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坤
小时候,山区雨水好,水草丰茂,野兔野鸡较多。尤其是野兔,沟沟岔岔见草多的地方都有,哥三哥四的带上狗满山追兔子,是我们乐而忘返的一大趣事。
尤其在秋后,野兔都肥肥地跑不快,田地的麦子都收了开阔了,放狗追兔子抓兔子很是尽兴,虽不是正正规规的狩猎,毫无技术含量,却有实实在在的快乐。平常里听大人们尤其是羊倌说哪里哪里兔子多,我们都牢记了。等到哪天天气好,我们则带上大的小的、白的黑的狗儿们,浩浩荡荡地进山抓兔子了。进了预定的山沟里,由一两个人带上群狗在沟底,大部分在山沟两面的山梁上,大呼小叫地、石头满山满坡地打去,目的是把兔子惊出来。野兔一旦从草丛中惊出来,绝对不回洞里的,只是乱跑,这野货贼得很,害怕我们找着老窝,所以满山跑,这也好,我们也乐得满山追,玩呗!群狗乱吠,我们也群情高昂,撒满山梁了追,兔子起跳起落得飞快,几下子就从东边山坡越过沟底跑上西坡了,眼见狗儿昂着头狂吠,摇着尾巴狂追,爪子挖得土飞石溅,满沟的尘土扬起,兔子惊恐得飞也似的逃命,我们兴奋地乱喊尖叫,吃了命地跟在狗儿们后面追。记得那时尕舅舅家的大白狗,体高威猛,声音洪亮,平时叫起来整个庄子都听得见,捉兔子时这家伙一马当先,领头追逐,一边猛追、一边狂吠,其声在山沟里回响,加上其他狗儿的吠声,声势浩大,估计野兔的胆子都吓破了,往往是大白狗先追到,一爪子打去,兔子几个翻滚下去,早就伤着跑不动了,这时狗儿们迅速围成圈儿,看着趔趄的兔子蹦跳。那时间的狗儿们都有猎性,绝对不下嘴当场吃了兔子,一般如我们孩儿般玩兔子,这个一爪子打过去,那个叼起来甩过去,等到我们赶过去,兔子被它们折腾得差不多断气了,反正有气没气地瘫在地上不动了,这个时候有训得好的狗儿按着兔脖子叼过来,放在我们脚下,有不死心的兔子这时拼命要跃逃,早有有力的狗爪子打过去,且按住不放,呼呼龇牙低吼看着,见兔子抓住了,我们的孩子头就一把拎起来,招呼大家回家炖兔子去。
兔子可以吃,野狐子则不然,野狐子即狐狸,野狐子的肉据说是酸的,但其皮子是稀罕物,有人收的,一张野狐子皮抵得上一个猪的价钱,打上一个野狐子也是接济家用的方法之一。野狐子狡猾,靠抓一般是抓不到的,所以捉野狐子的事基本和我们小孩子无关,但这事对我们却有极大的诱惑力,因为野狐子皮实在是好看,我们总想见见活的野狐子,其活灵活现的模样该是如何样的?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一个人拔草,刚在一个小山坡下到一片草多的沙地里,隐约听见耳后有沙石滚落的声音,在寻思间一回头,啊呀!一只黄红相间的美丽的大尾巴狐狸站在一块褐色的沙砾岩石上看着我,原来是它不小心弄下来的石子儿,见我一人,也未带狗,它竟然漫不经心地回头无声地跃过岩石而去,我尚在发愣,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狐狸,我有些不适应,稍一回神,我丢下背篼铲子,向山坡飙去,等我急速地爬上坡时,见山沟里的草丛间一团红黄的点,如蝴蝶般一闪一闪地消失了,消失在山梁的那一边了,我不禁怅然,在它刚才站立的地方寻觅,到底是哪一块石子儿被它噌滚的,结果一满坡的石子儿数得我头脑发涨也没弄明白,只好悻悻然拔草去了。
外爷是捉野狐子的好手。准备好绳子、背篼、铁钎、草等物品,带上大狗,在提前踩好点的区域寻找狐洞。如果确定狐狸的栖身之所,外爷便将其赖以逃生的别洞封住,只留两个洞,一个在洞口放好打好猪蹄扣的绳子,绳头子拴在插入地中的铁钎子上,一个塞上草煨着,用皮囊风壶一下一下向洞里吹烟,狐狸不会顶烟而来,只能顺烟而去,刚出洞口即被绳子套住。猪蹄扣是猎户发明的绳扣技巧,只要套上,猎物愈挣扎愈紧,再无挣脱的道理。只要狐狸上套了,爷爷便点上旱烟站在离狐狸不远的地方,看它挣扎,不能靠近,狐狸垂死之时会疯狂咬人,不一会儿,狐狸便窒息而死。外爷的一笔收入就这样在无声的杀戮里完成了。过不了几个月,就有收皮子的回民上门收购。外爷的狐狸皮一般都整治得很好,价钱自然较好,在那个年月里,这是家里不菲的收入。
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以抓兔子捉野狐子为名,在田野山间撒野游玩为实。一般情況下抓上兔子的情况多,至于野狐子甚是狡猾,很少捉住。不过有一次例外。有一年秋天的一日,闲得无事,和小伙伴们商量各带各家的狗,上东滩去玩。一时间,大大小小,白的黑的,猛的蔫的,总之十几条狗加上一二十个顽童少年,从三队戏院后梁到二队山梁、再到一队山梁,顺着山间小道浩浩荡荡、大呼小叫地直奔东滩。一路上,群狗撒欢,抛起尘土阵阵,惊得野雀儿慌乱地四下飞散,不一会儿,到了东滩。于是,我带狗守在这个山头,他带狗守在那个沟口,还有的带狗一字儿排开在坡里沟里、草间麦地里搜索,终于,一只褐色的狐狸惊恐地跃入大家搜索的视野,更是群狗的目标。整个东滩在那一刻顿时人声鼎沸,犬吠振天,所有的狗如离弦之箭扑向荒乱逃窜的狐狸,在群狗的围剿下,狐狸真是逃跑无望,在一个小山坡,大白狗的神勇得到充分地体现,准确的虎扑扑倒了狐狸,而我家的小白狗则成为英勇的帮凶,其他的狗儿们迅速围成了一圈,只见中间尘土飞扬、沙石四溅,狗的狂吠低吼和狐狸的无助哀叫与反击,夹杂着皮毛纷沓的飘落,我们则手握石头异常兴奋,使劲怂恿狗儿们的进攻。困兽犹斗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狐狸在围攻下拼死欲挣脱,在厮咬中,我家的小白狗的嘴与狐狸的嘴在对咬时,不幸正好对接卡住,双方死死地咬住对方,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还是大白狗瞅准机会,一下子咬住了狐狸的脖子,狐狸在狂乱的挣扎中渐渐僵硬,不再动弹,但是咬着小白狗的嘴至死没有松开。在我们掰的时候,见狐狸的细而尖的牙齿深深地咬进了小白狗的鼻子,后来,小白狗的鼻子从溃烂到结痂恢复好,至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期间,不知是痛还是痒,小白狗经常低声呜咽着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天气要变化时尤其如此。
无论抓兔子还是捉野狐子,都是我们山野乡民小时候最大的快乐之一,而现在的孩子即便生在农村也绝无此类开心的玩耍了。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