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侨乡跨国抚养原因研究

胡启谱

摘 要 在全球化背景下，跨国抚养现象正变得越来越多。本文通过实地调查，重点考察了福州侨乡新移民选择跨国抚养小孩的原因，认为移民自身在外国的处境和对家庭的考量是移民选择跨国抚养的主要原因，同时外部环境的改变也会影响移民的选择。

关键词 侨乡 跨国抚养 原因

中图分类号：D634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00/j.cnki.kjdkz.2015.11.088

Cause of Fuzhou Migrants' Transnational Fostering

HU Qipu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Fuzhou University， Fuzhou， Fujian 350002）

Abstract In the era of globalization， transnational fostering is gradually becoming common. Basing on site survey， this paper mainly explores the reasons why new migrants in Fuzhou send their babies to their hometown. This article suggests that the condition of new migrants in overseas and consideration of families benefits fundamentally account for their decisions， meanwhile， changes of external social context also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facilitating transnational fostering.

Key words migrants; transnational fostering; cause

0 前言

在全球化背景下，不同国家之间的交流更加频繁，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国门从事跨国活动。根据世界移民报告统计，2013年全球移民数量达到2.32亿。①然而，由于输入地移民政策的限制，很大一部分移民不得不经历着家庭的分离，成为跨国家庭中的一员。在跨国家庭中，部分移民除了与父母分离外还会将自己在输入地生的小孩抱回祖籍国抚养，这一现象被学者定义为跨国抚养。②与国内留守儿童现象不同，跨国抚养因为跨越更长的地理距离和不同文化而变得更为复杂，也亟待更多的研究。

1 福州新移民子女跨国抚养介绍

跨国抚养现象在福州的出现源自该地区大量人口跨国移民的发展。福州作为中国著名侨乡，早在改革开放之初便不断涌现大量新移民，到2003年时已经有约80万福州籍的移民分布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③伴随着大量人口移民，在福州跨国抚养小孩现象也越来越多。根据当地一份数据，近几年正是跨国抚养小孩的高峰期，仅当地一个镇每年就有约300个外国籍小孩被抱回抚养，福州地区保守估计的总数在2万左右。他们都是在外国出生，绝大部分都拥有外国国籍，通常他们也被称为“洋留守”或“洋娃娃”。④⑤

抱回是在孩子出生5个月后，这时小孩也较为健康。小孩一旦被抱回国内抚养，他们的生活也由此开始发生了巨大变化。首先，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和国内很多留守儿童一样是由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抚养，接受的是隔代教育。其次，与国内农村留守儿童的生活条件相比，这些跨国抚养的儿童在物质生活和照料上可谓是非常富足。他们吃的奶粉、玩具、衣服多由在外国的父母寄回。最后，小孩从此便开始与父母长时间的跨国分离。

新移民子女在家乡的抚养时间取决于移民在所在国的身份和经济状况。在移民未获得合法身份且经济条件不佳的状况下，小孩的抚养时间会无限延长，直到所在国家的规定必须抱回时间。例如，拥有美国籍的小孩在5岁时必须回到美国，而一些出生在南非、西班牙等国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获得当地国籍的儿童则可能抚养更长时间。当移民获得绿卡、拥有一定积蓄时，他们会更快地将小孩接回自己身边。小孩也开始在移民所在国长期生活，接受当地教育并定居。

在调查过程中，笔者发现很多移民及其父母像很多国内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一样都渴望自己的子女能在身边长大。例如，一位连江县琯头镇抚养着两个从美国抱回来的孙女的林某谈及跨国抚养时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父母肯定是想自己带吧，但是都要去赚钱，天天要忙到很晚，送到这里来养我们也有时间好好照顾，他们也可以安心工作。”

如上所述，从移民及其家庭的主观态度看，跨国抚养也并不是十分理想的选择。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移民父母及家庭做出跨国抚养子女的选择，他们在此过程中又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笔者将从三个方面进行讨论，分别为：亲自抚养的困难、对家庭利益的考虑、外部环境的变化。

2 在外国亲自抚养的困难

在外抚养小孩并不像在国内抚养一样，由于跨越了国家和文化，他们在抚养过程中会面临诸多的困难。

首先，非法身份限制了移民的活动空间。在福州新移民中，有很大一部分并没有获得所在国的合法居留身份。⑥与合法移民相比，他们在社会福利、工作等方面都遭受着诸多不平等待遇。此外，非法移民还随时会面临被查而被遣送回国的境况。为此，他们会尽量少地暴露在公共场合、避免和当地政府等相关机构接触。在这样的背景下，非法移民很难像合法移民那样去抚养自己的子女。除了日常生活上的不便，子女的疾病预防、相关社会福利申请等也会给不太熟悉当地法律法规的非法移民带来诸多难题。其次，新移民自身生活条件差。福州新移民出国后，主要还是通过当地的华人群体找到工作。因为非法身份或语言障碍，他们通常从事的都是“地下”工作，每天的生活基本在工作场所和住处之间转换。据一个在美国的林姓福州新移民介绍自己的生活处境：“刚去美国时，我就在一家中餐馆打工，一年四季没有节假日，每天站立十几小时，连坐的时间也没有。虽然每天不愁吃（餐馆免费管吃），也不用交税，但住得很差，十几个人挤一套两室的公寓。”

这或许是大部分福州新移民的工作概况，为了尽快偿还欠下的出国费用、提高收入，他们也别无选择。把自己子女留在身边抚养则意味着移民需要花大量时间来照顾他们的同时也会失去一份工作和收入。最后，国内外的法律差异。输入地法律对儿童抚养的规定中与国内区别较大，主要体现在对儿童抚养过程的规定，一旦父母违反这些规定就可能被认定为违法行为，甚至被剥夺小孩的抚养权。例如，英国法律规定12岁以下孩子不能单独在家，18岁以下则应该要有大人同住，虽然白天可以单独在家，但并不包括晚上可以单独过夜;⑦在加拿大、美国等国家诸如体罚是被认为是违法的，情况严重时父母还可能被剥夺抚养权。这些繁多的规定对于一些非法移民而言并不熟悉，受传统中国文化熏陶的他们很可能“正常”抚养、教育自己子女时就触犯了所在国的法律而面临诸多麻烦。

3 基于家庭利益的考虑

除了亲自抚养的困难外，就新移民所处的具体情境而言，跨国抚养的决定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基于家庭利益考量的结果。

中国传统的“家本位文化”及其主导的价值观⑧有着极其强的张力，在福州侨乡，移民的出国需要整个家庭的支持，出国的目的亦是改善整个家庭的生活状况。一方面，将小孩送回国内抚养不仅能为小孩提供更好的照看条件，而且还能减少整个家庭的支出;另一方面，跨国抚养也有助于维系整个大家庭的凝聚力。

家庭凝聚力包括三个中心维度，即：地缘邻近、情感联络和代际支持，⑨家庭凝聚力的强弱也正是通过这三个维度体现出来。从福州新移民出国到子女的跨国抚养，移民家庭关系也随之发生了两次重大变化。第一次变化发生在新移民出国后，跨国分离导致原有的核心家庭居住模式和成员间的情感交流发生重大变化。新移民与其父母之间的物质往来和情感交流都会比以往更贫乏，其家庭凝聚力也在不断地被削弱。第二次变化则发生在新移民将在外出生子女抱回国内抚养后，这时原来的核心家庭已经变成了扩大家庭，其家庭凝聚力其实在增加。这种由跨国抚养带来的居住模式的变化使得移民与移民父母及家乡的联系更为紧密，从而引起两外两个维度的变化。由于移民需要关心子女成长并提供所需的物质条件，移民与其父母的情感联络和代际支持得以增加。被跨国抚养的子女在此过程中客观上充当了联系移民与移民父母的一个强有力纽带，同时被抚养的子女也在某种程度上代替移民完成了对父母的情感慰藉。从整体上看，整个扩大家庭的凝聚力在增强。

4 外部环境的改善正减少跨国抚养的阻力

跨国抚养条件的逐渐改善也在为移民跨国抚养子女提供了便捷，并促成他们打消对跨国抚养的顾虑、做出最终抚养子女的决定。主要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1）相关签证手续的宽松。通常福州跨国抚养的子女是以回国旅游或探亲的形式在家乡长期居留，因而过于严格的签证和居留手续会使得跨国抚养困难重重。据当地一位移民母亲倪某介绍，七八年前，他们小孩在2年时间满后常常会因为申请延长滞留被拒绝而要回所在国再回来。现在则方便多了，很多小孩在居住满两年时都可以获得延期的许可，或者他们还可以直接滞留下来直到下次回父母所在国。（2）交通、通信技术的便捷。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通讯技术还不像现在这样便捷，大部分人只能通过写信、传真或电话来进行沟通。随着手机通讯、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现在人们地在家就能随时进行跨国的联系。甚至当地一些幼儿园针对跨国抚养小孩建设了远程监控系统，父母可以在外国通过网络看到幼儿园的实时活动情况。与此同时，增进家庭联系的还有现代交通业的发展。相较以往，当下以航空为主的交通具有覆盖面更多、费用大为降低、旅途时间更短的变化。福州移民与家庭成员的团聚也变得更为便捷和容易，移民子女在镇上便可以订购机票然后飞去移民所在地与父母相聚。在一些新移民看来，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距离并非像以前那么遥远。（3）侨乡相关服务业的发展。随着跨国移民的增多，侨乡出现了大量与此相关产业，如跨国邮递、旅游、签证、保姆业等。诸如此类服务涉及跨国抚养的方方面面，从出入境到生活照顾、教育等，这些服务的提供让原本复杂、繁琐的跨国抚养过程更容易。如：所在国政府为小孩提供的奶粉或者移民购买的玩具等物品都可以通过跨国邮递寄回家乡;代办签证等也免去了一些家长东奔西跑的麻烦。

综上，在这些条件的改善下，跨国抚养逐渐变得简单。跨国抚养所带来的问题并不像以往那样严重，人们对跨国抚养的认识和态度也正在变化，这也是越来越多移民家庭选择跨国抚养的重要原因。

5 小结

福州新移民子女的跨国抚养是随着福州大量人口出国谋生出现的，近几年正是跨国抚养的高峰期。跨国抚养的子女通常会经历在外国出生，在国内抚养在回到外国的跨国生活。从移民家庭主观态度看，他们并不希望和子女分离，但现实中他们都做出了跨国抚养的决定。分析其背后的原因，是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一方面，移民自身的处境使得在外抚养小孩困难重重;另一方面，送回国内抚养有益于整个家庭的和谐和团结;同时，外国环境的变化也使得跨国抚养变得简单。

跨国抚养现象同跨国移民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联。近年来福州的跨国移民也出现了一些变化，这些变化势必也会对跨国抚养产生一定影响，这还需要更多横向、纵向的比较研究。

注释

① 联合国官网http：//www.un.org/en/development/desa/population/publications/factsheets/index.shtml

② Kenny Kwong，Yvonne Bohr，Whitfield Natasha，“Transnational Families & their Young Children：Trends， Practices， & Clinical and Policy Implications”， 2010 Joint World Conference on Social Work and Social DevelopmentHong Kong， China; June 10-14， 2010

③ 庄国土.近30年来的中国海外移民：以福州移民为例.世界民族，2006（3）.

④ “洋留守”儿童被“打包”的童年.海峡都市报，2014-01-27：A03.

⑤ 陈阿海，郑守猛，陈丽丽.洋留守儿童的现状及其权益保护研究.管理观察，2013（17）.

⑥ 林胜.福建省非正常移民的变化及其原因.八桂侨刊，2010（3）.

⑦ 中新网.留12岁女儿在家照顾弟弟英国一华人妇女面临指控.http：//www. chinanews.com/hr/2012/04-07/3802266.shtml

⑧ 杨善华.中国当代城市家庭变迁与家庭凝聚力.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2）.

⑨ 杨菊花，李路路.代际互动与家庭凝聚力——东亚国家和地区比较研究.社会学研究，2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