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述言语研究的多维视角*

◎辛　斌　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高小丽　河海大学外国语学院

转述言语研究的多维视角*

◎辛斌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高小丽河海大学外国语学院

言语转述是人类言语交际中的一种普遍现象，很早就受到学者的广泛关注。20世纪下半叶以来，关于言语转述的研究从传统句法转向了对转述言语的语用修辞功能的关注，研究范围也由过去的文学语篇扩展到非文学语篇，从只专注书面语篇到开始关注口语、会话等中的转述言语，先后出现了各种理论和方法。本文主要回顾和介绍关于言语转述的一些主要理论和视角。

转述言语；理论；视角

自古希腊时期以来，哲学、逻辑学、修辞学、文体学和语言学等各个领域的学者都从不同角度对言语转述这一现象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每个领域都从自己的理论视角、研究目的和方法论出发去探索转述现象。本文主要回顾和介绍迄今关于言语转述研究的各种理论和视角。

1.哲学视角

在哲学研究中，转述言语通常被叫做“引语”（quotation）。哲学领域对转述言语的思考源于弗雷格（Frege）于1892年发表的On Sense and Reference（论意义和指称）一文。在这篇主要探讨意义与指称问题的文章中他最先注意到说话人原话语和引语的不同。Recanati（2001:1-2）认为，转述言语在哲学方面的研究一般试图回答以下三方面的问题：

（1）什么是引语的指称？它只是一个语言表达？或者仅是一个载体？它是一种类型（type）还是一种标记（token）？有没有可能既转述其内容，同时也保留其形式？

（2）在引语中，什么在指称？是引语本身在指称？还是引号在指称？

（3）到底什么在充当引语的角色？它仅是一种描述（description），还是一种指示（demonstrative）？

对于这些问题的不同回答，形成了几种不同的引语理论：同一论（Frege,1892;Washington,1992）、专名论（Tarski,1956;Quine,1940）、描述论（Geach,1950）、指示论（Davidson,1979;Cappelen and Lepore,1997）、展示论（Clark and Gerrig,1990;Recanati,2001）、明示论（Saka,1998）、去引用论（Richard,1986）等等。

同一论（the identity theory）最早由弗雷格提出，他在《论意义和指称》这篇文章中指出：“如果词语被以通常的方式使用，人们所想谈论的是其指称。然而人们有时也希望谈论词语本身或者其意义。例如，当引用另一个人的话语时便是如此。这时说者自己的话语首先标示另一说者的话语，而只有前者的话语才具有其通常的指称意义，从而我们就有了符号的符号。在书写中，这样的词语被打上引号。因此，处于引号之间的词语不可被认为具有其通常的指称意义。”（Frege,1892:144）这段话道出了同一论的中心思想，那就是“在引语中，词语被用于提及它们自身”（Washington,1992:583）。也就是说，引语由起标示作用的引号和有“提及”（mention）功能的语言表达式构成，当一个词语被放入引号内，就都具有了提及功能，引语的指称与被引用的表达式本身同一，被引用的表达式提及自身。“无论其通常的句法功能是什么，被引用的材料充当一个单一词的功能；无论其通常的语义功能是什么，被引用的材料在那种语境中指称自己。”（Garcia-Carpintero,2005:97）由此看来，引号所起的作用只是标记，表明引号内的语言表达式只是被提及，而没有通常被“使用”（use）时的外延或者指称意义。这里所说的“提及”和“使用”两个概念涉及引语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区分。所谓“使用”是指使用词语指称或者谈论语言外的现实中的人或事物；所谓“提及”则指词语的反身用法，即一个词语被用来指称它自己。例如：1）He hates Mary.2）He hates“Mary”.（1）说的是“他”恨玛丽这个人，（2）说的是“他”恨“Mary”这个词或名字。

专名论（the proper name theory）源自Tarski（1933）和Quine（1940）。专名论认为，引语是其所指的名称，执行指称功能的是整个引语，“加引号的名称可以被视为类似于一种语言的单个词……这些名称的各个构成成分充当的功能就像单个词中的字母和相邻字母的组合。因而它们不可能具有独立意义”（Tarski,1933:159）。Quine（1940:26）也持有类似的观点：“从逻辑分析的角度，每一引语整体上都必须被视为一个单一的词或符号，其各组成部分只不过相当于衬线或者音节……整体的意义不依赖于其各构成词语的意义。”专名论认为，引语中执行指称功能的是整个引语，它以专名的形式指，但是究竟指什么，专名论却难以回答。

描述论（the description theory）是Geach（1950）在专名论的基础上提出的，以保证“表达式的被引用系列总是被引用表达式的系列”。描述论在保留引语是专名的基本思想，增加了“基本单元”（basic units）这一概念。Geach认为，任何语言都有一组基本单元，比如字母、单词等，既可以逐字母地描述词，也可以是逐字描述被引用的词语。描述论处理的是一个有限的基本单元集，因而引语就具有了潜在的产出性，但由于描述论基于专名论，所以也无法克服专名论的所有缺陷。

指示论（the demonstrative theory）源自Davidson（1979）。他是在批评专名论和描述论的基础上提出引语指示论。指示论有三个基本要点：1）引号有指示或索引（indexical）功能，用以指称引号内表达式的形状（shape），因此引号是“其例示在这儿的表达式”；2）引号内的表达式不指称任何东西；3）引号可以被改成文字，将引号内的东西从句中移开，因为引号内的东西不发挥语义功能。（见王爱华，2007：3）指示论被认为是20世纪语言哲学最有创见的理论，但它的问世也引来无数的争议。

展示论（the demonstration theory）由Clark和Gerrig（1990）提出，他们认为引语的作用在于展示：“引语是一种展示，就像你展示网球的发球、朋友的跛行或者钟摆的摆动，你也可以展示一个人在说话时的作为。”（Clark and Gerrig,1990:764）。另外，他们还认为，人们可以通过三种方法实施言语行为：指示（indicating/pointing）、描述（describing）和展示（demonstrating）。指示是指出事物的所在，其主要功能是标示（designate）事物；描述必须使用语言，侧重思想内容的表达；而展示不一定通过语言，其作用是能够“使他人体验所描绘的对象”（同上：765）。请看下面的例子：

（4）a.She said,“well I’d like to buy that suit.”

b.She told him that she wanted to buy the suit.

（Clark and Gerrig,1990:764）

前一个例子的说话者是在向受话人展示顾客在向店员说话时究竟是怎样做的，而后一个例子则只是描述顾客的行为和所说的话。在Clark和Gerrig看来，直接言语是一种展示，而间接言语仅是一种描写。另外，自由间接言语也是一种展示，只是这种形式采用的是当下说话者或引用者的角度而不是被引用者的角度。此外，他们还把Recanati定义的开放类引语称作“合成式引语”（incorporated quotation），认为这也是一种展示，但展示的同时又被“使用”于包含它们的话语中，也就是说，它们既展示又描述。

明示论（the ostension theory）是Saka根据Sperber和Wilson的关联理论提出的，他将自己的理论称作“消除歧义的明示论”（the disambiguated ostension theory）。根据他的理论，引号表示说话人所明示的不是词语正常的外延（denotation），而是其他特征，至于是什么特征取决于语境上下文。Saka把这叫做Q（quotation）原则（Principle Q）。Saka（1998:126）把这一思想用“使用”和“提及”的形式表述如下：

（use）说话者S使用一个词句X当且仅当

（i）S展示X的一个标记；

（ii）S由此明示了与X相关联的多项特征（包括其外延）；

（iii）S打算把听者的思想指向X的外延。

（mention）说话者S提及一个词句X当且仅当

（i）S展示X的一个标记；

（ii）S由此明示了与X相关联的多项特征；

（iii）S打算把听者的思想指向X的除外延之外的某种其他特征。

Saka认为，在使用间接言语时，说话者意图让受话者关注引语的所指或其要表达的内容，而在直接言语上，说话者的目的是让听话者注意除引语自身及其表达内容背后的其他相关特征，至于要关注哪方面的特征则要从语境上下文来判断。最后，Saka认为，“使用和提及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虽然不同但却相互蕴含”（同上：131）。

由于指称论过于复杂，Richard（1986）提出了相对简单的去引用论（the disquotational theory）。他的理论有一个“理查德去引用图式”（Richard’s Disquotational Schema），简称DQR（DQR：对任意表达式E，左引号（lq）加上表达式e再加上右引号（rq），指称e）（Richard,1986:397）。根据去引用论，引语的语义值就是引号内的表达式。引语不是专名、描述语或指示语，而是能将一个表达式变为论元（argument）并给其赋值的功能算子（functions）。去引用论可能是最简单、自然的引语理论，其DQR图式简单，不需要我们对句子表层结构作复杂假设，这显然是对指示论的改进或批判。

虽然以上7种哲学引语观对引语的“什么在指”“如何指”和“指什么”三个问题给予了不同的解答，但是仍然没有一种引语观能全面合理地解释实际发生的语言现象，原因在于这些研究仍然徘徊在引语的结构本身，忽视了其与引语使用者和转述语境的联系，因此无法揭示引语运作的本真。

2.词汇语法视角

语法学家历来关注各种转述言语的形式变化，重视对这些变化做出词汇句法上的描述。Quirk等人（1985:1020）认为，一个较完整的转述一般应包括两部分：转述句（reporting clause）和被转述句（reported clause）。转述句除了起引导转述句的作用，它还可以指明说话者和言语或写作交际行为（Caroline said;Caroline wrote）、指称听话者或受话人（Caroline told us）、表明说话方式（Caroline said hesitantly）和行使这些言语行为的环境因素（Caroline replied;Caroline explained;Caroline said while washing her hair）的作用；被转述句指所转述的言语自身，以直接言语（direct speech）或间接言语（indirect speech）形式出现。在Quirk看来，言语转述其实只有直接言语和间接言语两种模式，而自由直接言语（free direct speech）和自由间接言语（free indirect speech）属于次类别，也就是说，自由间接言语本质上属于间接言语，自由直接言语则属于直接言语（见Quirk,1985: 1032）。

Quirk等人（1985:1026-1032）重点研究了间接言语，从四个方面描述了英语中的由直接言语转化成间接言语的句法特征：

a）时态的“后移”（backshift）：直接言语转成间接言语后，时态要从“现在”变成“过去”：

DIRECT SPEECH BACKSHIFT IN INDIRECT SPEECH

（Quirk et al,1985:1026）

b）其他“变化”（changes）：包括人称变化（pronoun shift），即从第一人称（1st pronoun）和第二人称（2nd pronoun）转成第三人称（3rd pronoun）和名词；时间变化，如yesterday—the day before yesterday/last Monday/June 10，now—then，next Monday—last Monday/Monday two weeks ago；地点变化，如here—there/there—here；还有一些单复数之间的指示词（demonstrative）的变化，如these—that/those。

c）间接言语的句型变化：英语有四种间接言语句子形式，即陈述句、疑问句、感叹句和祈使句。Quirk等人指出这四种句子转成间接言语的句法特征：

INDIRECT STATEMENT:that-clause

INDIRECT QUESTION:dependent wh-clause

INDIRECT EXCLAMATION:dependent wh-clause

that-clause

INDIRECT DIRECTIVE:to-infinitive clause(without subject)

（Quirk et al,1985:1029）

d）虚拟语气（subjective）和情态动词（auxiliaries）。

对于愿望型虚拟语气（optative subjunctive），一般用may或might，请看下面的例子：

（5）a.God blessAmerican!she said.

b.→She expressed the wish that God might blessAmerica.

授意型虚拟语气（mandative subjunctive）句子的时态不需要后移，如：

（6）a.“We insisted that he leave at once,”she said.

b.→She said that they(had)insisted that he leave at once.

其他的过去虚拟语气和假设虚拟语气都要后移到过去完成时，请看下面的例子：

（7）a.“If he were here,he would vote for the motion,”she said.

b.→She said that if he had been there,he would have voted for the motion.

（8）a.“If she stayed another day,he would drive her home,”he said.

b.→He told me the following week that if she had stayed another day,he would have driven her home.

对于情态动词也是如此，如果句子是现在时态，也要相应地把时态后移，变成过去式形式，如下例：

（9）a.“You may be able to answer this question,”he told her.

b.→He told her that she might be able to answer that question.

（10）a.“I won’t pay another penny,”I said.

b.→I said that I wouldn’t pay another penny.

但是，若直接言语中的情态动词已经是过去式形式，那么转化成间接言语后就不需要再进行时态的后移：

（11）a.“You shouldn’t smoke in the bedroom,”he told them.

b.→He told them that they shouldn’t smoke in the bedroom.

（12）a.“I could speak Spanish when I was young,”I said.

b.→I said that I could speak Spanish when I was young.

（Quirk et al,1985:1031）

在以上这些例子中，情态动词仍然保持原来的过去式形式。

Dixon（2005）研究了用以引导补语小句（complement clause）的动词形式。每一种语言都有一些动词，用来引导直接言语，以转述可能已经说出的话，例如英语中的announce,tell,instruct,ask,mention,declare等；这些动词都用来指称一些已发生的言语事件。“许多语言，包括英语，还有另外一种转述方式——‘间接言语’，它把所转述的言语建构成‘从属小句’（subordinate clause），也叫作‘补语小句’（complement clause）。”（Dixon,2005：36-37）Dixon把英语中用于转述言语的从属小句归纳为以下几种主要形式：

1.由that引导的从属小句，例如：

（13）He announced[that Roosevelt had won another election]

2.疑问句由直接言语变为间接言语，如果是特殊疑问句，从属小句用一个以wh-开头的词来引导；如果是一般疑问句，则用if或whether来引导。例如：

（14）John asked[who had left the window open]

（15）Mary asked[whether/if the Saab was back yet]

3.从属小句的主语采用名词所有格加动词的-ing形式。例如：

（16）The office boy mentioned on Tuesday[Mary’s having been late again that morning]

4.从属小句为带有逻辑主语的动词不定式。例如：

（17）Captain Smee decided[for Mary to lead the parade]

（18）He instructed me where to put my bag.

一些学者从转换生成（transformative-generative）的角度探讨了言语转述。例如Banfield（1973）在探讨直接言语、间接言语和自由间接言语的特征的基础上提出了其转换生成结构语法。Partee（1973:410-411）旨在考察言语转述的句法特征，不过他主要关注的是直接言语的一种形式，如下例：

（19）The other day Tom said to me,“My grandfather was killed with a knife by a bachelor.”

在这个例子中，直接言语并不是直接做say的宾语，而是作为完整的句子嵌入。另外，Partee（1973）还注意到了言语转述的“元语言”（metalanguage）用法，例如：

（20）“I am speaking now”is always true when spoken.

（21）“John didn’t answer three of the questions”is ambiguous in my idiolect.

（22）“I talk better English than the both of youse!”shouted Charles,thereby convincing me that he didn’t.

（23）When you said,“You won’t be able to answer three of the questions,”I guess I took it the wrong way.（Partee,1973:416）

在以上四个例子中，例（20）和（21）都很少在口语中使用，而且有些不自然，并且它们都没有使用转述动词，这些引号内的内容只指称自身，属于“元语言”用法，类似于“纯粹引语”（pure quotation）或者“封闭式引语”（closed quotations）；而例（22）和（23）则不同，所引用部分和其他部分一样从语义和语法上行使功能，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它们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转述言语或者他人话语。

在系统功能语法（systemic-functional grammar）里，转述言语被视为逻辑语义关系的一种映射（projection）。Halliday（1994/2000:250-213）把映射分为三种情况：一种是“语言映射”（locution），一个小句作为措辞被另一个映射，如He said:It is snowing，Halliday把这种映射描述为小句间的一种相互依存关系，一个起激发的作用，一个起承继的作用，二者地位同等，他把这种关系称为并列关系（parataxis）；另一种是“观点映射”（idea），一个小句作为观点被另一个映射，如He said it was snowing，一个占首要地位，一个占次要地位，Halliday把这种关系称为从属关系（hypotaxis）。还有一种是“事实”（fact），包括事例（case）、机遇（chance）、证明（proof）和需要（need）四个内容。如下图所示：

表1　四种类型的映射关系（Halliday,1994/2000:256）

Halliday认为“语言映射”主要发生在词汇语法层面（at a lexicogrammatical level），而“观点映射”主要发生在语义层面（at a semantic level）。不得不指出的是，对于“语言映射”，很多情况下作者援引别人的话时，并不仅仅追求与原话语在形式上一致。当我们使用“直接言语”（direct）“引用”（quote）时，意味着我们开始重新利用原来言语事件中的措辞，这时“被映射句”（projected clause）不必完全去适应映射句（projecting clause）的情态（mood）、指称（reference）、语域（register）和口音（dialect）等。如下例：

（24）“Well,what about her,your London woman?”she said after they had started to eat.

（25）“Speak English,”said Curran.

（26）They forget how to deal positively with life,to think and say,“I get it!”

（27）Meurig said readily:“He come with me.”

（Thompson,2000:206-207）

以上例子中，被映射句无需与映射句相匹配，比如时态、语体、语气等。

对于“间接言语”（indirect speech），进行“转述”（report）时，我们映射的不是措辞，而是原言语事件的意义（meaning），与直接言语不同，被映射句需要和映射句很好地嵌入在一起，比如语气要适应现有的语境和目的，而且还必须在语域等因素上与现有情形达到一致。如下面的例子：

（28）I asked Moody if he thought other business could use Microsoft as a model.

（29）He told me to give you the following instructions.以上两个例子均为间接言语，被映射句与映射句融合为一体，被映射句需要在语境、语气、时态、语态等各方面与映射句保持一致性。

还有一种是“嵌入”（embedded），被映射句既不是言语（verbal）过程，也不是心理（mental）过程，而是“事实”（fact）。请看下面的例子（Halliday,1994/2000:266）：

（30）that Caesar was dead was obvious to all

在这个例子中，“Caesar was dead”是一个映射，但是却没有什么言说或思想过程来映射它，它的地位仅仅是一个事实，实际上它的作用相当于名词“事实”的一个修饰限定语，如“the fact that Caesar was dead was obvious to all”。不管哪种情况，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它是被嵌入句子中的。它没有涉及任何映射过程，因而也没有任何并列或从属关系，仅仅是作为一个事实嵌入句子中：或者作为名词“事实”的修饰限定语，或者仅以自身的名词化（nominalization）形式出现。Thompson（2000:208）还把以上三种基本的情况列表如下：

表2　映射的基本范畴

除了以上三种情况，Halliday还探讨了“自由间接言语”（free indirect speech），也有人把它描述成“介于直接和间接言语之间的中间产品”，但他认为这种说法严格说来并不恰当。请比较以下的例子：

（31）Quoted(‘direct’)“Am I dreaming?”Jill wondered.

（32）‘Free indirect’Was she dreaming,Jill wondered.

（33）Reported(‘indirect’)Jill wondered if she was dreaming.以上的3个例子中，第二个就是自由间接言语，它兼有直接言语和间接言语的特点：首先，它是一个并列结构，被映射的句子是独立的，可以保持原转述方式，但是它却不是直接言语，而是间接言语，所以人称、时间等都要发生相应改变，如“Was she dreaming”；其次，它既可以以言语过程映射，也可以以心理过程映射，包括了所有的命题内容；再次，自由间接言语的语调（intonation）似乎与直接言语的一样，并没有跟从间接言语，被映射句处于独立地位，而映射句紧跟其后作结尾。

Halliday对转述言语阐释的独特性，在于他把转述言语看成是一种“映射”，并提出了一系列关键性的范畴，如“语言映射”“思想映射”“引用”（直接言语）、“转述”（间接言语）、“事实”“嵌入”“自我映射”（self-projection）等概念，并且运用“言语过程”和“心理过程”等来解释各种转述方式以及它们之间的异同。这样，Halliday就很好地把言语转述划入他的系统功能语法之中，一方面他从一个新的视角加深了转述言语的研究，具有创新性；另一方面也再一次表明了系统功能语法体系的可验证性、系统性和完整性。当然，Halliday对转述言语的研究也有缺陷，比如脱离语境，没有对具体语境下的转述言语进行考察；对各种转述方式的区别与传统语法实际上并无不同，只不过是运用了一些新概念，有点“新瓶装旧酒”之嫌；此外，他所研究的语言是英语，对于其他语系或语种是否适应，仍待日后探讨等等。

传统的哲学和语法学对言语转述的研究基本上都是形式主义的视角，着眼于各种转述言语之间转化时的句子结构和词汇语法形式上的变化，较少关注具体语境里的转述言语的语篇或语用功能。Volosinov（1973:128）尖锐地批评了这种“将转述言语从一种形式变为另一种形式的机械的纯粹语法模式”。他对各种形式的转述言语的讨论着眼于其语篇语用功能，将转述言语定义为“言语内的言语，话语内的话语，同时又是关于言语的言语和关于话语的话语”（同上：115）。就是说，某句话被从它原来出现的语境中分离出来，变成了另一语境中的话语的一部分，从而在同一句法结构中暗示不同时空概念的语境发生了相互作用。因此，他特别强调引语与转述语境或引述者话语之间动态的作用关系：“在转述引语和转述语境之间作用着高度复杂和紧张的动态关系。不考虑这些关系，要想理解任何形式的转述引语都是不可能的”（同上：119）。接下来的文体学、语用学和批评话语分析视角都在一定程度上关注了转述言语的语用修辞功能。

3.文体学视角

在文体学领域，转述言语也一直是文论家所关注的对象。例如，转述言语在巴赫金的对话理论中具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和意义。20世纪70年代以后，文学文体学开始关注文学体裁中的各种转述方式，尤其是自由直接言语（free direct speech）和自由间接言语

（free indirect speech），如Banfield（1973,1982）、Leech和Short（1981）、申丹（1991）等。其中做出重要贡献的是Leech和Short（1981:318-351），他们第一次从文体学角度全面系统地考察了散文语体中言语和思想转述的各种类型，把转述言语分为直接言语、间接言语、自由直接言语、自由间接言语和言语行为的叙述性转述5种类型。与之相对应地，思想转述也有5种：直接思想（direct thought,DT）、间接思想（indirect thought,IT）、自由直接思想（free direct thought,FDT）、自由间接思想（free indirect thought,FIT）和思想行为的叙述性转述（narrative report of thought acts,NRTA）。Leech和Short（1981）认为，直接言语是言语转述的“规范”模式，而间接思想则是思想转述的“规范”模式，如下图所示：

图1　言语和思想转述模式（Leech&Short，1981:344）

图1对五种转述方式的排列顺序也反映了叙事者介入人物话语的不同程度，如下图所示：

图2　转述介入连续统（Leech&Short,1981:324）

其中链条的最左端是言语行为的叙述性转述，表现了叙述者/转述者对作品的最大程度的介入和控制，读者听到的被转述者的声音最小，而转述者的声音最大。链条的最右端是自由直接言语，表明了转述者介入的程度最低，被转述者被赋予了最大程度的自由，读者所听到的转述者声音最小，而被转述者声音最大。总之，各种转述方式都或多或少地渗透着报道者或者转述者的主体意识，其中直接言语是一种常规模式，随着向左移动的幅度加大，渗透的作者主体意识逐渐增强，到NRSA达到几乎完全淹没他者声音的状态。报道者在转述他人的话语时选择哪一种或者舍弃哪一种最终取决于其立场观点和转述动机。

Leech和Short对转述类型的5分法具有里程碑意义，它不但对言语类型进行了区分，还对思想（思维）类型进行了细分，弥补了以往研究对思维转述的忽视。那么为何Leech和Short要关注思想转述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所考察的语料为文学语篇，自然包含了大量关于故事中主人公之间的言语对白和所思所想，以期能够把作品中的人物塑造得生动、性格鲜明，这些所思所想在实际生活中本不为他人所知，然而作者却也因此拥有了“独有”的权力，可以自由进入他人的思想世界，令作品充实，人物形象更丰满。

Short（1988）、Short等（2002）、Semino和Short（2004）不但把语料从散文文体扩展到新闻报纸文体，而且还扩展到口语语体，建立了口语语料库，考察了当今英国口语语料中的言语（speech）、书写（writing）和思维（thought）的表达类型，接着还用转述的五分模式考察了转述和真实性之间的关系（见Short等，2002）。他们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首先采用语料库方法对言语和思维转述方式进行文体学研究，语体从最初的书面文体扩展到口语文体，从文学语篇扩展到应用语篇，并且运用该五分模式对以上各语体进行比较，深入研究了各个方面，而且语料分析技术也日益成熟。

Thompson（2000）运用了柯林（COBULID）英语语料库，该语料库包含了丰富的语篇类型或体裁。另外，有些研究，例如Roeh和Nir（1990）、Slembrouck（1992）、Caldas-Coulthard（1994）、Waugh（1995）等，已经开始专门关注非文学语篇，以考察不同体裁中的转述现象。Thomas和Short（1996）运用语料库方法研究转述言语，但他们使用的语料库很小，只有88631个词/字，语料来源于4个方面：高质量的文学语篇（“high”literature）和通俗小说（popular fiction）、高质量大报（broadsheet newspapers）和小报（tabloid newspapers），后来也从其他方面发表了很多成果。其实，最早运用语料方法源于Leech，而且正是Leech和Short（1981）率先基于真实语料对转述言语进行了较为全面的分类和阐释，对Short和后来的研究者产生了很大的启发作用，导致了此后的一系列研究成果。

与传统的文体学研究相比，采用语料库方法有其一定的优势，其研究内容经常包括（见Wynne等，1998:245）：1）发展一套ST&WP标注，并形成规范的标注体系；2）检验和改善ST&WP的这套范畴，看是否能检验解释语料中所有的例子，而不仅仅辨认或找出那些有趣的例子；3）对不同体裁语篇中的ST&WP进行比较；4）对不同体裁语篇中的ST&WP更为复杂、混合的形式进行辨认和分类；5）得出关于不同范畴的出现频率和模糊程度；6）建立免费的标注语料库。

Short等（1996:111-112）提出了其使用语料库方法的研究目标，即a）检验Leech和Short（1981）的分类模式（S&TP）；b）探讨文学与非文学语篇之间在S&TP范畴上的异同；c）尝试从语篇/话语层面考察转述现象（尽管对S&TP的辨认要基于词汇—语法层面，但也要依赖其使用的语用、语境因素）；d）开辟文体学和语料库语言学的新研究方向；e）探索S&TP范畴自动句法标注（parsing）的可能性。Short（1996:219-222）认为，一个好的转述言语理论应该至少具备四个特点，即1）涵盖性：它对转述范畴的定义应尽可能具有涵盖性；2）整体性：它应该尽可能解释所有的转述现象；3）关系性：它应该尽可能表明转述言语和语境之间的关系；4）可验证性：在范畴的定义和意义的规定上，它应该尽可能地清晰和可观察，以便其他人能够在此基础上进行检验和下一步的修正。

4.语用学视角

20世纪70年代以后，随着语用学和话语分析理论的发展和不断成熟，许多学者开始从语用—修辞的视角研究言语转述，探究各种语境下转述言语的形式和功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事实上，巴赫金是最早从语用学角度对转述言语进行研究的学者之一。他指出，以往研究的一个基本错误是忽视了转述言语与“转述语境”（reporting context）之间的动态关系，也就是被转述言语（the speech being reported）和转述语（the speech doing the reporting）或者“他语”（the other’s speech）与“我语”（the author’s speech）之间的关系。巴赫金认为，这一动态关系有两大发展趋势：“线式风格”（linear style），是一种基本趋势，被转述的言语保持其真实性和完整性，“我语”与“他语”之间界限清晰，一般采用的是直接言语形式；还有一种是“图画式风格”（pictorial style），“语言不断产生出一些更精辟、更善于表述各种感情色彩的方法，把作者的插语和评论注入到他人言语中”（巴赫金，1998：473），从而“他语”与“我语”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这种趋势的主要形式是间接言语形式，作者言语和他人言语之间相互渗透、融合和对话，整个风格趋于更加开放和多元。

Sternberg（1982a,1982b）从言语行为理论的角度对言语转述进行了阐述。言语转述本质上是一种言语行为。根据言语行为理论，言语转述属于Searle（2001）所区分的表述类言语行为（representative），即话语与世界的一种对应，对他人话语进行表征的转述类言语行为。Sternberg认为，所有的转述言语，都是对被转述话语（reported discourse）的一种“模仿”（mimesis）。Sternberg（1982a:108）指出“转述就是调停，调停就是干预”；也就是说，不管是直接言语还是间接言语，只要从原来的语境中剥离出来，在新的关系网络中重新语境化后，必然会起到干预效果。此外，Sternberg还从言语行为理论的角度解释了所展现的“形式特征”（formal features）和呈现特征（representational features）之间的多对多的关系。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对言语转述的研究更加强调话语视角（discourse perspective）。随着各种语言学理论如语用学、话语分析、功能语言学和认知语言学的兴起，人们开始认识到光有句法分析根本不够，必须转向话语或语篇，关注言语转述的形式和功能。Thompson（1996：502）把言语转述明确地分为两类：“结构性”（structural）和“功能性”（functional），指出“转述最好应该从功能而不是结构视角来研究”。在他的研究框架中（见Thompson,1996:507），当一个原始言语事件被转述时，一般都涉及以下几个方面：声音（谁或什么，作为转述来源在说话）、信息（原言语事件的内容或作用的方式）、信号（叙述者使用的转述方式）、态度（叙述者或原说话者的评价）。Collins（2001）也提出，对转述言语的研究不应只局限于传统句法的范畴内，而应从语篇分析的角度进行探讨，各转述方式之间并没有严格的界限，而是一个连续体，对标准约定俗成的言语转述的偏离是语用需要而造成的。

国内学者也逐步认识到从语用层面研究言语转述的重要性。申丹（1991）专门对文学作品中的自由间接言语的运用进行探讨，除了前者指出的三种作用——“使作者缄默”“使空间时间和心理时间交叉”“表现意识流”，申丹还补充了“能有效地表达或加强讥讽的效果”“增强同情感”和“增加语意密度”三种功能。贾中恒（2000）以和引语相毗邻的转述语这一语言片段为研究对象，从形式、语义和语用三个层面进行了特征分析，区分了引语和原说话人的言语，并指出了它们在语用上的差别。辛斌（2010：67）认为，仅仅“从形式、语义上分析引语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从语用的角度分析引语在语篇中完成的修辞功能以及各种转述方式的引语在同一语篇中的相互关系和由此产生的交际效果”。他还提出应从“对话性”这一新视角来研究转述言语，应更多关注语篇的“对话性特征”。

除了文学语篇，近年来人们越来越关注学术语篇和新闻语篇中转述言语功能的研究。对学术论文中转述言语的研究一直是学者们感兴趣的领域（例如Charles,2006;Gilbert,1977;Hawes and Thomas,1997;Hunston,1993,1995;Hyland,1999,2002a,2002b;Jacoby,1987;Malcolm,1987;Shaw 1992;Swales,1986,1990;Thompson and Tribble,2001; Thompson and Ye,1991;贺灿文,2001），他们主要研究了转述言语在学术论文中使用的特征和功能。虽然关于学术引用的规则和惯例已经趋于专业化和规范化，但是有些情况也很难解释，比如为什么有的转述方式多出现在论文的某一部分，而有的转述方式很少使用或根本不出现；有些转述根本辨别不出来，不能断定究竟是不是转述；作者使用不同的转述方式是否有其语用含义等等。

新闻语篇历来充斥着各种形式的转述言语，一直是学者们关注的领域（例如Caldas-Coulthard,1994;Fairclough,1992a,1992b,1992c;Short,1988;Slembrouck,1986,1992;van Dijk,1988a;Waugh,1995）。言语转述的真实性，也就是转述言语是否与原言语一致，是新闻语篇视角的一个基本问题；其次，焦点还投向转述过程中的控制和权力方面，也就是转述言语在意识形态操控方面的重要作用，涉及转述言语形式的选择问题，即选择哪种转述方式，为什么采用这种转述方式而不采用那种转述方式；还有一个方面是探讨叙述者/转述者对转述言语的态度和评价，他们把转述看成一种重要的评价资源，很多情况下作者对转述言语的评价一般都是隐性的。Waugh（1995）从功能层面研究了新闻语篇中的转述言语，也认为应该研究真实条件下的话语，认为语篇类型/体裁（discourse type/genres），如新闻语篇自身就已经预设了一个框架，在这个框架中，Calsamiglia和Ferrero（2003）专门研究了新闻语篇中来自专家的声音，发现记者使用来自科学界的言语不但可以确定权威性，而且还可以使他把所描述的冲突事件进行法制化或合理化。Kuo Sai-Hua（2001）研究了汉语政治语篇中的转述言语，以1998年的台北市长辩论为语料，发现直接言语除了有增加即兴性和生动性等修辞效果，还有助于实现人际功能，在辩论中作为一种“回避”（evasion）策略，说话者尽量撇清与自己的关系，而且还有助于实现不同的演讲风格。Scollon（1997）以同一个新闻故事为基准对14篇汉语和英语语篇中的转述言语的使用进行了比较；然后Scollon（2000）又针对同一新闻机构发行的连续5天的汉英报纸的不同版本进行了与体裁有关的多个变量的广泛比较，如版面安排（page placement）、标题（headline）、语篇结构（textual frame）、观点（point of view）、语气（tone）、引用（quotation）、程式化（formulus）和词汇（vocabulary）。虽然Scollon尝试对汉英报纸新闻语篇进行了对比研究，但对转述言语仅有零星提及。

大多数研究都集中在书面语篇，后来也有一些学者把目光转向了口语语体（Bolden,2004;Buttny,1997,1998,2000;Holt,1996,1999,2000，2007;Lauerbach,2006;Myers,1999; Tannen,1988,1989）。Holt（1996：221）认为，还缺乏真正和系统性的“互动”（interaction）研究，或者是“人为虚构”（invented）的例子，或者是小说中的片段，他主张研究真实条件下互动会话中的转述言语，以电话谈话、公司职员谈话和互动谈话为研究对象，考查转述言语，尤其是直接言语在口语中的使用特点和作用。Buttny强调，应该重视转述语境和转述言语的动态关系。根据Bakhtin（1981）的观点，转述言语可以被称作“双声言语”（double-voiced discourse），可以折射出原说话者和现说话者的双重声音，这种“双声特征”（double-voiced）也引出了对语境的三种理解：一是“原语境”（the original context）；然后是“故事语境”（the context of the storyworld），也就是要把转述言语植入其中的目标语境；最后是“转述语境”（the reporting context），即叙述者/转述者与其对话者之间的互动语境（interactional context）。语境不应仅仅被视为背景知识，而是会随着参与者不断变动，它能让读者保持兴趣，指导人们怎样阅读和理解硬塞给他们的东西。Buttny（1997，1998）以及Buttny和Williams（2000）除了日常对话，还研究了校园学生和公司职员在谈论种族问题时在转述言语使用上的特点。Baynham（1996）指出，传统的句法解释实际上预设了一个原言语和一系列“去语境化”（decontextualized）的直接与间接之间的机械转换，从语用学角度分析具体语境中的转述言语，强调其修辞效果。但是不管是从语言学、语用学还是文学理论，都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它们预设了一种叙述（narrative）语篇的框架，所以他主张从非叙述语篇（non-narrative）进行研究，使用成人算数课堂言语作为考察的语料，以探讨直接言语在非叙述体中的形式和作用。Myers（1999）探讨了转述言语在小组讨论（group discussion）中的使用，Lauerbach（2006）针对政治访谈中的身份建构问题进行了探讨。Baynham和Slembrouck（1999）研究了机构话语（institutional discourse）中的言语转述，认为言语转述研究存在一种“叙述体偏见”（narrative bias），也就是大多局限于文学叙述体裁中，应该跨越语篇、跨越语境进行横向拓展。Slembrouck（1992）探讨了英国国会会议记录中的口头话语的书面建构方式，Hall，Sarangi和Slembrouck（1999）还对社会工作领域中专家之间、专家和顾客之间的言语互动进行了相关研究。辛斌（2012）以赵本山的喜剧小品为例，探讨了转述言语在口头交流中的戏剧效果。

5.批评话语分析视角

转述言语的批评话语分析视角，旨在通过关注新闻语篇中的各种转述现象，以解释和揭露各种转述方式选择背后的意识形态意义。Fairclough（1988,1992a,1992b,1995）是最早从批评话语分析角度进行研究的学者，他认识到转述言语是一种“互文”（intertextuality），它蕴含着某种意识形态意义。Fairclough（1988：125-135）认为，“主话语”/转述句（primary discourse，the reporting clause）和“次话语”/转述句（secondary discourse，the reported discourse）之间是一种动态关系，呈现出两种趋势：一种风格是二者之间的界限变得清晰；另一种是二者界限模糊不定，呈融合之势。在这两种趋势的变动中，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干预”（interference），叙述者借助它们的意义以实现不同的交际目的。他还在Voloshinov（1973）的基础上提出了“话语表征”（discourserepresentation）的几个参数：“模式”（mode）、“界限维持”（boundary maintenance）、“文体性”（stylisticity）和“设置”（setting）。还有一个方面是，他认为还要研究次话语在多大程度上与主话语相关联。然后，Fairclough（1992a,1992b）还将理论运用到实践，分析了具体的语篇，让“互文性”这一概念变成一个可操作的语篇分析方法，其中把“显性互文”（manifest intertextuality）分为三种：“序列互文”（sequential intertextuality）、“嵌入互文”（embedded intertextuality）和“混合互文”（mixed intertextuality）。Caldas-Coulthard（1992）研究了叙述话语（narrative discourse）中转述言语的文体性和意识形态性，并比较了新闻事件和文学中言语转述的不同，比如新闻事件中的言语都是事实，而小说中的言语则仅是作者虚构的；他还探讨了言语在写作和口语的异同，这是因为语篇是线性结构，要转写到文字上，必然要考虑其“规整性”（tidiness），而最后形成的言语不过是“清理过的”（cleaned-up）、“简化的”（reduced）和“精简的”（simplified）版本而已。他还指出一点，作者对其所写的文章有完全的控制力，因而有充分的选择权，在一个完整的对话中，哪些观点最有利和适合自己的目的就选择转述哪些，而其他的言语则可能留作他用或仅作点缀之用。其他学者如Günthner（1999）、Holt（1996,1999,2000）、Kandil（2009）、Obiedat（2006）、Pounds（2010）、Salama（2011）、辛斌（1998,1999,2000,2005,2006,2007,2010,2012）等都从不同方面进行了相关研究。近期，国内外已经认识到语料库技术在批评话语分析中的重要性，把语料库方法和CDA相结合，已成为批评话语分析的新的研究空间。当然，还有一些学者从其他角度进行了相关研究，比如心理语言学、认知语言学等（见彭建武,2003；Hirst,LeDoux and Stein,1984）。

6.结语

各领域的学者对转述言语都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主要表现在：从传统句法转向对转述言语的语用修辞功能的关注；所研究的文本由过去的文学语篇扩展到非文学语料，如学术语篇和新闻语篇的探讨；从只专注书面语篇到开始关注口语、会话等真实语料中的转述言语等，这些都加深了我们对转述言语的进一步认识。但是转述言语的研究仍然存在不足，比如国外研究多，国内研究少；外语研究多，汉语研究少；借鉴国外理论多，理论建设少；零星研究多，系统研究少；静态研究多，与语境的动态关系研究少；以特定事件为背景的研究多，历时研究少；对语篇本身的研究多，对语篇与社会互动关系的研究少；对单一语言的研究多，作跨语言比较的研究少；对单一文本的研究多，运用语料库的研究少。就批评话语分析来说，定性分析多，定量和定性相结合进行研究的少。近年来国内外一些学者针对上述不足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例如Semino和Short（2004）运用语料库方法对文学语篇、新闻语篇和自传语篇中的言语转述进行了定性和定量的比较研究。辛斌和高小丽在其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汉英报纸新闻中转述言语的语篇/语用功能比较研究”（2011—2014）的研究中尝试运用语料库方法，从多个视角，通过比较汉英报纸中言语转述的特点和异同，揭示语言背后反映的意识形态及造成两国语言层面和意识形态方面差异的社会文化原因，以期有助于读者提高对新闻语篇进行批评性阅读的能力。

注释：

本文系“江苏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项目”（优势学科代码20110101）的科研成果、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汉英报纸新闻中转述言语的语篇/语用功能比较研究”（11BYY116）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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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斌，男，汉族，山东省乳山市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语用学、篇章语义学、批评语言学。

高小丽，女，汉族，山东省乳山市人，博士。主要研究方向：语用学、话语分析、批评语言学。

《话语研究论丛》第一辑

2015年

第25-37页

南开大学出版社

Speech Reporting in Multi-Perspectives

Xin Bin,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Gao Xiao-li,Hehai University

Speech reporting is a universal phenomenon in language use and has long been intensely studied by philosophers,literary critics and linguists.The traditional approach views speech reporting purely in syntactic terms,typically as a series of operations carried out on direct speech to transform it into indirect speech.Since the 1950s,most of such studies have shifted their interest to the textual and rhetorical functions of speech reporting.This paper is intended to be a brief review of the different theories and perspectives of the study of speech repor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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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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