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本土学校一样,香港的国际学校也有贵族和平民化之别。我替儿子选读的并非贵族学校,而是主要供跨国公司派来港工作人员子女入读的平民化国际学校,家长都是上班族,比较踏实,不会炫耀名车,不会比行头,不会包下酒店宴会厅为年幼子女庆祝生日。
儿子其中一位英籍小学同学的生日会,是在家中请几位好同学开茶会,吃的是家常小食,如吐司撒上彩色碎糖、菠萝包夹小香肠等。为增趣味,小朋友定下“圆桌武士”为庆生主题,并自制道具,用运载水果的纸盒自制多面盾牌和剑分派给出席同学,扮演武士。又收集大量纸盒用来砌城堡,给小伙伴钻进去玩,很具创意,且废物利用,十分环保。我就是要儿子在这种不浮夸、充满童真、简单踏实的环境中长大。
得了鱼,来了熊掌的问题。英文对于孩子来说太容易了,认得26个英文字母,学会拼音,上网查字,什么生字都会念、会写、会解,相比靠死记的中文字形和读音,孩子当然舍难取易,爱学英文,抗拒中文。
为令儿子知道学好中文有多重要,他11岁的暑假,我特地带他到上海、杭州、青岛、大连等地游历两星期。当地人都用普通话沟通,儿子害羞, 怕被取笑普通话发音不正确,不肯开腔应用他学习多年的普通话。最后我狠了下心,命令他如要吃什么、买什么,自己用普通话去跟服务员说,声明妈妈不会从旁帮他。他唯有硬着头皮开始讲普通话,越说越像样。
我告诉他,内地有不少英文水平很高的人,但平日在街上迷了路,用普通话问路会比用英文方便。经此旅程,他明白学好普通话的必要,不再抗拒学习。
国际学校视英文为不同国籍学生的母语,升上初中后,同学们必须选读一种外语作为第二语言,选择包括中文、德文、西班牙文和法文。儿子选了法文,理由是想多学一种语言。
我念大学时,主修英国文学,辅修法文,知道由零开始学习一种语言,不论语言天分有多高,也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踏入初中,正是莘莘学子奔向大学之门的起跑线,七年的中学生涯对于将来投考大学有决定性影响。在重要关头,要诀是舍难取易。所以建议他应选中文为“第二语言”。
中国人选中文作为第二语言,听起来很滑稽。儿子抗拒,认为他已经懂得中文,应该再学一种新的语言。
我向儿子分析形势:他必须在五年后的中学会考中取得优良的成绩,才有机会叩开著名学府的大门,如果取得高平均分会占优势,亦即是说每一科都需获取好成绩。选中文为第二语言,最高评分的A便成囊中物,可省下精力时间去应付其他科目;相反,如果他念法文,会占据他不少脑筋和时间,难以集中火力在其他科目上。
我的良好意愿是不要儿子兜圈走冤枉路,却不能强迫他走我认为适合他的路。自他有判断力开始,我和丈夫的角色已转为他的人生顾问,为他做分析而不是决定,列明事情的后果好坏利弊。如果他要做一个非我们认为最好的决定,我们强横反对的话,很易压迫出反叛情绪,效果负面,但不表示我会放弃,我会用不同的方法给他真凭实据,支持我的观点。但如果他仍坚持自己的决定,我会尊重,毕竟那是他的人生。
结果,儿子选了中文作为第二语言,在中学会考取得A*成绩。这个A*不单是中文科的成绩,也是他学会不受友侪影响,会因应自己的处境独立思考,明白最终目标是什么,从而做出最适当决定的成绩。
我当周刊总编辑及做电台节目主持,共事的记者、组员、主持练习生都是年轻人,不少是因对传媒工作存在“好玩”的幻想,才加入周刊或电台,而非抱着要做个出色记者或主持的目标。通常这类年轻人工作表现平平,欠缺一团火。但遇上好材料,我会恨铁不成钢,忍不住规劝他们不要浪费青春和时间,给他们定下目标。他们都会有突飞猛进的好成绩,让我深深体会“目标导向”的重要性。
儿子升大三的暑假,我到美国去探望他。他已离家两年,跟我聊天沟通,甚至火爆争拗都是用广东话。他见我带了中文书,要求我留下给他闲时阅读,以保持中文水平,又嘱我多寄中文书给他做课外读物,当然一一照办,心里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