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平
北京外国语大学 北京 100089
《汉法词典》(1670)考释*
姚小平
北京外国语大学 北京 100089
《汉法词典》(Dictionaire Chinois&François)是欧洲印行的第一部汉外双语词典,附于基歇尔《中国图说》法文版(1670)书后。词典全篇计44页,收录汉语条目约三千,以单音节词、双音节词居多,间有词组、短句、成语。每页排为两栏,每栏左侧列出汉语条目,但不写汉字,均以法文字母转写,按音序编排;右侧列有法文解释,或直取对应词,或予以定义,或作详细的诠说。其注音已成系统,区分送气与否,采用清平、浊平、上声、去声、入声五个调号。总体上看,词典所收为明末清初的官话词汇,而杂有南北方言的用词。探讨这部词典,结合考察出自早期传教士之手的类似作品,有助于还原、印证近代汉语的词汇和语音面貌,同时也可揭示传教士来华之始对中国名物的体认,以及对汉语同音字词的处理,对词义如同义、反义的辨析,对名、形、动诸词性的判别等等。
汉法词典 早期西洋汉语词典 海外汉语研究史
近年来,随着一系列新文本的发现,学界对海外汉语研究史的了解在逐渐深化。然而,我们对已知文本的考释还很不够,对有些重要文本的认识仍停留在著者、版本之类外围问题上,谈不上语言本体层面的研究。比如印行于1670年的《汉法词典》(Dictionaire Chinois&François),汉学界虽然有所披露,但迄今仍缺乏系统的语言学考察。本文的先期工作,是把用法文字母拼写的汉语词目悉数还原为汉字,并逐条译出法语释义。这项工作完成于2012年。在此基础上,遂有本文的研究:归整语音系统,分析词汇类型,揭示早期西士对汉语同音字词的处理,以及对词义、词性的辨析等。当然,考察一种古代文本,不能不廓清历史外围,我们的讨论也需要从外围讲起。
《中国图说》(China Illustrata)是西方汉学史上的一部名著,1667年发表于阿姆斯特丹,作者为罗马耶稣会学院东方语言教授基歇尔(Athanasius Kircher,1602—1680),著述语言用的是拉丁文。《中国图说》是简称,汉译又作《中国记述》、《中国礼俗记》、《附图中国志》等,完整的书名则可意译为:《中国记事,包括圣教文献和世俗事务、自然万类和百工技艺,附有各类题材的插图》。全书分作六个部分,前三部分回顾西教入华史,对“圣教文献”即景教碑着笔尤多,并介绍周边国家与中国的交往;后三部分讲述中国诸事,谈及政治文化、山川地理、动物植物、建筑艺术、语言文字等。
《中国图说》问世三年后,法译本(Kirchere 1670)在同一地出版,内容略有增补,书名也有所扩展:《耶稣会士基歇尔笔下的中国,包括圣教文献和世俗事务,以及关于自然和艺术的大量研究,并且附载若干插图;另附有尊贵的托斯坎纳大公爵出于好奇,新近向到过中华大帝国的教士约翰·白乃心再度提出的一些问题,以及一部从未面世、无比珍稀的汉法词典》。这位公爵问了十个问题,想知道中国究竟在哪里、赴华路线怎样走、鞑靼人与中国人的关系如何、长城到底有多长、马可·波罗旅华所述是否真实等等,对此,耶稣会士、奥地利人白乃心(Jean Grueber 1623—1680)尽己所知一一予以解答。这类问答与语言学的关系不大,但法译者所看重的那部汉法词典的确弥足珍贵,是今人考察早期西洋汉语研究史不可忽略的原始资料。也正是这部词典,引起了我们的研究兴趣。
从16世纪末到17世纪后期,欧洲传教士为学习中文而编写的汉语词典相当多,比较完整并且保存至今的至少有四种。这里讨论的《汉法词典》是其中之一,另外三种是:
《葡汉词典》(Dicionário Português-Chinês),手稿今藏罗马耶稣会档案馆,编号Jap Sin I,198。据笔者所知,此稿没有抄本,最早的影印本发表于本世纪初(Witek 2001)。过去多认为,《葡汉词典》出自意大利耶稣会士罗明坚(Michel Ruggier,1543-1607)与利玛窦(Matteo Ricc,1552-1610),编写于1583-1588年间。近年始有人质疑,猜测编撰者有可能是葡萄牙俗士,譬如商人或航海家(康华伦2011)。
《汉西词典》(Dictionarium Sino Hispanicum),完好的一部写本收藏于罗马的安吉利卡图书馆,编号Mss.Fondo Antico 60;署名编撰者为耶稣会士齐瑞诺(Petrus Chirin,1557-1635),落款于1604年4月30日。此人并未到过中国,在南洋学的汉语;据他说,那时旅居菲律宾的华侨达四万之多。
《官话词汇》(Vocabulario de la Lengua Mandarina),实为一部西班牙语-汉语词典,始撰于1677 年,两年后完稿,署名者是道明会士万济国(Francisco Varo,1627-1687)。万济国,西文名字译为“瓦罗”,在华播教长达三十八年,主要生活在闽北,另著有《华语官话语法》(Arte de la lengua Mandarina),1703年梓刻于广州。《官话词汇》有若干写本,分藏于柏林德国国家图书馆、伦敦大英图书馆、巴黎外方布道会档案馆等处。2006年始有整理后的印本,以西班牙文-英译文对照的形式发表(Varo 1679)。
《汉法词典》虽不是第一部西洋汉语词典,但在已知的欧洲汉学著述中,它是迄今所见最早的汉语词典印本。至于其手稿藏于何处、是否已佚,有没有过抄本,反不得而知。从译释的路径来看,《汉法词典》与《汉西词典》为一类,都以汉语词目立条,配备欧语释义,属于汉欧词典;反之,《葡汉词典》和《官话词汇》是以欧语词目立条,配备汉语释义,属于欧汉词典。就文字的载体来看,《汉法词典》与《官话词汇》为同一类,设立的汉语词目不写汉字,只用拉丁字母转写;《葡汉词典》和《汉西词典》为另一类,其上汉字与注音并现。
《中国图说》已有中译本(基歇尔2010),系根据英文版(1987)转译,书后收录了《汉法词典》(426-521页)。这一附录只是照录原文,未将汉语词目的注音还原为汉字,未作任何解读或注释,法文释义也未译出,而且在转录中出现的注音讹误相当多(如全篇的第一个字头Ça,便误为Ca),故难以直接用作研究材料。
2012 年底,我在一家法国网站“数字医学图书馆”(Bibliothèque numérique Medic@)上发现了《中国图说》法文版的扫描本,其上第324-367页便是《汉法词典》。整书下载需要授权,但逐页下载不受限制,这样,我们获取材料就有了既方便又可靠的渠道。为便同行参考,特附上网址,〔1〕http://www2.biusante.parisdescartes.fr/livanc/?p=392&cote=00989&do=page期盼更多有兴趣的朋友一起来研究。
《汉法词典》是由哪位来华教士编写的,目前尚难定论。一说出自耶稣会士卜弥格(Michel Borm, 1612—1659)之手,一说可能为利玛窦、郭居静(Lazare Cattaneo,1560—1640)所编(Masini 2003;基歇尔2010:2-3)。但卜弥格是波兰人,利玛窦、郭居静是意大利人,他们的母语都不是法语,编写汉语词典何以要用法文释义,而不用当时更为通行的拉丁文?这是一大疑窦。须知,在早期传教士中间,法文甚至不及葡萄牙文通用。若从出版者的角度考虑,既然推出的是法文版《中国图说》,附载一部用法文释义的汉语词典不仅是合适的,而且能为译本增色,获得胜过拉丁文原本的新奇效果。所以,会不会还有这样一种可能:这部汉法词典是因《中国图说》法文版编者的要求,从某一种汉欧词典的稿本译出的?释义的原语,也许是葡萄牙文、西班牙文或意大利文,也许是拉丁文。然而这些都属猜测,在此著者的问题可以放过不究。我们考察的重点是文本本身。
整部《汉法词典》计44页,页面相当整洁,排次大体有序(见影页)。每页排为两栏,每栏的左侧给出汉语条目,右侧列出法文解释。体例前后一致,这肯定是撰写者、编辑者、出版者共同追求的目标,而编辑者和出版者除此还负有一项任务,即要充分利用原稿,排印出一部清晰可读的词典。撰写者可以在稿面上随时添笔或涂改(如《葡汉词典》),编辑出版者则不可以,必须让读者看到一批前后连贯、整次定型的页张。在把手稿转换为印本的过程中,不免出现差忒,错拼、讹脱、误植等时有发生。尤其注音方面的问题,其中哪些须归咎于原稿,哪些系排印过程中所致,除非能找出手稿来勘对,否则很难分清责任。这类问题也不属于我们的考察范围,本文将只就印本所呈现的内容展开讨论。
词条的排列,按注音所用法文字母的音序,始于Çǎ(杂)而止于Xun'(顺)。声、韵相同的字音,按声调排序;声、韵、调皆同的字音,如果有送气与否之分,则先列不送气之音,再列送气之音。
在这部《汉法词典》上,我们看不到汉字,所有的汉语条目都用法文字母转写。泛言之,也即拉丁注音,但个别的字母为拉丁语所无,如ç。对注音加以整理后,得到的声母、韵母系统如下(可对比Masini 2003):
表1 声母系统表
(续上表)
以上第二栏给出的例字,均取自有把握判定并还原的汉语词目(所用方法见下文)。不难观察到:1)送气符为上标的单引号('),用法相当一致,只是其位置漂移不定,这也许是误排引起的,但也许在手稿中原标就比较随意。2)一个声母有可能对应于普通话的两三个声母,或反之,两三个声母对应于普通话的一个声母,这多半是语音分化、融合的结果,有规律可循。3)q、q'的出现环境有别于c、c',构成互补;偶尔如“官”,有quōn和cuōn两拼,而以前者居多,后者可忽略。4)“碍、我、恩、硬、藕”诸字,其声母记为ng、ngh,而据普通话拼音则为零声母;其中“碍、我、硬、藕”均为疑母字,在吴方言里声母记为[ŋ]。5)“况”为晓母字,所标声母h不误。再来看韵母系统,见表2。
表2 韵母系统表
(续上表)
(续上表)
最后来看声调。上引例字的注音,除极个别外都带调号,所标也都得当。实则声调经常漏标,错标尤其频见;并且,因油墨湮漫,纸质褪变,致使许多调号模糊不清,无法准确判别。好在清晰的例字足够多,不难归纳出五个调号,表示五个声调:从利玛窦到万济国,所记都是同样的五声系统,所用的调号也基本相同。一如送气符,调号的着落很自由,或标于韵头,或落于韵腹,或挪至韵尾。即便是同一字音,也会不一样,如Hoâi lí(怀里)、Hôai nién(怀念)。当韵尾为n、m时,调号经常标于其上(纲领)。
研究这本《汉法词典》,面临的首要工作是把注音还原为汉字,而能否恰当地还原注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法文释义的理解。如开篇的第一条,原本的面貌是:这里,一个字音对应于一串法语词(标点悉从原文)。虽然近古法语的拼法经常异于现代,这五个词的意思并不难确定。逐个译成中文,可知它们都表示混杂,注音所指的汉字因此也就能够断定,即:
(混合,掺杂,弄乱,扰乱,搅乱。)
释义所用的五个法语词均为动词,意味着“杂”在词典编者的眼里是一个动词。不妨比较紧接其下的一条,四个释义词一律用的形容词: (混杂的,杂乱,混乱一团,纷乱芜杂。)
对词性的判别,便这样体现在释义词的择取上。值得注意的不是词类归分的恰当性,而是西方人对汉语词性的某种初始的认识。这种认识暗含于释义过程,体现于词目内部自我一致的处理手法。上面两个词条所呈现的对应关系表面看来复杂,是以一对多,实则相当简单。复杂的情况如下,一个字音对应于两三个意思毫不相干的法语词:
由于只给注音不写汉字,如何处理同音字便成为棘手的问题。我们看前两例,会觉得法语词之间的句点起着隔断词义的作用。据此推断,第三例中valée(山谷)和os(骨头)之间的逗点似属讹误,本该使用句点。但更多的例子显示,与一个字音对应的若干法语词排成一组,其间并未用句点作适当的分断:
同音现象偶或也见于双音节词,如下面两例:早期传教士和欧洲汉学家往往把同音现象视为汉语严重的缺陷,这种看法固然是由于对汉语结构的认识尚欠完整,同时与偏重记音、忽视汉字也不无关系。像《汉法词典》这样纯以拉丁字母拼读汉语字词,释义时又将截然有别的意思混为一堆,不免给西方读者留下负面印象。
《汉法词典》收有汉语条目约三千,以单音节词、双音节词居多,间有词组、短句、成语。
一方面,一个条目可能含带两个词,一个字音经常对应于几个单音词;另一方面,有些条目只列出字音而未及译释,有些条目属于两见(如Chǒsùn“竹笋”,在chǒ和sùn两个字音下分别出现),所以,除非逐条排查,否则难以准确得知这部词典究竟处理了多少汉语词。
就普通的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指代词等而言,汉语和法语大都有语义相等或接近的表达,故对汉语词条的释义,多数情况下能提供对应的法语词。有时除了对应词,还作相关的解说;有时则只作解释,不给对应词:
极少一部分词目,只列出注音,未见法文释义。
Páo chám(爆仗)〔4〕“爆仗”,今称pétard(焰火则叫feu d’artifice,直译为“人造火”),当时似乎尚缺专名。petits feux.(星星小火。)历法、节庆、礼俗等方面的词汇频频出现,似能说明著者并非乍来,已在中国生活了一些年头: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批抽象概念,涉及哲学、伦理、宗教诸方面,显示了著者关注的不止是世俗事物,对汉语的把握也已超出了日常生活:
这些译法可能不是最早的,也未必都合适,但无疑包含着著者自己的体悟。“阴阳”一词含意颇广,理解为物质与形式的对立统一似不多见。“天爵”,出自《孟子·告子上》:“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淡泊名利,乐善好施,本是儒家与西教的共通之点,甚或是一种普世的价值取向。此外,涉及机构、体制的词语也不少,有关科举的词目尤其多。早期传教士颇为欣赏这种国家考试制度,以为能够公平取士,或说西方近代文官考试制便是借鉴中国科举制的结果。
“会魁”,即乡试的头一名;明清以五经取士,考得每一经的头名者便是“经魁”。公文信件之类,以跑马递送称“驿”,中途休息之地为“驿站”;以步走递送称“邮”,夜宿之所也即“邮站”。按正常而略紧的步行速度,每小时约走10里,日行60—80里显然指步走。“养济院”,简称“济院”,是一种慈善机构,多为官办。
相当一部分词语属于历史词汇,如今已不再使用,或意义已起变化。如“小价”(Siáo kiái),指童仆,或跑腿的仆从;“下程”),指行前赠送的礼物;“家长”(Kiācham`),指船主;“剪绺指剪断钱包、偷盗。“车匠”),法文译成tournier ou tourneur(车工、镟工)。但“车匠”不是造车或修车的工匠。近人汪曾祺在杂文《戴车匠》中,描述那是“在木制的车床上用旋刀车旋小件圆形木器”的匠人。“镟匠”与“车匠”同义,而明代所谓“镟匠”,又戏指卑微的杂役太监,因日日背菜筐、扛杂物,往还于街市与宫廷之间而得名。晚明沈德符所著《野获编》,卷六“内监”便有“旋匠”一条。
览读这部《汉法词典》,我们不时会有意外的发现。
Castellazzi,Valentino(康华伦).2011.Luomingjian he Limadou bianji de suowei Puhan Cidian zhong de yixie buyizhi罗明坚和利玛窦编辑的所谓《葡汉辞典》(Dicionário Português-Chinês)中的一些不一致[Some discrepancies about the so-called Portuguese-Chinese Dictionary of Matteo Ricciand Antonio Ruggieri].Furen Daxue Diliujie Hanxue Guoji Yantaohui“Xifang Zaoqi(1552-1814 nianjian)Hanyu Xuexi he Yanjiu”Lunwenji辅仁大学第六届汉学国际研讨会“西方早期(1552—1814年间)汉语学习和研究”论文集[The 6thFu Jen University International Sinological Symposium:“Early European(1552-1814)Acquisition and Research on Chinese Language”Symposium Papers], 153-212.Xinbei:Furen Daxue Chubanshe新北:辅仁大学出版社[Xinbei:Fu Jen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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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sini,Federico.2003.Notes on the first Chinese Dictionary published in Europe(1670).Monumenta Serica 51 (2003):283-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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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tek,John W.2001(ed.).Matteo Ricci&Michele Ruggieri,Dicionário Português-Chinês.San Francisco:Ricci Institute for Chinese-Western Cultural History,University of San Francisco.
姚小平,男,1953年生,上海人。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语言研究所研究员,主要从事语言学史研究。
An Explanation of the Chinese-French Dictionary(1670)
Yao Xiaoping
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Beijing 100089
The anonymous Dictionaire Chinois&François attached to the French version(1670) of Athanasius Kircher’s China Monumentis(1667)is the first Chinese dictionary published in Europe.With 44 pages containing around 3000 Romanized Chinese entries,the dictionary shows the systematic application of marks for aspiration and tones,as well as the conscious attempts to establish correspondences between Chinese words and French ones from both semantic and grammatical per-spectives.Being a missionary Chinese wordbook,it is also a precious piece of historical literature which recorded terms and expressions peculiar to the Mandarin Chinese of the late Ming and earlier Qing dynasties.
Chinese-French dictionary;earlier European Chinese dictionaries;history of overseas Chinese studies
H164
A
1671-9484(2015)03-0294-12
2013年10月10日 [定稿日期]2014年11月19日
10.7509/j.linsci.201411.028896*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1BYY003)的阶段成果。感谢《语言科学》匿名评审专家,所提的三点意见均为修订稿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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