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丽霞,段丽梅
“三农”问题一直是国家经济建设中的核心问题,其落脚点在农村,关键点在农民。在中国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农民问题更多地表现在精神和文化层面。[1]体育是社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体育的社会价值和文化功能对人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农民体育是一项关乎三农,牵系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基础工程。[2]社会认同理论为农民体育认同提供了理论支撑。如何引导农民对体育产生认同,构建认同路径是解决农民体育问题的内动力。2014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正式颁布《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 年)》,[3]《规划》为农民体育的发展提供了现实背景。
民俗体育作为一种特殊的体育活动,是植根于中国农村的民俗文化瑰宝,其特有的文化价值与功能影响着中国农民体育的推进和中国的城镇化改革。[4]花棍舞是流传于中国各地的一种民俗文化活动,山西省河东花棍舞是一种独具特色的民俗体育文化活动。笔者以山西省河东花棍舞民俗为个案,对花棍舞促进农民体育认同进行理论探索与实证构建,以期对民俗体育在新型城镇化背景下的社会价值和功能领域进行探索与思考。
河东地区位于黄河中下游,是中国古代文明孕育成长的摇篮,[5]被称为华夏第一都的临汾就位于河东地区。考古学家证实:临汾市的丁村遗址是我国最重要的旧石器文化遗址之一,并与西侯度文化、蓝田文化和匼河文化等存在一定的渊源。[6]位于临汾市曲沃县的方城村,因有龙山文化遗址而驰名中外。这里在河东古老文化的孕育下,每逢元宵节前后,流传着一种独具特色的民俗活动——花棍舞。[7]方城村花棍舞民俗从诞生之际至今已有近300年的发展历史。先后经历了19世纪初至20世纪50年代以庙会为依托的祭祀活动;20世纪60年代至20世纪末的民间社火活动以及21世纪以来的体育健身娱乐活动三大发展历程的嬗变。进入21世纪,花棍舞在河东人民的现代创新与演绎基础上,凭借其历史悠久、近水楼台的地域性,成本低、简单易学、不受场地器材限制的便捷性成为河东地区老少皆宜、家喻户晓的全民健身体育文化品牌。
有关社会认同的概念和构成,国内外学者观点不一。从心理学角度,Tajfel和Tunner将其区分为个体认同与社会认同;[8]劳伦斯和贝利从社会学角度提出社会认同是一种诸如家庭纽带、个人社交圈、社会地位等的社会关系。[9,10]我国学者则从社会学心理学角度对其进行了验证。李友梅认为,社会认同是社会成员共同拥有的信仰、价值和行动取向的集中体现,本质上是一种集体观念[11];孙文坛认为社会认同是增强社会内聚力的必要条件,是一个社会的成员共同拥有的信仰、价值和行动取向的集中体现的一种群体性的观念[12];张春兴、王春光等认为社会认同是个体对自我社会身份的认可程度[13]。笔者主要参照以上社会学、心理学研究成果,将社会认同的概念引申到体育领域,并以农民为对象得出农民体育认同概念,即农民对各种体育现象、体育文化的认识、价值和行动取向。
有关社会认同的结构和测量指标,国内外尚无确切的研究结果。社会学家亨廷顿认为,社会认同与社会身份相同,人们的社会身份可分成归属性、文化性、疆域性、政治性、经济性、社会性身份六类。后来詹金斯用“认同”一词代替了“身份”。[14]国外学者托马斯、兹纳涅茨基、洛雷塔等人按照亨廷顿的理论,分别针对不同的国际移民,重点对社会认同结构中的归属性和文化性认同进行了研究。我国也有学者按照此结构,围绕“农民-市民”这一社会群体进行了大量的实证研究。但有的学者认为社会认同是复杂的、多维的,不能单单以文化认同和归属认同代替。[15]因此,有的学者从心理学、行为学角度对此进行了增补。譬如我国学者夏四平依据态度-行为关系理论,将社会认同分为归属认同、归属情感、归属评价三个结构,并对农民工的社会认同特点进行了研究;[16]张文静、田雨普依据心理学角度,将社会认同结构分为认知、情感、动机三个心理层面和行为层面认同,并从行为学角度对农民体育参与行为进行了研究。[2]
民俗体育作为我国传统文化的瑰宝,历经几千年的历史发展与演变,不断与多种文化形态相互渗透、融合,衍生出多元化的功能趋势。我国学者王岗认为,民俗体育不仅有利于促进农村的全民健身运动的开展,还具有丰富农民精神生活、促进新农村建设、增强农民社会认同感的文化认同性;[17]苏雄从文化价值结构角度认为民俗体育具有实用价值、物化价值和精神价值三种文化价值。其中,精神文化价值是核心,具有持久稳定性,实质是人们对某一特定群体文化的归属和认同[18]。
笔者依据国内外学者从社会学、心理学、行为学、文化学角度对社会认同结构的分类进行理论与实践探讨,试图从体育角度,以河东花棍舞历史悠久、成本低、简便易学、占用空间小等地域和文化优势以及其本身所具有的文化价值功能,探寻民俗体育文化与农民体育认同在心理和行为层面的契合点。因将本研究的测量指标选定为:农民体育认同一个一级指标;认知、情感、动机三个心理认同与一个行为认同四个二级指标;心理认知、情感交流、生活质量、社会和谐、健康需要等20个三级指标。
根据上述理论与实践依据,提出以下研究假设。花棍舞对农民体育认同的影响因子包括:认知认同、情感认同、动机认同三个心理认同因子和行为认同共四个维度。H1:农民对花棍舞的认知认同、情感认同、动机认同对心理认同产生积极影响,对行为认同产生一定影响;H2:农民对花棍舞的认知、情感、动机认同对农民体育认同产生积极正向影响;H3:农民对花棍舞的心理认同对行为认同产生积极影响;H4:农民对花棍舞的心理认同和行为认同对农民体育认同产生积极影响,具体影响路径模型见图1。
图1 花棍舞对农民体育认同影响的假设模型
2.5.1 研究对象 研究选取花棍舞的发源地之一,山西临汾曲沃县方城村花棍舞传承者、训练者和部分村民为研究对象。
2.5.2 研究方法
(1)问卷调查法
a.问卷设计。笔者主要依据上述各学者对社会认同理论的研究,设计出花棍舞对农民体育认同的影响调查问卷。问卷测量指标体系包括:农民体育认同1个一级指标;2个二级指标;20个三级指标。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法,设计从“非常同意到非常不同意”五个选项,分别计5~1分。维度分值高,表示该维度认同度高。
b.问卷检验。问卷经过多次修改设计完成后,采用专家鉴定法,先后邀请上海体育学院、苏州大学体育学院、山西师范大学体育学院六位专家学者对问卷的内容效度、结构效度和总体评价进行了专业审核与评定。结果显示:六位专家对问卷的内容效度、结构效度和总体评价的选择基本满意或非常满意,并给予一定的建议,证明问卷设计内容具有做实地调研的有效性。随后,针对专家意见对问卷进行适当修改,最终确定测量指标。最后选取方城村30位花棍舞习练者进行小样本发放,通过克伦巴赫信度检测,测得克伦巴赫α系数为0.826。说明问卷总体具有良好的信度。
c.问卷发放与回收。2014年12月底,笔者前往曲沃县方城村,对该村的村民和花棍舞传承者、训练队人员进行现场调查问卷发放。共发放调查问卷126份,现场收回126份,回收率为100%。对问卷进行逐一甄别后,回收有效问卷119份,有效率为94.4%。
(2)访谈法。调查研究前本人分别与上海体育学院、苏州大学、山西师范大学部分专家、同行就相关问题进行广泛理论探讨,获取了一定的理论支撑。在前期观摩、访谈和研究的基础上,利用寒假,亲自去往方城村,与传承人和习练者进行交谈,获取第一手资料。
(3)数理统计法。本研究运用SPSS 19.0、AMOS17.0统计软件,对问卷调查数据进行数理分析,为本研究提供科学依据。
从表1可以看出,调查对象在年龄、文化程度、个人收入上各项分布比较均衡合理,证明花棍舞适合各个年龄阶段的人群;不受文化程度、个人收入影响;性别分布上女性比例较多,与花棍舞项目本身的运动特征有关。
表1 调查对象描述性统计分析(n=119)
调查问卷统计的KMO值 为0.838,说明巴雷特球体检验达到了显著性水平(0.000);五个潜在变量的a系数值均大于0.60。利用因素负荷量进行因子构建,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将因素负荷量大于0.5者集结成一个因子,经旋转后从20个变量中抽取获得五个因子。五个因子变量的累积贡献程度达到68.5%,说明五个因子变量能够较好解释调查内容。根据五个因子特征,依次命名为:认知认同、情感认同、动机认同、行为认同、体育认同,与前期假设H1基本吻合,见表2。
表2 旋转后的因子矩阵构成表
笔者为了进一步研究五个潜在变量之间、潜在变量与20个测量变量之间的内在影响机制,运用AMOS17.0软件进行结构方程模型分析,结果如下。
(1)潜在变量路径系数分析。从图2可以看出,农民对花棍舞的认知认同、情感认同、动机认同对花棍舞的行为认同影响路径系数不显著。所以这三条路径被删除,证明H1中1B、1D、1F没有得到支持;其余的1A、1C、1E路径系数均为正数,且达到显著,路径系数分别为:0.15、0.22、0.17;H2中 2A、2B、2C 路径显著,系数分别为:0.13、0.14、0.19;H3中农民对花棍舞的心理认同对行为认同产生显著正向影响,路径系数为0.23;H4中农民对花棍舞的心理认同和行为认同对农民体育认同产生正向积极影响,路径系数为0.50、0.55,与前期假设基本吻合。同时,从结构性影响因素模型输出结果显示:卡方值 P=0.60 >0.05,RMSEA=0.083,NFI=0.945,RFI=0.927,GFI=0.956,AGFI=0.952。从上述模型拟合度指标值可以说明模型拟合度较好,模型比较可行。具体见图2。
图2 花棍舞对农民体育认同影响的路径系数
(2)潜在变量与显性变量关联系数分析。从图3可以看出,农民对花棍舞认知认同纬度与V3、V4两个测量指标相关系数最高;情感认同维度与V5、V8相关系数最高;动机认同维度与V9、V12相关性居前两位;行为认同维度与V14、V15相关系数较高;体育认同维度与V17、V20相关性排第一、第二位,相关系数分别为:0.72、0.78。
图3 花棍舞对农民体育认同结构性影响因素模型关联系数
群体是社会存在的单位之一。群体的存在,使社会认同的困境和复杂成为现实。[19]群体和他群体之间符号边界的建构依赖于社会范畴化,社会比较可以强化群体的符号边界,群体惯例性、典范性的社会行为、群体文化、群体风格、群体表征可以使得群体符号边界得以生产和再生产。[20]体育行为的产生和发展是一个复杂而多维的过程。它既受行为者内在生理、心理等主观条件的制约,又受外界历史、经济、文化等客观环境的影响,表现出一定的复杂性[21]。农民作为社会的特殊群体,其社会认同受社会结构的影响。如果不加建构和引导,可能会呈现“内卷化”的认同特征。[21]花棍舞民俗体育是河东人民日常生活中的一种惯例性的社会群体文化。它能为消除农民群体的符号边界,提高农民的文化认同,进而提高农民社会认同搭建桥梁,提供纽带。
从图2路径系数可以看出,农民对花棍舞认知、情感、动机认同对心理认同均产生显性正向影响,影响系数相互差别不大,情感认同偏高但不突出;对行为认同均不产生显著性影响,表明民俗体育可以促进农民的体育心理认同,但对促进其体育行为的产生不一定产生影响。这证明体育行为产生的复杂性,符合行为学专家的观点。农民对花棍舞的心理认同对行为认同产生显著正向影响;对花棍舞的心理认同和行为认同对农民的体育认同产生显著正向影响。这些结论与前述心理学、行为学和社会认同结构理论相符合。
从图3相关系数可以看出,农民对花棍舞的五个认同维度中“我喜欢花棍舞”“花棍能锻炼关节”“挂魂舞简单易学”“花棍舞适合我”“为了锻炼身体”“提高生活质量”“花棍舞运动量不大”“不占空间”“花棍舞这样的民俗体育能促进农民体育参与”“我愿意参加像花棍舞这样的体育项目”相关系数较高。这表明农民对花棍舞有明确的内在需求,了解花棍舞的运动特征,也就是说,农民总体对花棍舞的体育认同度较高。
笔者以社会认同理论为依据,以河东花棍舞为个案研究对象,对民俗体育促进农民体育认同的影响机制进行了实证研究。结果表明:花棍舞民俗体育促进农民体育认同的影响因子有心理认同和行为认同两个方面,其中心理认同包括认知认同、情感认同、动机认同;农民对花棍舞的心理认同对行为认同产生积极正向影响;农民对花棍舞的心理认同和行为认同对农民体育认同产生积极正向影响。
解决目前农民体育认同结构性影响因素的主要途径是各级政府、各地省、市体育局以及相关文化部门应积极联合,挖掘和开发类似花棍舞这样的民俗体育活动项目,依托新型城镇化建设和新农村建设背景,加大对农民体育的政策支持和资金投入,提高农民体育认同的外保障。
充分发挥农村民俗体育传承人、各类民间社会体育组织在新型城镇化建设和新农村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重视农民的精神文化需求,充分利用节假日、庙会、文化节等农村文化平台开展丰富多彩的民俗体育文化活动,激发农民参与体育的愿望和需求,提高农民体育认同的内动力。
本研究样本选取以河东花棍舞为个案,样本代表性不足,后续研究需要斟酌个案项目的选取和拓展调研的区域范围;另外,由于研究条件和能力有限,对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和作用机理推论不太严谨,问卷设计中的维度和指标选取有失全面,后续研究需要不断完善,以提升研究的严谨性和科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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