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赵 峰
(渭南师范学院 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陕西 渭南 714099)
【司马迁与《史记》研究】
《史记》所见先秦时期帝王在秦东的战争活动
白 赵 峰
(渭南师范学院 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陕西 渭南 714099)
《史记》所记载的帝王在秦东的战争活动,主要在先秦时期,内容涉及巡狩和征战,具有系统、全面、权威的特点;《史记》记载的帝王在秦东的战争活动,展现了帝王的战争方式、战争态度、战争观念及战争风格,是秦东地方战争文化的重要内容,也显示了秦东地区在帝王战争中的重要地位。
《史记》;帝王;秦东;战争
《史记》是研究秦东历史文化的重要典籍。《史记》的作者司马迁是秦东人,研究《史记》中对秦东历史文化的记载更具特殊意义。对帝王活动的记载是《史记》的重要内容,占据大量的篇幅,是研究先秦及秦汉时期帝王活动的重要典籍,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史记》所记载的帝王在秦东的战争活动,有上古时期的黄帝和尧、舜、禹,西周时期的周文王,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王公。其活动范围几乎遍及秦东各地,活动内容非常丰富,涉及巡狩和征战等等。研究《史记》所记载的帝王在秦东的战争活动,对于发掘和发展秦东文化具有积极意义。
1.关于巡狩
巡狩是狩猎和武装巡逻的简称。巡狩开始于狩猎。狩猎是远古先民重要的谋生手段,具有极强的对抗性、挑战性和危险性。狩猎活动要求有一定的组织形式和人员分工,并相互协作。狩猎者要求具有相当的体力、智力和战斗精神,形成一个战斗集体。远古时期的狩猎活动带有很强不可预知性和危险性,有时候是人和猛兽的生死搏斗,甚至关乎部落的生死存亡。狩猎是强者和勇者的活动。杰出的捕猎者受到大家称赞和尊重,甚至成为英雄,他们往往是狩猎活动的组织者。在远古时期,狩猎活动是氏族部落取得生活资料的重要来源,是氏族部落的组织性、群体性、战斗精神形成的重要途径。狩猎前武器的准备和化妆,狩猎成功的喜悦,祭祀活动和手舞足蹈的庆祝,产生了远古的战争文化。法国社会学家、哲学家、人类学家列维—布留尔认为:“对原始人的思维来说,战争和狩猎之间没有本质的差别。”[1]235战争产生的原因可以追溯到动物界的种属外竞争,狩猎活动可以看作是战争的直接源头。波兰人类学家布罗尼斯拉夫·马林诺夫斯基(1884—1942)也把人类的狩猎活动(以猎人头、食人、人祭及其他战利品的收集为目的)看作是“武装掠夺”[2]。因此,原始部落氏族的狩猎活动,是原始社会战争文化的开端。巡狩与狩猎是相互关联但又相互区别的战争活动。狩猎是原始部落军事民主制时期重要的战争活动,也可以说是部落之间争夺地盘、俘虏、牲畜的主要途径。因为上古时代的最初战争,所用武器就是狩猎工具,战争方式也和排列阵势的集体围猎方式相似。狩猎是比较单纯的战争活动,巡狩的“原始史迹应源于狩猎活动,进而是以狩猎形式来进行武装巡视”[3]11。原始社会的巡狩是部落联盟之间以武装力量为基础的带有威慑性质的政治和战争活动,简单地讲就是一种武装巡逻活动,起到巩固联盟、震慑对手的作用。大约在西周时期,巡狩的内涵逐步有所变化。西周采取分封诸侯制,以“藩屏”周王室。因所分封的诸侯,大多是建立在血缘纽带关系上的同姓子弟及亲属,因此,西周自武王始“巡狩”渐有了“巡守”之义。孟子曰:“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4]29由“巡狩”向“巡守”的转变,反映了以军事为主向以政治为主的历史时代的转变。
秦东原始人类的狩猎活动始于大荔人。大荔人生活的甜水沟一带,此地依山傍水,气候温暖湿润,雨水较多,既有茂密的森林,又有平坦的草原,渭河和洛河穿流而过,是“古人”生活的理想环境。其中生活着森林动物古菱齿象、犀、野猪等;草原动物肿骨鹿、马、羚羊等。渭河与洛河有丰富的鱼类和螺蚌。“大荔人经常在草地上猎取马、鹿等食草兽,也到森林中猎捕象、犀、野猪等森林动物,还经常在森林和草原交接地带采集植物性食物,掘穴捕鼠,在河边捕鱼捉蚌。”[5]88由此可知,“大荔人”的狩猎活动在草原、森林和河流中广泛展开,捕猎的对象既有比较温顺的马、鹿及鱼类,也有象、犀、野猪等较为高大凶猛的动物。这说明“大荔人”在狩猎活动中已经具备了比较强的组织能力和战斗能力,他们对狩猎目标的类型有明确的认知,并能够采取不同的方式获取不同的目标,狩猎也是“大荔人”提高体质体能、组织能力和战斗力的主要途径。
和“大荔人”相比较,“沙苑文化”氏族部落的狩猎水平有了较大的提高。“沙苑文化”部落的狩猎武器比“大荔人”的狩猎武器先进。“大荔人”的狩猎武器主要有带刃口的刮削器,而沙苑文化以狩猎经济为主,在沙苑遗址发现了“投刺类工具和武器,这类工具有矛头、箭头,亦可当武器用”[6]88。沙苑氏族部落的狩猎文化显然比“大荔人”的狩猎文化有较大的发展。有蟜氏族在秦东活动的遗址老官台文化虽然经济生活以粟作农业为主,但是渔猎、采集经济占相当的比重。狩猎武器主要有磨制石刀、石锛、石铲、双弧刀、单弧刀扁平器、打制石刮削器、敲砸器、尖状器等,其狩猎文化比沙苑先民又进了一步。
在陕西合阳吴家营、华县柳子镇等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发现了“陶塑面具”虎首类人面(如图1)和猫头鹰面具(如图2),在华县太平庄还出土了“鸮鼎”(即猫头鹰三足陶罐)。虎首类人面是单独的雕塑雕刻品,猫头鹰面具是绘画在器物上的花纹,“鸮鼎”是陶塑器皿。 面具起源于狩猎生产活动,“猎人狩猎时,扮作野兽的样子,用以接近猎物,或作为狩猎时恐吓猎物的一种方法”[7]68。在远古战争中,“面具用于军旅,有振奋士气,护佑士卒,克敌制胜的心理功能”[8]222。吴家营和柳枝镇的面具标志着秦东的狩猎文化发展到了新的阶段,是狩猎文化中图腾崇拜的表现,图腾是原始氏族部落的战争之神,发挥着激励战斗精神的作用。
图1 陕西合阳吴家营出土的面具
图2 陕西华县柳枝镇出土的陶塑猫头鹰面具
2.《史记》中帝王在秦东的巡狩活动
帝王在秦东的巡狩活动主要是围绕华山进行。华山是最早被封为神山的两岳(东岳、西岳)之一,为古代帝王封禅拜神之地。“中国历史上,曾有56位皇帝曾到此山巡游或举行祭祀活动。”[9]23据《史记·封禅书》记载,黄帝、虞舜都曾到华山巡狩和祭祀。“中国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华山上有“聚仙坪”,即黄帝会群仙之地。所谓的群仙会,褪去神话色彩,实际上是黄帝和各部落首领的巡狩与会盟活动。“《尚书》曰:‘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山川,遍群神。辑五瑞,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还瑞。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岱宗,泰山也。柴,望秩于山川。遂觐东后。东后者,诸侯也。合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五月,巡狩至南岳。南岳,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岳。西岳,华山也。’五载一巡狩。禹遵之。”[10]121也就是说,黄帝、舜禹都先后巡狩和祭祀华山,甚至多次巡狩和祭祀华山。在古代巡狩是与征战分不开的,在原始社会时期,氏族部落在华山附近有过多次重要的巡狩和祭祀活动,巡狩和祭祀是原始社会军事民主制时期进行政治和军事活动的重要表现形式。《史记》对春秋战国时期帝王在秦东的巡狩活动的记载是较为全面和系统的,但是可能由于作者对历史资料选择的原则或者对历史事件筛选的态度等原因,有些帝王在秦东的巡狩活动在《史记》中语焉不详或没有载入,例如《尚书·周官》载:“周王(成王)抚万邦,巡侯甸。”“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降)陟(升)。”方岳即四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周王巡狩华山的记载在《史记》里难寻其踪。对帝王在秦东的巡狩活动的研究,还需参考其他文献典籍方能周全。
《史记》记载的帝王在秦东单纯的征战活动,从周文王开始。《史记》所载的“西伯戡黎”“周武王伐纣”“周公东征”“周公灭唐”等重大军事活动均经此进军。
1.西伯戡黎和武王伐纣
西伯戡黎(周文王四年,前1053)在《史记》《殷本纪》和《周本纪》均有记载。周本纪载:“明年,伐犬戎。明年。伐密须。明年,败耆国。”[10]13耆国,即黎国,商时诸侯国,位于山西省长治县西南。耆是殷西方属国,即武丁时的旨方国。其首领曾为商王朝的“西史”,参与征战,勤劳王事,深得重用,是商王朝重要盟友之一,也是守御商都朝歌的重要屏障,周文王借故灭之,即著名的“西伯戡黎”。灭耆国后,等于打开了商都朝歌的门户,“天下权重,倾斜西伯”,周文王占据了灭商的战略优势,灭商指日可待。可怜商纣王自以为天命在身,姬昌(西伯)奈何不了他。哪曾想自己已经众叛亲离,大势已去。西伯从周原出发,需经过秦东地区的彤国、郑国、芮国,在芮国渡过黄河,才能到达耆国。
灭耆国后,周文王称:“‘殷有重罪,不可以不毕伐’乃遵文王,遂率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东伐纣。”[10]13“东伐纣”,秦东是必经之地。从周武王伐纣路线图可以看出,周武王从丰镐出发,沿渭河南岸,自西向东进军,也就是今天西安至潼关的公路沿线,在秦东要经过现在的临渭区、华县、华阴、潼关,出潼关进入河南地界,讨伐商纣王。讨伐商纣王成功后,周武王做《武成》,“营周居于洛邑而后去。纵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虚”[10]14,其“纵马”“放牛”之地也在秦东地区。
2.周公东征和周公灭唐
《史记·殷本纪》载:“周武王崩,武庚与管叔、蔡叔作乱,成王命周公诛之,而立微子于宋,以续殷后焉。”[10]11武庚是商纣王的儿子。周武王即位后,封武庚管理商朝的旧都殷(今河南安阳),实行商人治商政策,殷商遗民也很高兴。武庚劫后余生,受封诸侯,已属不易,但是武庚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在管叔和蔡叔的怂恿下起来造反。管叔和蔡叔都是周文王姬昌与太姒所生,管叔为第三子,蔡叔为第五子,与周武王姬发是一母所生的兄弟。管叔受封于管国(今河南郑州),蔡叔受封于蔡国(今河南上蔡)。管叔、蔡叔还有被封于霍国(今山西霍州)的霍叔(周文王姬昌与太姒所生第八子)组成周初三监,监督商纣王之子武庚禄父,治理殷朝遗民。其中管叔兼王官与地方诸侯双重身份,为“三监”之首,受周王之命握有控制东方大权,是周初第一位被授予方伯地位的重要诸侯。周武王死后,其子周成王继位。周成王年幼,由霍叔四兄周公旦摄政。管叔和蔡叔因不满周公旦摄政,于是和武庚共谋发动叛乱,周公旦平定叛乱,双方的战争持续了三年。最后周公旦取胜,诛杀管叔和武庚,流放蔡叔。此为周公东征。微子名启,是殷商帝乙的长子,殷纣王的庶兄。周武王姬发灭商,微子自缚衔璧乞降。周公旦平定管蔡武庚叛乱后,周成王封微子于商族发祥地商丘,以示不绝殷商之祀,国号为宋,爵位为公,准用天子礼乐祭祀祖先。周公东征的路线和周武王伐纣的行军路线是一致的,秦东也是其必经之地。
《史记·晋世家》载:“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乱,周公诛灭唐……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10]174“河”指黄河,“汾”指汾河,唐“在河、汾之东”,也就是位于黄河、汾河之东,在今山西境内曲沃、翼城两县,这两县与秦东地区的韩城禹门口东西隔黄河相对。“灭唐一役应该说是周初周人拓疆建国的一件大事,唐之灭、晋之封对于西周王朝控制北土局势具有重要战略意义。”[11]81周公灭唐无论是从山西南部还是山西东部进入山西,秦东地区都是必经之地。
《史记》所记载的周文王、周武王、周成王、周公指挥的重大军事行动,都与秦东地区有着密切的关系,秦东地区是西周向东讨伐殷商、平定叛乱的重要战略通道和前进基地,穆渭生指出:“周武王灭商时,其大军沿渭水、黄河南侧东下,在孟津(今河南孟津东北)北渡河而至于牧野(今河南淇县南)。”[12]449《渭南县志》也指出,商朝末年,秦东的临渭区已有两条东西大道:“北部大道在今官底、下吉、蔺店、官路一带,是周原至芮(朝邑)、虞(山西平陆)的道路,著名的西伯戡黎即经此进军。南部大道在今良田、城关、程家一带,是咸阳通往洛阳的东方干道,周武王伐纣、周公东征都经过这里。”[13]44穆渭生的说法和《渭南县志》可以相互印证,充分说明了秦东地区在西周时期的重要战略地位。平王东迁,晋文公、秦襄公护送周平王,秦东的华阴、潼关是必经之地。战争是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秦东是较早受到周文化影响的地区。
春秋战国时期,秦晋魏在秦东的争夺日趋激烈,在秦东地区发生了多次战争,比较著名的有秦晋“韩原之战”“殽之战”“彭衙之战”“王官之战”“武城(属今华阴市)之战”“少梁(今韩城市南)之战”“北征(今澄城西南)之战”“麻隧(陕西泾阳北)之战”;秦魏在郑(今陕西华县)、繁庞(今陕西韩城东南)、临晋(今陕西大荔东)、元里(今陕西澄城南)、洛阴(今陕西大荔西)、合阳(今陕西合阳东南)、阴晋(今华阴东)等地战火频起。同时,秦、晋、魏各诸侯王参与了秦东主要的战争活动。《史记·秦本纪》载:“武公元年(前697),伐彭戏氏,至于华山下,居平阳封宫。”[10]22此次进兵秦东,是秦武公驱逐戎人计划的一部分。彭戏氏是居于今白水县境内的戎人,秦武公向他们发起进攻,在华山脚下把他们消灭。从此以后,秦国势力进入到秦东地区,开始和晋国在秦东地区角逐。争夺的核心是河西地区。河西泛指今陕西境内洛河以东、黄河以西的陕西东部地区,即现在的秦东地区。
1.秦缪公和晋惠公的韩原之战
韩原之战(前645)是春秋战国时期发生在秦东的一场秦晋之间的大战,秦缪公和晋惠公都亲自参战,这一战使得秦晋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史记·秦本纪》的记载如下:
十四年,秦饥,请粟于晋。晋君谋之群臣。虢射曰:“因其饥伐之,可有大功。”晋君从之。十五年。兴兵将攻秦。缪公发兵,使丕豹将,自往击之。九月壬戌。与晋惠公夷吾合战于韩地。晋君弃其军,与秦争利。还而马执马。缪公与麾下驰追之,不能得晋君,反为晋军所围。晋击缪公,缪公伤。于是岐下食善马者三百人驰冒晋军,晋军解围。遂脱缪公而反生得晋君。初。缪公亡善马,岐下野人共得而食之者三百余人,吏逐得。欲法之。缪公曰:“君子不以畜产害人。吾闻食善马肉不饮酒,伤人。”乃皆赐酒而赦之。三百人者闻秦击晋,皆求从,从而见缪公窘。亦皆推锋争死,以报食马之德。于是缪公虏晋君以归,令于国,“斋宿,吾将以晋君祠上帝。”周天子闻之。曰“晋我同姓”,为请晋君。夷吾姊亦为缪公夫人。夫人闻之,乃衰绖跣,曰:“妾兄弟不能相救,以辱君命。”缪公曰:“我得晋君以为功,今天子为请,夫人是忧。”乃与晋君盟。许归之,更舍上舍,而馈之七牢。十一月,归晋君夷吾,夷吾献其河西地,使太子圉为质于秦。秦妻子圉以宗女。是时秦地东至河。[10]23
秦穆公十五年(前645),秦、晋两国发生了有名的“韩原之战”。韩原在今渭南市韩城市一带。原来前年晋国发生饥荒时,秦国给予粮食支援,第二年秦国遇灾“请粟”,晋国不但未给救济,还有大臣号虢一派主张乘人之危而出兵伐秦。于是,九月秦穆公率兵抢先渡河,深入晋国,同晋惠公率领的晋军在韩地相遇。晋军兵多将广,包围住秦军,晋大夫梁由靡截住秦穆公的去路,突然秦军中冒出一支队伍,奋勇击败晋军,不但救出秦穆公,还生俘了晋惠公,秦军大胜而归。因为周天子说情,秦穆公夫人穆姬(晋惠公夷吾之姐)的哀求,秦穆公在王城(今大荔县东)释放了晋惠公,按盟约,晋国以太子圉为人质到秦,并割河西八城给秦。从此秦国的领土扩展至黄河西岸。
《史记·秦本纪》对韩原之战的记载看,秦晋两国的国君晋惠公和秦穆公都亲自参战,而且奋勇冲杀。两国精锐都投入作战,战斗异常激烈。晋惠公身先士卒,冲在晋军前列,甚至脱离晋军队伍,攻击秦军。不料坐骑陷入泥潭,挫了锐气;秦穆公也不示弱,纵马追击晋惠公,被赶上来的晋军包围刺伤,几乎身陷绝境。好在“岐下食善马者三百人驰冒晋军”,扭转了战局,不但救回秦穆公,而且俘虏了晋惠公。韩原之战是由晋国挑起的,晋国乘秦国发生饥荒之际进攻秦国,有趁人之危之嫌。晋国国内对于晋惠公挑起的这场战争颇有微词,对晋国军队的作战意志是有影响的。秦国起而伐晋,属于正义的一方。国君和军队上下同心,拼死一搏,是取得战争胜利的重要因素。在一次战争中两国国君亲自参战并涉险被虏,实属罕见,是战争史上的传奇。
2.秦缪公“渡河焚船”
韩原之战后,秦国相继经历了“崤之战”(前627)、“彭衙之战”(前625)的失败,不甘失败的秦穆公(缪公)于秦穆公三十六年(前624)以破釜沉舟的气势,率领秦军“渡河焚船,大败晋人,取王官及郊,以报崤之役。”[10]24秦穆公此次伐晋,是“自蒲坂渡河而进入涑水流域的,于中条山北东行,然后自虞坂南至中条山前,于茅津渡河的,再西行至崤,又自崤西至关中”[14]259。蒲坂位于黄河东岸,“自蒲坂渡河”实际上是自蒲坂上岸,渡河的地点在西岸,也就是在临晋关(或称津浦关、大庆关)渡河。临晋关位于今大荔县黄河口岸。秦缪公从黄河西岸的临晋关渡过黄河到达黄河东岸的蒲坂,然后才焚烧船只,表示有进无退的决心。晋军则避其锋芒,坚壁不出,秦缪公率领秦国军队自茅津渡河,来到崤山,祭奠了崤山之战阵亡的将士,得胜回朝。
3.晋厉公和晋悼公伐秦
王官之战后大约半个世纪,晋厉公和晋悼公组织了麻隧战役和棫林战役,与秦国争夺河西地区。《史记·晋世家》载:“厉公元年,初立,欲和诸侯,与秦桓公夹河而盟。归而秦倍盟,与翟谋伐晋。三年。使吕相让秦,因与诸侯伐秦。至泾,败秦于麻隧,虏其将成差。”[10]183这一段记载反映的是麻隧之战的概况。这一战的背景是公元前579年,宋执政的华元约会晋、楚在宋召开“弭兵之会”,订立休战盟约,联合讨伐不听命的第三国。秦国也参加了“弭兵之会”,但是因为秦晋两国存在根本利益的冲突,秦国首先背弃盟约,“与翟谋伐晋”。作为重要盟主的晋厉公则联合鲁、齐、宋、卫、郑、曹、邾、滕、周等十国攻秦。秦桓公二十六年(前578),晋派吕相至秦宣布绝交书。五月,晋军深入秦国腹地,同秦国战于麻隧(今陕西泾阳北),结果秦军大败,秦将成差及不更女父被俘。晋师渡过泾河,至侯丽(今泾阳县境)而还,晋厉公亲到新占领的新楚(今陕西大荔朝邑境内)迎接凯旋的晋军。
棫林之战发生于公元前559年,是由晋悼公亲自组织的。《史记·秦本纪》载:“十五年。救郑,败晋兵于栎。是时晋悼公为盟主。十八年(前559),晋悼公强。数会诸侯,率以伐秦,败秦军。秦军走,晋兵追之。遂渡泾,至棫林而还。”[10]25此役司马迁在《史记·晋世家》亦有记载。《春秋地理考实》卷二云:“棫林……《汇纂》即旧郑咸林也,今为华州,属陕西西安府,今按,华州属同州府。”旧郑咸林即郑国未曾东迁时期的属地,在今陕西省渭南、华阴一带。晋厉公和晋悼公围绕河西地区的争夺组织的这两次战争活动,是针对秦国的联合战役,发动了十多个国家参加,重创了秦国,也对河西地区的发展走向产生了重要影响。
从《史记》记载看,帝王在秦东的战争活动比较频繁,说明对秦东地区的掌握与控制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无论是原始时期的黄帝、虞舜,还是西周诸王或者春秋时期的秦晋诸侯王公都非常重视对秦东地区的控制,谁掌握了秦东地区,谁就拥有了争霸的战略主动权。帝王在秦东地区的战争活动比较频繁、方式多样、活动结果影响大、时间持久、活动范围广,属于重大战争活动,是重要的战争文化现象和文化衍生点。巡狩是华山文化的重要部分;《武成》是战争文化的著名篇章,其名句“纵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虚”,反映了周武王以战止战,“偃干戈,振兵释旅”实现天下太平的战争观念;韩原之战衍生出“君子不以畜产害人”的名句,“食善马者”报德于秦缪公的动人故事。《马可波罗游记》把秦缪公和晋惠公的故事作为美丽的传说加以记载;秦缪公“渡河焚船”以雪前耻的壮举成为历史美谈,是哀兵必胜的典型战例。《史记》所记载的帝王在秦东的战争活动,主要在先秦时期,内容涉及巡狩和征战,具有系统、全面、权威的特点,记录的是具有重大影响的帝王战争活动,展现了帝王的战争方式、战争态度、战争观念及战争风格,是秦东地方战争文化的重要内容,显示了秦东地区在先秦时期战争中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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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朱正平】
The War Activities of Kings and Emperors in the Eastern Qin Regions during Pre-Qin Period in Historical Records
BAI Zhao-feng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Development, Weinan Normal University, Weinan 714099, China)
The war activities of kings and emperors in the eastern Qin regions recorded by Historical records mainly occurred in the pre-Qin period, covering sacrifice, the perambulation and conquests, which have a systematic, comprehensive and authoritative characteristics. The war activities of kings and emperors recorded by Historical records have the significant influences, which show the war mode, war attitude, war idea and war style of kings and emperors. They are important contents of local war culture in the eastern Qin regions and show the important position of the eastern Qin regions in the imperial war.
Historical Records; kings and emperors; eastern Qin regions; war
K204
A
1009-5128(2015)19-0057-05
2015-07-25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秦东地方战争文化研究(12XZS032)
白赵峰(1964—),男,陕西澄城人,渭南师范学院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主要从事秦东地方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