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宗罪》解读大卫·芬奇的黑色暴力美学

2015-11-20 13:47
电影评介 2015年21期
关键词:米尔斯原罪芬奇

郭 斐

大卫·芬奇的电影,是艺术性和商业价值相互结合的最佳产物。大卫芬奇的每部影片,在充满着浓郁的风格的同时,也创造着令人惊叹的商业票房。无论是《返老还童》《社交网络》,还是《七宗罪》《搏击俱乐部》,这些影片都成为电影史上不可忽略的经典作品。

一、《七宗罪》概述

七宗罪源自于天主教义,东西方文化中的“七”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东方文化的中7有着光明和吉祥的含义,而西方文化中的“七”却充满着神秘甚至是诡异的色彩。《圣经》中,上帝七天造人,亚当的第七根肋骨被上帝取出变成了夏娃,而亚当和夏娃产生了原罪。甚至在早期的基督教义中,出自第七根肋骨的女性则代表着罪恶。而暴食、贪婪、懒惰、纵欲、嫉妒和愤怒,则是七种原罪。

电影《七宗罪》则是利用人类的七种罪恶来阐释的一部商业电影。影片并没有非常宗教的阐释七种原罪观,而是采用两位具有争议性的警探的视角进行的,原罪的丑恶,以及这个社会的黑暗和丑陋尽收眼底。商业广告片出身的导演大卫·芬奇在蛰伏了3年之后,以在影片中充分的展示着自己的才华,拍出了这部载入世界电影史的经典之作。源自七种原罪的线索推进带领着观众走进一个扣人心弦的世界里。大卫·芬奇将黑暗美学风格尽情的展示了出来,用自己的方式诠释出了对电影的理解。

二、《七宗罪》黑色暴力美学

黑色电影充满了人性的残酷和暴力,大卫·芬奇的《七宗罪》并没有直接的暴力场景,而是将暴力画面采用一种隐晦却又含蓄的方式展现出来,让人们体会到那种暴力,甚至对这种暴力有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相对那种纯粹以暴力为卖点的电影,大卫·芬奇展示给观众的,并不是暴力爆发的那一刹那所带来的害怕与不安,而是利用血腥的方式来展现一种与众不同的视觉冲击和富有哲学意味的犯罪动机思考。

(一)黑暗暴力的镜头

《七宗罪》可以说是集艺术性与商业性于一身的电影。大卫·芬奇在电影的开端就用血腥和暴力来诉说这个社会的丑恶和阴暗。一个人被杀死了,另一个警官用司空常见的口吻说这不过只是男女吵架,女的失控就把男人杀死了。利用对白来展示暴力,将暴力以及暴力的严重后果用平常的口吻说出,更令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

在影片中,第一个关于原罪的展示,镜头就令人不舒服。身材胖硕到惊人的死者,惨白的皮肤上可以看到青黑色的血管,头趴在盛着面条的大碗里,手脚被紧紧的捆着,桌子下面则是一桶令米尔斯警官作呕的呕吐物……米尔斯警官用自己的言行表现出了观众对于这个场景的态度和感受,使得观众禁不住主动去想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怎么会以这种怪异的死法出现。而随着影片的开展,胖到可以改写吉尼斯世界的男人原来是死于暴食。影片中并没有直接呈现一个男人暴饮暴食的镜头和画面,而是直接以暴食后的野蛮而且粗暴的后果展示给观众,那就是肠子被涨破致死。这种通过暴力的后果所展示暴力,更有一种深深的恐怖感和刺中观众灵魂的力量。

(二)暴力发生的场景

《七宗罪》留给观众一个印象除了七种原罪,另一个则是影片中没完没了的下雨天以及灰暗的光线,似乎整座城市每天都在下雨,而白天也阴暗如夜晚。一个肮脏的城市里,下雨天则更容易将这种隐藏的肮脏暴露出来那些隐藏着的垃圾在雨水的冲击下无不漂浮在街面上,尘土变成泥浆,垃圾变成了水面的漂浮物,下雨天的丑陋城市更使人感到厌烦和不安。大卫·芬奇将影片的故事安排在飘摇的雨天,采用阴暗的光线营造一种丑恶的人性黑暗之地。

在影片中,外景几乎全部都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以及阴暗肮脏的街道,这也是多数暴力发生的地方。《七宗罪》里摩根·弗里曼饰演的老警探直言连降大雨的城市简直就像个肮脏腐烂的臭水沟,道德隐喻不言自明。而在内景的选择上,阴暗的角落和毫无个性沉闷无比的物体也是其中最常利用的道具。如在暴食者死亡的现场、懒惰者死亡的现场,观众几乎被那些脏乱和充满污秽的家具布置中感到绝望和不安,而在贪婪者的死亡现场,却是奢华的金色,这种奢华的金色带着一种血淋淋的味道,从屏幕中似乎直接可以冲向观众。

除了取景的阴暗和城市的街道特征,大卫·芬奇在《七宗罪》中也极少使用自然光,而是采用大量的人造灯光和色彩,用来配合影片的基调和所要传达的光影效果。影片中,光线整体比较阴暗,唯一的明亮之处就是米尔斯夫妇的出场,而整部影片看起来更让人有一种黑白片的感觉。几乎所有的镜头都是阴暗的世界,即使稍微有点光亮的米尔斯夫妇,也穿着浅色的几乎等于灰白色的衣服。但是大卫·芬奇的极端之处在于,他在故事最高潮最使人觉得恐怖和悲观的结尾,采用了一个明朗的阳光的场景,这种极端的对比更使人感到影片所带来的极大的震撼力。

三、 对人性暴力的阐释

大卫·芬奇的电影在视觉美学表现上有着其他电影难以企及的优点,但是他的电影却不仅仅依靠视觉的暴力来获得观众的认可,而是可以达到从灵魂深处直击的力量。《七宗罪》并不是简单的对宗教七种罪行的杀戮和阐释,而是可以引发观众的思考,并展开对人性的质问。

(一)独特的暴力美学表现方式

暴力作为一种美学,被很多导演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日本导演北野武的电影所采用的暴力美学充满了血淋淋的真实感。例如在拍摄一段斩断手指的镜头时,中国典型的动作是人物恶狠狠的举起刀的特写,然后特写一下手指,随着角色的大叫,镜头结束,而北野武的电影,则是对刀从最高处到落下的过程的特写,刀在快要接触到手指的一刹那镜头闪过。北野武的暴力镜头使观众可以感受到刀一步步的逼近手指的那种紧迫感,这种紧迫产生一种难以克制的不安感和不适感。而大卫·芬奇的暴力美学,更多的是带给观众一种思索和灵魂深入般的力量,让你去忽略暴力本身,而是去体验这种暴力的严重后果。

而大卫·芬奇在处理七宗原罪的暴力时候,直接暴力的镜头几乎没有。如大卫·芬奇不会像很多电影会去做的那样采用犯罪者不断的喂食贪食者致死的镜头,甚至于连基本的镜头都没有,而是采用两个警官的视角来看待犯罪后的现场,采用两个警官对话和分析的方式来让观众想象和体验那种犯罪过程,而在这种想象和观众的自动空白补充中体验那种惨绝人寰的暴力情境。在律师的妻子发现画挂倒后,两位警官顺理成章的找到了很多手印所组成的“help me”,结果却发现组成这个手印的并不是凶手却是被凶手割断手指的受害者。而真正的犯罪者杜·约翰要折磨的“懒惰”者,却并不是真正的懒惰者,而是一个劣迹斑斑的皮条客,杜·约翰为了让其符合“懒惰”这一原罪,将之固定在床上整整一年,利用抗生素来维持他最基本的生命。

留白是中国画中的最高境界,对于大卫·芬奇的电影而言,类似于中国画一般的留白也展现着大卫芬奇对于黑色电影的把握力度。大卫芬奇并没有直接展示翠西的头颅或者翠西被杀死的场景,却是通过米尔斯的愤怒和老警官恍然醒悟般的表情,让观众感受到了那个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电影的发展究竟该是怎么样的剧情和主人公会陷入多么恐怖而又深深挣扎都难以摆脱的绝望境地。这种绝望境地带着观众走向影片的高潮,然后戛然而止,在影片结束后只能不断的回顾和思索。

(二)从细节处体现暴力的普遍和无可奈何

在《七宗罪》中,宗教虽然不是影片最主要的表达内容,但是宗教的思想和教义却是一直都存在的。基督教的“原罪观”强调每一个人都是生而有罪的,而暴力则在影片中不断被呈现出来。从一些似乎并不引人注意的细节处来体现这个丑陋城市的暴力,是大卫·芬奇电影的另一个特征。影片的开始是男人女人吵架所导致的激情杀人。而老警官在坐出租车去图书馆的路上,窗外一闪而过的,则依然是暴力的场景,穿着雨衣的几个人拉扯着,然后有人倒在地上。而老警官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而老警官在与翠西的谈话中,更是表现出他对于这个社会的态度。他说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世界中,而说服女友打掉孩子,甚至于现在他也不后悔当初自己的选择。睿智沉稳如老警官的话中有一种对于这个暴力社会的深深绝望和无奈。而在案发的现场,大卫·芬奇设置了更多细节和内容进行展示,如杀手所留下的信息,每一次都不一样,都与杀戮方式和罪行有着密切的关系,充满了罪行的审判的力量。杜·约翰用鲜血和油脂留下字迹,用律师妻子的眼睛来展示杀戮的下一个信息,这些都经过了精心的安排和挑选,而这种通过细节来展现连环杀手的镜头使观众一步步的走进大卫·芬奇所设置的游戏里,随着两位警官一起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杀手,冷静、理智、极端却又非常的可怕。

另一个细节则是米尔斯和翠西所居住的房子,米尔斯有着改变世界的激情和天真的勇气,而翠西是整部影片中最为温柔的一面,她对爱情执着,眼神柔和却有着淡淡的悲哀,与米尔斯不同的是她一直没有适应这个城市,而这似乎也注定了她的悲剧。影片在出现翠西和米尔斯的镜头时,大卫·芬奇一改整部影片的阴暗色调,而是赋予他们一种微弱的光亮,但是这对夫妻却是住在不断摇晃和轰轰隆隆的地铁上面,几乎每5分钟他们的声音就要被淹没一次,而整个房子的家什,也被晃动得毫无办法。这几乎预示着他们在这个城市的飘摇和注定被淹没。而从翠西终于成为杜·约翰嫉妒的牺牲品,而米尔斯,则宿命般的陷入了“愤怒”的原罪中,从而让自己成为了凶手设局的牺牲品。这种几乎带有宿命般的影片结构处理方式,使观众在体验到“暴力”这种深入骨髓的无奈感和痛苦感。

(三)对人性的怀疑和绝望

《七宗罪》通过影片所展示的,还有对于人性的深深怀疑。杜·约翰是个连环杀手,但是杀死的人无论是犯了“暴食”罪行的肥胖者,还是犯了“贪婪”罪行的律师,以及懒惰者皮条客、妓女、模特,都算不上什么好人,而杜·约翰的杀戮行为,有着替上帝行刑的意味。但是大卫·芬奇却并不是暴力主义者,他用暴力美学的方式展示他的电影,但是他却又不是在宣扬暴力。大卫·芬奇的暴力更像是一种存在的证明,杜·约翰在临死前的那种冷静和带着一些邪恶的智慧几乎令人不寒而栗,而杜·约翰与米尔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义的代表和光明的象征米尔斯在杜·约翰所设的局面前不可自控,米尔斯无法抵御怀孕的妻子被杀害的愤怒,一步步走进了圈套中,完成了七宗罪中最重要的一环,犯了“愤怒”罪行。

正义的象征却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成为了犯罪者的工具。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并不是犯罪者,而是每个人都可能是犯罪者。聪明睿智的老侦探对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在任何大城市,人们都习惯于少管闲事,在女性防身课程中,第一条就是遇到暴徒时,不要喊救命,而要大叫,着火了,喊救命没人会理你的,大吼着火了,他们才会过来。”他的看法越是正确越令人感到恐怖和无处躲藏。城市的发展带来的并不是文明,而是隐藏在城市街角巷尾的丑陋和犯罪。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天真充满着理想的米尔斯最终沦为魔鬼的一员,而生活在城市里的每一个普通人,都可能会被现实惹怒而变成恐怖的人。老侦探说:“如果我们抓住了杜·约翰而他本人就是魔鬼和撒旦的话,那也许是我们所期望的。但他不是魔鬼,他只是一个人……”普通人可以因为极端的思维以及被触怒而变成魔鬼一样的可怕,这正是《七宗罪》中对人性恶的深刻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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