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柟的经学思想及其关学精神

2016-02-04 07:09:52刘学智
唐都学刊 2016年5期
关键词:关学训诂读经

刘学智

(陕西师范大学 哲学系,西安 710062)



【关学研究】

吕柟的经学思想及其关学精神

刘学智

(陕西师范大学 哲学系,西安710062)

吕柟是张载之后在明代中期集关学大成的重要学者。在阳明心学已崛起东南之时,他仍恪守程朱,融通关、闽,既重视朱子的格物穷理,又坚持张载的躬行践履,而“其践履最为笃实”,讲学时与阳明“中分其盛”。然其经学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即重义理而不重训诂。其注重“证诸躬行,见诸实事”的“开示”方式,则更能体现其经学阐释之个性特征。在心学盛兴的情况下,吕柟对传统经学的坚守,仍不失为一位有特色的经学家。

吕柟;经学思想;关学精神

吕柟字仲木,号泾野,陕西高陵人,生于明成化十五年(1479),卒于嘉靖二十一年(1542),是明代中期关学的代表学人之一,史称“关中之学自横渠张子后,唯先生为集大成”*参见《关学编》卷4。。

吕柟早年问学于渭南薛敬之,始得周、程、张、朱之理学正传。薛敬之受业于秦州周蕙(号小泉),而周小泉又曾听学于兰州段坚,段坚私淑河东薛瑄,并直接受学于薛瑄门人阎禹锡,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176称:“柟之学出薛敬之,敬之之学出于薛瑄,授受有源,故大旨不失醇正”。吕柟一生亦官亦学,尤勤于讲学。在第一次引退之后,他即在家乡营造了东郭别墅,每日聚徒讲学其间,四方学者慕名云集而来者众。后因别墅不能容纳,旋即筑东林书屋,讲学的规模和影响愈来愈大,史称“时先生讲席,几与阳明氏中分其盛,一时笃行自好之士,多出先生之门”*参见《明儒学案·师说》。。在贬为解州判官期间,曾于当地建解梁书院,为政之余即致力于讲学。在南都任职的九年中,吕柟与当时著名的学者进行了广泛而频繁的学术交往和论辩,其《泾野子内篇》中的《柳湾精舍语》《鹫峰东所语》等,都是这一时期讲学的记录。在致仕回归后至逝世的四年中,他仍孜孜讲学于北泉精舍。他是阳明心学尚在上升时期能恪守程朱、融通关闽的学者之一。

吕柟为学,重于经学,故时陕西学政杨一清称赞“马生(理)、吕生(柟)之经学,皆天下士也”*参见《明史》卷282。。其一生著述甚丰,而相当部分是经学方面的。据张骥《关学宗传》和冯从吾《关学编》载,其经学著作有《周易说翼》《尚书说要》《毛诗说序》《春秋说志》《礼问》及《四书因问》等。前五种诸经说,早在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谢少南即已汇集成《泾野先生五经说》梓行*关于《泾野先生五经说》,《四库全书》文渊阁本未见著录。今齐鲁书社出版的《四库存目丛书》著录有:《周易说翼》3卷,《尚书说要》5卷,《毛诗说序》6卷,《春秋说志》5卷,《礼问》2卷,总计21卷。此皆据明嘉靖三十二年谢少南刻本影印。清道光丙午(1846)李锡龄(?—约1849)又搜集五经说,编入《惜阴轩丛书续编》中,亦为21卷,乃据明关中正学书院本翻刻,版藏宏道书院。此版最初来源,仍为嘉靖三十二年谢少南刻本。。吕柟对经典的诠释,与他的理学思想相联系,既重视朱子的格物穷理,又强调张载的躬行践履,而“其践履最为笃实”*参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93。。在他的经学思想中,既表现出融通关、闽之学的特征,又体现出鲜明的关学精神。但是,由于吕柟非专门经学家,所以其经注既有其自身特点,也不可避免有其致命的弱点。

一、吕柟的经学思想

其一,重视经学,以为“经学是士子之堤防”。重视经学本是张载关学的一个重要特征。张载对读书的重要性和意义有许多论述,但他并不认为读书就是毫无目的的泛观博览,他对读什么书、如何读书是有明确指向的。张载曾说:“若史书历过,见得无可取则可放下”,“《文集》《文选》之类,看得数篇无所取,便可放下,如道藏、释典,不看亦无害”*②参见《经学理窟·义理》。。即认为史书、文集、文选之类用处不大,可以少看,而佛道典籍则全无是处,“唯六经则须着循环,能使画夜不息”,学者应当将精力集中于《诗》《书》《礼》《易》《春秋》,“少一不得”②,而且要反反复复地看,当然,《论语》《孟子》作为了解圣人之学的最切要之书,更要涵泳。张载对经学的重视,如同他“以礼为教”一样,也深深影响了后来的关学学者。从明初的张杰到三原学派的王恕、王承裕父子,从吕柟、马理、韩邦奇、杨爵到晚明蓝田的王之士,都无不重视经学的学习并有相关的研究著作。而吕柟则对经学更为重视,他说:“经书是平天下粱肉,未有舍经而能致治者”,并对于后世舍经而偏用法律的做法提出异议,说这是“失开设学校之初意也”*参见《柳湾精舍语》,《泾野子内篇》卷7。。吕柟所说的经书,既包括《五经》,也包括《四书》,他认为二者无高下之别,都同等的重要,都是治疗社会之病的“药石”、纠正士风的良药。他说:“士习易于趋卑,犹水之易于就下,何也?盖各就其性之所近,以为所好而进耳。是故高者耽玄,卑者溺俗,治词者忘物,荣名者废实,喻利者损义。此五者,多士之病也。其药石皆具于六经。是故经学者,士子之堤坊也。”*参见《赠张惟静提学序》,《泾野先生文集》卷7。他指出“士之病”者五:不从实际发出的“耽玄”者,极力媚俗者,沉溺于辞章的“忘物”者,图虚荣的“废实”者,求一己之私的损伤道义者。而治疗士之疾的药石“皆具于六经”,由此他提出经学乃“士子之堤坊”的思想,足见其对经学关于致治、关于人修身重要性有足够的认识。张载特别强调,政事与学术不可分而为二,吕柟也是如此,他主张治经必须与纠正现实士风结合,强调与“致治”结合,此正体现了关学的传统精神。

其二,“治经”之关键在于“求道”“治身”。吕柟重提“经明则行修,士醇则政良”的古训,目的是要纠正时儒治经往往脱离修身而喜发新奇议论之浮虚。当有学生问及何以要治《六经》时,他说:“此皆圣贤精义妙道所在,学者非徒以资辩博也。”主张治经在于领悟圣贤于六经中所寄意的“精义妙道”,不能仅仅将其视为“辩博”的工具。在他看来,即如孔子之道,也不是讲那些“异说奇行”,而是“斟酌二帝三王之道,以为人伦日用之常耳”*参见《陕西乡试录后序》,《泾野先生文集》卷2。,即都是讲切近于社会人事的道理,其中《礼》是最切于日用伦常的,《易》则专言正心、修身、齐家、治国的道理,而非后世所说的卜筮之学,因为“《易》之理只是变易以生物,故君子变易以生民”*参见《泾野子内篇》卷13。。至于《春秋》所记录的日蚀、雨雹、水旱、霜雪等,也都是为了说明人世间的道理,而不是纯粹在讲天地变化,所谓“言人即言天,言天即言人”*参见《泾野子内篇》卷3。,离开人事而求之于渺茫的天道、鬼神,并不是圣人的本意。重要的在于,他认为,“六经尽时务也”,即六经不是脱离现实的空言,而是可以为社会现实服务的。而今之那些“不知时务而好谈经者”,不过是一些不切实用的“腐儒”而已*参见《云槐精舍语》,《泾野子内篇》卷1。。强调读经者要依此为准的,“议论是非,关系政体”*参见《太学语》,《泾野子内篇》卷23。。懂得了这一点,人们就不敢轻视经书乃至背叛经书。总之,读经者应“以明经为重”、“以守经为贵”*参见《送费振伯语》,《泾野先生文集》卷33。。

读经不仅要结合时务,切于人伦日用,还要与“治身”相结合。他说:“今人读经书徒用以取科举,不肯用以治身,即如读医书尚且用以治身,今读经书反不若也。”*参见《鹫峰东所语》,《泾野子内篇》卷8。不能仅以读经为换取科举的敲门砖,而应该用以“治身”,与自己的身心修养相结合。张载曾主张,相较于其他“治物”来说,“治身当在先”*参见《经学理窟·学大原》。,吕柟显然也贯穿了这一精神。他也强调“治身”的重要,并认为“治身”的关键在于学求仁的工夫,他特别注重“克己”与“孝弟”等日常道德伦理实践,说:“学者切要工夫只在克己。克己之要,须自家密察此心,一有偏处即力制之,务有以通天下之志。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参见《泾野子内篇》卷15。。这与张载所说的“克己要当以理义战退私己”、“变化气质”思想相通。

其三,强调治经的目的在于“力行”。他主张讲经只有做到“逐渐讲明逐渐去行始得”,不可能等到五经四书“尽博学了而后行之”。对于经书义理的实行,其实每个人经过努力都能做到,关键在于是否真的用力。所以他说,“我未见力不足者,只看人用力不用力耳。”他对于“只论心论性”而“不论行”者持批评的态度,如认为陆象山所说“六经皆我注脚”这等议论,虽然“尽是高明”,“但却未曾如此行耳”*参见《鹫峰东所语》,《泾野子内篇》卷15。。由此,他本人治经讲学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不尚章句,尝采取以自己的实际体会和生活经验,采取“开示”的方式,力求“证诸躬行,见诸实事”,如他讲到《论语》“八佾舞于庭”章时,就指在座门人衣服华靡者,说“此便是僭之类”,这样讲“皆开示亲切。不徒为训诂空谈”*参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36。。在他看来,义理的探究不比力行更具优先性,关键是要体认躬行,见诸实践,这样就不能仅以读了多少书为标准,而要“以砥行为先”,故冯从吾说,吕柟“重躬行,不事口耳”*参见《关学编》卷4。。所以黄宗羲说:“先生之学,以格物为穷理,及先知而后行,皆是儒生所习闻。而先生所谓穷理,不是泛常不切于身,只在语默作止处验之;所谓知者,即从闻见之知,以通德性之知,但事事不放过耳。”*参见《河东学案下》,《明儒学案》卷8。“在语默作止处验之”、“事事不放过”,正说明他是于日用伦常中体验和力行为重的。在吕柟看来,读经与习行如同车之两轮、鸟之双翼,是相互作用、相辅相成的,他指出:“看经要体认玩索,得之于心,见之于行才是。若只读了,却是记诵之学,虽多亦奚以为?”*参见《泾野子内篇》卷27。

其四,“治经”一定要“求之于心而放之于行”。针对当时学者读经或用来获取科举功名,或议论经书的不是而另创新奇之说等,他认为这都是不肯按经书所言之理去修身、去实践。吕柟指出当时种种“乱经”的表现:“今之乱经者又多矣。以权者假,以术者贼,以功利者叛,以辞赋者荒,以章句者支,以记诵者浅,以静虚者玄,以俗者卑,以名者袭,故治经求之于心而放之于行者鲜矣”*参见《送崔开州序》,《泾野先生文集》卷2。,即认为以权、术、功利、虚名、辞赋、章句等态度和做法去治经,就可能出现虚假、戕害、背叛、荒芜、支离、浅薄、玄虚、卑俗、因袭等“乱经”现象,从而违背或影响对经义的准确把握。所以他提出治经的关键是既要“求之于心”,即不受权力、功利等世俗观念的影响,而能独立思考,尽力阐发自己对经义的理解;又要“放之于行”,即要使对经义的理解与个人的修身践履、生活实践相结合,不可空谈,要通过自己的身心体验,去真切地把握经的内在意蕴,而不必拘泥于具体事件,这在他所著的《五经说》中也能看得出来。吕柟说:“且学圣人,须师其意,不必泥其迹”*参见《泾野子内篇》卷19。。同时,他特别强调读经要“体认玩索得之于心”,就不能仅限于“记诵之学”,如果只是读了、记了,而不能验之于心,“虽多亦奚以为?”而“玩索体验”,就要做到“心之所存、言之所发、身之所行也。”*参见《礼部北所语》,《泾野子内篇》卷27。即心之存、言之发、身之行要统一起来,而以存心更为重要。所以他进一步说:“君子习文不如习行,习行不如习心,习心以忠信,而文行在其中矣。”*参见《云槐精舍语》,《泾野子内篇》卷1。

其五,要对读经有正确的态度和方法。吕柟反对那种“专务于高谈”而不认真读经书者,并诲之以“读五经”。当时陕西有位喜好高谈阔论的秀才,把读经书仅视为“记诵之学”,认为不值得效法。吕柟批评了这种说法,指出:“心存方能记得与圣贤通”,即只有熟记了才有可能与圣贤通。所以他说:“横渠亦曰:‘五经须常放在面前,每年温诵一遍,况学者乎!’”*参见《柳湾精舍语》,《泾野子内篇》卷7。即对经书只有温故方可知新。在读经的选取上,吕柟主张“读经者不可不读《十三经注疏》,其书皆汉儒所作,其源流皆自孔门传授。”在他看来,其书所载皆先儒所说的话,且“去古未远,渊源传授多从圣门来者”。当然,五经四书是不可少的,除此之外,其他诸子如“周程张朱四子俱不可不看”,因为在他看来,“经书之后舍数子将谁与归?”*参见《太学语》,《泾野子内篇》卷23。显然他是把周程张朱之学视为学习六经之阶梯。在读经的方法上,他主张一方面,读经要“心有主”,所谓“心有主”就是要做到“心与理一”,这样则“客邪不能入”,即心中有正道正理,错误的东西就不可能侵入。否则,如果“心无主”则会“客邪交侮”。要做到“心与理一”就要“心好义理”,否则即使你读《六经》《四书》再多,也“不能入胸中矣”*参见《东林书屋语》,《泾野子内篇》卷3。。强调“心有主”是读经首先要坚持的态度。另一方面,也要辩证地对待经典。如同张载一样,他也认为在所有的典籍中,“经”是最为重要的,不过他认为经书不可不信,亦不可尽信,他说:“学者只当信经史,则不可尽信”,例如,《诗经》中的“变风变雅”之类,就不可尽信,这些之所以存之于经中,是因为“圣人存之以为后戒耳”*参见《礼部北所语》,《泾野子内篇》卷27。。同时,他也认为明经、守经并不意味着要固守经说不变,或者不用读其它的书了,而是主张“博取之功亦不可缺”,“与比之义亦不可废”,即要博学多闻和懂得变通。

二、吕柟治经之特点与不足

吕柟治经学,既有其与关学精神相关联的一些突出特点,也有其明显的不足。概括地说:

其一,重义理阐发而不重训诂。所著《五经说》基本上是吕柟与门人“论书之说”,其特点在于注重阐发义理而不看重训诂。如四库馆臣谓柟之《周易说翼》“专主义理,不及象数”*参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7。,《续文献通考》引杨时乔的话说,时当阳明心学盛行之时,柟宗程朱,欲“辨之不能胜,乃一著诸经”,其说易的方法则是“于易理与象数兼收”,其论《系辞》则“于象理时事相合者论注之”*参见《经籍考》卷144。。大体而言,其重义理阐发而不太重训诂。所著《尚书说要》其内容是与“门人论书之说,诠次成帙”,其所说与时论间有出入。由于他不重名物训诂,尝以“推寻文句”的方式解经,故“虽间有阐发”,然不免暴露出“以私意揣摩”之嫌,其解释亦不免有“臆度之辞”之弊,这一点尝为四库馆臣所诟病*参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13。。在《毛诗说序》中,吕柟对“其名物训诂,亦皆弗详”,其说解多“标举大意”,其目的仅止于“疏通毛义”,而对于历史上诸多注疏之异同,则“皆不置辩”,故其“疏解未免太略”*参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17。。至于《春秋说志》,四库馆臣认为与其他书“率笃实近理”的特点不同,该书则尝“务为新说苛论”,其间尝“假他事以发之,而所书之本事,反置不论”,故有“褒贬迂刻,不近情理”之嫌。可见,吕柟的经说有得有失,然相较于专精的经学注疏,作为一位亦官亦学者的经学说解,窃意以为不可苛求。

吕柟所以不重“训诂”,非惟其学养工夫所致,也许更多地与他对训诂的认识有关。他尝视“训诂”“诗赋”之学为“异端”。他说,汉文、景之时,尽管其“治术不一”,但“天下称治”,而武帝用董仲舒“表章六经”之策,虽思想统一,但却海内“不免虚耗”。至唐宋诸朝,又多不及文景之时,其原因不在于孔子之道,而在于“异端”作祟。何为异端?他认为,黄老、佛教、训诂、诗赋是也,而其中“训诂”和“诗赋”其危害则更大更重。他说:“故论异端于汉、宋,黄老为小,训诂为大;异端于晋、宋、齐、梁、陈、隋、唐,佛为轻,诗赋为重。”即认为在历史上对于孔子之道、经学之术的危害,汉宋时,“训诂”之学远大于黄老之学;晋以下迄隋唐,“诗赋”的危害又远甚于佛教。他对训诂和诗赋持如此之激烈的看法,这必对其经说经注发生了深刻的影响,这样,上述四库馆臣所指出的“私意揣摩”、“臆度之辞”、“疏解太略”等不够严谨的情况也就必不可免。因他对“诗赋”亦持如此激烈的批评态度,所以其《文集》中没有诗集,也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其二,注重“证诸躬行,见诸实事”的“开示”方式。在有些情况下,吕柟之说经尝能因循古义,文中常引“郑注”“孔疏”,以为辩说。所著《礼问》一书,其内容是“杂论冠昏丧祭之礼,皆与门人问答之辞”,其中有些解释“持择颇为有见”,然亦有诸多纰漏,总体上说该书“多循旧义,少所阐发”*参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25。。《四书因问》,是记吕柟门人“质问《四书》之语”。该书的特点是“多因《四书》之义,推而证诸躬行,见诸实事”,四库馆臣认为其所言“皆开示亲切,不徒为训诂空谈”*参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36。,即其解经讲经,多因袭《四书》本义,不多阐发,故在讲论时尝引证实事,征诸切身躬行之体验,这一点更能体现出吕柟治经的个性特征。不过,这种方式,虽开示亲切,但其学理根据则换之薄弱。虽然在四库馆臣看来,书中有诸多纰漏不当之处,但客观地说,不宜将其与那些专精学问的经学家一样去苛求。其经说之价值也是应该肯定的。《方山先生文录》则对其诸经说有很高的评价,谓吕柟所著诸经说,“皆仁义之精华,孔颜之正脉,有非迁、固以来文人词客所能与者”*参见明嘉靖东吴书林刻本。,《西园闻见录》卷七亦称其“足以发前圣之奥旨,正后贤之偏识,指来学之迷途。若斯人者谓不有功于圣门可乎!”*参见民国哈佛燕京学社印本。这或许有溢美之嫌,但不能因其经注有瑕疵而否定其经学的价值。

总体上说,吕柟的经学在明代中叶代表了一个不同于阳明心学的独特方向,即恪守程朱的方向。故史称“时天下言学者,不归王守仁,则归湛若水,独守程、朱不变者,唯柟与罗钦顺云。”*参见《吕柟传》,《明史》卷282。相较于程朱之经说经注,吕柟的经学还是显得粗疏一些。不过,在心学兴盛的情况下,吕柟对传统经学的坚守,仍使其不失为一位有特色的经学家。他在经注中以“求道”为目标,以“力行”为归宿,重视实践而反对空谈,以及对修身的关注,都表现出鲜明的关学特色。故冯从吾谓“关中之学自横渠张子后,唯先生为集大成云”*参见《泾野吕先生》,《关学编》卷4。。

[责任编辑王银娥贾马燕]

Lv Nan’s Thought of Confucianism and his Spirit of Guan School

LIU Xue-zhi

(SchoolofPhilosophy,ShaanxiNormalUniversity,Xi’an710062,China)

Lv Nan was a distinguished scholar of Guan School in the mid-Ming Dynasty right after Zhang Zai. Despite of the popularity of Wang Yang-ming’s philosophy of mind in the southeast of China, he still abided by the Neo-Confucianism of Cheng and Zhu, integrated the thoughts of Zhang Zai and Zhu Xi, attached greater importance to the studying of the whys and wherefores of things, and adhered to the close combination of self-cultivation and social practice with sincerity and honesty. His preaching was as equally popular as Wang Yang-ming’s. Lv Ran’s thought of Confucianism also took on distinct features of the times with more emphasis on argumentation and less on interpretation. His personal practice and self-cultivation fully represented his personality characteristics. During the prevalence of Wang Yang-ming’s philosophy of mind, Lv Nan’s persistence in the traditional Confucianism showed that he was a unique Confucian scholar.

Lv Nan; thought of Confucianism; spirit of Guan School

B248.99

A

1001-0300(2016)05-0059-05

2016-05-06

刘学智,男,陕西西安人,陕西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哲学及关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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