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商精神观照下的豫商文化基因

秦礼峰

〔河南牧业经济学院 外语系，河南 郑州450045〕

随着郑州航空港建设和中欧班列启动，一条始自郑州、绵延至欧洲的“丝绸之路”再次凸显了中原商贸物流业全国商业中心的地位。豫商在沉寂多年后，再次成为全国商业群体的焦点，豫商承载的优秀传统商业文化基因和承担的商业使命也找寻到了破土而出的良机，迎来了再次辉煌的历史机遇。

一、何为豫商

对豫商的解读，可以从历史与现代两个层面加以划分。河南古称“豫州”，位于九州之中，又称“中州”。由于地势平坦，适合农业耕种，又称“中原”。中原地理位置优越，乃九省通衢，商业发达，一直是全国的商业中心。历史上，在中原这片沃土上涌现出的豫商人物如璀璨繁星，他们在中国商业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其中较为著名的有王亥、弦高、子产、邓析、子贡、白圭、吕不韦、范蠡等。现代豫商的涵义则要宽泛许多，以地理和籍贯来分，既包括一切扎根中原从事商业经营活动的本土商人，如双汇集团董事长万隆、王守义十三香创始人王守义、王银良父子等，还包括从家乡走出去在外地打拼创业的豫籍商人以及来豫经商的外地商人，如恒大集团董事长许家印、三全食品创始人陈泽民、丹尼斯百货董事长王任生等。

地处中原大地的河南一直占据着五千年华夏文明的中心地带与核心位置，从古代豫商到现代豫商，受地缘因素和以儒学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优秀的豫商身上往往带有浓厚的儒家文化气息，具有良好的文化道德素养和优秀的经营才能，其经营理念和行为方式也处处体现了儒学文化特色。就像“豫”中暗含的大象形象一样，豫商身上体现的是一种从容安详，彰显的是一派儒家风范。可以说，豫商具有中国商业文化的正统地位和儒家文化的优良基因，是中国商业文化和中原文化最好的贯彻者。

二、儒商和儒商精神

1．儒商

儒商的含义是什么，不同学者给出了不同的答案。从内涵来说，儒商就是性情儒雅、有较高文化品位和文化修养的商人，是中国传统商人在文化上所达到的制高点。从历时性角度来看，儒商是由儒士转化而来，是对具有儒家文化精神的传统商人的一种特称。明清时期出现的“商而学儒”或“弃儒就贾”就是典型的儒商。在他们内心深处，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学思想仍然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他们做人、经商所信奉的终极圭臬。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讲，儒商也可称为“士商”。

综上所述，儒商，就是深受儒学思想影响，“贾而好儒”，“以儒术饰贾事”，“用儒意以通积聚之理”的商人。儒商的概念不以时间而定，不以地域来分，而主要是从文化角度对一种东方商人类型的概括。儒商受儒家文化熏陶，不同于西方商人、犹太商人、阿拉伯商人，具有良好的文化道德素质，迥异于“贪贾”、“庸商”，而是“义商”、“良贾”，是高层次的商人。

2．儒商精神

立人与立业，是儒家“内圣外王”精神的延伸。儒商精神，主要是指儒家伦理道德和价值观在商业经营管理和商人自身人格两个层面的体现。它是儒商在长期的商业实践中，把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与商品经济法则整合而成的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商业文化精神，它将商品经济的传统法则与儒家文化的鲜明特色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儒商精神包括四个方面:第一，勤俭;第二，诚信不欺;第三，敬业;第四，和为贵。［1］儒商精神的核心是义利统一，它集中体现了儒家与商人两者的本质和特征，这是儒商精神的灵魂。

三、儒商精神引领下的豫商文化基因

豫商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豫商有着深厚的儒家文化底蕴，经受了儒商精神的点化和指引。长期以来，豫商在中国商帮文化中独树一帜，卓然不群，并形成了在组织、管理、发展和凝聚方面的独到之处，这与豫商深厚的儒家文化底蕴和由此形成的独特的商业文化基因是分不开的。

1．亲缘地缘基因

亲缘，是包括血亲、姻亲在内的宗族亲戚关系;地缘，是邻里乡党关系，亦即通俗所说的小同乡、大同乡。［2］对于豫商来说，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在组织方面主要体现在由亲缘地缘形成的家族商帮两个方面。

首先是由亲缘基因形成的家族组织。家庭是中国社会最重要的基层组织，也是一个关系密切的经营团体。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说，传统中国的家庭不是单纯的父母、子女构成的团体，而是“扩大了的家庭”或“小家族”。“为了要经营许多事业，家的结构不能限于亲子的小组合，必须加以扩大……中国家庭是一个事业组织，家的大小依着事业的大小而决定的。”［2］费孝通先生没有明确划定“小家庭”或“扩大了的家庭”的规模，只强调根据事业的需要来确定其规模。总的来看，传统社会的家庭，绝大多数还是以五服内血亲为限的，即在亲子小家庭之上，又在大家族范围之内。家族性特征为中国传统商人的共同特性，各大商帮无一不具有很强的家族性特征，受传统儒商文化的影响，豫商的家族组织和家族功用发挥得也较为成功，具体来看，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1)提供资金支持。商人的资金来源分成多种类型。其中，借贷资本是豫商的主要资金来源形式，而借贷资本的主要来源是家族。传统豫商十分强调家人、族人之间的合作以扩大资本金总量，因此族人间的合资又是豫商融资的重要途径。(2)积蓄人力资源。用族人为伙计、雇工是传统商人的另一共性，这一点豫商也不例外。对族人更了解，当然也更信任，这是雇用族人的前提。(3)组织信息网络。商业经营需要对市场行情作出准确的预测和判断，这不仅需要经营者的眼光和经验，更需要广泛地收集信息，建立一个完备的商业经营信息网络。豫商建立自身的信息网络主要是通过家族关系来完成的。(4)垄断商业经营。通过家族组织实现对商业经营活动的垄断，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把持某一行业的全部业务或控制某一市场的全部贸易。(5)培养政治代言。传统豫商最大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们在商业经营的同时，坚持“士商互动”、“官商一体”的原则，家族或家庭也充当商人政治代言人的角色，康百万就是这方面的典型代表。康氏在经营活动中，历来注重与士阶层的联络，建立与官员的关系网络，疏通与官府之间的联通渠道。同时鼓励子弟读书、科举、入仕，进入官场，家庭或家族教育、科举和政治上的成功不但是家庭或家族事业兴旺发达的标志，也可以为家族商业的繁荣带来更大更多的机会。［3］

其次是由地缘基因形成的商帮组织。以地缘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商人团体，各地商帮的情况大体相似。商帮以同地域为聚合对象，建立商业会馆，作为地域商人聚会、议事、处理商务、襄举公益事业的办事机构。会馆的功能主要有互助、订约、维权等几个方面。维护同乡商人的利益，是会馆的一个重要功能。如洛阳的潞泽会馆，《老数目志碑》记载，嘉庆十九年(1814 年)潞泽会馆以商团名义，向当地税收部门交涉减少梭布税收的事情，此案历时一年，潞泽商人胜诉。由此可见会馆在维护同乡或同行商人利益方面所发挥的作用。［1］

会馆是商帮的活动场所，商帮所以为帮，主要因其具有很强的地域性帮派色彩。有些会馆，在非常时期还担负了一项非常功能，即在同乡遇到外来压迫、攻击时，则会组织帮众团结自卫，使用各种手段包括暴力手段来维护本帮的权益。在商业法律缺位、政府不作为的情况下，为维护本帮权益，打击某些帮派和商人的欺行霸市行为，会馆可能会取代政府机构和法律机关，成为商帮成员的申诉场所、保护机构和执法机关。

2．诚信仁义基因

“信”是一个会意字。《说文解字》:“信，诚也。从人，从言。”“信”字，是诚实守信、相互信任之意。《尚书》就出现了大量的“信”字，并且将其作为一个道德范畴来使用。《孟子》所谓“朋友有信”的“信”，就是守诚、守诺、守约之意。在中国思想史上，诚信主要是儒家提出并坚持身体力行的价值观念。

仁是儒家学说的核心概念，是儒家最基本的道德范畴。《中庸》:“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孟子·告子上》:“仁，人心也。”孔广居《说文疑疑》:“盖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有了仁爱之心，才有万众一心。对“义”字，儒家也有系统的阐释。《孟子·万章》:“仁，人心之安宅也;义，人心之正路也。”《孟子·告子上》:“仁，人心也;义，人路也。”可见，仁，是人心，而义则是人所走的道路，即人生的正路。［4］

豫商的诚信仁义基因表现在管理方面就是以人为本，和气生财，“出乎诚，本乎义”。传统豫商在待人方面恪守儒家的方针，即“宽厚”品德，为使雇佣者尽心尽力，豫商往往以诚挚、宽厚之心对待雇员，对雇员的生活起居关心备至，雇员乐为之用，主仆一心，故而豫商能在商业组织内部形成一种合力，从而不断推动其经营事业的发展。

豫商的仁义，还表现在他们对承诺的信守。“交易者不重千金，而重一言”。在经营中，有合作伙伴，有竞争对手，豫商不但对合作方讲信用，守诚信，他们对竞争者也讲信义。对合作者重然诺，是儒商的品格，体现了儒家文化的内涵。对竞争对手讲信义，使豫商更富有人性，他们没有把商场变成你死我活的战场，而是把它看做可以彼此共存、互利双赢的经济舞台。豫商的这种观念，是和气生财的管理理念在经营中的延伸。豫商的这种经营思维，是其恪守信义的表现，其根本来源是儒家的和谐理想和仁厚精神。

豫商的传统管理方式是儒家的人治模式，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模式是非理性的，人治模式与制度建设也并非完全对立、格格不入的。正如制度性的物化管理可以实现人文化的转变一样，人文化的模式也可以填充制度化和理性化的内容。豫商成功跨越了人治思维与理性管理之间的鸿沟，把两者的优势有机结合起来，开始了传统商人的近代化转型之路。

3．勤俭创业基因

勤俭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受儒家文化影响，传统豫商也将“勤以创业、俭以治生”作为经营发展之道。《列子·天瑞》载，子贡感到学习很累，对孔子说:“愿有所息。”孔子回答:“生无所息。”只要人活着，就没有所谓的休息，生命不息，勤劳不止。儒家哲学认为，勤勤恳恳地工作，孜孜不倦地学习，是一种美德，更是一种生活方式。豫商，深谙其中的真谛。勤劳，让豫商从经营中获得成功，更重要的是，勤劳让他们的生活和精神变得充实。［1］可以说没有一个豫商不是经过艰苦奋斗创业成功的，豫商经营史上，最能体现勤俭创业精神的非怀庆商人莫属。

怀商是指明清时期河南怀庆府所属的河内(今温县)、孟县(今孟州)、武陟、修武、济源等地商人所组成的怀庆商帮的简称。怀商经营的怀药、铁器、竹器与水烟等都是量大而重的货物。怀药年销量在数百万斤以上，都要从怀庆府运出，运输主要走陆路与水路，有相当一部分是通过肩挑、车推和牲口驼载完成的。经营铁货加工制造的怀商，或设立炼炉，从事冶炼，或设立炉台，捶打制作，这都是既苦又累的行业。乾隆年间，协盛全药店创业人李逢经和他的六个儿子迫于生活，推起小车，往湖北广陵、汉口运送怀药，挣脚力，逐渐有了积蓄，便到温县、武陟购买怀药，运往广陵、汉口自销，历经艰辛，积少成多，于是在清化镇开设药店。起初他们只是收购、贩卖药材，后设立加工作坊，逐渐成为以经营药材为主、兼营生活日用品的巨商。［4］

今天的大多数豫商，仍然靠着自身坚持不懈、诚意敬业的一贯态度和生无所息的勤奋精神，在世界各地创业打拼，并成就了一番事业。

4．商神崇拜基因

地域商业神信仰分成几种情况:有的商业神来自本地的乡土神，在该地域有长期的崇祀经历;有的是全国性的神祇，而在本地受到格外推重。众多的地域神和行业神，有一个明显的发展趋势，就是向统一、整合的方向迈进。譬如豫商的关公崇拜，因关公对君主的忠，对兄弟的义，关公的伟大还在于他的勇武和儒雅。关公崇拜还因其所坚守的道德情操和丰富的儒家内涵，具有了为全社会所接受的普世性，关公精神也由此成为跨地域、跨行业的儒商精神。

祀神可以使旅居异乡的商人增加心理上的归属感和安全感。同时，同乡商人共同祭祀本籍的商业神，又可以增进乡谊，联络感情，同心协力，共创辉煌。每个地域的商人，都有其不同的商业神信仰，不同的神祇信仰又在各地方的会馆中得到体现。所以，大多数会馆同时又以他们所祭祀的商业神来命名。如著名的怀庆会馆称药王庙，祀药王孙思邈;武安会馆祀关羽和华佗。

豫商的商业神崇拜一开始就蒙上了儒家文化的色彩，增加了儒家文化的底蕴。民间的商业神崇拜，尤其是小工匠、小商贩的神祇信仰，虽然与正统的儒家文化有相当的距离，但其向儒家文化靠拢的姿态则是十分明显的。

四、结论

随着中原经济区、郑州航空港建设上升为国家战略和随之而来的中原物流商贸业的蓬勃发展，河南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商业发展机遇。新一代豫商在继承和弘扬传统豫商优秀商业文化基因的同时，更要注重自身文化建设，在中原大地这片商业文化沃土上汲取更多的营养，锻造出更加适应现代发展的商帮文化，结成一个强有力的豫商群体，在国内外树立新豫商形象，打造豫商品牌，提升豫商影响力。新一代豫商在中原商业舞台上应当充分发挥自身的正能量，勇于承担社会责任和使命，主动参与中原社会经济发展和建设，坦然从商，骄傲从商，正当从商，在实现中原崛起和中原大发展的浪潮中大施拳脚，在中原大地上写下豫商浓墨重彩的一笔。

［1］宋长琨． 儒商文化概论［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

［2］李刚，李雨雯． 大话豫商［M］． 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

［3］梁国典． 以义取利的生意经［M］． 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11．

［4］黄绍筠． 商道流芳录［M］． 杭州: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