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建钦
(韩山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学院,广东 潮州 521041)
侨乡即华侨的故乡,一般指清末以来侨外人口众多并与海外华人社会联系密切的区域。目前已有学者对福建侨乡研究[1]、广东侨乡研究[2]及侨乡综合性研究[3]等情况进行了系统性的总结。然而,作为闽粤琼五大侨乡(闽南、潮汕、客家、广府和海南)之一的潮汕侨乡尚没有系统性的研究总结。本文以侨乡的相关研究成果为基础,在梳理潮汕侨乡研究现状的基础上,总结既存成果的研究特点,并以跨学科为视角,进一步提出潮汕侨乡的未来研究展望。
自上世纪30 年代陈达《南洋华侨与闽粤社会》问世以来,[4]关于潮汕侨乡的研究已经取得了比较丰硕的成果。这些成果主要集中在侨乡形成与变迁、侨乡经济与文化、侨乡与海外互动、侨乡公益事业、侨乡建筑与侨乡新动态等方面。
一是侨乡形成与变迁研究。一般来说,侨乡是指华侨(海外华人)的故乡。对于侨乡的概念,有广狭义之分。广义的侨乡即海外移民的祖籍地,凡是有移居海外人口的地区都可以称为侨乡。狭义的侨乡则指有一定数量海外移民的地区,并与海外移民保持某种联系。[5]40-42侨乡并非静态的,其形成有一个过程。陈春声以侨批为切入点,系统展示了近代潮汕侨乡的形成过程,并特别强调侨乡不仅仅是一种经济生活方式或文化景观,更重要的是一种社会结构或者意识形态,其中地方文化传统对侨乡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6]黄挺从海上贸易传统角度出发,探究潮汕历史上海外移民对近代潮汕侨乡形成的影响,并概述了侨乡的一些基本特征:外来汇款的重要性、建筑景观的改变、商人社会角色的凸显及文化观念中本土与海外融为一体。[7]两位学者对侨乡形成的论断,富有创见性。
与侨乡形成一样,侨乡变迁往往也是历史学视角所关注的重要内容。近代侨乡的变迁为此后侨乡的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于亚娟采用历史地理学的研究方法,从潮汕侨乡城镇体系的演变、地域空间结构的演变、城镇等级规模结构、职能组合结构、近代化及市场圈等方面全面系统地揭示了近代潮汕侨乡城镇体系与市场圈形成和发展情况。[8]其研究对于深入了解近代潮汕侨乡的空间地理与经济发展状况有重要的作用。新中国成立初期,为了配合土地改革等政权建设,广东省人民政府华侨事务委员会组织编写了反映新中国成立前后侨乡民众翻天覆地变化的故事,展现了侨乡民众从“苦难”到“欢欣”的过程,从而有效联络了海外华侨。[9]侨乡在推动改革开放新时期经济社会发展上发挥了重要作用。王本尊利用各县市年鉴、日报与调查材料等资料,从华侨华人对侨乡经济、教育、精神文明、社会等方面的影响,揭示了海外华侨华人在塑造并推进潮汕侨乡发展上所起的作用。[10]其研究虽然溯源到新中国成立以前,但最主要还是着眼于改革开放至新世纪这段时间,对于系统了解改革开放至新时期华侨华人与潮汕侨乡社会关系起到重要的作用。
二是侨乡经济与文化研究。侨批是侨乡经济文化的重要载体,历来受到研究者的关注。所谓侨批是指海外华侨寄回侨乡的一种银信合一的重要凭证,其承载着侨乡与世界各地的人流、物流和资金流的重要信息,对侨乡文化形成起到重要的塑造作用。陈春声通过潮汕地区侨批业的具体运作实态,探究了近代华侨汇款与侨批关系,并进而指出侨批业不仅仅是经济活动,背后是侨乡与外面世界的人员、物资及信息的交流。[11]胡少东、孙越、张娜通过定量方法分析得出近代侨批业运作受侨乡家族关系和市场的影响。[12]谢湜与欧阳琳浩通过GIS 技术还原了民国时期汕头侨批局的分布情况,并指出侨批业网络的形成受侨乡商民的籍贯、房地产投资及与海外华侨关系的影响。[13]吴孟显探究了侨批对潮汕侨乡墟市的影响,指出近代侨批对近代侨乡市场的形成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14]黄燕华通过海外华侨的赡养性汇款、投资性汇款及捐赠性汇款的研究指出,华侨汇款对近代侨乡社会农业及农村产生了重要影响。[15]陈丽园通过侨批网络探究了潮汕等华南侨乡与海外的各种互动关系。[16]以上的侨批研究对于深入了解潮汕侨乡经济文化的发展和变迁具有重要的现实和理论意义。
此外,侨乡文化功能和价值也得到了关注。李玉茹以粤东和闽南为例,探究了侨乡文化在敦亲睦族、崇文重教、感恩慈善等方面的价值与促进地方经济文化发展、维系海内外族群及中外友好关系的作用。[17]她与黄晓坚合作的另一篇研究成果从思想意识、侨批、语言、歌谣、建筑、饮食、社会风尚、涉侨遗址及习俗等九个方面剖析了侨乡文化的丰富内容,并提出侨乡文化具有体系齐全、地域色彩、潮客兼容及中体西用等四大特色。[18]王元林与邓敏锐以潮汕和五邑地区为例探讨了近代广东侨乡生活方式与社会风俗,指出侨乡呈现出生活方式的“洋化”、习俗的“出洋”怪异化、社会风气的奢靡化与文明化并存。[19]
三是侨乡与海外互动研究。侨乡塑造过程其实就是原乡与海外不断互动的结果,这种塑造也同样影响着侨乡与海外的互动。陈海忠以陈四合批局和陈云腾家族自近代以来不断构建的跨国叙事为例,特别强调侨乡与海外之间的双向互动关系,一方面海外华侨对侨乡产生影响,另一方面侨乡本土的历史文化传统也同样深刻影响着海外华侨。[20]此外,他还指出华侨的口述资料与官方档案一样,对重绘近代侨乡的历史图景具有重要的意义。[21]黄晓坚以长时段视角考察了潮汕自汉代以来海外贸易的情况,进而揭示潮汕侨乡在一带一路建设中的作用。[22]他还以汕头市澄海区隆都镇为个案,系统考察了自近代以来中泰关系经历从“中泰一家亲”到“黄昏之恋”再到“走亲串友”的过程,并呼吁新时期中泰关系的推进要培养侨乡与海外华人在民间经贸活动、宗教文化交流等方面的新增长点。[23]以上两位学者的研究均基于扎实的田野调查,还特别利用了跨国主义的研究视角。
四是侨乡公益事业研究。近代以降,侨乡公益事业在海外华侨华人的推动下得到发展。民国《潮州志》记载:“都市大企业及公益、交通各建设多由华侨投资而成,内地乡村所有新祠夏屋,更十之八九,系出侨资盖建。”[24]欧俊勇、温建钦通过现存题捐碑刻的梳理发现,海外华侨在侨乡的桥路、庙宇、祠堂及学校修建等公益事业上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且成为侨乡新“权力文化网络”构建的一股力量。[25]
华侨在侨乡所做的公益事业中最为突出的当属于教育事业。20 世纪30 年代时任清华大学教授的陈达在对澄海县樟林社区深入调查后指出:“本乡的教育也大致依赖华侨的经济。……学校的财政如有困难,还是要靠着校长个人向本地富有的华侨征募。”[4]217吴榕青、黄挺梳理了自清末至新中国成立华侨兴资办学的开端、普泛到恢复的历史过程,进而指出华侨兴资助学推动了侨乡教育的现代化和国民教育的普及。[26]他们还探讨了改革开放之后海外潮人对潮汕侨乡捐资兴学的情况,认为海外华人在潮汕本土的捐资兴学补充了潮汕侨乡办学经费的不足,改变了侨乡教育落后的面貌,更新了办学理念,促进了办学质量的提高。[27]林伦伦、李宏新通过大量的一手史料系统梳理了1949 年至2018 年华侨捐资兴学的发展历程。[28]吴榕青通过华侨在1922 年汕头“八二”风灾后对韩师重建的个案,揭示出华侨在潮汕侨乡教育中位置的重要性及其教育捐资已经不局限于某乡村而是扩展到整个潮汕区域的特征。[29]黄挺从梳理民国海外潮人倡导在潮汕本土兴建“岭南华侨大学”及“潮州大学”的过程出发,认为汕头大学的创办是海外潮人长期希望兴办高等教育的一种寄托,更体现了海外潮人对侨乡教育事业发展的推动作用。[30]此外,于亚娟通过系统考察侨乡教育发现,近代侨乡教育的转型与洋务运动、改良主义、华侨助学及科举制废除等因素有关。[31]连远斌研究认为华侨支持、政府部门重视和侨乡学校推动促进了侨乡体育教育向特色化方向发展。[32]从以上成果可以看出,潮汕侨乡教育事业的研究已经相当丰硕,但潮汕公益事业总体性研究还略显不足。
五是侨乡建筑研究。建筑是侨乡的重要物质文化形态,侨乡建筑往往融合中外文化于一体。郭焕宇和唐孝祥通过侨乡建筑的探究发现,潮汕侨乡建筑差异很大,城镇往往以骑楼为主,而广大乡村鲜能见到单一的洋楼风格,进而指出潮汕侨乡民居文化呈现出“生产型”特点。[33]唐孝祥、吴妙娴通过美学理论研究潮汕建筑后揭示出潮汕侨乡建筑审美文化的特征主要表现在博采众长、经世致用与精雕细刻三个方面。[34]吴妙娴与唐孝祥通过探究华侨投资对侨乡建筑影响认为华侨投资使潮汕侨乡留下了大量风格独特、装饰精美的特色建筑。[35]李岳川通过潮汕和闽南侨乡建筑的比较研究,认为两者既有多样性、层级性和依附性共同特征,也有业缘性和地缘性的差异。[36]张应龙通过潮汕和五邑侨乡建筑对比研究认为,侨乡建筑体现出输出性和输入性之别。[37]值得注意的是,以上研究有建筑学视角,也有历史文化视角。
六是侨乡新动态研究。最早的侨乡虽然形成于晚清,但是侨乡始终处于不断演变之中。改革开放之后,特别是新世纪以来,潮汕侨乡出现了一系列新动态。进入新世纪,一些新闻工作者对著名侨乡澄海樟林[38]和整个潮汕侨乡[39]新动态进行纪实性报道和探究。黄晓坚系统梳理了晚清至21 世纪初澄海侨乡的变迁情况,指出新世纪初期澄海侨乡出现华侨捐赠数额锐减与投资项目萎缩的情况,提出了新时期侨乡呈现出“退化”“中兴”“新生”等三种类型,而潮汕侨乡属于“退化”型。[40]黄静在此基础上,考察了国际移民的新动态,认为当前侨乡呈现出中兴、衰退和稳定等三种类型,潮汕侨乡则属于衰退型。[41]黄晓坚还从潮汕侨乡自由移民的传统出发,分析了改革开放之后潮汕侨乡移民从以海外为主变成了以国内为主的形态,从而提出侨乡社会从归侨侨眷社会向侨属社会转变的新观点。[42]值得注意的是,熊燕军与陈雍并不赞同侨乡“衰退论”观点,他们认为当前对侨乡的认识应该发生变化,要从经济视角转化为文化视角。[5]这些研究无疑为重新思考潮汕侨乡的发展和未来走向提供了重要的资鉴作用。
自陈达采用社会调查的方法开启侨乡(华侨社区)研究以来,关于潮汕侨乡的研究有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与建筑学等多学科参与,成果也比较丰硕。现存潮汕侨乡研究成果富有一定的特色,但也存在许多不足之处。
第一,微观探究居多,而宏观研究略显薄弱。由于易于把控,微观个案研究往往是研究者开展研究时率先选择的路径。好的微观个案研究能够以小见大,甚至为宏观研究奠定坚实的基石。现存潮汕侨乡研究基本上是微观个案的探讨,比如潮汕侨乡经济研究的成果主要集中在侨批方面,尚没有一部专著对侨乡经济变迁过程进行揭示。按常理,侨乡形成与变迁方面的研究更容易出宏观成果,但从相关成果显示,宏观研究仍相当薄弱。陈春声和黄挺对侨乡形成过程的研究,虽然已经做到微观里关照宏观,但还是属于个案性探讨,而非宏观性研究。于亚娟《1840—1949近代潮汕侨乡城镇体系与市场圈》宏观地揭示了近代潮汕侨乡城镇体系与市场圈的形成过程。[8]王本尊《海外华侨华人与潮汕侨乡的发展》宏观论述了改革开放至新世纪在海外华侨华人推动下潮汕侨乡的发展历程。[10]两部著作已经是宏观研究,但一方面这样的研究屈指可数,另一方面尚没有一部贯通近代至当前更为宏观的潮汕侨乡变迁研究。潮汕侨乡教育方面的研究在诸多研究里面算是最为丰富的,但除了林伦伦和李宏新《汕头华侨捐资兴学记述(1949—2018)》之外,[28]几乎所有成果都属于微观个案探讨。
第二,多学科参与,但跨学科交叉研究欠缺。目前关于潮汕侨乡的研究已经有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及建筑学等多个学科参与,各个不同学科提供了不同的研究视角,并取得了具有创见性的成果。陈达对澄海樟林(华侨社区丙)的调查研究,可视为社会学最早对潮汕侨乡的研究。[4]陈春声和黄挺对潮汕侨乡形成的研究,以历史学为本位,在考辨和利用丰富史料的基础上,揭示出近代侨乡形成过程和机制。由于侨乡建筑表现出中西结合的独特色彩,所以建筑学学者也着力于潮汕侨乡建筑研究。李岳川对潮汕和闽南侨乡建筑进行对比,剖析了其背后所包含的文化,指出与闽南侨乡建筑文化具有外显性特征不同的是,潮汕侨乡建筑文化表现出内敛型特征。[43]值得注意的是,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为侨乡新动态研究提供了重要支撑。黄晓坚《广东澄海侨情变化与思考》[40]、《广东潮汕地区海外移民形态的新变化》[42]、《中泰民间关系的演进:以隆都镇为视域的研究》[23]等系列研究均跨历史学(史料)与人类学(田野调查),并采用多学科交叉研究。
虽然多学科对潮汕侨乡进行了多方位的研究,也为潮汕侨乡研究提供了多样化视角,但是每个学科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比如历史学擅长于还原侨乡形成和变迁的过程,但无法如社会学那样通过穿透力概念阐释一般的规律。人类学能够对共时态侨乡结构进行剖析,但无法如历史学那样揭示出侨乡演变过程,即阐述出当下的共时态结构是历时性沉淀的结果。所以跨学科交叉合作研究尤显重要。陈海忠利用跨国主义的理论解释陈云腾家族近百年变迁,展示侨乡与海外互动过程的研究,属于历史学同社会学交叉研究的典型,[20]但这样的成果还是相当欠缺。
第三,过程性揭示丰硕,理论对策研究有待提升。研究潮汕侨乡的学者,大部分是历史学出身,他们擅长于揭示侨乡产生及发展演变的过程,现存成果里面绝大部分都是过程性揭示的论著。比如,侨乡形成与变迁、侨乡经济与文化及侨乡公益事业等研究方向基本上都是历史学学者使用丰富的史料对潮汕侨乡变化发展过程的某些具体事象揭示。历史学的过程性揭示固然为潮汕侨乡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侨乡研究还需有穿透力理论及较强现实关注力对策的推动。如通过长时段对比,历史学过程性揭示可以梳理出潮汕侨乡出现衰退情况,但却无法解释其衰退的深层次原因。社会学采用“社会地位补偿”理论就能够很好解释当前侨乡出现衰退的深层次原因,[44]不过这样的研究范式在潮汕侨乡研究里面还很不够。
侨乡问题对策性研究具有较强的现实关怀,能推动潮汕侨乡深入发展。近些年来侨乡问题对策性研究已经受到青睐。黄晓坚撰写的调研报告《传统侨乡侨务资源可持续发展研究——以潮汕侨乡为视角》[45]及其发表论文《中泰民间关系的演进:以隆都镇为视域的研究》[23]对侨乡问题对策研究起到了率先垂范作用。继之而起的有陈雍与熊燕军的研究,他们在对汕头市澄海区L 镇侨乡调研基础上,提出了在侨乡筹建生态博物馆的具体建议。[46]然而,关于潮汕侨乡对策研究仅有以上几项,尚未成一系统。
潮汕侨乡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绩,需要总结梳理,而存在的不足,也需要进一步提升。从现存成果出发,潮汕侨乡研究需要在宏观研究、跨学科交叉研究、理论对策研究及基础史料搜集与整理等方面进行强化和提升。
第一,推进宏观研究。潮汕侨乡研究已经在微观个案及多个专题上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这些成果为宏观研究开展和推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比如,侨乡教育研究就可以在梳理并整合原有丰富的微观个案研究基础上撰写一部自近代以来跨越百年的潮汕侨乡教育史。同样地,还可以整合多方力量,撰写出潮汕侨乡经济史、潮汕侨乡文化史及潮汕侨乡社会史。与此同时,可以系统开展潮汕侨乡形成和演变历史研究,撰写出一部潮汕侨乡变迁史,以深入揭示侨乡特质。潮汕侨乡变迁研究能为多学科交叉研究提供前提条件。
除了潮汕侨乡史研究之外,社会学及人类学等学科的相关理论也是推进潮汕侨乡宏观研究的重要渠道。比如,可以通过社会学“跨国主义”“侨乡社会资本”“乡土重建”等理论推进潮汕侨乡研究走向纵深,以此强化宏观研究;还可以利用人类学民族志写作方法,对潮汕一些典型侨乡开展研究,以此丰富潮汕侨乡宏观研究。李明欢对福州人在改革开放后利用侨乡的社会网络通过合法和非法等途径移居发达国家的个案研究,[47]由于借助了“侨乡社会资本”概念,使结论突破了区域微观层面,而具有更为宏观的普适性。这样的研究对于近些年来潮汕一些民众利用侨乡社会网络而到海外“打黑工”及“非法贸易”同样具有很好的解释力。周大鸣《侨乡·宗族·围龙屋:梅州南口侨乡村的田野考察》就是采用人类学田野调查方法而撰写的一部出色的民族志。[48]该著作虽然着眼于梅州市的一个微观侨乡,但却能反映出近代以来华南侨乡的形成和演变形态,属于典型的见微知著手法。这对潮汕侨乡宏观研究具有重要借鉴作用。
第二,强化跨学科交叉研究。多学科参与是当前潮汕侨乡研究的重要特色之一,但学科之间缺乏交叉合作也是目前潮汕侨乡研究的短板。随着世界各地信息交流的加强,学科之间的合作日益紧密,而跨学科交叉研究也是学术发展的主流趋向。要推进潮汕侨乡研究,必须在强化跨学科交叉研究方面下功夫。比如,在深入解读当前一些传统潮汕侨乡出现经济衰退现象时,既要借助社会学“社会地位补偿”、经济地理学“关系邻近性”等理论进行横向解读,又要使用历史学长时段变迁方法揭示其纵向机制。于此,通过历史学和社会学、经济地理学的交叉合作,使潮汕侨乡研究相关结论更具说服力和权威性。陈蕊以改革开放40 年潮汕侨乡经济的发展为切入点,采用经济地理学“关系邻近性”理论深刻剖析了1978 年到1997 年潮汕侨乡经济发展、1998 年到2007 年潮汕侨乡经济衰退及2008 年之后潮汕侨乡经济振兴的深层次原因。这样的研究有效地发挥跨学科交叉研究的作用,从而推动潮汕侨乡研究走向深入。[49]又如,在做潮汕侨乡建筑研究的时候,既要用建筑学相关理论,也要使用历史学的相关方法,因为“中国社会史研究者往往对建筑史缺乏足够的敏感;建筑史的研究者,也不见得对社会生活的演变有深入的认识”。[50]如果能够实现历史学和建筑学的交叉合作,把侨乡建筑当作一种历史记忆符号,就能够使潮汕侨乡建筑研究突破碎片化的困境而具有整体观照力。
第三,提升理论对策研究。理论研究往往更具有穿透力、说服力及对话能力。当前潮汕侨乡研究已经形成了多样化的专题,由于大多数研究基于过程的描述,尚没有形成系统化的话语体系,所以大多数研究都是处于“自说自话”状态,无法与外界形成比较好的对话。理论研究包含两方面:一是借助相关理论进行研究;二是通过扎实的个案提出相关理论。借助相关理论进行的研究,上面已经做了论述,这里不再赘述。而对于后者,黄晓坚《广东潮汕地区海外移民形态的新变化》是为数不多的具有理论穿透力的潮汕侨乡研究。[42]他提出的侨乡社会从归侨侨眷社会向侨属社会转变的观点,虽然是基于潮汕侨乡的研究,但富有创见,也具有较强的普适性和学术对话能力。然而,类似于此的潮汕侨乡研究还相当少,需要进一步提升。
在对策研究方面,黄晓坚等学者已经做出了很好的示范,但仍有较大的空间。比如,面对潮汕侨乡经济衰退的现状,在揭示其机制之后,要提出振兴的路径。在扎实调研的基础上,可以借助“文化资本”“乡土重建”等理论提出相应的对策。这样的对策无疑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特别是对“一带一路”及乡村振兴等现实问题。
第四,加强基础文献搜集与整理。任何课题研究的开展,基础文献是根基。当前潮汕侨乡研究基础文献搜集与整理有一定的成果,但不平衡,更远远不足。从上世纪80 年代开始潮汕地区的侨批受到了较大的关注,在相关学者和机构夜以继日的搜集和整理下,相继出版了《潮汕侨批萃编》[51]、36 册《潮汕侨批集成》[52]、3 册《潮汕侨批档案选编》[53]等系列大型史料集。这批基础文献的出版无疑对潮汕侨乡研究起到重要推动作用。不过,这些只是潮汕侨乡研究基础文献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文献没有得到很好搜集和整理。在档案材料方面,广东省档案馆(局)保存的“广东省政府侨务处档案”(全宗号28)、“广东省邮政管理局档案”(全宗号29)、“广东省银行档案”(全宗号41)、“汕头邮局档案”(全宗号86)和“潮海关档案”(全宗号101)具有大量民国时期潮汕地区的侨批档案,[11]这批档案尚没有得到系统的整理。此外,还有大量散落在潮汕各侨乡的族谱、碑刻、民间文书等民间文献,更需要搜集和整理。如庄为玑、郑山玉主编《泉州谱牒华侨史料与研究》就是很好的范例。[54]潮汕侨乡研究要纵深发展,必须从系列基础文献搜集整理开始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