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虹,杨啸鸣(天津大学文法学院,天津300072)
动态系统理论框架下的二语习得实证研究述评
张振虹,杨啸鸣
(天津大学文法学院,天津300072)
摘要:动态系统理论作为二语习得研究的新型理论范式,创新地着眼于二语习得中诸多因素的相互影响与作用,从系统论、非线性、自组织性等视角解释该过程中的现象与问题。当前,动态系统理论框架下的二语习得研究仍以理论研究为主体,实证研究相对匮乏,阻碍了该理论的深入发展与应用。对动态系统理论运用于二语习得领域的实证研究进行梳理,剖析和评价其研究过程、研究方法及分析工具,探索性地描绘动态系统理论的未来发展方向,为后继研究提供参考。
关键词:动态系统理论;二语习得;实证研究
动态系统理论起源于经典力学,它本是一种纯数学范式,用来研究时间流逝中的复杂系统。由于现实世界中的每个领域都存在复杂系统,并且所有复杂系统都是动态的,因此动态系统理论目前已成为复杂自适应系统的宏观方法论,被广泛应用于经济学、气象学、海洋学等多个领域。动态系统理论框架下的二语习得研究始于1997年,之后经历了五年的沉寂,于2002年开始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并在近十多年间逐渐成为令人瞩目的新课题。2006、2008和2009年,国际应用语言学界三大期刊相继推出专刊,聚焦于动态系统理论,足见该理论的革命性意义。
在二语习得过程中,学习者在不断进步的同时,可能会在某个时期经历退化或磨蚀,即语言学习并非一个线性增长的过程,而是一个反复波动的过程。如果把语言学习的全过程看作是一个系统,构成语言的各个要素就是这个系统的组成部分。尽管许多非线性观学者都指出学习系统内部的各个要素并非简单的因果关系,但理论的缺乏使研究者难以解释语言学习过程的非线性特征和学习结果的不可预知性,因此动态系统理论顺理成章地被引入二语习得研究中,用以阐释二语习得这一复杂、动态的过程。动态系统理论将语言发展的认知观和社会观融于一身,因而能够成为解决各种二语习得问题的具有连贯性的方法[1]。动态系统理论作为二语习得研究领域的新兴理论,初期主要聚焦于理论探讨,近年来才开始展开相关的实证研究,但数量和研究主题都比较有限。实证研究的匮乏已成为当前该理论进一步发展和应用的阻碍,我国国内更是如此。对动态系统理论框架下的二语习得实证研究进行梳理和评述,搭建理论研究与实证探索之间的通路,对动态系统理论自身的发展和二语习得研究的不断深入都具有重要意义。
动态系统理论又称复杂理论、非线性自组织系统理论,它强调时间关系的重要性以及系统内部各要素间的关系[2]。动态系统理论起源自牛顿力学,如同其他自然科学及工程法则一样,该理论试图找出系统此一时刻的状态和未来状态之间的关系,并发现复杂系统内部各变量之间的相互作用和影响。动态系统理论认为系统具有复杂的内部相关性,其内部的变量相互联系,一个变量发生变化就会对系统内部其他的所有变量产生影响[3]。也就是说,复杂系统的整体行为和表现源自其内部所有子系统和组成部分之间的互动以及系统与外部环境之间的互动,由于系统内外部要素之间的不断作用与变化,系统从未处于静止状态,并且很难预测系统的终极状态。与传统的线性发展观不同,动态系统理论视角下的发展过程都是非线性的,其中可能存在退化或磨蚀。
动态系统理论框架下的二语习得研究突破了传统的线性主义、笼统主义和简化论的范式,转而关注二语习得过程中大量变化着的细节所体现的变异性,以及这些变异反映出的二语习得系统内部要素间复杂的相互作用。因此,动态系统理论取向的二语习得研究更应注重理论探讨之上的实证研究,努力去发现二语系统发展过程中诸多子系统之间的复杂联系和相互作用,然而当前国内外的实证研究还刚刚起步,我国国内的相关研究则大多仍停留在元理论层面,实证研究寥寥无几。这与动态系统理论自身的抽象晦涩虽不无关系,但更重要的则应归因于该理论下研究方法和分析工具的缺乏。对动态系统理论下的二语习得实证研究进行梳理,挖掘具有可行性和实用性的研究方法和分析工具,成为当前的一项重要任务。
Larsen-Freeman(1997)最早将动态系统理论与二语习得研究的结合引入人们的视野中,她创新性地指出语言学习作为一个系统具有两个最基本的特性——复杂性和混沌性[4],并概括了动态系统理论指导下语言系统的多重属性,初步奠定了动态系统理论在二语习得研究中的理论框架。De Bot等(2007)提出语言习得始于社会环境中的人际交流,是学习者内部以及学习者之间的互动过程,从而拓展了实证研究中个体分析与群体分析相结合的路径,并在动态系统理论主张的系统发展非线性特征的基础上,提出学习者在二语习得过程中存在“吸态”与“斥态”,进一步发展了动态系统理论对二语习得过程的描述与解释[3]。这一观点呼应了Javis等(2003)的实证研究,即并非所有相同等级水平的二语学习者都会有相同的表现[5],同时也支持了Larsen Freeman(2006)的经典研究中对于给学习者赋予初学者、中级水平者、高级水平者或类似母语者这类标签过于主观化的观点[6]。Verspoor、Schmid 和Xu(2012)提出动态系统理论指导下的二语习得研究需要关注学习者不同阶段的变异性,尤其是初学者和中级水平学习者的变异性更大,因为他们的语言子系统还没有完全成形,往往在学习过程中无法专注于语言的多个方面,研究应关注多种因素,而不是笼统地进行整体分析[7]。动态系统理论认为语言系统是复杂的、开放的、自组织的和自适应的,语言发展过程是动态的、非线性的、混沌的和不可预测的,对初始条件和反馈都非常敏感。在动态理论视角下,第二语言学习并非从零到无限接近母语的单向线性过程,而是充满了非线性变异,在各个层面都有增长和磨蚀,且不存在最终状态,二语学习始终在不断发展变化中。因此,在动态系统理论视角下,“二语习得”这一术语有被“二语发展”所取代的趋势。
对EBSCO和我国知网数据库的检索发现,至2014年6月国内外共有69篇动态系统理论的研究论文,其中基于该理论的语言学和二语习得研究论文仅有27篇,不足总数的40%(如图1所示)。在这27篇文献中,实证研究更是凤毛麟角,仅有7篇,且绝大多数为国外研究,
图1 动态系统理论研究文献的主题分类
本文选取该领域的7篇实证研究论文进行详细评述,其中既包括动态系统理论奠基人Larsen-Freeman (2006)经典的实证研究,也包括近年来的国内外创新性研究案例,从而较为全面地对动态系统理论框架下的二语习得实证研究进行分析。下文按照动态系统理论对二语系统的主要观点将实证研究分为三部分展开讨论。
1.语言系统的复杂性及联结性
语言系统的复杂性表现为构成语言的各个因素,如词汇、语法、语音等子系统又包含更小的子系统,每个子系统之间会相互作用,其中某一个子系统的微小变化就会导致其他系统的变化[8]。系统的联结性往往贯穿于复杂性之中,是指组成系统的各个因素之间的相互影响和互动关系,任何一个子系统都不能被孤立出来单独考虑。与此同时,系统所在的环境同样是组成系统的一部分,并非孤立存在[9]。Larsen-Freeman (1997)也指出,学习者某个子系统的改变并不能作为考察其整体能力的唯一标准[4]。因此,在二语系统的复杂性与子系统之间联结性的实证研究中,多因素方差分析成为较为多用的分析方法。
Larsen-Freeman(2006)[6]选择到美国短期生活的5名中国女性英语学习者并对其进行10个月的历时性研究,每6周为研究对象布置1次不限时间的叙述文写作任务,每次的作文题目相同,共收集4次作文进行数据分析,包括宏观层面的质性分析和微观层面的量性分析。质性分析以作文中的“主题单元”(idea units)为衡量标尺,将同一主题单元的整体表达特征和方式进行多维比较分析。量性分析主要从词汇复杂度、语法复杂度、流利度和准确度四个维度进行,通过考察作文的T单位内平均单词数、T单位内平均句数、无错误T单位比例、形符比等多个变量,观测研究对象的二语发展路径,并进行个体间比较和个体内部的时序性比较。Larsen-Freeman运用多折线图将多个维度的标准分数历时性发展和波动展现出来(如图2所示),发现学习者的二语系统内部各子系统间并非呈现出一致的进步趋势,而是存在变异性和异步性,子系统之间还会产生相互抑制或相互促进的作用,从而证实了二语系统的复杂性与联结性。Larsen-Freeman开创了运用纵向个案研究方法对二语发展进行研究的范式,并运用多折线图将二语系统的复杂性与联结性直观地展现出来,因此成为该领域实证研究的经典案例。
Verspoor等(2008)[10]以1名母语为荷兰语、二语为英语的荷兰人为研究对象,收集了他在3年内所写的18篇英语作文进行分析。在数据分析中,研究者综合运用了散点图和van Geert与van Dijk(2002)[11]首创的极值图来描绘二语体系的子系统之间的历时性关系,再次证实了二语系统发展的复杂性和联结性,并突出了动态系统理论框架下二语系统发展的变异性。该研究在Larsen-Freeman(2006)研究的基础上,借鉴了发展心理学中的微观发展法,通过观察二语发展过程中的大量细枝末节挖掘二语子系统之间的制约或促进关系,并成功地尝试运用可视化方法将二语发展的变异性直观地呈现出来。该研究从理论意义上摆脱了传统二语习得研究的整体论和笼统论思路的束缚,在实践上跳出了方差分析重视整体而忽略细节的局限,取得了动态系统理论下二语习得实证研究的一项突破。
Verspoor、Schmid和Xu(2012)[7]按照英语熟练程度将437名母语为荷兰语的英语学习者划分为由1至5的英语等级,其中5级为最高水平,并收集了研究对象在相同环境下撰写的短文进行分析。研究对象的短文由8名评分员组成的评分组进行词汇、短语和句子3个层面的人工编码,编码变量共64个。对数据进行方差分析和多因素方差分析发现,二语熟练程度不同的学习者尽管在句子平均长度、语言错误率、时态使用等方面显示出与其二语熟练等级相对应的水平,但其二语系统中几乎所有的编码变量都呈现出复杂的非线性发展和变异性,词汇、短语、句子等层面的语言发展并非同步,发展速度和先后顺序彼此不同,但彼此之间存在错综复杂的联系。该研究对二语熟练程度有差异的语言习得者撰写的短文进行一次性量化分析与统计,在动态系统理论经典的纵向个案研究取向基础上拓展了共时性研究的思路,进一步提升了该理论框架下二语习得研究的可操作性。
我国学者宋健楠(2013)[2]以国内某大学非英语专业里英语平均成绩基本相同的120名三年级本科生为研究对象,在实证研究中运用“单因变量双因素方差分析法”考察性别、频率和词汇知识对二语词汇习得的影响,继而探索有助于提高二语词汇教学绩效的教学方法。该研究是我国首次在动态系统理论视阈下运用实证研究范式展开的二语习得研究,证实了二语词汇习得受到多个子系统的复杂影响,对我国的相关研究有很大的启发。然而,这一研究并未阐述二语习得的子系统之间的制约及合作关系,运用的数据分析方法也略显单薄,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我国当前研究水平与国际水平的差距。
2.语言系统的自组性与变异性
德国理论物理学家Haken(1989)认为,从组织的进化形式来看,可以把组织分为两类:他组织和自组织[12]。如果一个体系在获得空间的、时间的或功能的结构过程中,没有外界的特定干涉,该体系就是自组织的[13]。学习者在整个二语学习过程中,除了与外界因素进行互动外,还会对自身的语言体系进行不停的自组织。由于二语系统的自组性,系统通常会经历两种状态,即吸态与斥态,前者是指二语系统从表面上看处于停滞状态,后者是指系统处于动荡之中[14]。当系统处于吸态时,学习者会陷入一种停滞不前的困境,此时需要学习者进行调整进而完成突破,中介语的石化现象就是一种典型的吸态。根据动态系统理论,石化并非静止的终极状态,而是代表了一种无限的潜在性。
Cancino、Rosansky和Schumann(1978)[15]对6名母语为西班牙语的英语学习者进行了英语动词否定式习得的历时性研究,其中包括2名幼年学习者、2名青少年学习者和2名成年学习者,这些研究对象均在美国生活。研究历时10个月,每2个月对研究对象进行一次访谈,通过其访谈时使用的英语话语进行动词否定式的习得顺序研究,并考察二语习得顺序与一语习得顺序是否一致。研究表明,研究对象的二语习得顺序与一语习得顺序基本一致,以动词否定式为例,二语习得者都要经历与一语习得者相类似的5个阶段,且5个阶段之间的顺序不变。这一结论似乎与动态系统理论没有直接联系,但动态系统理论研究者从该历时性研究的大量数据中发现,尽管二语习得者要按顺序经历多个习得阶段,但每一名研究对象都呈现出个性化的二语发展路径,例如有的从阶段1直接跳到阶段3,有的从阶段2开始,有的甚至从多个阶段的混合状态开始发展,经历自身二语系统的不断自组织而到达不同的习得阶段或某一阶段占据主体的混合状态,这一过程中包含了大量看似杂乱随意、毫无规律可言的变异。从这一角度来看,该研究为动态系统理论研究者提供了重要启迪,启发二语习得研究者聚焦于二语发展过程中的“过渡阶段”,即二语系统渐变过程中的突变,或从吸态到斥态的拐点,从而推进了动态系统理论的进一步发展[6]。
对二语发展中变异性的分析是动态系统理论研究者面对的一个重要技术性问题[16]。Larsen-Freeman (2006)[6]首次尝试引入变化比例这一概念可视化地呈现二语发展的路径和变异性(如图3所示)。研究者从二语词汇复杂度、语法复杂度、流利度和准确度等4个维度,运用折线图对二语习得者在6月、8月、10月和11月的二语水平变化比例进行了描述。多维度变化比例折线图反映出二语发展并非线性增长的过程,而是存在较大的变异性,包括前进、倒退和停滞不前,也会出现突然的“快进”,即二语发展中吸态到斥态的突变。变化比例的引入大大推进了动态系统理论研究者对二语习得过程中发展阶段、路径和模式的研究深入,从而能够对二语系统这一复杂体系的动态性有更具体的把握。然而,仅有变化比例来描述二语发展的动态性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二语发展的动态过程包含大量“混乱的细节”,而这些“混乱的细节”中却蕴涵着对理解二语发展有突破性价值的重要信息,对变异性的研究亟需更加有力的分析手段与工具。
图3 二语习得者二语体系多维度变化比例
Larsen-Freeman(2006)的研究成果发表两年后,Verspoor、Lowie和Dijk(2008)[10]在实证研究中成功尝试了对二语发展过程中大量细节点的分析方法与可视化工具。研究者对研究对象的18篇英语学术习作进行了多项数据统计,包括学术词汇使用频率、平均单词长度、平均句子长度、形符比、限定动词比等,并以习作篇数为横坐标,绘制了多幅上述数据的散点图。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引入均值曲线图将杂乱无章的散点整合为一条上升趋势显而易见的曲线,以直观地显示研究对象二语习得的整体趋势。均值曲线图着重于体现二语发展的整体路径和趋势,但同时也弱化了对变异性的体现。因此,研究者进一步运用极值图更加清晰地展现二语习得中的“质变”,例如对吸引状态的摆脱。极值之间的宽度在全过程中并非一直处于稳定状态。在第6篇习作之前,极值之间的差值宽度相对较小,是二语习得中相对平稳的阶段。但在第6篇习作到第12篇习作之间的区域,差值宽度最大,几乎呈现线性增长的状态,并出现了最大的波动现象,显示出研究对象该阶段在不同长度单词的使用方面发生了突破性的波动和变化。从第13篇开始之后的阶段,研究对象使用的单词长度又回归了平稳阶段。极值图形象直观地反映了二语发展过程中的各种变异,而变异恰恰是动态系统理论下最具意义的特征,因为只有深入分析变异产生的诱因和条件才能最终实现对二语发展的干预和控制。从这一意义上讲,极值图有助于将动态系统理论下的二语习得研究带向新的高度,从对复杂和动态的描述提升为对系统的调控和改进。
3.语言发展的非线性与蝴蝶效应
在二语习得过程中,学习者常常发现虽然付出了很大努力,但语言能力却并没有显著提升,这一点体现了动态系统理论所指出的语言习得的非线性特征,即二语习得过程中必然出现的高峰和低谷、前进与倒退、增长与磨蚀。二语系统的多个子系统及其组成成分在多个层面上相互联结、交互变化,某个变量细微的变化不仅会引起其他变量的变化,还会引发整个系统的变化,这种对初始状态的敏感依赖性即“蝴蝶效应”。不同的初始条件会对学习者后期的语言学习产生巨大的影响,初始条件的任何轻微变化都可能带来未来行为的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初始状态的差异会呈现指数级放大。
在动态系统理论的实证研究中,研究者必须关注对初始状态这一变量的控制,以保证研究结果的信度和效度。Cancino等(1978)选取的实验对象为在美国居住3个月以内的6名西班牙学习者进行为期10个月的数据收集,他们均为自然习得英语、未接受过任何培训,并且囊括了各个年龄段的学习者,所选取的未成年学习者均来自中上阶层家庭,并在美国公立学校学习,他们每天在学校中会和英语为母语的同龄人进行日常的沟通。Larsen-Freeman(2006)选取5名年龄在27到37岁之间的中国女性英语学习者为研究对象,她们均为美国中西部某大学毕业生的配偶,具有一定的专业能力和中高级的英语水平,并且都十分积极地想要提高自己的英语,她们都搁置了自己的事业来到美国陪伴配偶。在10个月的时间内对研究对象进行每周一次的语言培训,每次2.5小时,均使用相同的教材并布置相同的课后作业。此外,教师还对研究对象进行每月一次的单独辅导。在严格保证初始状况一致的条件下分析研究对象的4次作文发现,5名研究对象二语系统中各个子系统的发展都呈现S型,而并非直线型。其中1名研究对象在6月至11月期间书面语准确率的平均增长水平,其中准确率以无错误T单位比率表示,大致呈S型的折线反映出二语发展的非线性整体趋势。同时,该研究也印证了Meara(1997)的结论,即二语学习的初始阶段二语发展通常比较缓慢,之后开始快速增长,到达一定阶段后又趋缓[17]。
除此之外,很多关于二语词汇习得的研究也都证实了二语发展的非线性特征。Laufer(1998)的研究发现,二语习得者经过1年的学校学习后,二语的接受性词汇量会产生很大进步,控制性产出词汇量也会取得进步,但自由产出性词汇量则几乎不会有任何增长,从而得到二语词汇发展不同步,并且验证了二语学习者的二语词汇发展呈现非线性增长趋势,并非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各项词汇能力一定就会得到提高[18]。Laufer和Paribakht(1998)还指出产出性词汇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遭遇发展停滞的词汇高原[19]。高原现象是指尽管学习者的词汇宽度习得的速度很快,但语义发展缓慢,产出能力几乎停滞不前[20]。二语词汇习得中的高原现象恰恰印证了二语发展的非线性特征。研究对象的二语书面语平均准确率在10月至11月期间呈现近乎水平的状态,而在6月至8月期间甚至出现了斜率为负的情况,反映出二语系统会出现停滞或倒退的非线性发展。对二语发展的磨蚀或停滞进行深入研究,将成为未来动态系统理论研究的重点之一。
对二语发展过程的研究大多都从不同角度验证了二语系统的非线性发展,然而至今还很少有研究能够深入探讨某个变量的变化对其他变量、甚至整个系统的影响和作用,这与动态系统理论自身的理论根基有关。动态系统理论认为二语学习是基于使用的、基于项目的学习,因此纵向个案研究和微观发展研究成为该理论当前的主流研究方法。但不容忽视的一点是,动态系统理论既然认为二语系统是复杂和动态的,那么这一体系必定会对外界的干预和调控具有反馈敏感性,因而对语言教学是重要的和有意义的。研究语言教学的诸多方面对二语发展的影响和作用,以及二语发展中诸多因素的蝴蝶效应,较为可行的是形成性实验、基于设计的研究和计算机建模等方法,然而至今还很少有类似的研究案例出现,它们也成为当前动态系统理论下二语习得研究亟待突破的难点。
动态系统理论将二语习得研究的认知视角与社会视角相融合,开辟了二语习得研究的新思路与新方法,有助于研究者从传统思维方式的束缚中走出来,拓宽思路、变换角度来审视已有的理论和经验。本文对动态系统理论框架下的二语习得实证研究进行全面梳理,从研究主题、研究范式、分析方法和工具的角度进行深入剖析,评述了动态系统理论在探索二语习得的复杂性、联结性、自组性、变异性和非线性等方面的研究方法与初步成果。
动态系统理论可以作为一种创新的二语习得元理论和研究方法描绘二语发展的轨迹,但这绝不是终极目标。在二语发展模式描绘基础之上的、对二语发展整体趋势和规律的揭示和通过英语教学进行积极干预才是二语习得研究的最终目标。从当今国内外动态系统理论在二语习得领域的研究发展来看,实证研究只是刚刚起步,今后的研究一方面需要拓展已有分析工具的应用水平与范围,另一方面更应探索新方法和新工具的运用,从而在动态系统理论框架下不断加深和推进二语习得研究,并同时不断丰富应用语言学领域的动态系统理论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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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ew of Empirical Studies of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Dynamic System Theory
Zhang Zhenhong,Yang Xiaoming
(School of Liberal Arts and Law,Tianjin University,Tianjin 300072,China)
Abstract:Dynamic System Theory,as a novel theory in the study of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innovatively focuses on the interrelationship and interaction between factors in second language learning and explains the phenomena involved in a systematic,nonlinear and self-organizational way.However,the recent researches adopt a theoretical approach.The lack of empirical studies blocks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and application of the theory.The paper analyzes and reviews the empirical studies of dynamic system theory in the field of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including the research process,methods and tools,and offers insights into further studies.
Keywords:dynamic system theory;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empirical study
通讯作者:张振虹,zhenhongzhang@tju.edu.cn.
作者简介:张振虹(1975—),女,博士,副教授.
基金项目:2013年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资助项目(13YJC740143);2014年天津大学自主创新基金资助项目(2014XS-0014);天津大学2014年研究生创新人才培养基金资助项目(YCX14011).
收稿日期:2014-07-21.
中图分类号:H31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4339(2015)02-156-06