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庆祝无意义》中“肚脐”的象征意义

吕晔

摘要：本文旨在基于对《庆祝无意义》文本内容分析的基础上，阐述米兰·昆德拉笔下“肚脐”的象征意义。笔者认为米兰·昆德拉在《庆祝无意义》一书中借用“肚脐”这一符号，不仅象征着性和生命的开始，而且通过探讨“肚脐”的重复性，表现了“肚脐”的重复性与世界表象的重复性的联系，并通过表象的重复引出表象之无意义。

关键词：庆祝无意义；肚脐；无意义；生命；重复性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5）32-0071-03

一、引言

捷克著名作家米兰·昆德拉最新小说《庆祝无意义》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该书未出先热，在书迷中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期待。其译者、法语文学翻译家马振骋说，昆德拉在《庆祝无意义》一书中，最后表达的是革命还是不革命，或者你向往做什么，即便是信仰，也都没有什么意义。但昆德拉表达的这种无意义，不是灰心丧气的，而是说生活就是这个面目，你别把它看得太重，生活的本质就是无意义[1]。在这样一本具有丰富哲学内涵的书中多次提到“肚脐”这一日常生活中极其常见的物体，甚至可以说昆德拉在故事的讲述中是由“肚脐”开始和发展的。笔者认为书中的“肚脐”不仅仅是一个具体的物体，更是一个充满了象征意义的符号。研究《庆祝无意义》一书中“肚脐”的象征意义，对理解这本书背后的深层含义以及昆德拉的哲学思想有着重要的意义。本文作者将基于《庆祝无意义》一书来阐述米兰·昆德拉笔下“肚脐”的象征意义。

二、论述

象征手法，由来已久，是一种常见的文学表现手法。这种表现手法在西方20世纪兴起和发展的现代主义文学作品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最为广泛的运用。[2]昆德拉则更为自觉，他认为小说就是对“存在”的“发现”与“询问”，小说的使命就在于使我们免于“存在的被遗忘”。他把小说对存在的探究视为小说唯一存在的理由，视为小说的道德。他说：“小说审视的不是现实，而是存在。”昆德拉对小说的构想是把“哲学、叙述和梦幻”统一在一起，因而形成了一种别具风格的“复调小说”。他的重心不在展开故事情节、性格命运，而在于展现那些拥有各自世界、有着同等价值、具有平等地位的不同的独立意识，让多种声音在多样性的精神世界中展开对话，从而展开“存在之思”，因此，在他的作品中，故事、人物、事件、背景、场景，往往都带有隐喻和象征的性质。他把历史与现实、真实与想象、隐秘的性爱领域与公开的政治领域、个体命运与人类总体的命运相联系，从个体走向总体，从具象走向抽象，直指中心。[3]在《庆祝无意义》一书中，米兰·昆德拉将其所擅长的隐喻和象征手法运用到了极致，层层叠加的隐喻和象征使这本在篇幅上仅能被认为是中篇小说的作品呈现出超出其字数的复杂意义。“肚脐”是《庆祝无意义》一书中重要的带有象征意义的符号。书中多次描写了阿兰对“肚脐”的观察和思考，包括在全书刚开始处阿兰对着六月巴黎街上少女赤裸的肚脐的观察和思考，以及阿兰与夏尔关于天使有无肚脐的讨论，和全书末尾处的阿兰与拉蒙关于“肚脐”的讨论。纵观昆德拉在《庆祝无意义》中所有对“肚脐”的描写，笔者认为“肚脐”的象征意义包含两个层次上的概念，即浅层次的意义上的性与生命开始的概念和深层次意义上的象征表观世界无意义的概念。下面笔者将从这两个角度对“肚脐”的象征意义进行阐述和解释。

1.“肚脐”象征性与生命的开始。政治与性爱是米兰·昆德拉小说的基本题材，也是昆德拉作品屡遭误读和争议的原因之一。[4]《庆祝无意义》也不例外，书中昆德拉运用了大量笔墨来阐述“肚脐”表征的性的含义，其中在第一部分主角出场中写道阿兰对着肚脐出神，“他观察那些少女，她们个个都在超低腰长裤与超短身T恤之间露出赤裸裸的肚脐。他迷惑了……但是怎样定义一个男人（或者一个时代）的情色，当他（或它）在人体中央肚脐上看到女人的诱惑中心呢？”[5]在书中的第一节中，昆德拉笔下的阿兰认为女性的大腿、臀部、乳房和肚脐是女性身体性感的黄金地段。而“肚脐”所代表的情色在拉蒙与阿兰讨论“肚脐”的时代一节中给出了解读：“……我们将在肚脐的标志下生活。在这个标志下，我们大家一个个都是性的士兵，用同样的目光盯着不是所爱的女人，而是肚皮中央的同一个小圆孔，它代表了一切情色欲念的唯一意义、唯一目标、唯一未来。”[5]

笔者认为，“肚脐”并不像一般意义上较为明显的女性性征一样具有明显的性暗示，因为从表观上看“肚脐”并没有明显的显示其拥有者是女性，也并没有彰显出女性的性感之美。但通过对昆德拉所阐述的生理上的肚脐位置和“肚脐”意义的分析，可以得出肚脐所代表的性的生理意义。从位置上看，肚脐位于人体的中心，位于其他三个性感黄金地带的中间位置。从视觉的注意力来说，更容易吸引观察者的视线，成为女性性感的重要组成部分。昆德拉借阿兰之口认为对拥有这个肚脐的女性而言，是在谈论胎儿的事。也就是说从生理学意义上看，肚脐是女性诞生生命过程中非常重要的生理结构，是母亲与婴儿联系的纽带。故生理学上，肚脐代表的是新生命的产生，即生命繁殖的过程。如果在看到肚脐时再进行深一步的联想，那么很容易想到肚脐代表的是生命繁殖的意义，也就是说肚脐在性的象征上并不是表象的给人以直观感受，而是从更深层次上象征着性的过程和生命的开始。基于这些考虑，昆德拉将肚脐与大腿、臀部、乳房并列为女性性感四大地段，有着非常深刻的美学和哲学价值。

2.“肚脐”象征表观世界的无意义。纵观昆德拉的小说作品《庆祝无意义》，昆德拉使用大量的理性笔墨描述事务，游离在生命之上，对每一种生命形式都用冷峻的目光加以打量，用简单而直接的笔墨进行描述，这种类似于纯写实主义的描述手法与昆德拉小说中习惯采用的插曲与哲学沉思交相呼应，赋予了这本薄薄的小书深厚的哲学意义。在这本书中，昆德拉想展示的并不仅仅是文字本身所讲述的事情，读者不能单单停留在文本以上，那么文本以下的是什么呢？是从小说描写的各种人物的生命行为以及语言上反映出的哲学态度。其中，“肚脐”作为一个简单的事物，在书中占有大量笔墨。所以笔者认为，仅从表面分析“肚脐”的象征意义是不够的，还应该从“肚脐”这一事物与小说主题——即无意义的联系进行分析，才能从全面的角度理解“肚脐”对于《庆祝无意义》一书的重要理论价值。

要想将“肚脐”这一概念与小说主体无意义地联系起来，笔者认为首先应该从分析小说如何展开哲学意义出发，进而理解“肚脐”本身的浅层象征意义和它代表的无意义这一概念，最终建立“肚脐”与无意义的联系。

昆德拉小说中具有大量的哲学沉思是其小说的重要特点。要想理解昆德拉的小说，必须建立这些哲学沉思与实物的描写联系。在《庆祝无意义》中，最能体现小说主题的哲学沉思出现在斯大林对叔本华思想的阐述：“叔本华的伟大思想，同志们，是世界只不过是表象与意志。也就是说在我们看到的这个世界背后，没有什么是客观的，没有Ding an sich，为了使这个表象存在，使这个表象现实，必须有一个意志；一个巨大的意志，把它强加于人。”[5]紧接着，斯大林提出了意志的第一本质是它的自由。意志能够证实它需要的东西。这个先不谈，真正的问题在于地球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表象，这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混乱。只能通过将一个强大的超越众人之上的意志强加于人类才能保证世界的运行顺利。在这里，斯大林首先阐述了叔本华的意志为核心的哲学观，然后对意志如何使表象统一进行了解答，最后在文中提到的斯大林强加于大众的意识的崩溃，进一步阐述了昆德拉认为的意志的无意义。叔本华在其代表作《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中构造了一个以意志为核心的形而上学的体系，其中主要包括直观（非理性）的认识论、意志的本体论、无欲的艺术观和禁欲的宗教观。[6]在意志为核心的哲学世界，昆德拉借斯大林之口论述了通过强大意志统领表象的运行，也就是说，虽然意志与表象并存，但相对于意志，表象是无意义的，因为表象是通过强加于其上的强有力的意志运行的。这个强有力的意志在世界中每一个表象上的重复表现，是其统治众多表象的方式，意志在这种表象上的简单重复由于意志的统一，本质上和表象一样是无意义的。而后提到在真实世界中的斯大林强加于苏联人民之上的意志崩塌后的一段时间，赫鲁晓夫当权。也就是说在强大的意志统治表象的世界崩溃后，整个世界依然能够正常运行。笔者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即使相对于表象，意志是世界的核心，但事实上意志本身也是可以经常改变的不稳定事务，所以意志本身也是无意义的。既然世界的表象和背后的意志均是无意义的，那么这个世界也就是无意义的了。

《庆祝无意义》的第七部分中阿兰表示：“但是你不可能根据肚脐去识别你爱的那个女人。所有的肚脐都是相似的”。又讲道：“爱情从前是个人的节日，是不可模仿的节日，其光荣在于唯一性，不接受任何重复性。但是肚脐对重复性不但毫不反抗，而且还号召去重复！”[5]基于以上文本分析，笔者认为：（1）此处显示了“肚脐”的重复性，不仅包括肚脐本身由于自身特点不明显造成的形状上的相似与重复，它代表着肚脐在女性特征辨识上重复的问题，还包括肚脐在男、女性别辨识上重复的问题。（2）“肚脐”所代表的重复性，不仅包括表观的性概念与形状的重复，还包括表观的性概念背后蕴含的生命价值以及生命生成过程的重复。首先，根据书中文本，肚脐在女性特征的辨识上，由于自身特点不明显，所以造成个体之间辨识度较低。阿兰得出“所有的肚脐都是相似的”[5]结论，正是肚脐在女性特征辨识上的简单重复的反映。另外，书中在“赔不是的人”一节中写道：“天使要是没有性别，就不是从女人肚子里养出来的，所以也没有肚脐”。“没肚脐”在此处被简化成一个象征生殖过程的符号，象征着生命繁殖这一过程的重复。由于天使不分性别，所以并不是真正的生殖过程所诞生的物种。没有肚脐的天使表达的是肚脐在生命繁殖过程中必需的存在。可以认为，如果没有肚脐，就没有生命繁殖过程。生命繁殖这一因素是统一意志在生命延续这一项上的表象，它的单调重复正是背后统一意志的显示，因为如果不存在统一意识，那么单调重复这一现象是不应该存在的。所以，“肚脐”的终极象征意义是无意义的表象重复。

三、结语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米兰·昆德拉在《庆祝无意义》一书中借用“肚脐”这一符号，不仅象征着性和生命的开始，而且通过探讨“肚脐”的重复性，表现了“肚脐”的重复性与世界表象的重复性的联系，并通过表象的重复引出表象之无意义。

参考文献：

[1]李福莹.专访“庆祝无意义”译者马振骋[N].深圳晚报，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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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米兰·昆德拉.庆祝无意义[M].马振聘，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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