分)。

在我国的货币信用学教科书中,先后有两本书(1980年的《资本主义国家的货币流通与信用》、1993年的《货币信用学》)都说高利贷产生于原始社会,因而有必要在这里说说我国高利贷的起源。

马克思指出:“高利贷资本的存在所需要的只是,至少已经有一部分产品转化为商品,同时随着商品买卖的发展,货币已经在它的各种不同的职能上得到发展。”[8]这就是说,只有商品交换形式发展到一般价值形式,产生了货币,而且货币的价值尺度、流通手段和贮藏手段等职能得到发展,才可能产生高利贷资本。

我国原始社会尚未产生货币,当然不会产生高利贷资本。那么,我国的货币产生于何时呢?从已有的考古发现可知,进入奴隶社会的商代中后期,在河南郑州遗址、安阳殷墟、安阳太司空村、山西保德林遮峪村等五座墓葬中出土了货币,即海贝7572枚、铜贝112枚。

如果说海贝是实物货币还不完善的话,在晋国发行“空首布”货币后,应该说商品货币经济基本得以确立。晋国横跨西周和东周两个时期,原建都“绛”(今山西翼城县境内),国君历经20余代,历时约400年。在晋景公十五年,即公元前585年,晋都南迁新田(今侯马市境内),又经历12国君,延至公元前369年演变为战国的韩、赵、魏,又有216年。在新田的铸铜作坊遗址,发现了许多铸铜贝、空首布的陶范。

货币既然发生了,商人资本即商品经营资本和高利贷资本也就必然问世。晋国的猗顿,先在西河(今临猗县境)养殖牛羊致富,“赀拟王公,驰名天下”,继而转营盐池。而且,晋国富商甚多,“夫绛之富商”,“能金玉其车,交错其服,能行诸侯之贿,而无寻尺之禄”[9]。赵国的郭纵、卓氏和魏国孙氏,都是从事冶铁生产的富商。楚国范螽在鲁国定陶经商致富,号“陶朱公”。与此同时,高利贷活动已较为普遍。《管子·问篇》记载了当时的高利贷活动情况,曾“问邑之贪人债而食者几何家”,“问人之贷粟米有别券者几何家”。《孟子·滕文公》载:“终岁勤勤,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雅转乎沟壑。”

上述记载说明,商品经营资本和高利贷资本都发生在春秋晚期和战国时期的,或公元前500年至公元前300年间。

三、印局

明中叶以后,由于统治者向各藩王、皇亲、太监、勋贵等不断赐田,各地缙绅、富室侵占民田,致使土地向地主阶级集中,农民少地无田,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如太原晋王,在太原附近等处赐田有7000余顷[10]。全国屯田和牧马草场80余万顷,多为王府、豪右侵占,“存者十无一二”[11]。“州县之内,官田又居十之三”[12]。

土地的大量集中,广大农民失田,生活无所依托,为谋生流向京城、水旱码头、舟车往来之地,出卖劳动,换取一日三餐和穿衣所需银钱,在城镇形成一支游民队伍。嘉庆十一年(1532),京城已是“京师游民所集”[13]。

据载,有人说是山西商人创办了放印子钱的印局。万历二十七年(1599)后,京城已出现“皦生光田到西城地方开印铺”[14]。天启五年(1625),京城“前门绸缎、印、当等铺一时俱关”[15],说明印局在明万历年前后已经发生。

进入清代,两江地区、浙江仁和、安徽旌胜皆有放子钱的记载。“京城内外五方杂处,其无业游民不下数万,平素皆做小买卖为生。贫穷之人原无资本,惟赖印局挪钱,以资生意。如东城之庆祥、德源,南城之裕益、泰昌,西城北城之益泰、公和等号,皆开印局为生。有挪二三串者,而挪一串者尤多,皆有熟人作保,朝放夕收,按日取利。……而避巷居家远街市者,用物、食物亦乐其懋迁有无,取携甚便。”[16]

印局放账的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一吊或两三吊钱,贷期一天,朝放夕收;一种是额大期长的,按日收取本利,每收一日,在契约上盖以印记,故名印子钱。

印局高利剥削虽苦但便民,得到社会承认。“以穷民之汗血为鱼肉,以百姓之脂膏为利薮,设心之狠恶,莫有甚此辈者,则各省晋人所放印子钱是已。”[17]“印子钱者,晋人放债之名目也。”“是虽盘剥小民,然剜肉医疮,亦权济目前之需,……春借则秋己还清,秋借则春己扫数,春秋两季,周而复始,无之则民不称便。是虽利钱不菲,然零星归还,子母双清,负贩小民,尚觉轻而易举。”[18]

四、账局、票号是借贷资本

账局(如祥发承)、票号(如日升昌)的名目,并不是企业的自称,而是社会公众按照它们经营业务的性质外加的。这也是当时工商业命名的习惯。

账局和票号是国内工场手工业和大商业发展过程中经营资本发生困难,出现了商业信用的工商会票流通的情况下,在鸦片战争以前先后发生的。它们是中国未受西方银行文化的影响,土生土长的中国银行业或中国借贷资本,但也说明中外银行①都是在工场手工业和大商业发展阶段发生的。

账局,在国内是笔者本人查阅《清实录》、《晋游日记》、《王侍郎奏议》和清政府档案等才发现的,起码在1980年以前,现代的人们还不知道中国有一个账局。

1982年6月,山西财经学院在太原召开了山西票号学术讨论会,与会学者对票号的性质有四种意见,即高利贷资本、借贷资本、封建性金融机构和货币经营资本。孔祥毅教授当时是持高利贷资本意见的一位学者。可能是受票号是货币经营资本意见的影响,在他的研究著述中,不仅说票号是货币经营资本,还把当铺、印局、账局、钱庄都说成是货币经营资本,实在不敢认同。不敢认同的意见,从读了他的《金融贸易史论》就产生了,迟迟没有写文章,在进入90岁的时候,责任的逼迫才写了这篇文章。

从明代末年到清康乾时期,在制瓷、铁冶、木材、造纸、丝织、棉织、制茶等工业部门出现了工场手工业。以铁冶来说,尤以广东佛山和山西潞州为最。佛山“炒铁之肆有数十,人有数千。一肆数十砧,一砧十余人”[19]。“潞之西山中有苗氏者,富于铁冶业已数世矣,多致四方之贾。椎、凿、鼓、泻、担、挽,所籍而食者常百人。”[20]从而广锅潞锅流通全国。

在工场手工业发展的同时,长途贩运货物的商人也得到发展,徽商、晋商、陕商都在京城建立自己的会馆。全国兴起许多市场,尤以京城、苏州、汉口、佛山为大,号称“天下四聚”。

工商业的发展遇到了经营资本的困难,即自有资本与经营所需资本发生不平衡的矛盾,于是催生了商业信用和工商会票的流通。安徽省徽州府谢氏收藏的清代康熙二十二、二十三、二十五年(1683、1684、1686年)的23张会票,共计银两13 980两[21]。马克思指出:“商业信用,即从事再生产的资本家互相提供的信用。这是信用制度的基础。它的代表是汇票,是一种有一定支付期限的债券,是一种延期支付的证书。”[22]

商业信用是信用制度产生的基础,所以账局在中国北方的京城产生了。

账局产生时间没有明确的记载。清档案宣统二年(1910),京城账局注册记载,成立最早的一家叫祥发永。总号在张家口,分号设京城,是乾隆元年(1736)成立的。按账局初设在京城,中俄恰克图贸易开通后,账局才去张家口推算,京城账局最晚成立在康熙末期,所以假定康熙五十五年至乾隆元年(1716-1736年)为它发生时间。

账局产生后,乾隆年间的《清实录》、《晋游日记》都记录账局是向候选官吏和在职官吏放债的,弄不清它是何物。

太平军占领南京后,有一支北伐部队向京津进发。咸丰二年(1882年)秋冬,北伐的太平军逼近京城,引起市场混乱,账局止账不放,工商业倒闭时,官吏们才揭示出账局是为工商业服务,而且家数众多。

清政府为镇压太平军,勒令京城账局、票号、当铺、茶庄等大店铺捐银助饷。清档案有咸丰三年吏部尚书柏俊报告捐银字号的奏章附单。依其不完全的统计,账局共有268家,其中,山西商人210家,顺天府商人47家,山东、江苏商人各4家,安徽、浙江、陕西商人各1家。山西商人创办账局120年后,在京城仍占78%多。账局是在中国民间尚没有邮政组织,处在书信不通的时代发生的,只设在一城一地,至咸丰年仍不设分号。

账局自来借贷,多以一年为期。五六月间,各路货物到京,借者尤多。每逢到期,将本利全数措齐,送到局中,谓之本利见面。账局看后将利收起,令借者更换一券,仍将本银持归,每年如此。其所以如此,因为京城“各行店铺,自本者十不一二,全持借贷流通”[23]。

正如马克思指出的那样,信用制度“一方面,它本身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固有的形式;另一方面,它又是促进资本生产方式发展到它所能达到的最高和最后形式的动力”[24]。

账局止账不放或携资回籍,又会致工商铺户倒闭,显示了“动力”作用的反面。“京中设立账局山西商人最伙,子母相权,旋放旋收,各行铺户皆籍此为贸易之资。”账局携资回籍,“由是各行商贾无所通挪,遂不得而闭肆。”[25]“账局不发本,则印局竭其源;印局竭其源,则游民失其业。”[26]“且可虑者,尤不独在店铺也。即如各账局之帮伙,统计不下万人,账局收而此万人者已成无业之民。各店铺中帮伙,小者数人,多者数十人,一店歇业而此数人、数十人者,亦即成无业之民。”[27]

清末京城总商会成立后,又有各业商会。此时,账局改称账庄,成立“账庄商会”,董事为闫伦、郭照崙。度支部颁布《银行通行则例》,开始要各类银行注册,才结束了银行开设的无政府主义。宣统二年(1910年)十月,账庄商会统一造册为账庄注册。按档案批语,在京账庄共92家,实存档案只52家。[28]这52家,按资本主籍贯分,山西人开设的34家占65.38%,顺天府人8家占15.38%,直隶人4家、山东2家、浙江2家、奉天人2家共占19.24%。按总经理籍分,山西人49个占94.23%,说明外省人开设的也多由山西人任总经理。

52家账庄的总庄,设在京城的35家占67.3%,设在张家口的11家占21.15%,设在太谷县2家、代州1家、保定1家、天津1家、多伦1家共占11.55%。设分庄24家占46%多,每家多者4个,少者1个。52家共有资本1 138 680两,资本最多者70 000两,最少者3 200两,平均每家21 897两,说明是小银行。

五、票号

票号产生的大环境与账局基本一样,所不同者有三个方面。

一是国内贸易和广州、恰克图国际贸易的发展,埠际间货币流通量大增,且又是运送现银,工商业感到不便,普遍有了改变运现方式为汇兑方式的要求。比如,鸦片战争前粮食、棉花、棉布、丝、丝织品、茶、盐7种商品量值即达银两38 762万两[29]。“1820-1824年,广州口岸中英贸易进出口货值达16 341.267两。”[30]1824-1833年,恰克图中俄进出口贸易货值达10 642 022卢布。

二是清嘉庆、道光年间,宁波商人创办了民信局[31],从此中国结束了民间书信不通的历史,为票号产生并设立分号经营汇兑业务,传递汇票和书信提供了条件。由此说明,通信条件对银行业的发展具有制约与促进的双重作用。账局是在书信不通的时代,所以不设分号,只经营存放款业务。票号则设分号,经营存、放、汇全部银行业务。

三是工商汇票的流通,为票号经营汇兑积累了经验。特别是商号在收付银两中,用自制本平校对社会各种平砝的差异,这对建立统一的会计核算制度尤为重要。

山西票号产生于清道光初年的公元1823年,是山西平遥县西裕成颜料庄总理雷履泰(1770-1849?)与财东商议,把颜料庄改组为“日升昌”而问世的。票号和账局是资本主义产物,是从属于工业和商业资本家的。它的贷款是低利的,资本运动形式是C-W-C,中间反映的是商品生产和商品流通的过程。高利贷资本的运动形式是C-C',因为货币只起消费的作用,不发生资本的作用。从借贷资本和高利贷资本的运动形式看,显然不是货币经营资本所具有的。试问(孔祥毅教授),根据什么说当铺、印局、账局、票号都是货币经营资本?

从道光初年至咸丰二年(1823-1852年),初步形成平遥、祁县、太谷三帮票号的格局,分号推及26个城市。

有4个分号的经营资料表明,一个年度末,存款170 752两,放款206 703两,说明为工商业汇兑的同时融通着资本。京城和苏州在1844年农历的4月,月息为4、5、6厘之间。

票号受太平军起义和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影响,两次收撤分号,紧缩业务,裁减职工。从日升昌总号的信稿来看,它一年之内,决定收撤京师、张家口等7地分号,随后成都、苏州、常德、京师、开封、三原、重庆等回籍的职工,陆续被辞退出号者有21人。

咸丰十年,日升昌账期只获利4.46万两,撇除疲账和被骗银2万两,用于分红的只2.46万两,银股与身股48.06个,每股分红511.8两。

票号的大发展时期,是从同治元年至光绪十九年(1862-1893年),主要有两个标志:一是开始去上海、杭州、福州、厦门和西南、西北之广西、云南、兰州等16个城市设庄,设庄城市达60个;二是南邦胡光墉阜康票号,云南王炽天顺祥票号产生。光绪十年阜康票号倒闭,又有源丰润与义善源票号开设,因而票号总号发展到27家。汇兑公款的金额,1862-1893年共计81 408 180两,平均每年254万两。随着国内电报局的发展,票号在光绪十五年(1889年)开始办理电汇。至此,票汇、信汇、电汇三种方式,在票号经营过程中已完善。而且,票汇办理“认利预兑”的贴现业务。

这时,票号资本和存款都有较大增加。1859年蔚泰厚有资本3万两,存款(不含分号)199 140两;1879年有资本13.5万两,存款647 140两。除对工商业放款之外,在上海也对钱庄放款。上海是第一次鸦片战争对外开放的商埠,华洋商人聚集,外商银行也来了。华商融通资本要求迫切,钱庄在1858年开始向银行业转化,为华商服务。“上海钱庄之盛,盛于票号、银行(外商)放款子庄。”[32]

18世纪60年代开始,中国慢慢产生了机器工业。先是洋务派创办的军用和民用工业,70年代有了民族资本工业,至90年代,官办有42个,民办有136个。1866年,左宗棠奏准开设福州船政局,经费由闽海关供给,但经费不济时,1874年1月一次向票号借银8万两[33]。1885年,广东南海县商人叶雨田在营口开设东盛和油房,在票号和营口炉房贷款支持下,由手工业发展为机器榨油和两艘货轮运油品至广州,“所用柜伙,机匠、火工工人不下千人,号称百万的资本家。”[34]这都说明,信用是促进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向更高形式发展的动力。

当时之中国,在遭受帝国主义国家输入商品和资本侵略的同时,又发生了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以及东北地区日俄战争。在国内经济危机袭击下,从中央到地方财政困难,普设银行,官银钱号,排挤票号,加之倒账增多,票号发生危险。

政府债赔款6.8亿两,致公款汇兑增加并且由向京城改变为向上海汇兑。1894-1911年,共计收汇141 864 475两,年均7 881 359两,比以前年均254万两增加2.1倍。日升昌14个分号,1906年收汇16 333 660两,交汇15 891 544两,合计为32 225 204两,每分号平均2 301 800两。

票号存放款业务延至1913年。据14家票号在62个城镇的统计,存款额为25 091 708两,放款额为31 509 295两,放款比存款多6 417 587两。

业务量增加,盈利也增加,每股分红逐次增加。大德通票号,1888年一股分850两,1896年分红3 150两,1900年分4 024两,1904年分6 850两,1908年分17 000两 。

票号的危机,由起票号的倒账,因而倒闭增多,加之受大清银行的排挤,票号主宰市场权力消失,对公对私的业务相对减少。例如汇兑官款,1906年是票号汇兑最多的一年达 22 576 499两,1907年减为13 874 660两,1908年为10 302 087两,1909年为652 352两,1911年为5 964 034两,1910年为5 331 396两。

1911年爆发的辛亥革命,使汉口、成都工商业遭到破坏,票号大量倒账。袁世凯在北京发动“二月兵变”,变兵横抢,工商业损失超过八国联军战争的损失,接着北京发生了挤兑风潮,合盛元等几家北京分号被迫关闭。

上述所列票号设分号城市变化和存放汇的数字,货币经营资本有吗?如果没有,那根据什么说账局、票号是货币经营资本,而不承认是生息资本的借贷资本。

注释:

①如1694年英国成立的英格兰银行

[1]孔祥毅.金融贸易史论[M].北京,金融出版社,1998.

[2]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66.

[3](清)张廷玉,等.明史·食货志二·赋役(第七册)[M].北京.中华书局点校本,1974:1895-1896.

[4]《明宪宗实录》卷一六七,成化十三年六月壬子.

[5]叶世昌.从钱铺到钱庄的产生[J].学术月刊,1990 (5).

[6]李华.明清以来北京工商会馆碑刻选编[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11-13.

[7]润生泽:《广州银号》,《钱业月报》,卷十二,民国二十一年。

[8]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671.

[9]国语·晋语.

[10]明神宗实录:卷一二六.

[11]明神宗实录:卷三四二.

[12]黄宗羲.明夷侍访录·田制.

[13]明世宗实录:卷一三七.

[14]明神宗实录:卷三九○.

[15]明熹宗实录:卷五二.

[16]清档,通政使司副司董瀛山咸丰三年三月四日奉折.

[17]益闻录:光绪六年六月十二日.

[18]申报,光绪六年九月十二日

[19]彭泽益.中国近代手工业史资料(卷1)[M].北京:中华书局,1962:256.

[20]唐 甄.富民.康熙七年.

[21]汪宗义,刘宝.清初京师商号会票[J].文献,1985 (2).

[22]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542.

[23]王茂蘟.王侍郎奏议(卷三).

[24]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685.

[25]清档,翰林院侍读学士宝钧,咸丰三年三月十四日奏折.

[26]清档,通政使司董瀛山咸丰三年三月四日奏折.

[27]王茂蘟.王侍郎奏议(卷三).

[28]清度支部档.账庄注册.宣统二年十月.

[29]吴承明.资本主义与国内贸易[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251.

[30]严中平,等.中国近代经济史统计资料选编[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5:3.

[31]申报[N].1897-08-28.

[32]字林沪报N].1884-02-09.

[33]清档,福州将军李鹤年同治十二年十二月十七日奏折.

[34]罗贻.东盛和债案报告(卷1).

[责任编辑:冯霞]

Are“Pawnshop,Printing Bureau,Account Bureau,Native Bank and Exchange Shop”Money Dealing Capital ----Discuss with Professor Kong Xiangyi

HUANG Jian-hui
(Shan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Taiyuan 030006,China)

Exchange shop,native bank,account bureau,pawnshop and printing bureau are not all money dealing capital.They have the attribute of money dealing capital,and belong to usury capital and loan capital from Marxian theories on interest-bearing capital.

native bank;printingbureau;account bureau;exchange shop

F832.9

A

2095-106X(2016)03-0069-06

2016-06-06

黄鉴晖(1926-),男,山西侯马人,山西财经大学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国银行业史和明清山西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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