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瑜
科技日报,北京 100038
新媒体影响下的灾难报道初探
——以“东方之星”沉船事故报道为例
陈 瑜
科技日报,北京 100038
在习惯性思维中,灾难报道被认作不利于社会稳定的负面新闻题材,出于维护社会稳定的大局考虑,一直以来,我国对灾难报道的报道形式、报道时机、报道范围等均严格限制。但随着以微博、微信为代表的新媒体打破了传统单向传播模式。本文以“东方之星”沉船事故报道为例,探索如何做好新媒体环境下的灾难报道。
灾难报道;东方之星;新媒体;科普
灾难,分为自然性灾难和社会性灾难事件两类,也就是“天灾”与“人祸”。出于维护社会稳定的大局考虑,灾难报道通常被认作不利于社会稳定的负面新闻题材,但它几乎涵盖了新闻价值的所有要素:突发性、显著性、异常性、接近性、重要性和人情味,很容易激起受众的兴趣,因而被媒体视作新闻富矿。
6月1日21时28分左右,一艘从南京驶往重庆的“东方之星”号客船在长江中游湖北监利水域沉没。本文以“东方之星”沉船事故报道为例,探索新媒体环境下的灾难报道。
1.1 时效:抢占第一落点
理论上,我们可以把重大灾难性事件报道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信息传播阶段,也称事实传播阶段。
事故之初,报道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发生时间、地点、当时的地形、地貌、天气等;实时更新的遇难人数、具体情况和应急措施。更为重要的是事故过程还原和原因调查、定性。
基本信源来自两方面,一是与事故紧密相关的幸存者、救援人员、沉船制造者等;此外还有专家观点、涉事官员的采访。
此外,历史上类似沉船事故、涉事沉船及其公司的以往事故、事故地点是否发生过类似事件、沉船基本资料和服役历史等背景资料也被多次引用。
境外的美英日等国媒体都对此事高度关注,我国主流媒体的报道速度也很快,新华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都以全天滚动播报的方式,直播现场救援情况,6月3日出版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都在重要版面对事件给予了充分关注。
由于“东方之星”翻沉发生在6月1日晚上,2日凌晨起,微信公号、客户端和网站等新媒体平台成为多家媒体第一落点新闻的出口。各大新闻、资讯类客户端很快把沉船事故做成图文结合的专题,置于首页。
随着新媒体技术的发展,简单的文字报道已远远不能满足灾难新闻报道的需要,文字+图片+视频已成为一种模式化的新闻操作常态。以往传统纸媒上的静态图变成了PC端和手机端的动图,准确表明事故地,还原事故发生情景。而事故地点地形、地貌,以及沉船客舱位置、分布等信息,都以图片或者短视频形式,在最快的时间内送到了受众的电脑前、手机上。
1.2 深度:深挖背后新闻
灾难事件的发生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因此报道不能只停留在事件的发生阶段,而要随着时间的推移,密切跟踪其发展变化,做到全景式报道,有始有终。
“东方之星”在翻沉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暴雨中的救援如何展开?现场救援面临什么困难、最需要哪些帮助?在这种前提下,第二个阶段——知识传播阶段显得尤为重要,它包括了各种问答和解释、反思和观点。
新华社在《“东方之星”陨落长江》一文中,通过对乘客家属和获救人员的采访,为读者还原了“东方之星”号从驶出到沉没的一些片段。央视用记者连线和演播室直播的方式不断向观众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这个阶段,评论提供了新闻报道之外的另一重视角。
事故之初,媒体采访了中国气象局的专家,分析认为:综合气象监测、气象雷达监测资料和现场查看、分析,属局地性、小尺度、突发性强对流灾害天气。
对于龙卷风掀翻船只一说,光明时评持审慎态度,“对这个说法,还应进行广泛的调查,以确定其真实性,以为今后长江行船提供必要的安全警示”。
果然,龙卷风之说后来又有新解:“中国气象局应急减灾与公共服务司司长张祖强在中国气象局的发布会上表示:对于沉船事故,现在仍不确定发生了龙卷风,但可以肯定发生了强对流天气,中国气象局已组成专家组赶赴湖北,进一步分析判断是否出现了龙卷风。”
1.3 贴近性:平行式议题设置
在我国,受传统新闻理念的局限,灾难报道往往形成某些固定模式,比如报道总体上必须有利于维护社会稳定的大局、有利于维护国家形象,因此如何报道、报道时机与报道范围,都是自上而下决定的。
事故之初,媒体只是统一发新华社通稿,6月4日,六大报的头版表现比较整齐划一,头条都用了新华社通稿,报道习近平指示和李克强批示的《要求全力做好人员搜救工作》。
地方党报报道与六大报一样,采用新华社通稿,一张表现齐心救援沉船乘客画面的照片被多家媒体采用,图片中65岁的朱红美老人被潜水员救起,而总理正在沉船附近水域的船上现场指挥。
可喜的变化是,在这次沉船报道中新闻发布会并没有唱主角,我们看到更多报道聚焦普通人。
人文主义关怀被誉为人类苦难的“温柔抚摸者”,因此,除及时报道动态消息,灾难报道还应尽力将人文主义关怀渗透其中。
《东方之星幸存者:上海去了97个只剩我一个了》《长江倾覆客轮幸存者:曾于汶川地震幸运逃生》《消防员哽咽回忆寻获女孩遗体:她手紧紧捏着一袋饼干》《入殓师为遇难3岁女童料理后事:怕消毒液刺疼孩子》,这样的报道很容易打动人心。
但随着新媒体的发展,受众对灾难报道更加苛求,人文关怀和煽情报道之间的界限并不那么泾渭分明,这也给媒体提出了更高要求。有人列举的流传甚广而后又被删除的《沉船事件十大恶心标题》一文里,就包括《生为国人,何其有幸》《4天3夜,那些感动我们的瞬间》《救援一线,中国最帅的男人都在这儿啦!》《“东方之星”不必陨落的N个理由》《灾难救援考验中国,世界透过沉船见中国决心》等。
潜水员官东,一夜间走红,“习近平批示”“李克强哀悼”“潜水员立一等功”,这几乎是门户网站满屏沉船新闻的标配模式。但以@洪国荃为代表的网友观点也很有代表性,他认为救援者英勇顽强,令人敬佩,立功、受奖都没有问题,我想说的是时机有问题,船难救援需要争分夺秒,在事件结束之前,不宜搞立功受奖,毕竟也要考虑那些家属的感受,救援的核心任务是救援!”
社会热点是百姓需求和社会舆情发展的风向标。灾难事件容易成为社会热点,因为它与人们生活、利益密切相关,尤其在网络条件下,容易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引起广泛关注。
2.1 网络打破了传统单向传播模式
按照管理部门传统的机制,一个议题处置和信息公布的时间周期较长。
但网络,尤其是微博、微信作为新的载体,其自发性、开放性、交互性和及时性的特征改变了传播生态。
当前网民对突发事件处置的心理期待,与有关部门协调速度不相匹配。
网络事件突发伊始,公众对发生地、当事人的关注度会瞬间飙升。随后的舆情走势也发生着奇特的变化。事件初期,相关报道、相关讨论充斥着媒体版面和网络空间,在数小时内网民就已完成事件“定性”。因此,灾难报道往往刚刚进入舆论场,社会支持风向已被决定。后期则热度突然下降,从公众话题转变成“敏感禁区”。很多时候,一段时间舆论平静,后来却有更多汹涌的质疑与讨论:相关部门的解答和释疑会引来新的质疑和追问,让利益相关方难以处理。
有研究者认为,网络打破了传统单向传播模式,倡导多元、平等、开放、互动的科学传播理念,呈现出明显的后现代科学观的特征。[1]在网络崛起后的新媒体时代,灾难事件出现风险扩大化,以及意见群体极化现象。
此次沉船事件中,从时间分布上看,网络搜索量、媒体关注量和微博、微信发言都集中于事件几个重要结点,舆论与争议话题迅速成型,同时舆论表现缺乏耐心,来得快走得也快。
究其原因,是因为互联网“去中心化”的特点。在网络上,人们发布、传播科技信息不用经过科学权威和同行的审查。海量的不确切消息、貌似科学的知识和谣言构成了桑斯坦所言的网络“信息流瀑”,普通人就淹没其中。[2]
2.2 风险的社会扩大化
在研究网络科学信息传播的特征的同时,也有研究者对网络背后的网民心理学和社会学因素进行分析探讨。
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提出,现代社会是一个“风险社会”,即世界变得日趋复杂,而人类的认识能力和行为能力的局限性越发显现,这对矛盾是危机产生的一般原因。[3]
当对危机事件未取得科学定论时,人际交流倾向于在日常生活经验的基础上,对危机进行加工和放大,从而加重危机情景的恐慌气氛。[4]
在网络世界,人们接受、处理信息并不完全理性,而是充满个人情感因素的非理性。
灾难事件一般混合了两种特质:一是公众出于切身利益对某些话题紧张、敏感;二是公众难以理解的科技内涵。
灾难事件之所以能引起各阶层民众广泛共鸣,是因为不安全感造成的从众心理,公众感受到自己健康受到威胁。公众传播某项信息,并不一定是因为其有足够的权威证明可信性,而是因为其新鲜、有趣,或者切合了公众的心理,使其乐意相信其为真。灾难事件将不同社会阶层的力量,通过网络汇聚起来,就能引起民众广泛关注。
3.1 政府舆论引导“在早在小”
“在早在小”是指对网络热点事件的引导要在事件还处于萌芽状态,还没引起公众广泛关注时及早引导。如果在网络力量大规模爆发后进行引导,至多只能算是善后了。
这并不难理解。因为网络的特点在于自由、开放、迅速,由它催生的全民记者时代下,每个人都能发布、制造、炒作新闻。它具有整合功能,能将分散的个体力量整合,形成网络合力。当这股力量积攒到一定程度后爆发,就形成热点事件,并迅速抵消、抢占了政府与传统媒体把持的话语权。
根据现有公共关系理论,在敏感事件处理中,政府在整个舆情应对架构中要形成快速联动的机制,在第一时间公布事件真相,第一时间发声,并统一发布信息,避免发布前后不一致的信息。
此次“东方之星”号客轮翻沉事件中,关于获救人数就有变化,由原来的14人变成了12人,而且乘客总人数也发生了变化。数字的变化,引发网民的不信任,甚至有人延展至对整个搜救工作的质询。
互联网条件下,政府要高度重视民意,善用微博、微信等新媒体手段。此外,民意分析要提到一个新的高度,要注重对灾难报道中舆情的分析,归纳提炼出公众关心的问题,及时做出回应。最后,要分析弱势群体心态,对弱势群体的一些诉求应该提升到新的高度。
3.2 加强科普提高公众素养
区别于一般热点事件的是,灾难事件的争议牵扯到两种因素:一种是对官方信息的普遍不信任,这是一般热点事件大多具备的;还有一种是对科技界专业声音的陌生和排斥。
研究发现,主流舆论的意见较为单一和同质化,极少有视角独到和知识全面的评论,多为泛泛而论和道德说教,没有形成多种声音的均衡。那些较为理性的言论,因为得不到响应,也不能进一步发展下去,形成触及实质的、理性的、正反意见辩证的话题线。
对官方发布内容的不信任,混合了对科技知识的陌生,两种因素互相作用,制造出了“悬念”——悬而未决的风险,让话题发酵做大。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危机的受损者抱怨说,已尽可能公开相关信息;专家也已反复发声,暗示公众“不懂科学”;舆论却更响亮地坚称社会大众被蒙在鼓里。
对科学上的谣言,科普是最为重要的武器,治本之道是提高公众科学素质,增强“谣言免疫力”;用科学的“信息流瀑”压制谣言的“信息流瀑”。
作为媒体,应当加强传媒审核与监督制度的建设;另一方面, 媒体应承担起风险对话、风险沟通的载体和中介作用。此外,媒体还应加强自身的素质、能力建设,排除经济利益、权力关系、声名荣誉的诱惑和干扰,提升在风险事件中积极正面的公共舆论导向作用,强化在日常社会的风险教育和风险文化建设中的中坚作用。”[5]
[1]王冬敏.《后现代科学观视野下科学博客的特征解析》[J].新闻知识,2011(11).
[2]何光喜.《“论战型科普”:治理网络科学谣言的新武器》[N].科技日报,2013-10-18.
[3]Ulrich Beck.《Risk society:toward a new modernity》[M],1992.
[4]朱晓萌.《谁导演了“抢盐风波”》[N].中华工商时报,2011-3-24.
[5]邬晓燕,程红.《基于利益相关者视角的科技风险认知与规制》[J].北京交通大学学报,2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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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6708(2015)151-0030-03
陈瑜,记者,工作单位为科技日报新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