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健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交通落后,物质匮乏,村里没有商店,大宗物品都要到几公里外的集市去买,而小物件就在货郎担上选购,方便又实惠。隔三岔五,货郎就会挑着担子来到村子里。
一副货郎担就是一个流动的杂货店。一根桑木或竹制的扁担,柔韧性好,挑起来两头颤颤悠悠的。扁担两头挂着两只由竹篾编成的箩筐,前面的箩筐上放着一只罩有玻璃的货柜,里面分成许多小格子;后面那个箩筐上放着一个圆形的木盘,盘内放着几块寸把厚、面盆大小的麦芽糖,上面撒着一层白色的米屑粉。
货郎右肩挑担,左手举着一个小巧的拨浪鼓。人未进村,鼓声先至。他娴熟地摇动着拨浪鼓,发出一阵阵“扑通、扑通”的响声,沉寂的村庄立马变得热闹起来,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和老婆婆,还有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都从家里走出来,循着鼓声赶去。
一会儿工夫,乡亲们就把货郎担围得水泄不通,大家说笑着、打闹着,很是热闹。大姑娘多是买几尺红头绳、几根橡皮筋;小媳妇多是买点梳头油、雪花膏;中年妇女会买些针头线脑儿,或者扯上几尺黑灯芯绒布,给男人和孩子做几双布鞋;老婆婆会买个顶针、几包染料;而我们这些小孩子则对玻璃球、木陀螺、连环画、糖豆之类的东西两眼放光。
大人们看看这针,又瞅瞅那线,再瞧瞧“百宝箱”里其他的东西,把想要的东西拿起又放下,斟酌再斟酌,然后和货郎讨价还价,最后递上几枚被手心攥得湿漉漉的硬币。
我们一群小孩也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把几样心仪的东西拿在手里,央求大人买,招来大人一顿呵斥,却依然不松手。大人们只好夺着哄着,最后往往给小孩选一样买下才算了事。对于小孩子来说,最令人垂涎的还是后面木盘里的麦芽糖。货郎来了,我们先是围着看上一会儿,然后飞也似的跑回家,在犄角旮旯里翻找塑料瓶、胶鞋底、牙膏皮、旧薄膜、废铜烂铁、鸡毛鸭毛、头发辫子等废旧物品,跟货郎以物换糖。货郎先对小孩拿来的东西进行估价,然后用一把长方形的刀具,垂直于糖饼的上面,比画着可以换取的糖块大小。经过一番争执,最终笑嘻嘻地相互妥协,货郎用一把小榔头轻敲几下刀具,一块麦芽糖便应声从糖饼分离开来。这时,我们总会嫌糖块小,货郎便会装作无奈地再敲下一小块,笑着递给我们。
那时候,我以为这世上只有那货郎最富有,我甚至愿意像大人说的那样,把自己真的就卖给那货郎。那时的我,时常站在村口,盼望着货郎能来到我们村庄,盼望着拨浪鼓声在村口响起。整个童年时代,我一直沉浸在拨浪鼓的诱惑里。
转瞬问,二三十年过去了。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我再也见不到晃悠着担子、走村串户的货郎了,再也听不到那响亮清脆的拨浪鼓声了。每次走进超市和购物广场,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却怎么也找不到围着货郎担时的那份欣喜和激动,每每此时,心中总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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