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笔记8则

2015-12-09 02:51
天涯 2015年6期
关键词:政体莎翁政治

环球笔记8则

中国的政道和治道

新近一期的《经济导刊》刊载了王绍光在北京三联韬奋书店召开的法意读书会上的发言。其论题主要围绕他的新著《中国·政道》和《中国·治道》而展开。

王绍光说,《中国·政道》《中国·治道》这两本书的写作经历了一个很长的思考过程,书名没有道出内容的对立面是什么,但它隐含的是要批评另外一种东西,叫作“政体思维”。政体思维其实是很多人谈论政治问题时常用的思维方式。

柏拉图的《理想国》,它的希腊文原文就是《政体论》。亚里士多德写的《政治学》也是一种政体论。西方的政治思想史从古希腊到启蒙时代,在谈论问题的时候,首先会说这个地方的政体要么叫作君主制,要么叫作专制,要么叫作暴君,然后根据不同的政体来思考问题。按照这种思维方式,必然会说有一种政体是比较好的,有一种政体是不太好的。这是“形式决定实质”——政权的形式决定了这个政权治理的实质,以及产生的效果。而且形式还决定了结果,即好的政体可能连续下去,不好的政体迟早是要灭亡的。

王绍光回顾了自己在美国学政治学、教政治学的经历。在那里做的很多东西都是政体思维方式,比如很热门的政治学主题,民主政权能不能促进经济发展等等。有一些人会计算政体会不会决定腐败,认为民主制的腐败就会少一点。王绍光说,自己也做了很多这样的工作,做着做着就发现问题了。

首先就是政体思维很难分类。比如,这种思维说中国满清的时候不民主,叫作“威权体制”;蒋介石的时候也是“威权体制”;毛泽东的时候还是“威权体制”;邓小平时期到今天也是如此,都被戴上了相同的帽子,但中国现在体制已经完全不一样,这个帽子戴在头上怎么看都不合适。西方学者发现,中国怎么看都跟伊朗不太一样,和拉丁美洲也不太一样。于是给帽子加一点“花边”,叫作“列宁主义式威权体制”,或者“软威权体制”,或者“开放的威权体制”、“有活力的威权体制”。当代西方研究中国的学者已在这个帽子下加了二十多个“花边”。“花边”加多了就导致没有办法进行分析。人们会发现西方一些人的话听起来头头是道,再仔细琢磨,发现他没说什么,这就是用政体思维去思考问题的结果。

政体思维的局限性很明显。任何国家的任何事情都是非常复杂的,而政体思维将其化约成很简单的事情。中国也有几千年的政治分析传统,但思维方式与西方不同。中国更多是归纳式的。梁启超在1902年就说过,我们中国人从来没有过西方人这种政体思维。吕思勉1929年写了个小册子叫《中国政体制度小史》,也说政体分析这种思维方式在中国从来没有过。按照当时中国人的认识,西方人有政体思维,而我们没有,那肯定是我们错了。梁启超最初就是这种思维。结果他出去转一圈,到欧美实地考察后发现,按照政体思维,拿帽子对号的时候却对不上。他曾经说,从1902年到1916年之间,中国什么都试过了,在政治上都是西方人推荐的东西,多党制也有了,总统也有了,议会也有了,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变。所以梁启超比较清醒,慢慢认清并放弃了这种思维方式。

王绍光说,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可归结为政道思维,包括治道与治术。中国古代讲治道的比较多,政道比较少,需要我们来重新定义。中国在谈政治分析的时候,不是从政体出发分析问题。古希腊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所在的政体都是小政治共同体,规模非常小。柏拉图就讲过,一个理想的政体是5040户,就算一户十口人,也就五万多人。当时还有很多城邦都很小,相当于我们的村子,大一点相当于我们的镇,各个村之间当然容易对比。这个环境容易产生政体思维。中国夏商周的时候号称有三千个国家,到春秋战国时剩下几十国,再往后就是秦始皇统一中国。中国思想家所处的环境跟古希腊完全不一样。

中国的思想家本身就是在大的共同体里生活,他不会从政体上、从形式上去考虑。他考虑的是:什么是治国的最高目的,这个叫做道;什么是治国的最佳方式,这个叫作术。先秦儒家、法家、墨家到道家,他们在道的认识上是不一样的,儒家贵民、法家贵君、墨家贵兼、道家贵己。他们的术也不一样,儒家讲的是礼治,法家讲的是法治,墨家有自己的说法,道家有自己的说法,相互之间还有争论。我们今天可能觉得有些很抽象,但在当时都是具体的政治问题。以后的统治者、思想家,都不会完全严守纯粹的儒家、法家、道家、墨家,汉宣帝就说过汉家治天下,霸王道杂之,各家各派杂糅在一起。所以说中国古代不只是思想家,皇帝也会写大量关于治、道的东西。

王绍光说,今天很多人用西式的政体思维方式来看中国和外国的问题,但很多时候我们不经意使用的还是政道、治道、治术这样的思维方式。比如毛泽东和黄炎培在延安谈论民主,毛泽东讲的不是政体意义下的民主,而是一种政道意义下的民主,这就是他理想的民主制。他从来没有讲多党制竞争,而是讲为人民服务,怎么听取老百姓的意见,都是道义上的东西。所以,《中国·政道》《中国·治道》这两本书,是想把这方面的思路理顺,然后用它来看中国的问题和外国的问题。

(廖述务)

“五四”新文化是一个伟大的传统

在新近一期的《探索与争鸣》上,陈平原发文对“五四”进行了再解读。

陈平原说,以孔夫子为代表的中国文化,是一个伟大的传统;以蔡元培、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鲁迅为代表的“五四”新文化,也是一个伟大的传统。某种意义上,对于后一个传统的接纳、反思、批评、拓展,更是当务之急,因其更为切近当下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与之血肉相连,更有可能影响其安身立命。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五四”的命运如坐过山车。1980年代,“五四”作为学习榜样及精神源泉,深深介入了那时的思想解放运动;1990年代,“五四”作为学术课题,在大学及研究所得到深入的探究,但逐渐失去影响社会进程的能力;进入新世纪后,随着“传统”“国学”“儒家”地位的不断攀升,“五四”话题变得有些尴尬,甚至成了主要批判对象。而在日常中,常听到有些人将今日中国所有道德困境,一股脑推给了“五四”的“反孔”。

陈平原并不否认“五四”新文化人的偏激、天真乃至浅薄,但那是一批识大体、做大事的人物,比起今天很多在书斋里条分缕析、口沫横飞的批评家,要高明得多。如何看待林纾的捍卫古文、怎么论述《学衡》之对抗《新青年》,以及火烧赵家楼之功过得失、学潮为何成为一种重要的政治力量、“五四”到底是新文化运动的推进还是挫折等,所有这些,不仅涉及具体人物评价,更牵涉大的历史观。这个时候,既不能抹杀已获得的新视野与新证据,也不应该轻易否定前人的研究成果。“五四”可爱的地方,正在于其不纯粹,五彩斑斓,充满动态感与复杂性。

陈平原说,他的基本立场是:尊重古典中国的精神遗产,但更迷恋复杂、喧嚣却生气淋漓的“五四”新文化。就像法国人不断跟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对话、跟1968年的“五月风暴”对话,中国人也需要不断地跟“五四”等“关键时刻”对话。这个过程,可以训练思想,积聚力量,培养历史感,以更加开阔的视野,来面对日益纷纭复杂的世界。在这个意义上,对于今日的中国人来说,“五四”既非榜样,也非毒药,而更像是用来砥砺思想与学问的“磨刀石”。

(陈晓平)

盈利的国企也要深化改革

在新近一期的《21世纪经济报道》上,周其仁发文就国企改革问题发表了看法。

周其仁说,上一波国企改革的中心口号是扭亏增盈。这也就带来一种认识:只要国企实现了盈利,余下的就是做大做强的管理问题,就不再需要进一步的体制改革了。其实,虽国企已普遍盈利,特别是央企一年的利润高达万亿人民币,但依旧需要深化改革。

为何要改革呢?我们来分析一下央企的利润。

第一,企业的账面利润并不完全是经济学范畴的利润,其中一部分可能是企业所占用资源的租金。譬如资源型企业占用大量可开采资源,以及国家通信公司占用的通信基础设施等。这些稀缺程度极高的资源,给谁占用,都会产出收益。这个是资源租金不是利润,应该从央企账面利润里扣除,因为它并不代表央企经营决策和管理努力带来的真正贡献。

第二,利润具有资源配置导向的功能,不论利润如何产生,总意味着“需要向产生利润的方向投入更多的资源”。但在我国的现实条件下,部分央企获得高额利润,但所在市场又不开放准入,其他企业眼见这里存在超额利润,也不能进场来竞争。这种“关门赚得的利润”,对整体经济并不是正面的,因为行政垄断公司的利润,讲到底是一切其他企业和消费者的成本。当下不少央企提供的产品和服务,价高费高,要政府领导人出来喊话降低资费,恰恰表明市场不准入条件下的关门利润对国民经济不但不是福音,反而是一种成本负担。

第三,央企的巨额账面利润,大部分留存央企自己支配,在分配上并没有回馈其真正的产权主人即全国人民,也没有全额上缴国家财政。至于把很小一部分央企利润或资产划给全国社保,那本质上是历史欠账的一种补偿,因为社保缺口主要来自过去低工资时代国企工人没有、也不可能预扣下的养老金。全国人民包括农民也是国资的主人,因为他们多少年低价缴纳的粮食税,也是形成国有资产的一个来源。倘如问我们的农民从央企巨额的账面利润中得到过什么实际收益,我想基本上就没有。

第四,最近查处的多起贪腐大案,暴露出拥有天量利润、资产和无数实际好处的某些央企,还真是牛栏里关着的大肥猫。在道义上、道理上和法律文本上,央企当然是国企从而属于全国人民,但从实际控制权的角度看,缺乏有效的制度监督还是当下盈利的国企的一个致命伤。

因此,周其仁认为,对盈利的国企还要不要深化改革这样一个问题,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从紧迫性来看,恐怕也不亚于1990年代上一波国企改革的那个时代环境,因为从机会成本的视角看,当下盈利的国企如果不深化改革,进一步从体制机制上解决妨碍国企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那些实际问题,代价将不但是一个经济部门的,也是国民经济全局性的;不但是经济的,而且还是社会的和政治的。

(何伟)

法国农村治理经验值得学习

于建嵘的《访法札记》一书对法国农村的治理问题有详尽关注。其中关于农民收入、土地流转、粮食安全以及新生代农民工问题的思考,可为当下的中国提供借鉴与参照。在近日的《社会科学论坛》上,于建嵘说到借鉴法国经验,可有如下几条建议:

1、对目前农村乡镇管理体制进行改革,建立具有经济、社会和文化功能的农会组织。

2、农会组织应有农有、农治和农享的公益性社团法人,只有真正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民才能成为农会的正式成员,并通过民主选举而管理农会。农民可以申请加入也可以自由退出。

3、按照属地主义原则,建立以乡镇、县和省及全国为基层组织的农会系统。乡镇农户为基层农会组织,在乡镇农会下根据情况,建立相应的农事小组。

4、按照议行分立原则,建立由理事会、监事会和总干事及具体的职能部门组成、权责分明的农会治理结构。

农村搞土地流转也可借鉴法国经验。他们在土地流转的过程中始终都很重视农民的意见,保护农民的权益。我们的土地流转如何将农民的意见吸纳进来,是我们当前应该考虑的重要问题。

法国还成立了全国土地整理与乡村建设公司联合会,通过友好协议和优先购买权,购买农民的土地,但整理好土地之后仍然卖给农民,一般情况下不得改变土地用途,公司对此没有决定权。法国的这个制度在其乡村现代化过程中发挥了很大作用,又同时起到了抑制土地过度兼并,安置农村青年就业的作用。这既可为国家大型基础设施建设提供帮助,同时又使那些为了公共利益而失去土地的农民得到保障,这种做法是比较现实的平衡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的设计。

于建嵘还谈到,访法期间,法国学者对巴黎骚乱的解读令人深思。这次骚乱中冲击警察的主体是青少年,他们跟随父母来到巴黎,但因各种原因沦为社会的贫困群体,他们对社会的不满往往会借助一起小事件作为导火索而爆发出来,形成巨大的破坏力。

这让人想起中国的新生代农民工,他们也是随着父母来到城市寻求另一片天地。这代农民工受教育程度更高,对城市生活也更向往,对个人权利也更关注。而现实的情形是,我们的政策还没做好让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里完全立足的准备,城乡二元结构看不到被废除的迹象,户籍制度改革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表。一旦这一代人感觉自己权利被侵犯、感觉实际生活与心里愿景相去甚远,他们不太会像他们父母一代人那样甘于接受。所以,城乡二元结构废除比不废除好,早废除比晚废除好。

(张帆)

应理性认识抗议性政治

近日的《社会科学报》刊载了何怀宏的文章,就青年易诉诸抗议性政治的行为进行了分析。

何怀宏说,新文化运动发端伊始,就表现出独特的专注于青年的特点。被视作新文化运动旗帜的《新青年》杂志创刊时,陈独秀写了篇发刊词《敬告青年》,明显只是将青年看作是自己呼吁的主要对象。他开宗明义地提出:“予所欲涕泣陈词者。惟属望於新鲜活泼之青年。有以自觉而奋斗耳。”他对中老年人表示失望:“彼陈腐朽败之分子。一听其天然之淘汰。”

杂志创刊那年陈独秀三十六岁,而围绕着这份杂志的中坚人物,在1915年的时候,高一涵三十岁,易白沙二十九岁,稍后加入的李大钊二十六岁,胡适二十四岁,刘半农二十四岁,钱玄同二十八岁,鲁迅三十四岁,周作人三十岁。《新青年》一开始比较专注于文化。然而,这种思想文化关切的直接动因和最终目标还是要解决政治问题,只是现在认为政治问题需要一个根本的解决,这就是从思想文化上解决,从教育启蒙上解决,从改革社会制度风俗比如改革家族制度上解决。

其后,各种社团、学会组织开始大量涌现,它们基本都是以青年为主体,有明确的青年意识乃至强烈的青年情结。以当时最有影响的全国性组织少年中国学会为例,学会宗旨为:“振作少年精神、研究真实学术、发展社会事业、转移末世风俗。”学会发起人决定:凡加入少年中国学会者,一律不得参加彼时污浊的政治,不请谒当道,不依附官僚,不利用已成势力,不寄望过去人物。断然在青年与过去人物和当时政界之间划出了一条明确的界限。

青年们有强烈的政治意识,但和实际政治又几乎不接触,缺乏甚至蔑视实际政治的经验和训练。他们抱一种完美主义的理想,痛恨牟利和强权的“污浊”政治,但一旦他们掌权或试图争夺政治权力,他们自己其实也很难摆脱利益和强力的诱惑。

何怀宏说,新文化运动中的年轻人更多的是投向政治。而青年与政治的结合,则往往是要走向开始是抗议的社会运动的道路,爱国主义则是一个天然正义的爆发点。也许可以考虑一下年龄与政治的关系。有两种政治,一种政治是治理型的政治,还有一种政治是运动型的政治。前者是常态,是传统,是政府存在的主要形式。后者则是比较新的现象,是从社会方面来运作的,往往表现为一种抗议的政治。抗议政治有时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改变政治的气氛,甚至改变政治的方向。不过,它最好还是最终转变为或落实为治理型的政治,否则,就可能是只开花而不结果。政治是需要延续的,需要制度化乃至法治化的,不能制度化延续的政治只有局部和短暂的意义。

中国近代以来一直在追求富强。但从世界文明史看来,政治的优良与否与治者年龄的年轻与否并没有必然对应的关系。成年乃至老年并不意味着就缺乏进取性。增长的年龄的确有一种“老成持重”的倾向,而当涉及到政治,涉及到“国之重器”时,的确有必要有一种“持重”的精神。这里最需要强调的或许不是年龄,而是经验和责任。处理复杂政治事务的经验和责任感的培养是需要时间的。我们当然要肯定抗议性政治的作用,但是,除了在罕见的急需变革的时期,它不应当成为主流,不应成为政治的常态。而对于政治的常态来说,更需要的是政治经验。

何怀宏说,好的政治是需要磨合的。好的政治家也是需要磨炼的。青年政治其实是容易走向浪漫的运动政治的,青年学生运动又具有它的一些特点,比如更具理想性或浪漫性,更加非功利乃至反功利。它富有热情乃至热血,富有献身精神。但也仍然保留作为群体运动容易泯灭个性的大众性和容易颠覆中道的激烈性。它其实是一柄双刃剑。它常常能激发公众的热忱和良知,引起变革,打破政治的守旧和沉闷,改变社会的气氛以至政治的方向,但也并不总是正确的方向。它是否能够修成正果,甚至是否能够产生结果,还需要许多其他条件的配合。

(王务本)

沃勒斯坦论希腊政局

2015年8月1日,伊曼努尔·沃勒斯坦在自己的个人网站上刊载了评论希腊目前政局的文章:《希腊:该怪谁?为什么?》。

今天,任何一个热心追踪世界时事的人,都会读到媒体关于希腊情况的无数分析、报道,它们可能互相矛盾,甚至是各执一端,但它们大致可被分成两派:

第一派可被称为“改革派”,它认为希腊的问题是自作孽,因为为了维持某种超出其收入水平的集体生活方式,连续几届希腊政府和人民已经挥霍巨大;问题的解决之道也并不复杂,那就是削减希腊的集体开支,以腾出手来偿还巨额债务。大多数欧元区成员都不同程度地赞同此类意见;其最坚定的支持者,则是德国财政部长沃尔夫冈·朔伊布勒,他有两个主要论点——希腊应该“暂时”离开欧元区,而希腊也应该严格偿付其未偿债务。

第二派是前者的反对派,可被称为“紧缩派”,它认为,使得越来越多的希腊人口进入凄惨的贫困状态,乃是残忍无道的;它还认为,推行“紧缩”政策的政府不会——也无力——终结希腊目前的萧条局面。在它看来,希腊的每一次贷款,都增加——而非降低——了失业率,且使得恢复希腊国际市场“竞争力”的目标越发难以达成。它转而吁求基本的债务减免,而这已经得到了包括知名经济学家约瑟夫·斯蒂格利茨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的支持。

沃勒斯坦指出,1974年以来的希腊政治,在很大程度上是新民主党这个中/右政党,与泛希腊社会运动党这个最初左倾后来变为中/左政党之间的对抗。随着时局的进展,成立于2004年的左翼激进联盟党开始进入希腊政坛,并在2015年赢得36%的选票,从而获得了组阁执政的机会。左翼激进联盟党的竞选承诺之一,就是不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欧洲央行和欧盟协商问题的解决办法,但它发现如果不与它们协商,就没有其他人理自己。左翼激进联盟党希望不退出欧盟,并为自己处理因紧缩所造成的损失赢得时间,但协商并不顺利,左翼激进联盟党不得不面对更加严苛的“改革”条款,而这进一步导致其内部的分裂。

那么,左翼激进联盟党能从这些经历中学到什么呢?

沃勒斯坦认为,第一,从2004年起,左翼激进联盟党即试图赢得国家权力,以实现其目标,但似乎没有人想象过不一样的政治路径。且赢得国家权力也给它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其中之一,就是政府得在与世界其他地方打交道的过程中妥协、退让,这最终导致了左翼激进联盟党正在经历的内部分裂。

第二,人们围绕希腊政局所进行的争论,主要集中在留在欧元区是好还是坏,但这显然只是短期问题——如今被构造起来的欧元区,乃是推进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压力集团;然而从中退出,又意味着希腊人民的生活水平短期之内会受到重大影响。由此,左翼激进联盟党就在先前不与新自由主义合作的决策,与试图继续执掌权力之间进退两难。

(朱杰)

文化挪用与种族主义

2015年8月26日的《时代》网站上,刊登了卡里姆·阿卜杜尔—贾巴尔关于美国黑人文化与白人文化之间关系的文章:《玉米辫与文化挪用:种族认同偷窃的真相》。

大多数美国白人都会同意说,黑人文化对于美国的影响十分巨大。没有黑人摇摆舞、蓝调、爵士音乐家,就没有猫王、杰瑞·李·刘易斯或者摇滚乐。这种影响体现在美国文化的方方面面,从时尚到食物、从语言到文学。但是大多数美国白人不会同意的一点,是说这种说法并不确切,事实上,他们会争辩说,对于少数族群影响的吸收,针对的是来到美国的每个移民群体,不论它是拉丁裔、爱尔兰裔还是越南裔。他们会争辩说,这是美国文化包容性的象征,因我们是如此乐意地将那些外来影响拥入我们的文化。美国文化并没有挪用什么——否则就是偷窃——这是在向黑人文化致敬。进而言之,将黑人文化编织进美国主流文化,不正是终结种族主义的最佳方式吗?

这里很有说服力的一点,在于经济。一般说来,当黑人发明了某种后来为白人所用的东西时,白人总是倾向于从中获取巨利。人们当然能够明白此举为何使人感到既恼怒又沮丧。在从贷款到教育的任何方面,系统化了的种族主义都为白人剥削黑人的造物,进而获得经济上的成功铺设了一条光明大道。

另外一点,是白人认为值得借鉴的东西,其范围实在狭窄,其结果不是增进了对于种族的了解,反而是强化了某些负面的刻板形象。Hip-pop语言?电臀舞?其意料之外的副产品之一,就是白人上了一节hip-pop课,就觉得天下一家了,他们忘记了严重的种族歧视仍然存在,且需要解决。在感觉自己脸上无光、受到欺辱后,非洲裔美国人培育着自己的艺术和时尚,以维护作为一个黑人的骄傲。

在阿卜杜尔—贾巴尔看来,现实是严峻的:不管是文化挪用、文化吸收、文化剥削、文化尊重、文化掠夺还是文化崇尚,它都会以毫不减弱的态势继续发展,或者受到抱怨和抗议的影响。的确,像联邦旗这样的东西,严格意义上说并不能被认为是致敬,所以公众的呼声对消除这些东西更为有效。但更多的时候,文化却是饥饿的野兽,由许多需要向顾客售卖消费品的商业渠道组成。音乐、电影、服装、书籍、艺术等等,是使得野兽得以存活下来的产品,但它们也必须不断进化。正因为如此,所有的非主流文化都面临着被劫掠为灵感之源,以创造新的商品的命运。

(林之远)

莎士比亚究竟吸不吸大麻?

2015年8月的《大西洋》杂志上,刊载了爱德华·德尔曼的文章:《暂停射击:关于莎士比亚以及“被关注到的大麻”》,在文中,德尔曼针对最近网上热传的关于莎士比亚吸食大麻的所谓最新“发现”,做出了评论。

网传,莎士比亚乃是个喜欢寻high的主儿,因为莎翁花园最近出土了诸多烟管,据说这就是莎翁爱好大麻的明证。听到此消息的人兴奋不已,但德尔曼指出,这其实已经算是“旧闻”——它是2001年某项研究的复现,且2011年媒体就组织文章炒作过此事。但该插曲乃是一更大议题的象征,它表明了在对莎士比亚的公开颂扬,与关于其人的历史记录之间的巨大矛盾,以及填充此一空白的愿望。

卷入其中的,是南非学者弗朗西斯·萨克雷及其同事,作为一名人类学家,萨克雷声称其关于莎翁是否吸食大麻的研究,乃是受到莎翁《十四行诗76》中“胡为写主题,不厌求雷同,诗以旧律著,体裁未变通?”的诗句,以及“修辞求新颖”之说的启发。萨克雷及其同事分析了从莎翁故居斯特拉福德出土的二十四具烟管残片,有明显证据表明,它们含有尼古丁,甚至是可卡因成分——对于任何痴迷于伊丽莎白时代英格兰消费习惯的人来说,这都是诱人的发现。

然而德尔曼指出,关于大麻的证据似乎并没有那么充分:的确有大麻提取物存在,但其数量并不足以成为支撑性的证据。不仅如此,要将烟管直接归结到莎翁名下,似乎也证据不足:萨克雷的研究指出,它们可能能够被追溯到十七世纪(莎翁于1616年辞世),但莎翁在他最后的住所究竟住了多久还未可知,且其出生地自十七世纪早期开始就变成了一家客栈。如果没有对莎翁尸骸的化学鉴定,我们就很难说他是个瘾君子。

根据某位莎士比亚研究专家的说法,目前我们能知道的关于莎翁的信息包括:他出生于斯特拉福;其后迁往伦敦,并成为成功的诗人、演员和剧作家;最终他从伦敦的舞台退出并返回斯特拉福,在那里,他为自己和家人购置了一处宅子。然而,他的教育背景如何,我们却是一无所知;同时,他生命中有七年时间——从他的双生子出世,到他迁往伦敦——没有任何记录。这也就是为什么,任何涉及莎翁的所谓“新发现”,都会格外引人关注,虽然这些所谓发现往往经不起莎翁研究专家的仔细推敲。但与此同时,那些关于莎翁的可靠新发现,却没有得到人们应有的关注,比如,人们发现,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作品,可能是莎翁与另一位作者一同执笔完成的。

对于像莎士比亚这样一个作家来说,他创作时间如此之长、如此富有原创性,且其作品如今依然能被人们理解并转换成各种语言,这的确是很难解释的现象。而要解开这一谜团,未来关于莎翁的可靠发现,依然值得我们耐心期待。

(叶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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