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国俊从肝肺论治围绝经期抑郁经验

2015-12-16 23:33曹仕健
安徽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郁金香附疏肝

曹仕健

(1.南京中医药大学,江苏 南京 210046;2.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安徽 合肥 230031)

围绝经期抑郁是指首次发病于围绝经期,以情绪忧郁、焦虑紧张为主要症状的症状群,属于情感性精神障碍[1]。中医学并无“围绝经期抑郁”的病名,但对围绝经期女性出现的临床症状描述颇多。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将其描述为“脏躁”“百合病”等;宋代《南阳活人书》称之为“梅核气”;《赤水玄珠》将“梅核气”描述为“喉中介介如梗状”,可作为围绝经期抑郁的躯体化表现。后世医家根据《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年过四十,而阴气自半也,起居衰矣”,以及《素问·上古天真论》中“女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认为围绝经期女性的情感性精神障碍的出现与肾阴亏虚、肾精不足有关。现代医家根据围绝经期抑郁的临床特点,将其归属于中医“郁证”范畴[2],认为其病因病机为情志所伤,病机为肝气郁结。

胡国俊是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主任医师,第四、五批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师承博士研究生导师。胡国俊在长期的临证过程中,对围绝经期抑郁患者的诊治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女子以血为用,月经、胎产、哺乳、情绪、精神状态均与血有关,但气的作用不可或缺。气为血之帅,气可生血、行血,气血调畅则阴平阳秘。大多医家认为围绝经期女性天癸将竭,冲任二脉虚损,精血不足,脏腑失于濡养,阴阳平衡失调,围绝经期抑郁与精血亏虚有关。但从气血密切之关系来看,则应考虑气机郁滞之因素。气滞则行血失责,致营血无以到达脏腑行濡养之能,故精血亏虚实则为精血无至。因此,围绝经期抑郁女性的病理特点为气血失调,气机郁滞为其关键病机。根据多年经验,胡国俊认为围绝经期抑郁患者通常表现为两大症状群,一类以烦躁不安、焦虑紧张、情绪不宁为主要症状;一类以忧郁、情绪低落、不善言语为主。虽表现出两类不同的症状群,但其发病机制均为气机郁滞。然气机郁滞亦各有不同,烦躁不安、焦虑紧张多由于肝气不舒所致,其病位在肝,当从肝治,应予疏肝解郁法;围绝经期表现出来的忧郁、情绪低落表现当与肺脏相关,其病位在肺,当从肺治,应予开降肺气之法。

1 疏肝解郁法

肝属木,曰曲直,具有条达伸展之性。肝主疏泄,一方面,肝气疏达脏腑之气,调节气血津液的运行;另一方面,肝气具有直接调畅情志的作用。气机条畅,气血和调则心情开朗。肝在志为怒,怒伤肝。《灵枢·本神》云:“人或恚怒,气逆上而不下,即伤肝也。”暴怒伤肝,肝失条达,气机疏泄失常,肝气郁结,日久气郁化火,则有烦躁不安,焦虑紧张,情绪不宁。根据上述肝脏的生理特点,治疗上应宗“木郁达之”之原则,予以疏肝解郁之法。

案1 黄某,女,50岁,2012年11月13日首诊。临床以情绪不宁、烦躁不安、易发脾气为主要表现,兼有胸胁闷满不舒,时有唉声叹气,口干苦,食无味,大便干燥,小便尚可,舌质淡红,苔薄微黄,脉弦。胡国俊考虑患者病机为肝郁气滞日久,里有微热,拟方疏肝理气解郁方主之,佐以清热之品。白芍、佛手各15g,柴胡、茯苓、白术、香附、郁金、知母、泽泻各10g,黄芩、当归各8g。每日1剂,共7剂。

二诊,上方服后,患者胸胁闷满不舒、口干苦、食无味均有改善,时有烦躁不安,舌质淡红,苔薄,脉弦。考虑在久用理气、清热之品后易耗伤阴津,故二诊将原方去知母、泽泻,加用天花粉20g、麦冬15g顾护阴液,继续服用10剂。

三诊,患者情绪不宁,烦躁不安明显改善,其他症状也消散殆尽。

按 在此案例中,胡国俊认为,围绝经期郁证应以调气为主,然调气必先疏肝。肝为木脏主疏泄,喜条达,最恶抑郁。木郁则生机萎顿,肝郁则疏泄失常。凡情志不遂者,肝木最易郁滞,疏泄不及,气逆厥阴经络。患者可表现为烦躁易怒,焦虑不安,可兼有胁肋支满,小腹胀痛,治当疏肝理气,解郁和中,方选逍遥散之类,加香附、郁金、佛手、橘叶等。香附为调气之圣药,郁金乃解郁之佳品,方中不可或缺。在治疗过程中应考虑理气、清热之品久用有耗伤津液之弊,故应加以养阴生津之品。

2 开降肺气法

肺为华盖,娇脏,属金,肺主气,司呼吸,调节脏腑经络之气,全身的气机升降出入有赖于肺的宣肃。肺失宣降,则气机郁滞,胸膈闷满,情绪忧郁。肺在志为悲忧,肺病生悲。曹颖甫在《金匮发微》曰:“肺主悲,亦主哭,悲伤欲哭,病当在肺。”严鸿志在《金匮广义》中曰:“脏气虚则生烦躁,肺主悲,如悲伤喜哭,是肺脏燥也。”《素问·五脏生成篇》云:“诸气者,皆属于肺。”肺主一身之气,朝百脉,可见除肝脏外,肺在维持人体正常的气机条达方面同样具有重要作用。《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气忿郁,皆属于肺。”说明肺气失宣降之功,则可致气机郁滞,发为郁证。因此,治疗以忧郁、胸膈闷满、情绪低落、不善言语为主要表现的围绝经期抑郁患者时当以开降肺气为宗。

案2 陈某,女,48岁,2013年10月18日首诊。临床以沉默寡言、终日闭不出户、时有落泪、胸胁苦满、善太息、咽中炙脔为主要表现,察之表情淡漠,呈无欲状,纳少,寐差,便少,舌淡红,苔薄白,脉弦细数。患者已在他院服用疏肝解郁之剂1个月,无效。反复思考,该患者气机郁滞无疑,疏肝不应,当从肺治,遂予以清燥救肺汤化裁主之。南沙参30g,栝楼皮、石膏各20g,桑叶、百合各15g,枇杷叶、杏仁、麦冬、川贝母、生地黄各10g。每日1剂,共7剂。

二诊,患者服用3剂之后,其胸胁畅然,7剂服尽,咽中清爽,二诊将原方加用解郁之品,郁金10g,合欢花15g,继续服用10剂。

三诊,患者神情自然,言语增多,纳食、大便可,夜寐安,拟二诊方药再服10剂。

按 胡国俊认为,该患者为典型的情绪怫郁,发生于围绝经期,属郁证无疑。气机郁滞为其病机,治当以调气疏肝为主,然疏肝不应时,应考虑到气机郁滞与太阴肺不无关系。“所谓郁者,清气不升,浊气不降也。然清浊升降皆出于肺,使太阴失治节之令,不唯生气不升,浊气也不降,上下不交而郁成矣。”考虑该患者就诊前久服芳香燥烈之理气之品,其阴气必耗,太阴肺也遭受其害,故投以清燥救肺汤化裁主之。

3 肝肺同治法

人体气机的和畅既依赖于肝的疏泄功能,又受助于肺的宣降功能,肺与肝属相克关系,二者既相互制约,又相互为用。肝主升发,肺主肃降,肝气郁结,化火耗伤肺阴,则肺肃降不能,气机失调,悲从肺生;肺失清肃,燥热内盛,伤及肝阴,易致肝气不舒,怒从肝发。围绝经期抑郁患者常常既有烦躁不安、焦虑紧张、情绪不宁,又有心境低落、情绪抑郁、不善言语表现,临床上应予肝肺同治法,疏肝宣肺并投。

案3 秦某,女,51岁,2014年5月10日首诊。绝经1年整,其夫代诉近半年来喜怒无常,易激惹,多埋怨,兼有沉默寡言,爱好、兴趣明显减退,时有落泪,自诉胸胁苦满,气往上冲,食不下,寐不安,察之面红多汗,表情呆滞,舌红,苔黄微腻,脉细滑数。胡国俊诊之为肝气郁结,日久化火袭肺,治当疏肝与清宣肺热并投。薏苡仁、冬瓜仁各30g,葶苈子20g,地骨皮16g,柴胡、郁金、佛手、香附、桑白皮、黄芩、竹茹、枇杷叶各10g。每日1剂,共7剂。

二诊,患者服用7剂之后,自觉气上冲逆改善,神情渐悦,面红多汗好转,原方去葶苈子,恐药过病所。加栝楼皮20g,百合18g清润被灼之肺,继续服用10剂。

三诊,患者神情安逸,诸证向愈,纳可,夜寐安,拟二诊方药再增滋养肺阴之品再服15剂。南沙参、薏苡仁、冬瓜仁各30g,栝楼皮20g,百合18g,地骨皮16g,柴胡、郁金、佛手、香附、桑白皮、黄芩、竹茹、枇杷叶、生地黄、麦冬各10g。

按 肝气郁结日久,可化火内灼,更可激怒肝气之冲逆。气火上犯,肺金被灼,太阴失清肃升降之职,“不唯生气不生,收气也不降”(《医述·郁》引楚季重语)。且郁结日久,肝郁之变越益转甚,然单一治肝而少验,肝肺并治,肺金清,肝木舒,则郁自解。

[1]林守清,徐苓.女性生殖内分泌性激素补充疗法[M].北京: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出版社,1999:36-37.

[2]周仲瑛.中医内科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373-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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